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去！”他指著門，命令地說道。

    喬奈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他了，哦了聲，轉(zhuǎn)身要走。

    “站住！”孟殷又說。

    喬奈莫名其妙。

    只見孟殷走過來站她面前，他身高比喬奈高出一個頭，此刻他和喬奈面對面，低頭視線尤帶壓迫感：“你成績上升，以后沒必要放學(xué)來我家學(xué)習(xí)。”

    他話說的無情，喬奈弱聲說：“知道了?！?/br>
    她以為孟殷會把她當朋友，哪曉得人家完成任務(wù)恨不得立馬打包讓她滾遠。

    喬奈眼眶紅紅的，以后都不想見到孟殷，不就是放學(xué)自己學(xué)習(xí)嗎，她也不需要看孟殷臉色！她掉頭跑回家，氣鼓鼓的。

    房間頓時寂靜，透過紗窗的光在地上印出斑駁的圖案，孟殷迎著光走去，佇立在窗旁，眼望喬奈的身影在她自己的房間里消失。

    他靜靜地一直站到晚上夜幕來臨，不覺疲倦，不知勞累，仿如一尊古羅馬石雕的戰(zhàn)士，傲然而立，卻了無生氣。

    老趙應(yīng)聲孟老爺子的吩咐上樓叫孟殷吃晚飯，瞧見此景，二話沒說轉(zhuǎn)頭下樓，告知孟老爺子急道：“二殷一個人站窗邊不說話！”

    “和上次一樣？”孟老爺子趕緊起身要上樓。

    老趙點頭說是，上一次孟殷把自己保持一個姿勢還是他父母離開，將他丟給孟老爺子撫養(yǎng)時，那年孟殷坐虎紋沙發(fā)上一動不動，屋外面五十年難遇的大雪一直呼嘯，孟老爺子想破頭找辦法和他搭話，孟殷始終不開口。

    不吃不喝，坐到脫水人送往醫(yī)院昏迷，幾天后醒來，孟殷瘦得只剩下骨頭架，小男孩眼睛清得像湖水，啞聲問了一句：“爸媽真不要我了嗎？”

    孟老爺子大半輩子沒有哭過的人剎那間掩面哽咽，小心湊床前頭解釋：“二殷，這個世上人的責任不只有家庭，你還小，等你長大你會明白你爸媽的選擇?！?/br>
    孟殷閉唇不說話了，出院后往日活波天真的小孫子變得性格孤僻，孟老爺子即便知道緣由，可小孫子心結(jié)再難打開。

    自孟殷差點從鬼門關(guān)走回，孟老爺子最怕聽到看到孟殷保持僵立不動的狀態(tài)。

    等孟老爺子氣喘呼呼地跑上樓沖房里，猛然一見孟殷正坐桌邊乖巧看書。

    他和老趙面面相覷，老趙連說：“他剛不是那樣……”

    孟殷轉(zhuǎn)過頭嘴邊嚼一絲冷笑：“你們還以為我是四五歲的孩子？”

    孟老爺子尷尬：“爺爺不是擔心你嘛?！?/br>
    孟殷把書收進抽屜，“以前年紀小不能做出什么，現(xiàn)在這世上對我而言沒有重蹈覆轍的事。”

    這詞語用的……孟老爺子和老趙不由心生寒意，難不成孟殷又要折騰出什么讓人頭疼的？

    暑假過去一個月，孟殷在家比往日更聽話，吃飯看書下棋繪畫，大半夜鐵門的警報再沒響起一次，俗話說事反平常則妖，孟老爺子不放心，跟他商量出去旅游一圈散心游玩，國內(nèi)任何景點任意挑一個。

    孟殷坐畫架前，不愿答應(yīng)。

    畫室地上到處是色彩艷麗的顏料痕跡，孟老爺子站孟殷背后觀賞他小孫子的畫，他一個大老粗看不懂，為和小孫子增加共同語言簡直硬著頭皮找話：“二殷啊，這畫上的女人怎么只有一個背影，神秘美？”

    孟殷將畫筆伸向調(diào)色盤上的紅色油料，朝女人背后狠狠壓下，“她不神秘?！?/br>
    “那干啥不畫臉？”

    孟殷道：“她沒有臉。”

    孟老爺子：“……”

    畫聊齋呢？

    和小孫子溝通失敗，孟老爺子一臉失落地下樓。

    ……

    對比這邊孟殷心境的水深火熱，喬奈相反幾個晚上睡不好覺，她給梁貞說了她期末考試的結(jié)果，梁貞表示一個月后立回。

    同樣高興的還有梁母，提前做準備把梁貞的臥室和平時用的書房打掃干凈，忙得不亦樂乎，只剩梁教授坐客廳里捧著喬奈的成績單喃喃自語：“咋就這么快優(yōu)秀分了呢？”

    “梁教授，”喬奈興沖沖從樓上下來，“開學(xué)那天頒獎，家長可以去參加！”

    梁教授眼睛一亮，“你有得獎？”

    喬奈點點頭，“當然啊，何老師說我會是進步優(yōu)秀獎?！?/br>
    “好好好！”

    樓上的梁母喊：“鶴譯啊，天花頂上的我夠不著，你快找個梯子來?！?/br>
    一家人忙得團團轉(zhuǎn)，接機那天表面平靜實際上各個激動不已，當那身穿白襯衫黑西褲的男人拖著行李箱英姿勃發(fā)朝他們走來，喬奈率先撲向?qū)Ψ矫媲罢径ā?/br>
    梁貞摸摸她的頭，微笑：“長高了?！?/br>
    喬奈不敢回應(yīng)，怕開口便哭。

    旁邊的梁父和梁母視線黏在自己兒子身上，如何都看不夠。

    “爸、媽，”梁貞走過來，摟住梁母的肩膀，看著梁父，又看了看喬奈，“我們回家吧?！?/br>
    一瞬間大家都有些久別重逢的酸楚涌上鼻端。

    第20章 替代

    梁貞回來的第四天, 喬奈終于和孟殷相見了一次。

    這是暑假后拿完成績單兩人僅有的一次一面, 喬奈提著彩紙包好的禮包，雙手遞給孟老爺子道：“孟爺爺，這是梁貞讓我送您嘗嘗的甜點, 他從國外帶的特產(chǎn)?！?/br>
    孟老爺子不好這口, 對著喬奈笑著說：“你拿去樓上吧, 孟殷在, 他喜歡吃甜的?！?/br>
    孟殷根本不好甜食, 喬奈總不能當大人面反駁，她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上樓, 心里打了幾遍草稿待會怎樣和孟殷講話。

    誰知是她想多，她過來孟殷端坐著在看書, 見到她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指揮她把東西放旁邊后當她人不存在。

    喬奈放下東西要走, 孟殷驀然頭也不回地問：“梁貞回來你是不是特別開心？”

    “是啊?！眴棠螌嵲捳f, “梁貞回來我肯定高興。”

    少年瞬間像被人觸了逆鱗, 用力踹開椅子站直, 轉(zhuǎn)過身目光寒冷：“有多高興？”

    喬奈嚇得倒退兩步, 她開不開心，關(guān)孟殷什么事。

    孟殷走過來，喬奈條件反射地閉眼, 身后是門關(guān)上啪的一聲悶響, 接而他拽住喬奈的胳膊, 把人死死地抵在門板上, 俯視著視線，“告訴我，你有多開心？嗯？”

    眼見喬奈被抓的胳膊發(fā)紅，扭動掙扎，喊著：“你弄疼我了！”

    孟殷胸腔里那股無名的怒火總算找到出口，他抓得更用力，雙手壓在喬奈的手腕上，單膝撐在喬奈的雙腿間，“回答我！”

    “要我回答什么！”喬奈生氣地道，“我說了我很開……啊……”

    她肩膀處被孟殷埋頭咬上一口，對方的犬齒毫不留情的刺破她的皮膚。仿佛聞到鮮血的甜腥味，疼哭的喬奈眼淚一顆一顆下落，可憐兮兮地控訴：“孟殷，你有病?。　?/br>
    她上氣不接下氣地繼續(xù)道，“你一會這樣一會那樣，你發(fā)的什么瘋！”

    “我是在發(fā)瘋，”孟殷吻著她的傷口含糊不清的說，“我弄不懂我自己。”

    他松開喬奈，一手撫上喬奈的下巴抬起她的臉，一點一點擦干她的淚痕，“我看不得你開心?！?/br>
    喬奈：“……”

    這個變態(tài)，看不慣別人高興所以要把人弄哭？！

    她用盡全力將孟殷推開，惡狠狠地丟下一句：“我和你絕交！再不理你了！”

    投下絕交口信的喬奈氣得不輕，在自己寫給奶奶的筆記本上畫了無數(shù)個寫滿孟殷名字的豬頭，后來改成狗頭。

    只有狗才喜歡咬人，她摸了下自己的左肩，碰到破皮的地方疼得她吸口氣，果斷在筆記本上多加幾個孟殷。

    這還不夠呢，她要向梁叔叔告狀，到時候她要特意向孟殷宣布：你咬得我要去打狂犬疫苗！

    梁貞只當她小孩子脾性，沒有肯定她的主意，找出創(chuàng)口貼給她貼上，柔聲問：“他干嘛要咬你?！?/br>
    書房里空調(diào)冷氣開得足夠，喬奈吹得全聲放松，她只穿一件短袖的粉色格子裙，身板平瘦，看她完全一副未經(jīng)雕琢的女孩子天真神情，任誰都無法把一個咬痕往旖旎的方向去考慮。

    喬奈說：“他嫉妒我開心！”

    梁貞沒忍住笑，“那你為什么開心？”

    喬奈仰頭一臉當然：“梁叔叔回來我高興難不成有錯?！?/br>
    梁貞拉她起來，“別坐地板上，涼?！?/br>
    他從古銅色的書柜上翻出一本書遞給喬奈，“回去翻翻這本?！?/br>
    喬奈接過硬殼紙質(zhì)的書，上面花邊藤蔓圍繞著書名——《了不起的蓋茨比》。

    梁貞教育她說：“里面有句話你需要明白，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處境，當你站在對方的角度去考慮，也許你會原諒對方的所作所為?！?/br>
    他只當是喬奈無意間惹到孟殷，小孩子之間哪有化不開的矛盾。

    喬奈捧著書，梁貞要她看的，她一定會好好看。

    幾天后梁貞問她看書的讀后感，這本書講訴美國夢的紙醉金迷和一個男人愛情的幻滅，喬奈不懂里面深刻的含義，她只憑她的理解直白說出她的想法：“如果我是詹姆斯，我會毫不猶豫殺掉黛茜。”

    梁貞頭疼，“黛西是詹姆斯深愛的人?！?/br>
    喬奈道：“可我不殺黛西，她后面不是殺了我么，在危險發(fā)生前先摘除危險，難道不對？”

    梁貞：“……”

    他好像讓喬奈的思想有點走了歪路，梁貞補救似地說：“人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你能做的就是遵從你的心，至于結(jié)果，是以后的事?！?/br>
    喬奈反對：“那是軟弱人的做法，我只認結(jié)果?！?/br>
    額……梁貞不會強迫一個孩子改變自己的世界觀，每本書都有不同的見解，和他的初衷相違背也沒有什么不對。

    他鼓勵喬奈說：“自我思考能力不錯?！?/br>
    喬奈眼冒小星星：“那我以后可以隨意進你的書房借書嗎？”

    不忍拒絕，梁貞點頭答應(yīng)。

    這令喬奈渡過了她最滿意的暑假，她和梁貞能在同一個房間一起看書，有問題只要她露出稍微困惑的表情，梁貞立刻會走到她身邊，和她討論她提出的觀點。

    她喜歡梁貞，喜歡和梁貞在一起的每一個平穩(wěn)安靜的日子。

    ……

    可惜這種寧靜被打破，開學(xué)前一周，隔壁孟老爺子登門造訪。

    午夜風(fēng)涼，梁教授和梁母披衣下樓，梁貞一早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而喬奈是被門外的腳步聲吵醒的，她揉著眼睛下床開門。

    樓下客廳的爭執(zhí)聲傳進她耳朵，她走向橫欄處伸頭朝下看，梁父和梁母臉色陰沉，而梁貞依舊的笑容親切，只是孟老爺子身邊竟站著好幾個穿著軍裝氣勢肅殺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