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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一念三千在線閱讀 - 第26節(jié)

第26節(jié)

    屋子里“噗通”幾聲跪了一地。

    我別過臉望去,正中有一老一少正哆嗦得厲害,二哥愣了愣,又道:“你跪什么?快過來!”

    前頭那個老的跪來榻前,在我手腕搭了一條絲巾,摸了摸脈象,跟二哥磕了個頭:“回稟王爺,公主的風(fēng)寒已褪了許多,再將養(yǎng)半月,便可痊愈。”

    二哥聞言吁了口氣,將我扶起身,道:“這回算你命大,弄得一身是傷不說,風(fēng)寒并著寒疾一并犯了,睡了三天三夜,我還以為你已在拜見閻王的路上了?!庇种噶酥傅厣瞎蛑膬蓚€,道:“這兩位方大夫,據(jù)說是淮安一帶專治寒疾的好手,眼下就要入秋,我已讓小方大夫跟我們上路,防著你又犯病了?!?/br>
    我順著二哥的話望去,那個年輕些的正雙手伏地,抬起眼來覷我,目光與我對上,他一張臉倏然紅了,急忙磕頭道:“草民方、方清遠(yuǎn),拜見昌平公主。”

    他這幅誠惶誠恐的迂腐樣子,我竟覺得似曾相識。

    唔,怕又是一個劉世濤。

    我問二哥:“二嫂與慕央怎樣了?”

    二哥聽了這話,先一愣,再默了默,才道:“慕央是個將軍,身子底子好,回來睡了一日便醒了,只是左腿骨折了,如今雖已接好,怎么著都要養(yǎng)個三兩月?!比缓笏⑽ⅰ昂摺绷艘宦?,又說:“聶瓔皮糙rou厚,不是千斤萬斤重的山石頭,怕還傷不了她。”

    我二哥有個習(xí)慣,倘若他連名帶姓地稱呼我二嫂,那一定是出事了。

    我道:“哦,二嫂既然沒事,怎不過來瞧我?她也需要如我這般養(yǎng)著么?”

    果不其然,二哥聽了這話便坐不住了,四下張望一番,目光鎖在劉寅身上,肅然問道:“劉大人,慕將軍的藥可煎好了么?”

    劉寅呆了片刻,道:“慕將軍的藥不是已經(jīng)……”

    二哥“嘖”了一聲,截住劉寅的話頭:“太守府的人是怎么辦事的?慕將軍的藥已煎了三個時辰還未煎好?看來只有本王親自去瞧一瞧了!”

    言訖,立時轉(zhuǎn)身出了屋。

    屋子里的人被他這番陣仗鎮(zhèn)住,又茫然地跪了一地。

    我問道:“劉大人,二哥二嫂怎么了?”

    劉寅聽我這么問,一對眉毛頓時糾結(jié)成一團(tuán),拜首道:“還是昌平公主英明,實不敢瞞,公主未醒來的這幾日,煥王爺與聶將軍已大大小小地吵了十幾回了?!?/br>
    我一愣:“吵了十幾回?”

    劉寅連忙又道:“哦,老臣、老臣并非對王爺與將軍有微詞,只不過,他們這么吵下去,老臣府里的瓷碗瓷壺,怕就要撐不下去了?!?/br>
    話音落,隔壁“啪嗒”一聲,像是又有碗碟碎了。

    我捏了捏額角蹦出的青筋,沉了口氣,問:“他們?nèi)绾昔[成這樣了?”

    原來地動當(dāng)日,二哥看著我的馬車駛往巨石滑落的山道,以為我與慕央兇多吉少。情急之下,他瘋了似想從巨石所在的山背上繞過來找我。后來還是二嫂將他攔下,一面命人將巨石挑開,一邊面著二哥,帶人繞山中小路尋我。

    等眾人找到我與慕央,已是夜暮時分了。二嫂見我與慕央還活著,松了口氣,便立時昏了過去。我二哥這才發(fā)現(xiàn)二嫂身上有傷,只不過害怕耽誤了救我,才一直瞞著。

    “聶將軍的傷并不算太重,兼著淋了雨,這才也染了風(fēng)寒,近兩日已好些了。那日大夫給聶將軍抓藥時,煥王爺也在一旁盯著,看起來是很上心的,可不知怎么地,后來將軍醒了,兩人便吵起來了。”

    “老臣斗膽在一旁聽了聽,吵的都是小事,約莫是聶將軍嫌煥王爺沖動了些,煥王爺嫌聶將軍凡事憋在心里不說,令人著急了些。唉,只是苦了老臣府里的瓷碗瓷壺,幾日下來,已毀了許多?!?/br>
    劉寅說到最后,已快委屈地哭了。

    他到底沒見識過我二哥二嫂的本事,當(dāng)年他們鬧得最厲害的一回,我二哥連我送他的瓷娃娃,我父皇贈他的玉佩,我大哥予他的燕玉匕首都砸了。

    區(qū)區(qū)幾個瓷碗,我二哥已是很客氣了。

    我正預(yù)備喚人來更衣。

    劉寅又在我床榻跟前跪了下來,默然半日,磕了三個響頭。

    我疑惑道:“劉大人你這是何必?”

    劉寅道:“老臣這三個響頭,是答謝公主的救命之恩。當(dāng)日若非公主在峭崖中尋到將軍,且一直陪著將軍說話,沒讓他睡過去,恐怕以將軍這么重的傷勢,并不足以撐到今時今日。公主既救了將軍,老臣、老臣便欠公主一條命。”

    我沉吟片刻,笑道:“劉大人言重了,先不說慕將軍是為了救我才落于險境,當(dāng)日昌平心中怕極,若不是慕將軍強忍著傷痛跟我說話,昌平才是不知道要怎么辦才好?!?/br>
    劉寅抬眼,怔怔地看著我,半晌忽然垂首道:“上回公主問老臣,淮王臨終,為何強行將淮安塞給慕將軍,公主,其實當(dāng)年慕將軍他……”

    話未必,隔壁忽又傳來一聲瓷碗碎裂的聲音。

    劉寅陡然一驚,一張臉又苦作一團(tuán),道:“算了,公主您好生歇息,老臣、老臣先去隔壁看一看?!?/br>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還有一章,晚一點放上來~

    具體時間,估計早有一點就是傍晚6,7點,晚一點就是9點左右,說好的三更一定會做到滴~~~~

    今天來科普一下人物關(guān)系,

    其實目前已出場的人物,可以分成這么五家,

    皇家:大哥朱煊(皇帝),二哥朱煥(煥王爺),三妹朱碧(昌平公主)

    遠(yuǎn)南于家:于閑止,淮王妃(出嫁之前是于閑止的表姑)

    遼東沈家:沈羽,沈瓊(遼東王),沈青(小胖墩),聶瓔(因為聶家軍在西里,聶瓔嫁人前是沈羽的徒弟,從小也跟著沈羽混)

    平西王家:李嫣兒(平西王的第三個女兒,三郡主),另外不知道姑娘們記得不,于閑止的母親是平西王的meimei,所以李嫣兒是于閑止的表妹

    淮王家:淮王,淮王妃,淮王妃的兩個養(yǎng)女(楚離【離妃】,楚合【慕央的先夫人】),慕央(他是慕家忠烈之后,被淮王收養(yǎng)過,算淮王的半個養(yǎng)子,兼女婿,兼繼承人,雖然后來他沒有要封王)

    另外幾個打醬油打得略多的,或者相對重要的人物,

    劉世濤,楊棠(朱煊朱煥朱碧的母親),小三登,孫貴(太醫(yī)院的太醫(yī)),方清遠(yuǎn)(本章出場的),

    越叔(楊棠的老仆人),劉寅(慕央從前的文隨,現(xiàn)在的文隨是劉世濤)

    然后……就沒了吧?

    最后提醒一句,下一更今晚喲~

    第35章 聽斷弦 08

    我靜了半刻,跟一旁的翠裳婢女道:“過來幫我更衣吧?!?/br>
    婢女應(yīng)了聲“是”,剛?cè)×宋业囊律眩瑓s尷尬地頓在了原處。

    我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方清遠(yuǎn)還留在屋內(nèi),見我看他,忙迎上前來,問:“公主有何吩咐?”

    另一旁的湖裳小丫鬟忍俊不禁,在他面前施了個膝禮,道:“方大夫,公主要更衣了,勞您先去屋外站站?!?/br>
    方清遠(yuǎn)一愣,霎時滿臉通紅,一邊往外頭退,一邊念著:“草民該死?!蓖说介T檻處,竟絆了一下,耳根已紅得要滴出血了。

    二嫂的屋就在我的隔壁,我推門進(jìn)去,一個瓷碗正好砸在我的腳下。

    二哥背著手,一臉憤憤,在二嫂的床榻前走來走去。

    劉寅苦巴巴地望著我,道:“公主您來了?!?/br>
    我點了下頭,撿了個座坐下看戲。

    須臾,二哥總算停下來了,吁了口氣,抖著手腕指著二嫂,嚷道:“我怎么就小題大做了?這回是你命大,傷得不算重,下回再遇上這樣的事,你若傷得重些,等找到碧丫頭,你早已跟閻王報道去了!”

    二嫂似乎在閉目養(yǎng)神,一臉平靜地倚坐著,只動了動嘴皮子:“你咒我?!?/br>
    二哥一怔,像是要嘔出血來:“我咒你?對,我就是在咒你。這么多年我咒你也不是一回兩回了,真是好心被當(dāng)驢肝肺。我說,你當(dāng)初不是跑了嗎,不是要去找你的師父嗎,你現(xiàn)在又傷又病嬌楚可憐,姓沈的怎么連人影都沒見???”

    二嫂擱在床邊的手已握緊成拳,青筋暴露,面上仍舊一派風(fēng)輕云淡。

    須臾,她張開眼,輕描淡寫地看了我二哥一眼,淡淡地應(yīng)道:“哦,我去找過了,他沒怎么理我,我就不怎么理他了?!?/br>
    我二哥聽了這話,被嗆得喘不過氣來。

    少時,他連提了幾口氣,氣急敗壞道:“聶瓔,你是存心與我過不去是吧?!”語畢便朝四下望去,像是又在找可砸的瓷碗瓷壺。

    劉寅腦門發(fā)黑,似要愁悶成疾。

    正巧有小丫鬟端著熬好的藥推門而入,我接過藥碗,遞給二哥,道:“二哥,砸這個?!?/br>
    二哥目瞪口呆地看了看手里熱氣騰騰的藥碗,難以置信地道:“碧丫頭,你竟要幫著她?你胳膊肘天生朝外長的?”

    言訖,他又看了我與二嫂各一眼,氣沖沖地奪門而去。

    我往二嫂床榻跟前坐了,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二嫂這才露出滿面窘色,嘿然一笑討好道:“小阿綠,你好些了么?”

    我沒答她,只問:“你們這是怎么的,比誰說話更戳人心窩子么?”

    二嫂為難道:“我本不欲跟他吵,可那日我醒來,不知說起什么,劉大人提了一句師父,我就覺得不對了,后來不知怎地,他就跟我吵起來,我也一時沒壓住,然后就這樣了?!?/br>
    劉寅在一旁欲哭無淚:“聶將軍,老臣若早知道您和煥王爺能吵成這樣,您就是一刀砍了老臣,我也再不敢提沈三少三個字啊?!?/br>
    話音落,二哥又氣沖沖地沖了進(jìn)來,悶聲不吭地將方才被他拿走的藥碗往二嫂床榻頭擱了,坐在桌前,吸吐了幾口氣,才道:“我、我真是懶得理你!先吃藥!”

    二嫂抬眼覷了覷我二哥,似乎見他已然服軟,默不作聲地將藥碗端起,一飲而盡。

    大約是方清遠(yuǎn)調(diào)理有度,我再養(yǎng)了十余天,已大好了。

    近秋的天氣,淮安一帶已涼了下來,一霎風(fēng)雨過,天高云闊。

    因之前經(jīng)歷了一場地動,二哥決定不再走北道峽口抄捷徑,而是命人備了船,走水路回京。

    我不是沒問過二哥,大哥到底有何要緊事急召我回京,二哥卻支吾不答,只說若眼下就告訴我,恐怕會耽誤我的病情。

    我卻覺得他又小題大做了。

    大皇兄是個能人,除了后宮之事有些擺不平,天底下還沒有能將他難住的。

    故此他急召我回去,大約又是靜嬪與顏貴人鬧起來了罷。

    我的病將將好一些的時候,便去看了慕央。他當(dāng)真是習(xí)武的將才,我去瞧他的時候,他已好多了,左腿還上著夾板,一身戎裝。

    慕央說,他要回東塘給淮王守陵了?;赐鯚o子,故而他每年要為他守一月的陵,一日都不能少。

    他走那天,我與劉寅兩人去送他。

    劉大人本來備了酒,慕央?yún)s不讓我喝,還囑我往后也不要飲酒,除非是,成親那天。

    他說出這句話時,我再沒有如從前那般,去默數(shù)心中遺憾,而是應(yīng)道:“好,阿碧成親那日,定與慕將軍同飲共醉。”

    慕央也說好。

    唯劉寅一人在一旁嘆了又嘆,動容傷懷。

    八月初三,舟船在漓水中游的奈何渡揚了帆,我與二哥二嫂回京。

    破曉時分,劉寅一人在渡口等我,拜倒在地,道:“那年公主落難,老臣曾上書為公主請命,怎奈臣勢單力薄,無力救公主于水火,經(jīng)年過去,臣一直心有愧疚,實在無顏再面對公主。”

    我將他扶起,道:“劉大人,此事并不怪你。當(dāng)年連我兩位皇兄都莫可奈何,大人又能怎么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