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豫王聽得面上一喜,又叮囑道:“記住,只要能讓陛下先給三皇子賜婚,你便能全身而退。明白了嗎?” 徐佩蓉連忙點頭,將這話牢牢記在了心里,因此成帝一開口,她便如同驚弓之鳥連聲否認,再順理成章推了鐘毓秀出來,擋下了這令她心驚膽戰(zhàn)的賜婚。 可惜她自顧著得意,并不知道自己已被人牽著鼻子,做出了一件會令自己終生扼腕之事。 “什么?你說三皇子被賜婚了!” 國子監(jiān)散學(xué)之后,安嵐被豫王叫去了耳房幫他磨墨。這時手里的墨條打了滑,黝黑的墨汁飛濺出來,順著掌紋直往腕上流,可她顧不上去擦,直直盯著李徽問:“你說的可是真的?” 李徽抬眸看著她的表情,繼續(xù)道:“當(dāng)然是真的。是鎮(zhèn)北將軍府的三小姐,賜婚的圣旨已經(jīng)下了,今日他沒來國子監(jiān),想必是進宮領(lǐng)旨去了?!?/br> 安嵐聽得一陣恍惚,腳步踉蹌著往前挪動,卻仿佛踩上了千刀萬刃,刺得胸口直發(fā)痛:李儋元要成婚了嗎?他不愿娶她,卻娶了別家的姑娘。 豫王見她這副模樣,皺眉壓下心中的不快,拽著她的手腕拉過來,邊用巾帕替她擦著手上的墨汁邊道:“其實,你應(yīng)該替他高興才是,鐘將軍最疼愛的就是這個小女兒,見不得她受一點委屈。據(jù)說,鐘小姐對三殿下情根深種,成婚后肯定也會護著這位夫婿。以后有了鎮(zhèn)北將軍府撐腰,他也不用再忌憚太子身后的徐氏?!?/br> 安嵐猛地抽出手,梗著脖子,用nongnong的鼻音回道:“高興啊,三殿下能找到這樣的良配,我當(dāng)然為他高興?!?/br> 她將那塊染了墨汁的帕子狠狠扔出去,然后憋著氣與那塊徽墨條較勁,可她越是胡亂用力,那墨條越是歪斜著往外跑,怎么也磨不成汁。安嵐埋著頭,嘴唇都快被咬破,她不相信自己竟連塊墨都磨不好,仿佛中了魔怔般拼命用力,直到手指搓出的紅印,眼淚“吧嗒嗒”地落進硯臺里。 李徽看得心疼,一把按住她的手道:“行了,你再磨,它可就要斷了!” 安嵐這才回魂般松了手,然后用衣袖擦去臉上的淚痕,凄凄一笑道:“以前都不知道自己這般沒用,連磨墨這種小事都做不好?!彪y怪他都不愿娶我。 豫王深深看著她,心頭某些猜測正在擴大,擠得五臟六腑都冒著酸水,傾身過去,握住她的手腕問道:“如果是我被賜婚,你會不會……” “對不起?!卑矋拱咽滞蟪槌觯⑽⒐淼溃骸皼]能給王爺幫上忙,我今天有點不舒服,王爺若有什么吩咐,還是找個書童來辦吧?!?/br> 她說完根本不等他的回應(yīng),轉(zhuǎn)身就跑了出去,似乎怕再呆久了,會泄露更多不該流露的情緒。豫王瞇眼看著她的背影,緊緊握拳,眉心凝著陰冷,強忍住揮之不去的妒意。 安嵐拿了書箱一路往外小跑,努力告誡自己不要去想,千萬別在國子監(jiān)失態(tài)??膳苓^了牌樓湖堤,好不容易穩(wěn)住了情緒,一抬頭卻看見李儋元穿著石青色的蟒袍站在棵槐樹下,明顯是剛從宮里出來。可國子監(jiān)已經(jīng)散學(xué),他還來這里做什么。 安嵐冷下臉,權(quán)當(dāng)沒看見他徑直往前走,李儋元仿佛輕嘆了口氣,快走幾步攔在她面前道:“你都知道了?” 安嵐眸間帶著寒意,轉(zhuǎn)身朝他行了個禮道:“是啊,安嵐還沒恭喜三殿下被賜下良緣,就先祝您與那位鐘小姐能舉案齊眉,鸞鳳和鳴。” 李儋元被她譏諷的話語刺得一痛,上前一步壓著聲道:“我在宮里呆了這么久,便是執(zhí)意不愿接旨,可父皇他……” 安嵐心氣上來,長長地“哦”了一聲道:“三殿下可真是無奈啊,全怪那鐘小姐非要嫁你,陛下又逼著你們成婚,都搶著把一塊肥rou塞進你嘴里呢?!?/br> “你!”李儋元被她給氣得連聲咳嗽,他今日本就花了太多心力與成帝抗衡,又怕來晚了她會離開,出宮后就馬不停蹄地趕來見她,這時也沒力氣再解釋什么,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道:“跟我上馬車,我和你慢慢說?!?/br> 誰知安嵐?jié)M臉執(zhí)拗,掙開他的手冷聲道:“我現(xiàn)在雖是男裝,可到底也是個女子。三殿下如今是有婚約之人,還是避諱著點好!” 李儋元又氣又急,眼看她就要從身邊溜走,咬著牙喊道:“蔣公公,把她給我?guī)У今R車上去。” 安嵐還沒反應(yīng)過來,一個黑影就落到面前,然后自己就像只沙包一樣被扛了馬車,她暈頭轉(zhuǎn)向地跌到錦墊上,正要破口大罵,李儋元一掀車簾堵住了她的去路,冷著臉在她耳邊道“我認識你這么多年,從來不知什么叫避諱!” 第59章 心意 安嵐氣得狠狠瞪他道:“三殿下, 你能讓我下去嗎?不然,你這可叫強搶民女?!?/br> 李儋元故意不看那雙杏眼里投來的刀光劍影, 穩(wěn)穩(wěn)在她身邊坐下道:“你大可以去我父皇那里告狀, 最好將我說成個流氓惡徒, 也省的讓我再費心去抗旨?!?/br> 安嵐說不過他, 干脆閉了嘴, 只專心與他怒目相對, 小小的車廂里,轉(zhuǎn)眼間就塞滿了目光摩擦出的火藥味。 這時,車門處又透了絲光亮, 蔣公公剛往里一探頭,就收到李儋元扔過來的一個眼神,立即關(guān)了車門溜到了車夫旁邊去坐。 車夫長鞭一揮, 馬蹄帶著車轍緩緩轉(zhuǎn)動起來。青色的布簾搖晃,李儋元瞅著面前那只弓著背, 露出尖牙利爪的貓咪, 終于放軟了聲音道:“我今日特地趕過來,就是想和你解釋。這件事我事先并不知道……” 安嵐冷笑著打斷他:“三殿下何必和我解釋,你要不要成婚,和誰成婚跟我一點關(guān)系都沒。我現(xiàn)在只想回府去,麻煩你讓我下車?!?/br> 然后她大喊著讓車夫停下, 貓腰就想往門外跑, 李儋元伸手往她面前一攔道:“我不會讓你就這么走!” 安嵐的脾氣被激上來, 想著這幾日他給的憋屈, 拽著他的手掌拉過來,狠狠張口咬了下去。 她自認為用了十成的力,眼看那透白的皮膚上都泛起淺淺的血痕,可那人還是紋絲不動,連呻.吟都未發(fā)出一聲。 她奇怪地抬眸去看,只見李儋元已經(jīng)忍得滿頭是汗,嘴唇都被咬得發(fā)白,心里一軟便松了口,悻悻地問道:“你不疼嗎?” 李儋元瞅著右手上深深的牙印,抽著氣回了句:“疼?!?/br> 安嵐一陣心煩,重重靠著錦墊坐下,把擱在壁角的手爐撞得咣咣作響,埋怨道:“疼你不知道躲嗎?” 誰知李儋元靠過來,又將左手送到她面前,柔聲道:“確實挺疼的,你要是還不解氣,就換這只再咬?!?/br> 安嵐用眼角瞥過去道:“我若偏要咬那只呢?” 李儋元似乎嘆了口氣,乖乖把右手再伸過來,擺出副視死如歸的表情道:“你咬吧,別咬破了就行,我怕你會受不了血腥味?!?/br> 安嵐忍不住想笑,連忙繃緊了嘴角,輕哼道:“三殿下最會的便是裝可憐,我可不會再吃這套?!?/br> 李儋元一撇嘴,將手上她剛造出的“戰(zhàn)績”擺到她面前道:“都被你咬成這樣了,還需要裝嗎?” 安嵐轉(zhuǎn)動眼眸看過去,見那傷口居然深可見rou,他的皮膚本就白得像無暇的羊脂玉,顯得那兩個帶血痕的牙印越發(fā)猙獰。心里涌起些愧疚,但堵在胸口的那股氣還是消不下去,正在掙扎要不要向他道歉,又聽他在耳邊輕聲道:“你放心,我絕不會和別人成親?!?/br> 安嵐驚訝地忘了生氣:“這可是御賜的婚事,哪是你說不要就能不要的?” 李儋元斜斜往后一靠,眉宇間染上冷傲之色:“這次是我沒防備住,才著了別人的道。但我不想做的事,便是父皇也逼不了我?!?/br> 安嵐突然不知該說些什么,滿腹的怒氣被他幾句話便化做了柔腸,再從中生出隱秘的歡喜來。她總覺得這歡喜來得不該,便低著頭嘟囔道:“為什么要拒絕,那鐘家小姐不是挺好的嘛。據(jù)說她對你情根深種,娘家又有將軍府的勢力,未來正好能助你奪嫡。” 李儋元傾身過去,好看的五官只與她隔了數(shù)寸,黑瞳里漾著柔光問:“你想要我娶她嗎?” 安嵐被他看得她心慌,本能往后縮著脖子,又飛快搖了搖頭。 李儋元終于露了絲笑容,仿佛承諾般道:“好,你不讓我娶,我便誰也不會娶。” 安嵐趕忙將身體偏向窗外,生怕被他看見自己快壓不住的嘴角,又故意道:“三殿下這么說,我可受不起。畢竟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三殿下的終生大事,就該聽貴妃,聽圣上的才對?!?/br> 李儋元斜眼瞥過去道:“自然要聽你的,他們發(fā)起火來,可不會咬我?!?/br> 安嵐想起剛才的行為,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對,無端端跑去咬他做什么。這時被他故意提起來揶揄,更是覺得沒面子,簡直想捂臉縮進角落才好。 李儋元為她倒了杯茶推過去,話歸正題繼續(xù)道:“這次的事,是我太過疏忽。現(xiàn)在父皇鐵了心要促成這門婚事,我覺得癥結(jié)是出在那位鐘家小姐身上。我懷疑她是不是受了誰的蠱惑,或者有什么目的,不然怎么會突然向父皇承認對我有意,還說想要嫁給我。” 他話里的意思再明白不夠,鎮(zhèn)北將軍府備受寵愛的嫡小姐,怎么可能看上他這么個性格孤僻的病重皇子。安嵐聽起來總覺得不舒服,不由得反駁道:“三殿下這般絕頂?shù)牟琶玻退闶谴笤交首永镆蔡舨怀龅诙€,那些氏族小姐鐘情你難道不是應(yīng)該的嗎?還需要受什么蠱惑?!?/br> 她說完便有些后悔,這話和表白心意有什么不同,果然見李儋元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道:“原來在你心里,我還是挺招人喜歡的?!?/br> 安嵐被他看得有些赧然,舉起茶杯佯裝鎮(zhèn)定,又聽李儋元柔聲道:“我從沒在意過其他人怎么看我,只要你不會怪我怨我,也就足夠了?!?/br> 安嵐聽得心跳如鼓,同時又在心里暗罵:也不知道這人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她讓他娶她他不愿意,現(xiàn)在還擺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著實太可恨??伤f得十分自然,仿佛只想把心攤開晾在她面前,赤.裸裸,坦蕩蕩,無需任何防御,全憑著她來處置。 她突然有點心慌,不知該怎么辦好,干脆繞回上個話題問:“那你準備怎么辦呢?陛下既然給你賜下這門親事,你若是一味推拒,豈不是會惹來圣怒。” 李儋元垂著眸子,手指輕叩桌案,似乎在思考該怎么說,過了會才開口道:“父皇以為我是對那位鐘家小姐不滿意,替我約了她明日在棲雁樓相見。賜婚的旨意我不會接,不過我想當(dāng)面將這件事問清楚,再想想該怎么解決?!?/br> “哦?!卑矋箰瀽瀾?yīng)了聲,把頭埋下來,手指繞著杯沿打轉(zhuǎn)。 李儋元怕她不放心,猶豫著又開口道:“你若是想去,也可以陪我一起去?!?/br> 安嵐歪頭想了想,她確實想見一見這位鐘小姐,但又覺得不應(yīng)該,于是輕聲道:“要不我就扮個小太監(jiān)跟著你,也可以幫你出出主意。放心,我到時不會亂說話,絕不會壞了你的事?!?/br> 李儋元無奈搖頭道:“我沒有什么事讓你來壞。” 車廂里一時間變得非常靜,只聽見帷布上掛的銅鈴被晃得嗡嗡作響。安嵐始終有心思未決,鼓咚咚喝光了一杯茶,才下定了決心,輕聲問道:“三殿下,如果明日見了面,你發(fā)現(xiàn)那位鐘小姐很好,就是比我還好……咳……也比許多人都好,又真是對你癡情,一心想要嫁你,你準備怎么辦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干嘛要拿鐘小姐和自己來比,簡直像爭風(fēng)吃醋般可笑??稍捯呀?jīng)問出了口,總不能生生吞回來吧。她懊惱地埋著頭,忐忐忑忑等了半晌,終于聽見對面那人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沒人能比你更好?!?/br> 安嵐整顆心仿佛被人狠撞了一下,熟透了的石榴被鑿開,香氣溢出來,全是飽滿誘人的甜果兒,手一撥便落了滿地。 其實她兩世為人,不是沒聽過比這更深情的話,因這句話是被他說出,便顯得格外動人與繾綣。短短一瞬,安嵐好像明白了很多事,但想到他此前的言行,又覺得十分矛盾,差點追問出口:“那為什么……” 為什么那日她鼓起勇氣讓他來提親,他偏偏要拒絕。 可李儋元已經(jīng)偏頭看向窗外,仿佛從未說出剛才那句話般,只有臉上來不及褪去的微紅,出賣了他的心。 安嵐卻始終沒有挪開目光,烏溜溜的杏仁眼始終凝在他身上,仿佛是在等一個答案。李儋元不敢對上她的目光,只握拳輕咳了聲道:“你放心,明日我只會問清這賜婚究竟是因何而起,不會讓無辜的人受牽累,也不會用她的名聲去換得父皇收回成命?!?/br> 其實他開始就想過,如果要拒婚,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設(shè)個局毀掉那位鐘小姐的名聲,這樣成帝暴怒之下,這門親事便一定會告吹??伤饝?yīng)過她,會做個有底線的人,這么做太過陰損,她必定接受不了。 安嵐當(dāng)然也明白這點。一想到他在短短的時間內(nèi),用盡了心思籌劃,將所有細節(jié)都考慮妥帖,只是為了拒絕一門對他絕對有利的婚事,心里便生出許多甜意。 李儋元半晌等不到她回應(yīng),轉(zhuǎn)頭撞見她唇角的笑意,也掛上輕松的表情問道:“這下你總算滿意了?” 安嵐摸出顆櫻桃塞進嘴里,含糊著答了聲:“嗯?!?/br> “不再生我的氣了?” 安嵐瞇眼一笑,故意用夸張的語氣道:“三殿下想的這般周全,我哪敢再生什么氣?!?/br> 李儋元哦了一聲,故意將手掌攤開,在她面前晃悠著道:“那我這一下,總算沒白挨。” 安嵐氣不過他這般小氣,反復(fù)拿這事擠兌她,干脆一撩衣袖,將細白的手腕橫在他面前道:“你這么不甘心,就咬回來好了?!?/br> 纖纖一抹白,順著圓潤的骨節(jié)往里延伸,李儋元被晃了下眼,連帶著心跳都加快了一分,忍了忍,終是伸手在那滑膩膩的凝脂上輕擰了把道:“我可沒你那么心狠,舍不得。” 第60章 不渝 棲雁樓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樓之一, 平時只接待四品以上的官員,雅間布置得極致奢華, 大到擺在博古架上的荷葉粉彩瓷瓶,小到一只青釉碗碟,全都由名窯燒制出, 樣樣價值不菲。甚至在某間上房里,還能找出老板收藏在此的古董,當(dāng)然為了對得起這些器物的身價,這里的菜也是格外的貴。 托李儋元的福, 安嵐還是第一次踏進這京城聞名的富貴酒樓里, 她今日做了內(nèi)侍的打扮,裹額的黑色軟巾下露出一雙不安分的杏眼, 好奇地左顧右看, 直到跟著李儋元上到二樓, 才不舍地收回目光, 擺出副忠心模樣規(guī)矩地站在他身旁。眼看著李儋元伸手要去推那房門, 突然又停住,轉(zhuǎn)頭對她道:“要不然, 你就在隔間等我?” 安嵐撇嘴道:“三殿下你怎么這般婆媽,我都說了,不會礙你的事了?!?/br> 李儋元瞪起眼在她額上輕敲了下,然后一推門, 一挺腰, 擺足了架子道:“小安子, 好好跟著。” 安嵐手捂著額頭,在背后沖他翻了個大大白眼,可很快就換上副恭敬的表情,老實低著頭跟他走進去。雅間里點了沉水香,還夾著茉莉香粉的味道,安嵐實在掩不住好奇,偷偷從李儋元的寬肩旁看過去,當(dāng)看清坐在紫檀木椅上那位精心打扮的小姐,頓時xiele氣:這位鐘小姐還真會長,軟糯糯的圓臉,上挑的丹鳳眼,這不正是他最喜歡的模樣嘛。 鐘毓秀今早光打扮就花了一個時辰,還專門從徐夫人房里請來了最會梳頭的芳嬤嬤,梳了個最顯氣質(zhì)的發(fā)髻。她怕會來遲,特意早早出門等在雅間里。心里實在忐忑,便讓丫鬟不停給她倒茶,剛灌滿了一肚子水,就聽見門外傳來聲響,一股藥香飄進來,鐘毓秀的心快提到嗓子眼,連忙站起行禮道:“鐘家毓秀參見三殿下?!?/br> 李儋元低頭打量著她,總覺得這張臉好像有些面熟,他想的有些出神,直到身邊那人重重咳了一聲才擺手道:“你先坐下吧?!?/br> 兩人面對面坐下,氣氛顯得有些尷尬。鐘毓秀揉著裙擺,總算鼓起勇氣抬眸看他,果然還是如她記憶中一般俊美無雙,只是添了些成年男子的疏朗,身形卻好像更削瘦了,看來這些年他沒少受病痛的折磨。鐘毓秀又是羞怯,又是心疼,脫口問道:“三殿下,一別多年,你還記得我嗎?” 李儋元被她一提醒,終于想起這人是誰,疑惑道:“怎么會是你,你如今說話可流利了許多?!?/br> 鐘毓秀見他還記得自己,頓時激動得梨渦都漾開,猛點頭道:“嗯,我爹后來請了個郎中,治好了我的口疾,可那時你已經(jīng)離了宮,便沒來得及告訴你。” 安嵐未想到這兩人竟會是舊識,心里挺不是滋味,但她承諾過不會亂開口,也不好轉(zhuǎn)頭就走,于是清了清喉嚨道:“看來三殿下和這位小姐還有不少話要聊,我出去替你們叫些酒菜上來?!?/br> 李儋元慌了神,拽著她的胳膊道:“我和你一起去?!?/br> 一旁的鐘毓秀瞪大了眼問道:“為什么要出去點,直接叫人進來不就行了?!?/br> 兩人面面相覷,只得順勢叫了人進來寫了幾道菜。 鐘毓秀托著腮專心看著李儋元的側(cè)顏,想著這就是她即將成婚的夫婿,內(nèi)心雀躍不已。她從出生起就是家里最受寵的小女兒,可小時候卻有口吃的毛病。父兄和母親對她更加心疼,處處維護著她,可碰上族里同齡的孩子,總免不了會被取笑,因此也自卑得不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