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節(jié)
快睡著時,他聽見懷里人輕聲道:“程心對程愿程意比以前好很多,對我們,也總算上點心了?!?/br> 困意極濃的阿爸掙扎著睜了睜眼皮,又聞老婆說:“你入院,她連盆桶都帶了過來,算周到了?!?/br> 阿爸隨著意識想起數(shù)年前程心離家出走,回來不久就向他報信那個廖醫(yī)生對阿媽如何如何,姑姐又將藍藍單獨放家云云…… 聲音又說:“我臨走前給你買些面包,半夜餓了就起來吃吧?!?/br> 阿爸微弱地“嗯”了聲,睡了。 如此過了兩天,程心有留意阿爸阿媽的一舉一動,發(fā)現(xiàn)他們只字不提健康啊體檢啊之類的話題后,說不失望是假的。 早在前年她就提醒過阿媽,雖然最后以阿媽發(fā)火收場,但令她沮喪的是阿媽到底沒有將她說的話放在心,還走錯方向地與阿爸鬧了幾天。 現(xiàn)在到阿爸,她長篇大論說一通,又成了耳邊風。 她忿忿不平,屈屈不甘,一氣之下有想過甩手不理了,任他們自生自滅,各安天命吧!她又不是造神者! 可氣過后,又忍不住糾結(jié)自己哪里說不好了,條理不夠清晰還是比喻不夠恰當?要不重新打稿再來一次,加一點rou麻,添幾滴眼淚? 程心有想過開口問,問他們一句:嘿,你們認為我的提議正確不正確,可行不可行?哈哈。 可話到嘴邊問不出來。 情況就好比,她難得向一個人表白了心跡,盼著等著對方的回應(yīng)。熱烈好平靜好,總歸有個動靜。 對方卻無動于衷,石沉大海不起波瀾。 她若上前追問,好的,人家也許會一臉懵逼地“咩”。壞的,人家會嘲笑她,有無搞錯,不哼聲代表拒絕了,你還厚著臉皮來問?帶點自知之明吧。 至于阿爸阿媽,她的追問多數(shù)會惹來一場冷言冷語的責罵,仿佛她多么不懷好意。 活過兩輩子的程心真實年齡比現(xiàn)在的阿爸阿媽都要大,可是,不管她活到多少歲,父母始終是父母,輩分地位擺在這,是她探索世界的第一關(guān),是她單薄的記憶里最初始的風景。 哪怕父母年邁衰弱,在床上蜷縮成一團奄奄一息,他們的一言一語依然有著難以抗衡的力量,對她這個女兒時而鞭策,時而打擊。 糾結(jié)到30號,程心收拾行李準備明天去錦中報到。 這日外婆來電話,說阿爸住院了,父母無法送她去學校,要不要阿姨或者小舅送她。 程心想想,點名要阿姨親自送。 阿姨的工廠買了一輛豐田子彈頭,平日用作接送客戶,31號這天專程來送程心。 程心打算曲線救國,向阿姨下手。跟阿姨溝通,無論如何總比她在父母面前上演rou麻的戲碼要正常自在得多。而憑借阿姨的思想寬度與口才,去說服阿爸阿媽不難。 程心堅信這條絕逼是正道。 然而,她在車上吐得天昏地暗。 “嘔嘔……嘔嘔嘔…………嘔………………” 擔當駕駛員的阿姨滿頭黑線,“你別嘔了,嘔到連我都想嘔了!” 程心耳朵上勾著個大碼紅色塑料袋,心想,尼瑪!我也不想吐!我也想正正經(jīng)經(jīng)說正事好不好!誰叫你們的車味道這么難聞!車窗還壞了搖不下來,悶死了媽的!嘔—— 阿姨說:“廠里就一輛車,除了送客還要載貨,昨天載過模具,可能油味大了點……” 程心聽不下去了,只想問一句:你家的客人坐這車不吐?? 她從未像今天這樣認為過,上學的路遙遠得真他媽的無邊無際。嘔———— 千辛萬苦,到錦中了。 陽光燦爛,悶熱中帶點風的大白天,報到日的錦中一如既往,門口堵得慌。 私家車不能上坡,程心在坡底下車,將一大袋嘔吐物扔垃圾桶后站著緩了很久。 阿姨說廠里急著用車,要走了,程心擺擺手,道完謝道別。 阿姨看她整副吐到虛脫的狼狽模樣,比孕婦還慘烈,一時又內(nèi)疚又好笑。后來好笑無良地占了上風,她“哈哈哈”開車揚長而去。 程心:“……” 她以后都不坐阿姨的車了! 緩過神后她整整衣服理理頭發(fā),上坡進校報到。 一進校門她直奔去高一4班的登記點排隊。輪到她登記時,記錄的學姐說沒有她的名字。 程心俯身去看學姐手上的名單,笑說:“程心,拼音c開頭,一般在前面幾個,麻煩再找找?!?/br> 學姐看了一遍,客氣道:“抱歉,真沒有,你是不是看錯班名了?” 程心:“……” “程心!”這時有人叫喚她,應(yīng)聲望去見是彭麗。 她在旁邊的高一3班隊伍中朝她招手,喊:“你去4班做什么?你是3班的啊!” 程心沒聽明白,腦袋在嘔吐完之后又隱隱作痛,她搖搖頭,自行去新生名單表前尋找自己的名字。 結(jié)果她在高一3班的名單表中找到“程心”。 她腦袋嗡嗡響,傻愣愣站著,開始懷疑上輩子的車禍是否損壞了她大腦的某部份記憶。 她明明是4班的。 來報到注冊的新生人頭涌涌,有人不小心撞了撞她,她醒過神,跟著名單表去高一3班排隊。 彭麗登記好,來到隊伍中間跟程心說:“哎哎,昨天我就想告訴你,你分到3班了!不過玩得太high,打電話給你時忘了?!?/br> 昨晚幾個舍友輪流打電話勸程心去聚會。電話里頭嘈鬧不止,程心堅決不去。 排隊的程心愣頭愣腦說:“我不是3班的,我是4班的?!?/br> 彭麗說:“你就是3班的,我和你還有蕭靖,都是3班的!何雙才是4班的,李珍6班,馮娟1班。” “不對,我是和何雙同班的?!背绦淖匝宰哉Z,上輩子她真真的是高一4班的。 彭麗樂了,“哈哈,你是不是發(fā)夢夢見自己去4班了?我發(fā)夢去1班呢!” 程心疑惑地望向她,一頭霧水。 彭麗揚揚手中的通知書,“你不僅是3班的,你和我都是317宿舍的哈哈哈!” 程心某念頭一閃,問:“你提前找生活部的前輩安排的?” “我是有提過……”彭麗轉(zhuǎn)頭看別處,笑笑:“不講了,我先去宿舍!” 程心似懂不懂,難道這輩子誰的成績有出入導(dǎo)致她排班變了?還是自己坐車吐得神志不清?抑或,她真的記錯了? 各種猜測輪了一遍,到她在高一3班劃押完成了注冊,她才大徹大悟,她真他媽的是高一3班的。 轉(zhuǎn)念,又想到自己先前對郭宰說高一4班,那他寫信過來豈不亂套? 亂了,麻煩了。 拎著桶席新校服去317宿舍,早到的彭麗收拾得差不多了,正中途休息啃蘋果。 因是舊生,在格局一模一樣的宿舍里行動特別自如。 同是舊生的程心今日卻有點懵懵懂懂,擦著擦著床板能半路停下來老人癡呆般思考半天——她怎么能是高一3班的呢!! 317宿舍除了程心與彭麗,其余四位都是徹頭徹尾的新生,從別的中學初中部考進來的。 人陸陸續(xù)續(xù)報到出現(xiàn),打招呼自我介紹一條龍下去,沒半天就記住各位了。 除了程心,這四位新生對她來講是全然的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