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皇上為這事費心。”騰芽淡淡一笑，眼中卻只有苦澀。

    “這叫什么話。”凌燁辰輕輕的捏了捏她的鼻尖：“朕與你何來言謝。何況事情關(guān)系到朕的左惠妃。她侍奉朕也這么多年了，又生下了子珺……”

    說到這里，凌燁辰眉目之間凝聚著些許的凄涼：“是朕不好，納了她入宮，只把他當(dāng)做妃嬪姬妾，卻從未……”

    騰芽的手指貼在凌燁辰的唇上，不讓他繼續(xù)說下去。“臣妾不想聽這個?！?/br>
    “好?！绷锜畛綄⑺龘碓趹牙铮骸澳悴幌肼牐薇悴徽f?！?/br>
    “啟稟皇上，左惠妃娘娘回宮了?！表炟S急火火的奔進(jìn)來，進(jìn)來就直接跪在地上稟告?！艾F(xiàn)下正在皇后娘娘的碧波宮中?！?/br>
    “說什么？”騰芽故作驚訝，難以置信的看著頌豐。

    “回騰妃娘娘的話，左惠妃娘娘回宮了，現(xiàn)下正在皇后娘娘的碧波宮里?！表炟S又重復(fù)了一遍。

    “皇上……”騰芽一臉欣喜的看著他。

    “朕隨你去碧波宮?！绷锜畛骄o緊握住騰芽的手，吩咐人準(zhǔn)備肩輿。

    漓樂宮與碧波宮最近，不過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騰芽緊緊跟在凌燁辰身邊，急不可耐的邁進(jìn)了宮門。

    宛心見凌燁辰過來，連忙起身相迎：“皇上來了，這可太好了。左惠妃安然無恙的回宮，臣妾也總算是能放心了?！?/br>
    “臣妾累著皇上與皇后費心，又讓騰妃meimei傷心不已，確實是臣妾的不對。”左清清行禮道：“早起臣妾剛梳妝好，想要送一送潾潾meimei，畢竟她入宮一回也不易，下回相見，就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删驮诔兼獎偸釆y完畢，準(zhǔn)備出門的時候，卻不知為什么會覺得天旋地轉(zhuǎn)，頭暈的厲害。之后的事情，臣妾就不知道了，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稀里糊涂到了四叔的府中。四叔見是臣妾在馬車上，便趕緊又送了臣妾回府，這一來二去，耽擱了不少時辰，沒想到父親回府，說宮里出了事情。臣妾嚇得魂兒都丟了一半，急火火趕回宮里。聽聞皇后娘娘將子珺抱回來照顧，臣妾就馬不停蹄的來了碧波宮。未曾先去給皇上請安，還請皇上恕罪?！?/br>
    “罷了?！绷锜畛娇此踩粺o恙的站在自己面前，心里稍微舒坦一些?！疤澋氖悄銢]事。否則子珺那么小就沒有了母親，當(dāng)真是可憐。你的騰妃meimei，怕也是要哭壞了眼睛?！?/br>
    騰芽俏皮一笑：“jiejie別聽皇上亂說，meimei知道jiejie一定吉人天相的。倒是皇上，擔(dān)心jiejie的不行，還親自徹查了綠水宮走水的事?！?/br>
    宛心聽不下去她們這樣子互相追捧，少不得皺起了眉頭：“皇上是說，這件事情已經(jīng)查出了眉目？”

    “是。”凌燁辰的臉色微微嚴(yán)肅，沉眉道：“有人買通了四執(zhí)庫的奴才，拿了不少火藥送去綠水宮。已經(jīng)有奴才畏罪自盡。但這件事情絕不會就此為止?！?/br>
    不知道為什么，宛心聽到凌燁辰這樣的說話，心里有一絲慌亂。她總覺得皇上這么說，是再針對她。可事實上，這件事根本就沒有用到她的半點心思?！盎噬纤陨跏?，此等頑劣之事若不追究到底，實在是擾亂后宮人心。臣妾懇求皇上徹查，以正宮闈?！?/br>
    “皇上，皇后娘娘，臣妾有個不情之請?！弊笄迩逍卸Y道：“臣妾只求皇上不要怪罪潾潾，能否讓臣妾先送她回宮，再說不遲?！?/br>
    “左惠妃這話是什么意思？”宛心一臉狐疑的看著她。

    左清清有些尷尬的說：“那么早，臣妾梳妝連櫻桃她們都沒傳，能來臣妾寢室的，想必只有潾潾。所以臣妾覺得，潾潾之所以讓人送臣妾回府，不過是不想這么快出宮，才會惹出這樣的亂子。但不管怎么說，潾潾也救了臣妾一命。若臣妾還在宮里，指不定被燒死了也未可知。所以，皇上追究縱火之人便罷，可否允準(zhǔn)臣妾先安排潾潾回府？”

    “這件事，皇上怕是不能答應(yīng)惠妃了?！蓖鹦牟挪恍?，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如此的無辜。既然活著的這個人是她，那么死了那個又是誰呢？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么！

    “皇后娘娘為何這么說？”左清清不解的問。

    “你房中火勢兇猛，有一人罹難。宮里都以為是你……如今meimei安然無恙的出現(xiàn)在皇上與本宮面前，卻又不得見左潾潾……恐怕那兇多吉少的人便是她了?！?/br>
    “什么？怎么會這樣……”左清清禁不住的顫抖起來，可是心里比誰都要明白。“皇上，潾潾她……”

    “你放心，朕會讓人好好的送她出宮，遣送回母家安葬?！绷锜畛降恼Z氣帶著一絲難過：“朕知道你的心思，經(jīng)過這次劫難，你沒事，子珺沒事，便是朕的福氣了?！?/br>
    “謝皇上?！弊笄迩褰蛔〉拖骂^垂淚，淚珠子撲簌簌的倒在自己的衣襟上。

    “好了，別難過了?！蓖鹦纳俨坏脤捨康溃骸斑@是意外，誰也不能預(yù)料?？上珴媚镞€這么年輕就……不過meimei呀，你和子珺沒事就好。本宮已經(jīng)讓人去抱子珺過來了。等下，你便帶他回宮吧。哦，不，本宮忘了，綠水宮已經(jīng)……面目全非，收拾也需要一些時日。倒不如皇上另擇一處，讓左惠妃暫住也好。”

    騰芽溫眸道：“皇上，臣妾得知jiejie沒事，心里才松了口氣。只是jiejie如今悲傷，又要照顧二殿下，確實不宜搬去太遠(yuǎn)的地方。倒不如暫且安居在臣妾宮中，左右漓樂宮寬敞，jiejie和二殿下也能住的舒服一些。待到綠水宮修整完畢，挪回去也方便?！?/br>
    “這個提議不錯?！绷锜畛阶匀皇屈c頭：“頌昌，那你便趕緊去辦?！?/br>
    “多謝皇上。”左清清抹了一把眼淚。

    送走了這些人，碧波宮才恢復(fù)往日的安靜。

    宛心傳了丁貴儀過來，卻相對無言，好半晌都沒吭聲。

    丁貴儀摸不透皇后的心思，一時沒有開口。只在一旁，切了些瓜果，謹(jǐn)慎的陪著。

    “你來了有一會了，只顧著為本宮切些果子，這些事，讓奴婢們?nèi)プ鲆簿褪橇?。”宛心蹙眉看著她，語氣聽不出心思。

    “能侍奉在皇后娘娘身邊，就是臣妾最大的福分。無論是做這些小事，亦或者是娘娘吩咐的任何事，臣妾都萬分欣喜，唯恐自己做的不好，不能讓皇后娘娘滿意。”丁貴儀溫順的將果盤呈上，明眸含笑：“請皇后娘娘品嘗。”

    “不錯，你選的都是本宮喜歡的果子。”宛心饒是一笑：“你的出身雖然一般，卻有福氣。不光是最先為皇上誕下了公主，且歷經(jīng)了數(shù)次斗爭，還能安然無恙，毫發(fā)不傷，比那些家世好的妃嬪，聰慧許多，甚得本宮歡心?！?/br>
    “多謝皇后娘娘看重，臣妾愧不敢當(dāng)?！倍≠F儀能明顯的感覺到皇后這么說話，一定是有什么目的。“臣妾如今能在宮里衣食無憂的度日，還能將佳音撫育的這般好，全虧皇后娘娘福澤庇護(hù)。臣妾雖然愚鈍，但是只要娘娘不嫌棄，臣妾一定拼勁全力為娘娘效勞，以報答娘娘的恩德?！?/br>
    看她伏跪在地，殷勤的樣子，宛心微微一笑，伸手將她扶了起來。

    “其實你知道本宮為何要幫你嗎？”

    與皇后對視一眼，丁貴儀連連搖頭：“臣妾不知，還請皇后娘娘明示?！?/br>
    “因為本宮和你很像。都沒有母家可以仰仗，都是孑身一人走進(jìn)這皇宮之中。都早早的為皇上誕下了皇嗣。卻……卻仍然不是皇上的心頭至寶?！蓖鹦膭尤莸溃骸凹岩艟涂煲臍q了，你的位分還是當(dāng)年誕下她的時候晉封的?；仡^宮里的風(fēng)波平息了，本宮會求皇上給你晉封位分。你的位分越高，佳音跟著你就越不會吃苦?！?/br>
    “多謝皇后娘娘恩典，多謝皇后娘娘如此為臣妾母女著想，臣妾必當(dāng)肝腦涂地，為皇后娘娘盡心?！倍≠F儀的臉色格外誠懇，她知道禮賢下士，必有所求的道理。

    “罷了?！蓖鹦臏仨溃骸跋蛉俗允堰^高，心思又深，卻敗在騰妃手里。更何況是尤昭儀那種沒腦子的。你卻不同，你知道如何趨利避害，在各種漩渦里周旋之余，還能保全自身。本宮就是喜歡你這一份聰明，丁貴儀，好好的幫襯著本宮，本宮一定不會虧待你?！?/br>
    “是。”丁貴儀再度行禮，心里卻高興不起來。這一回，既然得了皇后的許諾，既然答應(yīng)了效力，就再沒有回旋的余地。若倒戈相向，只怕兩面三刀，更不能被宮里的人所容。

    “好了?！蓖鹦男χ鴮λc了頭：“說了這么多話，本宮也累了。今日宮里出了許多事，鬧得人心惶惶的都不安，你且先回宮吧。”

    “皇后娘娘切莫勞心過甚，鳳體要緊。臣妾告退?！倍≠F儀恭敬的退了下去。

    她這么一走，倒是碧桃看不明白了。“公主既然要用丁貴儀，為何有什么都不吩咐，只許諾高位。怎么不讓丁貴儀好好表現(xiàn)一把，再看看她能否當(dāng)?shù)闷鸹屎竽锬锬男湃?？?/br>
    “做事不能那么急功近利?！蓖鹦哪抗馇謇涞溃骸疤^急功近利，就像溪夫人那樣，虎頭蛇尾了?！?/br>
    碧桃不由得心口一震，這是宛心公主過意說給她聽得嗎？

    “碧桃，你今年多大了？”宛心忽然開口問了這么一句，似乎是不咸不淡的，卻叫碧桃心中發(fā)冷。

    “回皇后娘娘的話，奴婢已到二八年華。”碧桃一臉的不解：“公主為何這樣問？”

    “本宮瞧著鷹眼不錯，你可喜歡他嗎？”宛心饒是一笑：“上回本宮說要給你擇一個好人家，你不肯。但那個人若是鷹眼，你仍然可以在宮里伺候，仍然可以陪伴在本宮身邊，留在宮中?！?/br>
    “皇后娘娘，奴婢不想……”

    “你不必急著回答?！蓖鹦臏仨粗骸斑@事關(guān)乎你一生幸福，說來也不是簡單的事。你自己下去好好想想。”

    碧桃動了動唇，皺眉道：“娘娘是不喜歡奴婢伺候在身側(cè)，才有這樣的決定嗎？”

    “自然不是?！蓖鹦纳袂槟氐淖呱锨叭ィ”烫业氖郑骸氨緦m說過，你和雪桃是本宮最親近的人。正因為親近。本宮才希望你們能磨礪一下自己的性子，能更好的為本宮分憂。碧桃，你的性子太急，連帶著本宮也跟著犯糊涂。前幾次的事情，溪夫人就是前車之鑒，你明白么？再有，鷹眼是和皇上自幼的情分，皇上待他如何，你也看在眼底。只要他真心對你好，你在他身邊，便等同于讓本宮如虎添翼。這不是不喜歡你在身側(cè)伺候，而是希望你更好的為本宮分憂。你懂嗎？”

    長久以來，困擾在碧桃心里的疑團(tuán)，終于解開了。原來皇后只是想磨礪一下她的性子?！肮鞣判模局涝撛趺醋隽?。奴婢一定會戒掉焦躁的脾氣，好好的為公主分憂?！?/br>
    “如此甚好?！蓖鹦臏厝岬膶λα诵Γ骸澳闱胰グ伞！?/br>
    “是?！北烫覞M臉歡喜的退了下去。

    她走了，宛心臉上的笑容才慢慢的卸下來。

    雪桃端著茶，送到皇后手邊。

    “雪桃，本宮這么做是不是太過無情了？”宛心雙眼泛起了霧氣。

    “皇后娘娘必得要這么做才可以成事。想想開樂那些遺民，想想那些在戰(zhàn)爭中死去的將士……換做是公主讓奴婢去，奴婢也會義無反顧?！毖┨业穆曇粢渤錆M了艱澀：“公主心里的苦澀，沒有人比奴婢更明白。只是走到這一步了，也只能是這樣子了?！?/br>
    “你也下去吧?！蓖鹦穆拈]上了眼睛：“容我一個人靜靜?！?/br>
    第229章 反咬一口

    >>    “皇后娘娘，您快去看看吧?！?/br>
    碧桃急火火的進(jìn)來，顧不得行禮就趕緊道：“毛貴人那不好了，怕是要小產(chǎn)了?！?/br>
    “什么？”宛心正在和左清清下棋，驟然聽到這樣的話，手里的棋子“吧嗒”一聲了下來。

    左清清不溫不火的笑道：“皇后娘娘若是落子在這里，那怕是要輸了。”

    宛心顯出了不悅：“輸了便輸了，只是都什么時候了，難為左惠妃你還有心思理會這棋局的輸贏。你沒聽見碧桃再說什么么？毛貴人怕是不好?！?/br>
    說話的功夫，宛心已經(jīng)起身就著碧桃的手，倏然轉(zhuǎn)身?！氨緦m要去探望毛貴人，左惠妃，你也一起來吧?！?/br>
    “唉?！弊笄迩鍩o奈的嘆了口氣：“皇后娘娘也不必這般擔(dān)心，左右女人生孩子，都是去鬼門關(guān)走一回。臣妾的孩子，當(dāng)時不是也說會保不住么。現(xiàn)下不是好好的么！”

    “那是你有寧申照顧在側(cè)。毛貴人可沒有你那么好的福氣?！蓖鹦男南?，要不是左家的福陰庇護(hù)，你早就母子俱亡了，還有什么可得意的。當(dāng)然，這些話不必說的那么明白，自己心里有數(shù)就好。

    說話的功夫，一行人已經(jīng)匆匆忙忙的趕到了毛貴人住的傾波宮。

    侍婢們端著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從房中走出來。

    整個院子里，彌漫著血腥味。這個情景左清清才經(jīng)歷過不久，想起那一日，仍然心有余悸。越是往里走，她越覺得自己身上的汗毛都豎起來。那種痛楚，根本不是三言兩語能表述的。

    “皇后娘娘……”左清清站在了門前。

    宛心蹙眉回頭看了她一眼，只覺得她的臉色十分蒼白?！白蠡蒎氵@是怎么了？”

    “臣妾才經(jīng)歷過這些，現(xiàn)在想看見毛貴人這樣，感同身受，著實是難受的不行?！弊笄迩灏櫭嫉溃骸安蝗邕€是請皇后娘娘親自過問此事比較妥當(dāng)，臣妾還是先行告退了。自然，臣妾會讓寧申過來看看，希望能幫上忙?！?/br>
    “也好吧?！蓖鹦目此@樣子，進(jìn)去了也幫不上忙，唯有點頭?！澳蔷挖s緊讓寧申過來看看吧?！?/br>
    “好?！弊笄迩宓刮艘豢跊鰵?，迅速的離開了這里。

    哪知道她剛回漓樂宮，就遇見了正要出門的騰芽?！澳氵@是要去哪？”

    “jiejie不是陪皇后娘娘下棋么，這么快就回來了？”騰芽笑瞇瞇的說：“聽說花房培育的秋日鳳仙開花了，我正要去挑幾朵來染指甲呢。jiejie的臉色怎么看上去不怎么好？”

    “毛貴人好似是要小產(chǎn)了……”左清清皺著眉頭，渾身都不舒服：“我才經(jīng)歷過這樣的事情，現(xiàn)在聽見就覺得毛骨悚然，別說看見了。我是實在沒有勇氣走進(jìn)那扇門，去看毛貴人疼成什么樣子。唉……不說這個了，想著都覺得難受。meimei你去吧，我先回房了。我已經(jīng)讓楊桃去請寧申了，他會過去看毛貴人的?！?/br>
    “好。”騰芽看她如此懼怕，心想毛貴人的情況肯定不大好?！包S桃、冰玉，咱們不去花房了，去傾波宮吧?！?/br>
    “是。”兩個丫頭利落的點頭。

    趕到傾波宮的時候，寧申已經(jīng)從房里出來了。

    騰芽看她臉色不大好，少不得蹙眉：“怎么，毛貴人沒事吧？”

    “情況不太樂觀。”寧申蹙眉：“毛貴人前幾日就開始腹痛不止，如果盡早……或許還有一線生機(jī)。如今看來，那個孩子恐怕已經(jīng)在腹中斷氣了。我開了催產(chǎn)的藥，讓孩子能盡快脫離母體。”

    好好的一個孩子就這么沒了，聽見也是難受的。

    騰芽默默了片刻，才道：“我進(jìn)去看看毛貴人?！?/br>
    “是?！睂幧牾久甲岄_了身子。

    騰芽這才趕緊進(jìn)去。

    宛心見她來，不免詫異：“騰妃怎么過來了？”

    “左惠妃娘娘回宮，臣妾得知毛貴人身子不適，所以就過來看看。”騰芽朝宛心行禮：“還沒給皇后娘娘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