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那是一月前的一天,墨從安一行人在月城附近安營扎寨。 因為屢戰(zhàn)屢勝,元梓筠沒想到墨從安會栽在這個月城上。 那時她已經(jīng)懷胎五月,每日用白條纏住肚子,不仔細看看不出來懷了孕。墨從安阻止過也沒用。 在聽到墨從安戰(zhàn)亡的消息時,元梓筠差點站不住暈了過去,好在顫抖的指尖撐住了桌角。 她的聲音在努力鎮(zhèn)定,“尸體呢?” “墨將軍掉下了懸崖,尸骨無存?!?/br> 元梓筠聽到掉下懸崖便自動忽視后面的“尸骨無存”四個字,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篤定道:“他肯定沒有死?!?/br> 聽月無奈,“懸崖那么高,怎么會沒死。他墨從安難不成還是神仙不成?” “你親眼看見他掉到懸崖下面了?”元梓筠反問。 聽月擰眉,“我沒看見。誰讓他單槍匹馬地掉進了敵人的陷阱。但是沒有掉進懸崖,他一個大活人難不成憑空消失?” 元梓筠冷冷地看著他一眼,戰(zhàn)場旁邊就那一個懸崖,她知道。 元梓筠拿起塵封許久的槍沖出營去,帶著一支隊伍往那里去。 她連甲胄都沒有戴。 一月準備再帶一支隊伍跟著元梓筠,聽月有些氣憤地說,“能出什么事?讓她找吧,那么深的懸崖要是還能找到個大活人可就見鬼了?!?/br> 懸崖那么深,往下看都看不見底,他們也只是在附近找了找。 “你是嫉妒了?”一月說。 聽月從來都是克制的人,這下被一月一句話戳破心中滋味莫名。 一直到暮色四合,元梓筠也沒有回來。聽月坐不住了,他抬起頭望著天,一顆冰涼的水珠落在他的鼻梁上,一瞬間,雨絲嘩啦落了下來,越來越大,連成一片,砸得樹葉噼啪作響。 聽月抹了抹臉上的雨水,帶著幾支隊伍去找元梓筠了。 結(jié)束廝殺的戰(zhàn)場上還能剩什么,一場大雨都沖不走這濃重的血腥味。 元梓筠的衣服被雨水淋濕,沒有哪一刻比這一刻要讓她無助。 從安啊——從安 沉重的暮色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元梓筠突然哭了。 ☆、【慎買】今天的虐是為了以后的甜 元梓筠想起墨從安臨走時, 牽著一匹瘦馬, 遠遠地朝她走來,渾身透著一股飄逸風雅。 待到走近,他望進元梓筠有些微失神的眸子里,不禁問, “怎么不開心?” “是阿寶不開心。”她抿了抿唇,好像自己說的是真的似的。 “阿寶乖?!蹦珡陌采斐龉趋婪置鞯氖址旁谒~間,轉(zhuǎn)而將一縷碎發(fā)撥到耳后。 她說的是肚子里的孩子,他說的卻是他的寶。 元梓筠伸出手握住了他寬厚的大手,“你的手怎么這么涼?” 這天氣漸熱,他的手卻像是浸在寒冰里似的。 墨從安看清她眼中的擔憂,“別多想, 我沒什么事, 很快就回來了?!?/br> 他每次走的時候都對她說,很快就回來了,即使每次身上沾滿了鮮血, 第一件事也是來見她好叫她安心??墒沁@次,元梓筠隱隱約約覺得不一樣,他看她的眼神, 帶著一點疏離。 他跨上馬噠噠地走了。 元梓筠看見了墨從安的背影, 卻沒有看見他蒼白的臉色, 只不過一瞬又消散不見,像是冰雪沁入了肌膚,冷漠又深了一寸。 回憶收攏, 冰涼的雨水從元梓筠頭頂澆下,她的眼前模糊成一片。 “將軍,這么黑了,還是回去吧?!?/br> 這么大的雨,看不清的路,熄滅的火把,卻要找一個生死不明的人。 元梓筠不肯,她總覺得耳邊有個聲音在喚她。 “師姐?!?/br> “師姐,救我?!?/br> 一聲又一聲,叫得她心好疼。元梓筠翻動著地上的尸體,她努力地辨別這人的面孔是不是墨從安,可是夜色越來越深,像是張著血盆大口的獸。她有些眩暈,直起腰看向四周,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 從安肯定就在附近,她要是不救他,他會死的。 “將軍?!庇钟腥私兴?/br> “他會死的!”她直接吼了出來。 一時沒人敢作聲。 過了一會兒部下小心翼翼地勸說,“將軍,那里有個洞xue,我們進去避一下雨?,F(xiàn)在雨下得這么大,夜色又深,怎么也不會找到墨將軍的。” 元梓筠不知怎么的,她應(yīng)當是出現(xiàn)了幻聽,耳邊一直是墨從安的聲音,她不敢離開這兒,她覺得只要一離開,她的從安就會被雨水沖走,或是被泥土掩埋,總之是會被葬身在這里的。 幾支冷箭劃破微涼,元梓筠雖然陷入悲傷些微遲鈍但還是避開了,有幾個士兵就沒有那么好運氣了,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上。 元梓筠看向箭矢的發(fā)起處,只看到黑漆漆一片。看來是有人專門在這等著她啊。 雨慢慢停了下來,元梓筠和未知的敵人對峙了很久,直到看到眼前逐漸亮起火光,一個女人的臉從黑暗中漸漸浮現(xiàn)。 “碧棠,你來了?!?/br> 元梓筠的聲音平靜如水,像是故友久別重逢。 那一張臉上泛著沉重的金色,從眉梢處向下蜿蜒著細長妖嬈的一條,側(cè)臉像是一朵從黑暗中綻放的彼岸花。 “好久不見。”她說。 她曾說,她失去了姓名。 而今,站在元梓筠面前的,不再是小桃,她叫碧棠,是她的敵人。 “你終究同我為敵了?!焙孟?,她早就料到了這一天。 她看著碧棠,哪怕是火光也溫暖不了她的眼睛。 “你過來?!?/br> “你可知道你站在那里也是同元梓文為敵?” “我知道。”哪怕是提及了那個名字也不能讓她的眼睛里多一分色彩。 元梓筠并沒有任何的惋惜或者仇恨,除了冷漠還是冷漠,“墨從安呢?” 這才是重點呵。 “他掉下懸崖死了。”碧棠亦沒有表情。 元梓筠盯著她的臉,仿佛要將她里里外外看透一樣,隨即她笑了起來,“你騙我?!?/br> “是你在騙你自己還是我在騙你,你難道不清楚么?” 元梓筠看向她身后,那可不是她單薄的兵力可以抗擊的,她微微閉了閉眼。 哪怕殺到閻王殿,她也要把墨從安找回來。 只消一個眼神,這場戰(zhàn)爭便點燃了導火索。元梓筠提起她的玲瓏槍對準了碧棠,碧棠不同于平時的穩(wěn)重,這回卻只顧著朝她的致命處攻擊。 元梓筠招招避開,兩人打得難解難分。論實力,元梓筠自然是遠遠超出她的。更何況元梓筠挑了她的手筋腳筋,她的武功應(yīng)該是廢的才是。可她那朵搖曳著的彼岸花似乎有魔力似的。而元梓筠懷著身孕,體力大不如以前。 元梓筠咬著牙,面上絲毫不顯,但碧棠跟了她那么多年,怎么會看不出她的倦態(tài)。于是招式更加狠辣,幾乎要將她往絕路上逼。 這里離懸崖不遠,碧棠像是要把她往懸崖下趕似的。兩人過著招式就到了懸崖旁,元梓筠看了眼萬丈深淵。 而眼前的碧棠一步一步靠近她。 “公主,不要怪我?!?/br> “公主,若有一天我死了,你會原諒我么?” 第二句飄散在風中,化為灰燼。 元梓筠掉下去了,急速的墜落感支配著她的四肢,原本快速轉(zhuǎn)動的時間突然慢了下來,她的腦海里只充斥著一個想法,或許她能帶著孩子陪墨從安了。 耳邊,那是什么聲音? “師姐師姐,我好喜歡你,長大后我娶你好不好?” “不好,我比你大?!?/br> “誰說你比我大,我就不能娶你啦?” “我說的?!?/br> “我才不管,我喜歡你,我想永遠跟師姐在一起。” “我才不要跟你這個小孩子在一起。” “為什么?我可以把所有好吃的都給你吃?!?/br> 她說,“誰稀罕你那么點吃的啦?” 我才不稀罕呢!我只稀罕你啊。 元梓筠的眼前模糊成一片,她的身體不知道撞擊到了什么,巨大的疼痛讓她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作者有話要說: 別熬夜。 ☆、五十個長公主 聽月帶著士兵在黑暗里摸索, 終于雨停了, 他們?nèi)计鹆嘶鸢选?/br> 來到懸崖邊,聽月卻未見元梓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