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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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山王妃到這兒之前,腦海中想過無數(shù)個可能,她以為小妹這時候是悲痛的,是苦悶的,是萬千愁緒于一身的,卻沒想到現(xiàn)下的她,竟是如此云淡風(fēng)輕。 并不是所有人都會選擇將哀慟表露在臉上。 她明白這一節(jié),便沒有多提,挽著小妹的手,與她一道進(jìn)了內(nèi)室:“安安,你還有丈夫,還有兒女,你不能輕易被打倒。” “我知道?!?/br> 喬妍恬淡一笑,道:“不看到李開濟的下場,哪怕是死,我也合不上眼。” “瞎說什么呢,”這話說的太不吉利,常山王妃抬手拍了她一下,嗔怪道:“嘴上也沒個忌諱。” 喬妍笑了一笑,卻沒做聲。 自己帶大的孩子,常山王妃總能察覺到她心思,拉住小妹的手,低聲道:“jiejie知道你心里難過,也聽人提及那日余氏說的話,可安安,你不該拿李開濟做的孽,來懲罰自己。那老王八蛋拿良弼開刀,誠然有你的緣故,可換位一想,假如那天你沒有去,劉黑闥自定州逃脫,突厥將安源屠戮一空,難道李開濟便不會以此為由對良弼下手嗎?” “只要他想,結(jié)果便都是一樣的,”她溫聲勸慰道:“你不要因此自苦?!?/br> 喬妍勉強笑了一下,道:“jiejie,我越不過心里那道坎兒。即便有萬千個理由,在良弼的性命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br> 常山王妃輕嘆口氣,摸了摸她的頭,道:“我?guī)Я艘粋€人來,你見見他吧。” 喬妍聽得微怔,卻下意識點了點頭,常山王妃拍了拍手,不多時,便聽有人隔門問安,聲音帶著男子的英朗。 喬妍心下不解,扭頭去看jiejie,卻聽她道:“進(jìn)來吧。” 門外走進(jìn)來一個年約而立、將軍裝扮的剽悍男子,見了喬家姐妹,便抱拳問候,喬妍曾經(jīng)在聶良弼身邊見過他,隱約記得姓衛(wèi),目光落在他有些熟悉的面容上,不知怎么,眼眶忽然間便有些發(fā)燙。 “將軍驍勇善戰(zhàn),不想死于這等污名,可笑圣上甚至連明發(fā)圣旨都不敢,竟要暗地行事?!?/br> 衛(wèi)將軍提及此事,神情激憤,神情中帶著三分譏誚,轉(zhuǎn)向喬妍,目光中又多了幾抹哀色,謹(jǐn)?shù)溃骸皩④娮躁惔松霾焕⒂谔?,俯不怍于人,坦然赴死。臨終之前,他叫我給王妃帶句話,他說:不怪你?!?/br> 喬妍勉強忍了幾日的眼淚,忽然間再度落下,她以手掩面,哽咽不能言語。 世間最有資格責(zé)備她的人,竟選擇了體諒,愧疚與痛楚恍如海浪,一次次奔涌向前,幾乎要將她淹沒。 衛(wèi)將軍不知是何時離去的,喬妍在回過神后,內(nèi)室之中卻知留了她和jiejie二人。 “要振作?!背I酵蹂奶鄣膿ё∷?,拍了拍小妹的背,又道:“別怨余氏。她的確言語激憤,但她也是可憐人?!?/br> 喬妍坦然一笑,道:“我哪有資格怨她呢。” “去的人已經(jīng)去了,留下的人應(yīng)該好好活下去,”常山王妃定定看著她,道:“李開濟還活著,章氏也還活著,李昌還坐在皇太子的位置上。安安,還有很多艱難險阻在前邊兒等你,你絕不能被打垮?!?/br> 喬毓合上眼去,腦海中浮現(xiàn)出聶良弼年輕英朗的面孔,回想起劉文靜死時的那個艷陽天,又回想起喬家的父兄與宮中的李開濟。 她睜開眼,目光深處有一團火再燒:“我會等下去的,jiejie。我要等下去。” 由仇恨灌溉出的種子開始生根發(fā)芽,喬妍扭頭去看太極宮所在之處,在心里冷冷道:“李開濟,咱們來日方長!” …… 聶良弼死后,周圍人漸漸發(fā)現(xiàn),喬妍變了。 她不再往校場去習(xí)武,也不再教導(dǎo)兩個兒子武藝,便她的性情,似乎都在一夜之間變得柔婉起來。 她正在成為一個合格的,符合大眾主流要求的賢妻良母。 李泓征討徐元朗歸京,見她如此,不免憂心忡忡,想要勸慰,最后卻也咽下去了。 聶良弼死了,妻子的心里也破了一個大洞,每日都在向外涌著痛苦與愧疚,任什么都無法填平。 所謂的言語與安撫,在兄弟拭去的哀慟面前,太過無力了。 唯一能夠叫這種苦痛得以紓解的,便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意氣風(fēng)發(fā)的秦王開始沉下心來,靜靜打磨自己,在歲月流逝中韜光養(yǎng)晦,昔年英姿颯爽的喬妍,也如同換了一個人一般,整個人從內(nèi)而外的透著沉穩(wěn)與練達(dá)。 他們在靜靜蟄伏,等待給予敵人致命的一擊。 好在,他們都是有耐心的獵手。 …… 武德九年的夏天,比往常年來的更早,剛進(jìn)四月,太極宮外的柳樹上便纏繞著不絕的蟬鳴聲。 李開濟上了年紀(jì),便不像年輕時候那般體健,加之養(yǎng)尊處優(yōu)久了,愈加放縱自己,日頭一升起來,天氣轉(zhuǎn)熱,便攜帶年輕貌美的宮嬪們往太極宮側(cè)的湖中泛舟,日子過得好不自在。 而皇太子李昌,便在這種時候,與生母章皇后,一道登上了湖中的畫舫。 “父皇為何要叫秦王往洛陽開府,還許建天子旌旗?梁懷王是太宗愛子,骨rou情深,可秦王人面獸心,稍有不慎,便將反噬!” 雖然只是五月,空氣中卻盈蕩著令人難耐的暑氣,只是從岸邊乘船抵達(dá)畫舫,李昌額頭都生了汗。 然而這會兒,這位向來在意儀容的皇太子卻顧不得擦拭,神情惶然,語調(diào)中甚至透出了幾分質(zhì)問的味道:“父皇難道不知道,李泓一旦離開長安往洛陽去,那便真的鉗制不住他了嗎?!” 這么簡單的事情,難道他會看不出嗎? 像是被刺到了痛處一般,李開濟的面色忽然難看起來,他擺擺手,遣退身邊宮嬪,目光陰郁道:“別人不懂,你難道也不懂?朕何嘗不知那逆子不能輕縱?” 李昌聽得怔住,略微一愣,忽然緩過神兒來,眉宇間盈出了幾分喜色:“父皇是打算借機……” 李開濟幾不可聞的冷笑一聲,重新躺回原處,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目光有些晦暗:“秦王往洛陽去開府,想來天策府眾人都很是歡欣……” 李昌面露不忿,道:“豈止如此!一旦離開長安,到了洛陽,旋即便有天下分裂之虞!” 李開濟還在,尚且鎮(zhèn)不住李泓,倘若他駕崩了,留下一個稟性軟弱的皇太子繼位,李泓豈不是要翻天? 李開濟瞇起眼來,半晌,忽然笑了。 “二郎啊,你什么都好,就是太沉不住氣,”暖風(fēng)和暢,叫人情不自禁的有些醺然,他舒一口氣,道:“快了,那逆子到不了洛陽的,離京之前,他必然要進(jìn)宮辭別,那一日,便是他的死期?!?/br> 李昌雖不知父親究竟如何計劃,可看他此時神情,卻也知十拿九穩(wěn),欣然笑道:“父皇英明神武,老謀深算,豈是秦王可比?” 父子二人對視一眼,眉宇間都隱含著幾分得色。 水面上掠過幾只飛鳥,振翅落到不遠(yuǎn)處柳樹上,撲棱棱驚起一群鳴蟬,偌大的海池,忽然間寂靜下來。 圖窮匕見,對于兩方而言,都到了最后的關(guān)頭。 …… 天策府參軍魏玄抵達(dá)秦王府時,夜色已深,管家迎著他進(jìn)府,將其請到書房之后,又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李泓端坐上首,身側(cè)是妻子喬妍,再之下,則是常山王李琛與喬瑁喬宣兩兄弟,周克明、蘇靖、程公瑾、許亮,皆是天策府的心腹人物。 燭火照亮了所有人的面龐,他們臉上都帶著一種相似的堅毅,隱隱透著肅殺。 “英國公與宋國公沒有點頭應(yīng)允,但也沒有表示反對,”魏玄向秦王夫妻見禮,欣然笑道:“幸不辱命?!?/br> 話音落地,眾人神情中都閃過一抹釋然。 事情到了這地步,已經(jīng)沒有任何轉(zhuǎn)圜的余地。 秦王如若不想被李開濟除掉,又或者是被新帝斬殺,最直接切最有力的辦法,便是坐上那個位置。 可李開濟畢竟是他的父親,是君主,是天子,無論他做了什么,都無法否定這一點。 李昌再差勁,也是皇帝的嫡長子,大唐的皇太子,他不僅僅是李泓的弟弟,也是儲君,在某種層面上來說,也是李泓的君主。 李開濟是絕對不會廢黜李昌,叫李泓做皇太子,順利登基的。 當(dāng)言辭沒有可能發(fā)生作用時,唯一能夠使得李泓坐上那個位置的,便只剩下刀與槍,劍刃與烽火。 他們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知道在世俗定義上,這叫做謀逆反叛,但他們?nèi)匀粵Q定要這么做。 生死兩分,別無選擇。 英國公與宋國公德高望重,也是大唐的中流砥柱,再這樣一個問題上選擇沉默,本身就已經(jīng)表明了他們的態(tài)度。 這夜,秦王府書房里的燈火徹夜不息,所有的行動步驟都被一一劃分,具體到每個人身上,他們知道,此事只能勝利,不能失敗,倘若失手,等待所有人的,便是萬劫不復(fù)。 若要事成,首先便要控制李開濟,把控中樞。 若要控制住李開濟,便要控制住太極宮。 橫亙在李開濟與李泓之間最重要的那道關(guān)隘,便是玄武門。 那是太極宮的北宮門,也是禁軍的駐扎地,生死攸關(guān)之處。 “長安守備軍駐扎城外,緊急之間難以策應(yīng),禁軍與東宮六衛(wèi)身處皇城,才是重中之重?!?/br> 李泓面色肅然,環(huán)視左右,最后道:“我率領(lǐng)府中精銳,親自往玄武門去,把控玄武門的禁軍統(tǒng)領(lǐng)常何,可助我一臂之力?!?/br> 眾人稱是,李泓又道:“玄武門若被把控,東宮與太極宮禁軍勢必反撲,我須得穩(wěn)定大局,卻還要有人更進(jìn)一步,控制住太極宮——” 他心念間幾轉(zhuǎn),望向妻子。 果不其然,不等他開口,喬妍便道:“我去?!?/br> 她平靜面容下有跳躍著的仇恨,隱忍多年之后,終于浮現(xiàn)在世人面前:“我去會一會李開濟。” 李泓靜靜的看著她,眼底深處有不易察覺的感傷,最后,他頷首道:“好?!?/br> 將一切敲定,已經(jīng)過了子夜,眾人想著幾日之后即將抵達(dá)的那場巨大風(fēng)暴,卻沒有多少困意。 宵禁早就開始,現(xiàn)下離開,卻不得宜,便各自往客房去歇息,一直到了次日清晨。 …… 六月初三,是個晴天。 喬妍令人取出已然蒙塵的佩刀,坐在窗前靜靜擦拭,精鋼鍛造的刀身重歸明亮,帶著凜冽殺氣,閃耀起令人心寒的光芒。 李琰前來向母親問安,見這一幕,忽然間有些難過。 歲月匆匆流逝,他已經(jīng)是個十五歲的少年,但當(dāng)年母親跌坐在校場中嚎啕痛哭的那一幕,卻始終沒有忘卻。 “阿娘,”他走到近前去,撫慰道:“你不要難過?!?/br> “真的沒有,”長子已經(jīng)很高,喬妍坐在椅子上,竟摸不到他的頭了,她笑了笑,神情中少見了顯露出幾分鋒芒銳氣:“阿娘今天很高興。” 李琰聰敏穎達(dá),十五歲的年紀(jì)不算大,但也不算小了,李泓沒有刻意告知他此事,卻也沒有隱瞞。 他知道母親心里壓抑著的痛苦,就像是日復(fù)一日,不斷加重的磚石,幾乎要將她整個人壓垮,現(xiàn)在她終于可以叫自己松一口氣,這真的很好。 母子二人相視而笑,都在彼此眼中看出了釋然。 李泓悄無聲息的來到門邊,目光鋒銳,神態(tài)斂肅,他輕輕喚了聲:“阿妍?!?/br> 喬妍歸刀入鞘,神情凜然:“走吧。” 刀劍與盔甲摩擦,發(fā)出令人膽顫的清鳴聲,馬蹄轟響,兵甲鏗鏘,偌大的長安上空,似乎都浮現(xiàn)著rou眼難以望見的血腥氣。 窗外日光仍舊明亮的晃眼,同近來天氣如出一轍,樹上的蟬叫聲沒有一刻停歇,不知疲倦的繼續(xù)著。 沒有任何預(yù)兆的,天空中劃過一道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