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打開壁櫥本想拿兩捆細白面掛面,想了想以她大爺?shù)膫€性不舍得吃就算了肯定還得數(shù)落她一頓,放棄白面手移到旁邊的袋子里取了兩斤高粱粗面條出來。 說是高粱粗面條,其實也是九成細白面摻一成細高粱面。但是外表上來看和普通高粱粗面條一樣,都是紅的發(fā)紫,只不過口感比細白面粗了許多,吃起來更有嚼勁兒。 這是秦貓自從發(fā)現(xiàn)自己來這個年代是因為穿書而不是許愿帶來的代價后,向錦鯉許愿得來的。 反正她爸粗心大意,只管吃從來不問。再加上她爸每個月給她的錢都有小一百,更別提大把的rou票糧票之類的了。 所以她爸從來沒懷疑過怎么自從女兒掌廚后,伙食就上升一大截,還一直夸她隨媽,心靈手巧。 秦貓抿唇,也不知她那傻爸現(xiàn)在吃了沒,跑市級長途是件很辛苦的事,再加上這年頭根本沒有跟車員一說,夜晚來臨進城了還好,如果附近渺無人煙,就只能睡在車里,隨便吃點干糧裹腹。 正胡思亂想間,鍋已經(jīng)熱了,冒著青煙,秦貓趕緊舀了勺豬油在熱鍋里化開,隨手把青蒜苗切成段扔進去爆香,待蒜苗香氣出來后,用半瓢葫蘆舀了兩瓢水倒進去。蓋上鍋蓋等水沸騰。 用高粱穗扎成的炊帚把副灶上的小鐵鍋刷干凈,待鍋熱,從廚架上的小壇子里舀出一勺濃聚在一起的五花rou醬下鍋加點辣椒爆炒,隨著鍋鏟的翻動,切成拇指塊大小的褐色五花rou變得油汪汪微顫顫,屬于rou的香氣撲鼻而來。 旁邊大鍋里的水也已沸騰,縹緲的白煙順著木頭鍋蓋裊裊升空。 掀起鍋蓋,把兩斤面條都下入水中,別看兩斤面條聽著不少,可現(xiàn)在的人常年不見葷腥,肚子里沒油水,自然而然飯量就大了,更別提整日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壯勞力了,她敢肯定,如果是農(nóng)忙時節(jié),就算3斤面她大爺也吃得下。 秦貓這邊在廚房煮面,那邊香味順著廚房飄了出去。 這香味勾的的坐在堂屋里的秦忠國腹中響如鼓,按了按空蕩蕩的胃部,先是拉長了臉,隨即又笑的一臉欣慰,罷了,小侄女這是心疼他呢。 正美著呢,就看到秦貓小心的端著個大朱色托盤進來,秦忠國趕緊上前接手,“這么重怎么不喊大爺?你這小胳膊小腿的燙著怎么辦?” “大爺,這不重的。” 秦貓任他大爺接過托盤,又去廚房夾了碟腌小黃瓜。 小黃瓜是去年秋后藤秧上一些長不大的小黃瓜,秦貓舍不得扔,摘下洗凈,過了熱水加了點白酒和辣椒腌漬而成,酸辣開胃,還帶著絲絲酒香。 只要有這道小菜,秦愛國可以空口吃一籮筐饅頭。 如果再用這小黃瓜炒個五花rou,嘖嘖嘖,用秦愛國的話說,給他十塊錢都不換。 不止秦愛國愛,自從秦貓端著小菜進來,秦忠國聳著鼻子聞著這味兒,眼睛瞇成一條縫,露出一口大白牙。 “貓兒你這腌小黃瓜的手藝絕了!” 看秦忠國幾乎是搶過小菜,秦貓咯咯笑出聲。 桌上藍邊敞口大碗里紫紅色的高粱面條上臥著褐色的五花rou醬和碧綠的小青菜,吸溜一口拌著軟糯的五花rou醬的面,rou醬rou香濃郁入口即化,面條筋道爽滑,越嚼越香,舍不得吞咽下去,再夾上一筷子腌黃瓜嚼的咯吱咯吱響,吃完嘴里又只余淡淡的酒香,美得秦忠國什么話都不說,比了個大拇指,端著大碗繼續(xù)埋頭苦吃。 一時間,房間里只余呼嚕呼嚕吸面條聲。 秦貓因是難產(chǎn)兒打小身子就弱,所以早晨從來不吃這等油膩食物。 喝了杯牛奶,去打包行李。 拿出藍色包袱皮攤在炕上,除了自己的換洗衣物,先是給大爺爺奶奶老兩口準備的一套親手做的粗藍紋布褂褲和軟糯的糖果子糕點,再帶上罐麥乳精,還有家里她攢的一些布料肥皂,以及用麻油紙包著的準備開鍋的5斤豬板油,又把昨天特地蒸的吊在井里的20個梅菜rou餡大包子用白布包好??粗恋榈榈陌秩M去兩包大前門煙,別看只有兩包,現(xiàn)在煙票可難弄著呢。 又翻出個軍綠色書包,在書包里塞了錢包和幾包奶糖硬糖,從櫥柜里找出幾盒萬金油和一小瓶安乃近裝上。 她覺得以書中的描寫,丁酉一定用的上。 《嬌妻》中雖然沒寫王枝的重生的具體日子,但是寫了王枝是秋收后又餓又累暈過去才重生的,現(xiàn)在正值夏季,王枝肯定還沒重生。 她要趁著這段時間認識丁酉,并和丁酉建造好友誼的小船。 還沒等她想好還有什么沒帶,門外,秦忠國已經(jīng)洗好碗催她出發(fā)了。 秦貓讓秦忠國去雜物間拖出她許愿得來的八印大鐵鍋,自從解散大鍋飯后,大爺爺家就一直用著一口兩印小鐵鍋,這么多年是焗了又補。他們倒是想換,但是農(nóng)村人哪兒來那么多的工業(yè)券? 秦忠國抱著鍋的樣子像是抱著什么寶貝,笑的都看到了大牙花子,嘴里不停的夸著秦愛國心里有人。 秦貓笑瞇瞇的默認了這鍋是她爸買的,反正她爸的工業(yè)券全都給了她。 秦忠國在騾車上鋪了厚厚的一層麥秸桿,把鍋小心翼翼的扣上去用繩子固定。回頭看了眼穿著白色的確良襯衫,藍色勞動布直筒褲的秦貓,搖著頭進了院子。 秦貓順著秦忠國的視線看了看自己再看了看車,雖然騾車能看出來刷洗過的痕跡,但是跑了一早晨塵土飛揚的土路,也早已臟兮兮的。 噢,她大爺是怕騾車弄臟她衣服,可她也辦法呀,她的衣服全是嶄新的。 猶疑著要不要去打水找抹布來擦擦車身,就見秦忠國扛著她爸提前準備好的糧食袋子手里拎著幾件秦父的舊衣服出來了。 秦忠國把兩袋糧食呈一豎立一橫放靠著車欄用細麻繩綁好,再在上面仔仔細細的擺好衣服,打眼望去就是現(xiàn)代的小靠背‘塌塌米’。 再去折了幾根柳樹枝插在‘榻榻米’左右前后,柳樹枝上方也橫著綁上樹枝,把衣服往上一搭,系緊邊邊角角,簡易的小遮陽棚就做好了。 秦忠國讓秦貓到‘塌塌米’上坐著,并嚴肅囑咐:“老實坐著,可不能碰到鍋,日頭一曬,這鍋燙的很?!?/br> 秦貓抱著書包小心翼翼的坐好,她倒不是怕碰到鍋,就怕把遮陽棚碰塌了,那她這一路可得遭罪受了。 秦忠國拎起大包裹放到驢車上讓秦貓抓著,就揮鞭出發(fā)了,許是因為鍋的關(guān)系,嘴里還哼著小曲。 天氣燥熱,卻又有徐徐涼風(fēng)吹來,秦貓在曲聲中身子隨著一晃一晃的騾車睡著了。 秦貓是被嘰嘰喳喳中夾帶著稚嫩的“貓兒姐”聲吵醒的,迷迷糊糊睜開眼,就看到相熟的小孩子抓著車板往車上爬。 雖然秦貓在村里住的時間不長,但是她手里好吃的多,又肯帶著小孩子們玩,小孩子們很是喜歡她。 小孩子們雖然不像成年人自有一套為人處世的方法,但他們更直白,誰對他們好他們就喜歡誰。 這不,一群小孩子正在村口玩“打鬼子”游戲呢,有眼尖的小子看到了進村的騾車上躺著的秦貓,扔下手中當(dāng)做“槍”的樹枝,一溜煙的追上騾車喊貓兒姐,剩下的小崽子們游戲也都不玩了,爭先恐后的上來打招呼。 因剛醒,低血糖的秦貓還不甚清醒,但下意識的從書包里拿了包糖給小不點們。 “謝謝貓兒姐,”拿到糖的小不點們更不走了,一個個上半身趴在前進的騾車上懸空著兩條腿和秦貓聊天,這個說我想你了,那個立馬接話我更想你。 說著鬧著,幾個小不點先內(nèi)訌了,非要證明自己才是最想貓兒姐的那個。 聽到秦貓醒了,秦忠國壓低聲音對著秦貓說:“貓兒,進村了,馬上就到家了,咱不睡了阿。”話音一轉(zhuǎn)又對著小不點們笑罵:“騾車都快被你們翹撅咯,兔崽子們都家去,該吃晌午飯了,下響再來找你們的貓兒姐玩?!?/br> 一聽吃飯,小崽子們和秦貓再三約定好下響見才一哄而散。 騾車在爬滿了喇叭花的籬笆前停下,不等停穩(wěn),籬笆前站著的老太太就急忙迎了上來,“貓兒,累了吧?快下來喝碗綠豆湯,大奶奶提前給你在涼水里湃過了?!?/br> 聽到這略帶焦急的聲音,秦貓終于醒過神了,入眼是頭頂白發(fā)叢生,身穿藍色粗布衣褲面帶關(guān)懷的老太太,雖然衣褲上多處補丁,但是洗的干干凈凈,補丁也是縫的整整齊齊看不到線頭。秦貓從車子上跳下來抱著大奶奶的胳膊撒嬌。 “大奶奶,貓兒好想你?!?/br> 老太太是她大爺爺秦老三的妻子趙招娣,今年50多歲了,現(xiàn)在身體還很是硬朗。 聽到這糯糯的嗓音,大奶奶笑的缺牙的牙花子都露出來了,“又給你大奶奶灌迷魂湯?!泵黠@口不對心。 拉著秦貓柔弱無骨的小手進院,還邊數(shù)落著秦忠國干事磨磨蹭蹭,一大早的出門,這太陽都到正空了才把人接回來,看把她家貓兒都曬蔫了。 秦忠國:…… 看著秦忠國悲憤的從騾車上往下搬行李,秦貓邊打量著院子邊捂著嘴偷笑。 和村里大部分人家里臟亂差不同,秦家是新蓋的連成一排坐北朝南的六間土坯房,房檐下掛著長串的火紅辣椒和各種菜干,一進院子是長長的碎石小路,小路兩旁菜園子里,蔬果正當(dāng)季,碩果累累。小院里的東西收拾的規(guī)規(guī)矩矩,一看就知道這是正經(jīng)過日子的人家。 此時正是上工時分,靜悄悄的院子只有偶爾的幾聲雞叫傳來。 “大奶奶,咱家什么時候蓋的新房子?” 秦貓上次來的時候秦家還是泥草屋,正趕上夜里下大雨,雨順著屋頂茅草縫漏進來,炕都被打濕了大半邊,一大家子趕緊起來用盆盆罐罐接雨,忙活了大半夜。 第3章 喵 提起新房子大奶奶嘴角翹的高高的,“開春后蓋的,你二堂哥也該說親了,總不能還一大家子擠在三間泥草屋里?!闭f完,拉著秦貓快步走向堂屋。 “快進屋喝湯,外頭熱的很?!?/br> 秦貓也覺得熱,的確良襯衫雖然版型正,但它不透氣,全身的汗也散不出去。感覺到劉海都汗成一縷一縷的,秦貓皺著小眉頭,“大奶奶,我想先洗澡?!?/br> 大奶奶含笑在秦貓腦門上點了點,“我就知道你個貓崽子講究,放心吧,后院給你曬了一大盆水呢?!?/br> 等秦貓擦過臉,大奶奶端來碗綠豆湯,搖著蒲扇面帶慈愛輕輕的給秦貓打著風(fēng)。 “貓兒阿,身上有汗可不能立馬洗澡知道不?得等汗收了才行,要不然身體里容易進涼氣,女人啊,最怕身上受涼,你現(xiàn)在雖小,可也得多注意?!?/br> 大奶奶也是嘆氣,貓崽從小沒媽,這些事也沒人教她。 借碗掩住了自己發(fā)紅的眼眶,秦貓心想,可不是這樣,上輩子自己不就是小時候不注意,受涼受多了一到特殊時期就疼的滿床打滾。 看著滿臉心疼的大奶奶,秦貓笑的大眼彎成月牙,乖乖點頭,再三向大奶奶保證以后絕對會注意。 這邊正滿室溫馨,秦忠國就頂著張曬紅的臉進來了。 剛摸到綠豆湯的碗邊,一只手“啪”的一聲打在他手背上。 “喝什么喝!去把后院曬著的水搬到左間,還個騾子都磨蹭半天!” 大奶奶指著秦忠國瞬間變臉,哪還有剛剛的軟言細語? 秦忠國:…… 心里不停的安慰著自己這是親媽親媽,認命的搬水。 等秦貓洗的一身清爽打理好自己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廚房冒起了炊煙,估計是大奶奶在做飯,下工的秦家父子已經(jīng)回來了,正坐在院子里抽著旱煙,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收成。 這年頭講究父母在不分家,秦家雖也早早的分了家,但分家沒分居,還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 大爺爺秦老三和大奶奶趙招娣生了四兒三女,但那個年月,最終活下來的也就只有兩兒一女。大兒子秦忠國娶了李大丫,生有兩兒都已成年,其中大堂哥已結(jié)婚。二女兒秦麥嫁到了離此地二十多里的向陽村,小兒子秦保國娶了周英,膝下一兒一女,年齡都比秦貓大。 小一輩除了秦貓的名字是因為她生下來像貓崽子怕養(yǎng)不活取了個“貓”字,其他的名字很有時代特色。 特色到在村子里隨便喊一聲大名,應(yīng)聲的得有7、8個,所以村子里一般都是叫小名或者是帶著姓稱xx家老大,老二。 大堂哥叫秦建黨,二堂哥叫秦愛黨,小堂哥叫秦愛民,就連小堂姐都叫秦擁紅。 秦老三正對著側(cè)間方向坐著,看到秦貓出來招手,待秦貓走到面前細細打量一番不住的點頭,深陷的眼睛浮出慈愛之色。 “一年不見,我家貓兒也長成大姑娘了?!?/br> 有心想摸摸貓兒的頭,又怕粗糙的像老樹皮樣的手刮疼了這細皮嫩rou的小孫女。 秦貓裝作沒看見老人家的訕訕,先是故意左右看了眼大爺和二爺,再在秦老三耳邊低語:“大爺爺,我這次來給你帶了兩包大前門!都是你的,不給大爺和小爸?!?/br> “噯!咱不給?!鼻乩先菔莞珊诘哪樕下冻鲕囻拮右粯拥陌櫦y,拉長了音調(diào)長長的應(yīng)了一聲。 “說!又藏著什么好東西不給小爸呢?”秦保國粗枝大葉的可沒他老子細心,揪拉著秦貓烏溜溜的小辮子齜牙咧嘴的問。 秦貓本來就是編的松松垮垮的蜈蚣辮,被這么一拉一扯,就松散了,氣的秦貓捂著小辮子躲開,“就不給你!小爸你又拉我辮子!” 秦保國自小就和秦愛國關(guān)系好到可以穿一條褲子,對他來說,秦貓也是他的女兒。只不過他和秦愛國生怕秦貓掉一滴淚不一樣,他從秦貓小時就喜歡招惹秦貓哭。 “爹你還說貓崽長大了,你看她辮子還扎不緊呢。” “什么扎不緊!我這是故意這么編的!這叫蜈蚣辮!這樣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