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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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老太爺哈哈大笑,道:“去去,年輕人就該活潑些,像你小姑母一樣悶在家里,做個大家閨秀,那才辜負(fù)好年華呢?!?/br> ……像你小姑母一樣悶在家里,做個大家閨秀。 場面詭異的安靜了幾瞬,小輩兒們臉上的神情同樣有些奇怪。 心領(lǐng)神會的交換一個眼神后,喬南輕咳一聲,道:“我叫人知會他們一聲,再約著往城外獵場去。” 其余幾人都無異議,事情便這么定了。 …… 昨日皇帝與皇太子等人先后離去,便再沒有消息傳來,喬老夫人隱約能猜到他們的心思,心中總有些忐忑。 “阿琰這孩子倔強,圣上也是秉性剛烈,我實在是擔(dān)心,怕他們父子倆……唉!” 常山王妃是親眼瞧著皇太子長大的,也更了解他性情,心中如何會不擔(dān)憂? 只是喬老夫人已經(jīng)足夠憂心,即便她再不安,也只能勸慰:“四娘在呢,又是嫡親父子,總不會鬧大的?!?/br> 喬老夫人苦笑道:“也只能這么想了?!?/br> 母女二人說了會兒話,倒想起喬毓來,打發(fā)人去問了句,才知道她前不久帶著侄子、侄女出門去了。 喬老夫人蹙眉道:“這小混賬不會又闖禍?” “不會的,”常山王妃道:“前幾日才剛鬧過一場呢,怎么會這么快?” “也是,”喬老夫人想了想,欣慰道:“即便是闖禍,也要再過幾日的?!?/br> …… 喬毓卻不知母親與jiejie在背后是怎么說自己的,一馬當(dāng)先走在前頭,帶著侄子與侄女們出了崇仁坊的大門,便見陳敬敏等少年正等候,遠(yuǎn)遠(yuǎn)瞧見他們來,笑著喊了聲:“大錘哥!” “曖,”喬毓歡歡喜喜的應(yīng)了一聲,摸了摸身下駿馬的鬢毛以示安撫,神采飛揚道:“前幾日對戰(zhàn),你們不如我,到了酒桌上也不如我,今日到了獵場,可別再輸?!?/br> 陳敬敏似乎對箭術(shù)頗為自矜,信心滿滿道:“怎么會?!” 曾經(jīng)被她懟的說不出話來的盧家五郎也是輕哼,躍躍欲試道:“大錘哥,這回你輸定了!” 眾人嘻嘻哈哈的說笑起來,氣氛倒是熱切。 遠(yuǎn)處有車馬駛來,喬毓怕自己一群人堵在這里礙事,干脆一甩馬鞭,揚聲笑道:“那就先試試誰的腳程更快!”說完,催馬而去。 眾少年齊聲笑道:“哪個怕你?!”隨即追了上去。 所謂的獵場,便是喬毓早先縱橫過的雁歸山,再回到此地,想想自己與蘇懷信、許樟一道大殺四方時的場景,真有種舊地重游的感慨。 臨近五月,人到山林,便見郁郁蔥蔥,翠色宜人。 少年們背著箭囊,三三兩兩的約著離去,進(jìn)入山中,離去之前,還不忘同喬毓多說一句:“大錘哥,你要努力一點兒,否則被我們超過去,多尷尬。” 喬毓笑罵道:“滾!” 眾人哈哈大笑,催馬進(jìn)了山林。 喬毓端坐馬上,取了弓箭調(diào)試,又向喬靜與喬菀道:“你們兩個太小,便不要進(jìn)去了,跟侍從們在外邊兒等,好不好?” “三娘小,我可不小,”喬靜不甘心道:“小姑母,帶我去嘛。” “不成,”喬毓堅決拒絕了:“今日人多,若出了什么意外,你有什么法子?我們即便想幫你,怕都會來不及?!?/br> 喬靜怏怏道:“好?!?/br> 喬菀也有些失落。 喬毓看得不忍,目光左右轉(zhuǎn)轉(zhuǎn),便見不遠(yuǎn)處有片空地,安撫道:“仆從們帶了烤架調(diào)料,我們前去打獵,你們便留在此地準(zhǔn)備午飯,晚些我們回來,一道吃野味,好不好?” 喬靜勉強提起幾分精神來,鼓著嘴道:“都交給我們了?!?/br> “真乖,”喬毓贊許的笑,又向兩個侄子道:“我們走?!?/br> 叢林茂密,山石嶙峋,野獸藏匿其中,著實難覓蹤跡,喬毓帶著兩個侄子進(jìn)了山林,轉(zhuǎn)了許久,都未曾察覺蹤跡。 她是有耐心的獵人,并不覺得氣餒,一手拉住韁繩,催馬往更深處去,另一只手卻握住弓箭,隨時準(zhǔn)備出擊。 不遠(yuǎn)處有一片茂密的灌木叢,翠綠的葉子堆堆簇簇,忽然間晃動一下,旋即安寂。 喬毓無聲而笑,拈弓搭箭,疾射而去,只聽“撲棱棱”一陣摩擦聲響,那從灌木被重物壓倒,跌出一只鹿來。 “開門大吉,”喬毓撥了撥弓弦,欣然笑道:“是個好彩頭?!?/br> 仆從們近前去將那頭鹿捉起,喬安則笑道:“且再往里看看,總不能只叫小姑母威風(fēng),卻叫我們干看著?” 或許是方才那頭鹿帶來了好運氣,接下來的時間里,他們前前后后遇到了不少獵物,從錦雞到野兔,后來,還遇上一頭皮糙rou厚的野豬。 喬安箭法出眾,臂力非凡,接連三箭,先后沒入野豬脖頸,血如泉涌,很快抽搐倒地。 喬毓見那野豬右腿上有箭傷,瞧著很新,顯然先前曾經(jīng)遇見自己人,略微等了等,果然見盧五郎幾人到了。 “慚愧慚愧,”見了喬家?guī)兹耍R五郎失笑道:“馬失前蹄,叫諸君見笑了?!?/br> 喬安似乎同他很是熟悉,揶揄道:“這彩頭被我摘到了,五郎,你服不服?” 喬南同喬毓解釋:“大jiejie嫁與盧國公世子,五郎是世子胞弟?!?/br> 哦,原來都是實在親戚。 喬毓明白過來,笑吟吟的聽著兩個小輩兒斗嘴,自己卻沒言語,好容易等到他們停下,方才道:“你們不餓嗎?” 她看眼日影,道:“午時都快過去了,再不回去,二娘、三娘怕要等急了?!?/br> 那幾人應(yīng)了聲,便往回趕,喬南在路上問:“其余人怎么辦?” “他們又不傻,”喬毓失笑道:“知道餓了,就會出去的。” 進(jìn)山尋獵困難,出山卻容易,幾分催馬急行,不過一刻鐘功夫,便望見各家仆從們安置下的坐墊與各式家伙了。 喬毓耳朵尖,相隔一段距離,便聽遠(yuǎn)處似有爭執(zhí)聲,心下一凜,快馬前去,便見喬靜叉著腰站在空地前,手提軟鞭,似乎正同面前幾個年輕人爭辯。 她目光在那幾人馬匹的標(biāo)志上一掃而過,便帶了三分涼意,翻身下馬,到喬靜身前去,摸了摸喬菀的頭,關(guān)切道:“這是怎么了?不是叫你們在這兒準(zhǔn)備吃的嗎?” “他們欺人太甚!” 喬靜一指不遠(yuǎn)處樹上插著的那支箭,冷笑道:“竟敢在背后放冷箭,故意恐嚇我們!” “喬二娘,我們已經(jīng)說了,這只是一個誤會,再則,這箭不也沒傷到人嗎?可你呢?” 對面那幾人面帶薄怒,紛紛道:“不分青紅皂白,便叫人將我們攔住,舉鞭便打,簡直是野蠻成性!” “誤會?” 喬靜嗤笑道:“這兒就是一片空地,連只山雞都沒有,你們平白無故射箭玩兒?還是說你們腦子有病,連帶著眼也瞎了?!” “喬二娘,你嘴上放干凈點!”那幾人怒道:“難道這就是喬家的家教?” “呸!我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碰見你們這種,就只能說臟話了!” 喬靜道:“你們暗箭傷人,就很有教養(yǎng)嗎?!” 那幾人面色漲紅,神情不忿,正待說句什么,喬毓卻站到喬靜前邊兒去,止住了他們接下來的話頭。 “沒受傷?”她問喬靜和喬菀。 “我們沒事兒,”喬菀道:“小姑母不必?fù)?dān)心?!?/br> 喬靜隨之點頭。 “你們當(dāng)然沒事,”對面那幾人抬起手臂,展示自己身上的鞭痕,不滿道:“受傷的是我們!簡直是跋扈至極……” 喬毓并不搭腔,示意喬南將兩個侄女拉到身后去,方才道:“唐家的人?” 唐六郎面色微變,與兩個族兄對視一眼,又坦然道:“唐家的人怎么了,你不敢見嗎?喬家雖是高門,但唐家亦是侯府,總不至于望塵莫及?” 喬毓微微一笑,轉(zhuǎn)了轉(zhuǎn)不遠(yuǎn)處樹上那支箭,盧五郎便忙不迭去取了來,遞到她手上去。 喬毓低頭看了眼,“咔嚓”折成兩半兒,丟到地上去,道:“撿起來,把它吃了,這事就算完了。” 唐六郎面色一變,幾乎以為是自己耳朵壞了,左右看看,訕笑道:“喬家姑姑,你是在同我開玩笑嗎?” 喬毓兩手環(huán)胸,下巴微抬:“同你開玩笑?你配嗎?” 唐六郎神情重新轉(zhuǎn)冷,漠然道:“喬家姑姑,這事兒可跟你堵在門上要錢不一樣,我難道也在人前說過,要生吃你一支箭嗎?” 說完,他冷笑著轉(zhuǎn)身:“簡直莫名其妙,我們走!” 因為前幾日那場變故,南安侯府破財之余,又丟盡了臉面,府中所有人都沒臉出門,很是萎靡。 唐六郎年少氣盛,如何咽得下這口氣,今日約了兩個族兄散心,不想竟遇上了喬家人。 他沒膽子傷人,但輕輕放過,又不甘心,左思右想之后,便拈弓搭箭,想要嚇一嚇喬家兩個女兒,若能叫她們屁滾尿流,豈不是出一口惡氣? 哪曾想到喬靜這般生猛,竟然得理不饒人,更晦氣的是,又遇上喬毓了。 唐六郎對她有些打怵,再看著她那張與明德皇后相仿的面容,更想起太上皇雞飛蛋打的指望,心下愈加憤恨,不愿久留,便待離去。 喬毓眼皮子都沒動一下,抬起一腳踢在他腿彎,唐六郎還沒反應(yīng)過來,人便飛出了三丈遠(yuǎn),結(jié)結(jié)實實的啃了一嘴泥。 “你做什么?” 他勉強爬起身,形容狼狽,語氣怨恨的丟了頂大帽子過去:“喬家如此張狂跋扈,難道是要造反嗎?!” “唐六郎,你能不能像個男人一樣?” 有其余人趕來,見狀冷笑道:“有本事便當(dāng)面鑼對面鼓的說清楚,實在不行便去演武場比試,欺負(fù)兩個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唐六郎面頰漲紅,訥訥不語。 喬毓彎下腰,將地上那支箭撿起,緩緩遞到他面前:“箭頭上的磨痕很淺,箭身也很硬挺,沒有驟然受力引發(fā)的崩裂,可見射箭的人根本沒用多少力氣,因為他的本意不是擊殺獵物,只為恫嚇?!?/br> “你該感謝自己箭術(shù)不俗,沒有傷到她們,”喬毓冷冷道:“否則,你怕是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br> “你敢殺我?哈哈,你敢殺我?!” 唐六郎臉上又閃過一抹譏諷,不屑道:“喬家姑姑,你以為自己是誰?明德皇后嗎?” 左右還有人在,他壓低聲音,卻掩不住語氣中的鄙薄:“你是跟她生的相像,但你畢竟不是她,也永遠(yuǎn)都無法取代她。誰知道你到底是喬家的女兒,還是喬家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一個替身?” 喬毓心里漸漸涌上一股怒氣來,她微微瞇起眼,語氣卻平靜如初:“你知道的倒是很多?!?/br> “是很多,”唐六郎凝神打量她一會兒,有些得意,又有些可憐的道:“山雞是沒法變鳳凰的,不是你的,即便得到了,最終也會失去?!?/br> 喬毓微微笑了起來,神情中同樣帶著憐憫:“那也比永遠(yuǎn)上不了臺面,只能躲在陰溝里叫囂的老鼠要好得多。你這樣不被重視的子嗣,也只能這樣尋求一點存在感了?!?/br> “你知道什么?!” 唐六郎像是被人戳中了痛處一般,暴怒道:“你不過是一條可憐蟲,有什么資格可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