阿爸維持著姿勢，身側(cè)有細(xì)軟輕柔的話聲入耳：“對不住，不要再生氣了。”

    這聲道歉令阿爸怔了出神，一時無所反應(yīng)。

    阿媽站著不動，擺出任他發(fā)落的姿態(tài)。

    似乎過了許久，阿爸回正脖子，摘下眼鏡站了起來，沒有說一句話就往外面走，看氣息不似要與她交流。

    阿媽跟上去，下意識地伸手去拉他的手。

    拉到了，阿爸觸電般，一甩，甩開。

    阿媽愣住，整個人像被阿爸甩了魂。

    見阿爸依舊繼續(xù)往前走，她忽然很不甘心，忽然來了脾氣，兩步?jīng)_上去，雙臂一伸一收，從身后抱住了阿爸。

    阿爸被冷不防抱住，就連雙手也被圈在其中，他哭笑不得，掙了掙。

    抱住他的手勁不松反緊，變成勒。

    阿爸好氣又好笑，故意兇著嗓子低喝：“放開。”

    沒人應(yīng)他話，抱他的那雙手牢牢扣一起，成了死結(jié)一般橫在他上腹前。

    他好像不耐煩地說：“叫你松開無聽見？都幾歲了還摟摟抱抱的，多余！”

    身后那人還是不說話，阿爸抬手掰那手結(jié)，可她勒的位置低，他的手往上曲，夠不著她的……

    阿爸無語深嘆，垂著雙手也不跟她斗了。這事得談，他緩著語氣問：“覺得很委屈？”

    “唔！”阿媽用力地發(fā)出一個單音節(jié)。

    阿爸淺哼一聲笑，淡淡道：“我知道你性格就這樣，有事不愿意開心見誠地溝通，寧愿自己躲一邊鉆牛角尖，程心以前就和你一模一樣。但你記得我們結(jié)婚時講過什么嗎？記得我當(dāng)年臨走時講過什么嗎？我懷疑你不記得了?！?/br>
    “我記得?！卑尩幕貞?yīng)聲若蚊吶。

    阿爸似沒聽見，繼續(xù)說：“這件事?lián)Q作是你，換作是你因為外人的一兩句唆擺而被我誤會了這么多年，誤會你在外面搞三搞四水性揚花，你肯定拿起武器跟我打得你死我活……”

    “那你打我。”阿媽搶話。

    阿爸：“……少講無用的。你不信我?！?/br>
    阿媽：“我要怎樣去信？當(dāng)年那個環(huán)境，我跟你一年才見幾次面？而你雖然當(dāng)了父親，但也不過是個十十幾歲的男人，去山長水遠(yuǎn)的地方打工，老婆孩子不在身邊，周圍全是單身寡漢，就算你無心思，難講外人也無。萬一外人有了，像盧亮，你就不會被他們影響嗎？！”

    越說，喉嚨越哽得痛。

    “我……”

    阿爸想插話，但被阿媽搶回去：“別講你有的無的！正常人誰無？！我也有啊，所以我知道你！”

    “那我問你，你有因為這樣而去找別人嗎？”阿爸肅問。

    阿媽：“無！我知廉恥！”

    阿爸冷笑：“那你憑什么認(rèn)為我有？我不知廉恥嗎？！”

    阿媽哽言，半晌沒出聲。

    阿爸也不出聲了，只胸膛起伏，那雙勒緊他的手也隨之緩緩上下微動。

    沉默了一陣，阿媽低著聲問：“那你有無想過，我將你誤會成這樣也不離棄，是因為什么？”

    阿爸被問住，心里轟轟的，臉上有點麻?？珊芸焖屯诳喟阏f：“你不是都收拾行李回娘家要跟我離婚嗎！”

    輪到阿媽被噎了。

    她扣緊交握的手結(jié)，生怕一個不留神就被阿爸偷襲掙開。

    她側(cè)臉貼著阿爸的后背，聞他身上聞了30年，從他年少的時候，到如今知命之年，仍然不能確鑿形容的熟悉的舒服體味。這副身軀，同樣地在她的懷中，從昔日的生機(jī)蓬勃漸漸煉成今日的成熟沉穩(wěn)。而有朝一日，身軀會死，體味亦只能活在回憶里。

    “我不是不離了嗎。”阿媽話里有哭腔。她當(dāng)時是激動地沖回了娘家，口口聲聲說要離婚，可假如阿爸真的同意離婚，那也許又是另一回事。

    她哭喊：“現(xiàn)在是不是輪到你想離?。　?/br>
    “我哪有想離？”阿爸反駁，“從頭到尾我跟你提出過離婚兩個字嗎！”

    阿媽比他更大聲地反駁：“你這種態(tài)度就是！氣我不夠？！”

    阿爸氣笑：“我吃了這么大的一只死貓，有氣還不能生，憋著嗎！”

    又片刻沉默。

    “能生?！卑尩穆曇粼夙懀阅樰p輕磨擦阿爸的后背，語帶懇求地低細(xì)說：“但能不能少生一些？”

    阿爸身體微僵，半天應(yīng)不出話。

    ……

    程心沖完涼，睡了一覺，到晚上十點多才下樓去。

    途經(jīng)二樓，她輕手輕腳耳貼主人房門，聽里面的動靜。三個鐘頭前，她在三樓往下偷看，見阿媽進(jìn)去了。無奈房門質(zhì)量太好，隔音一流，里面發(fā)生了什么事她半點都聽不出來。

    下面一樓沒人，阿媽仍在房內(nèi)。

    希望有好結(jié)果。

    程心輕手輕腳離開，去樓下廚房找吃的，她餓了。

    廚房灶臺上有一灘芒果汁液，刀刃上帶著黃色果液的果刀也被隨手放一邊，整個廚房被豐沛的芒果味占領(lǐng)了。

    程心口水直流，從冰箱拿出一個，兩三下手勢將果皮扒開，大口大口吞咽，同時去揭鍋蓋煲蓋，發(fā)現(xiàn)阿媽給她留菜了，可那些合阿爸口味的菜幾乎都不合她口味。

    程心：“……”

    她雙手抓著芒果核用牙刮最后的果rou，站在廚房看著鍋發(fā)愁。

    吃什么？

    褲兜的手機(jī)響，她騰出一只手，洗洗后掏手機(jī)接聽。

    “喂，睡了嗎？”是郭宰。

    “未啊。飯都未吃呢?！背绦脑V苦。

    “??？我過來找你，帶你去吃宵夜?！?/br>
    “大俠最好了！”

    程心回房間換衣服，換完衣服后發(fā)現(xiàn)自己一身芒果味。

    手機(jī)再響，她以為郭宰到了，卻是霍泉的短信。

    他說：我在豐城，你在不在？

    程心知道騙不了他，這段時間她在東澳城掛牌休假，與項目聯(lián)系頻繁的他早就打探到消息。

    她回話：在的。

    霍泉說：出來，陪我吃宵夜。

    程心回復(fù)：不了，要睡，晚安。

    第240章 半章

    郭宰帶程心去附近某家大排檔吃宵夜。

    程心本來就餓，加上大排檔的廚師就在路邊拋鍋炒菜，野味十足的香氣刺激大腦神經(jīng)，導(dǎo)致她不管吃不吃得完，一口氣點了好幾個菜。

    郭宰探她的額頭摸她的手，碎碎念：“怎么連飯都不吃？還不舒服嗎？昨天到底是病了吧，叫你吃藥你不吃……”

    程心手肘撐在臺面，單手支著側(cè)額，問他：“你跟關(guān)峰談得怎樣？”

    涉及生意，郭宰從碎碎念切換成談公事的嚴(yán)肅口吻：“他贊成設(shè)定產(chǎn)品線，但這個產(chǎn)品線怎樣界定，我們還未統(tǒng)一意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