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太后說：“現(xiàn)在不是誰議論的事。本宮也并無為難宸貴妃的意思，實是為了你們好。你們濃情蜜意，可皇上也是這后宮其她嬪妃的丈夫，皇上難道只對宸貴妃有丈夫的責(zé)任嗎？”

    楊皇后瞟了邢岫煙一眼，接著劉太后的話頭，云淡風(fēng)輕地說：“圣人不來我宮里，說來還是我不得圣心。但是后宮諸位meimei，圣人還是不能讓她韶華空負。宸貴妃，圣人寵愛你，你更應(yīng)該為圣人考慮，你獨寵這么久也未懷孕，也該讓別的姐妹早日為圣人開枝散葉?！?/br>
    劉太后道：“本宮也不求別的，只想皇上開支散葉，子嗣綿延。便是來當(dāng)惡人不得皇上的意，也顧不上了。”

    這時徒元義倒不好因此發(fā)火，子嗣的事在現(xiàn)代社會都是正經(jīng)事，何況是古代？而且徒元義還是皇帝。

    徒元義深吸了一口氣，忍下不悅，冷淡地說：“太后若有空好生為上皇祈福吧。子嗣的事，朕自有打算。況且朕也有二子，江山社稷并無礙?！?/br>
    皇后倒也不想反駁，其實她可不想皇帝和別人再生孩子。

    吳惠妃自來是秉持隔岸觀火的態(tài)度的，她年紀姿色已無優(yōu)勢，權(quán)力更重要，若是曾養(yǎng)在膝下的二皇子有個前程，她也放心了。

    邢岫煙心里卻并不好受，轉(zhuǎn)開了頭，不想看，不想聽。

    上皇看向邢岫煙說：“你過來。”

    邢岫煙走了過去，上皇打量著她，說：“好好的，別爭風(fēng)吃醋?！?nbsp;上皇就是有一些口齒不清才不愛說話，而他畢竟還不到七十歲，調(diào)養(yǎng)得好還能活許久。

    邢岫煙扁了扁嘴，說：“臣妾沒有。”

    上皇說：“他是皇帝，你要識大體?！?/br>
    邢岫煙看看上皇、看看兩宮太后、皇帝、皇后，還有一群眼睛發(fā)光的妃嬪，抿了抿嘴角，淡淡道：“我小門小戶出來的沒學(xué)過大體?！?/br>
    上皇臉色微沉，說：“不要放肆?！?/br>
    徒元義忙打圓場說：“宸貴妃心直，上皇別和她計較?！?/br>
    媳婦不開心了，徒元義現(xiàn)在其實是很在意她歡不歡喜的，并下意識會討好她。特別是他生在這樣的家庭環(huán)境，一群大小老婆，她是有些嫌棄他的，當(dāng)年若是有選擇，她一定不會選他。兩人處久了，他再沒經(jīng)驗也是知道了，他不甘心也得接受他是她的退而求其次的現(xiàn)實妥協(xié)下的男人。男女之間本就有適應(yīng)磨合時期，他也不知不覺中變化，直男癌皇帝都不知道這是有些向懼內(nèi)方向發(fā)展。

    上皇也知徒元義什么都好，就是對邢氏用了真情，封妃前還特意帶來拜見他。但想他是那般有手段的狠人，當(dāng)朝也沒權(quán)臣，后宮失衡也沒有想的那么可怕 ，也暫時就作罷。

    楊皇后卻忽道：“德妃病重，皇上若是得空，就看看她去吧，還有二公主，都瘦了一圈了，天天眼睛紅紅的，看著讓人心疼?！?/br>
    徒元義道：“你沒宣醫(yī)正為她看嗎？”

    皇后道：“李醫(yī)正每日都去看，但也不得好?！?/br>
    “那多宣幾位太醫(yī)吧?！眳s沒有松口會去看人。

    楊皇后好似還想說什么，但是見到徒元義俊顏不悅，再說此事，怕有排頭又忍下了。

    而幾個親王和親王妃更不敢插嘴后宮的事。

    這時溫妃換了衣裳回來，她見邢岫煙立在劉太后身邊，不禁道：“今日嬪妾好幾個姐妹都獻了丑。貴妃娘娘自來得圣心，想必琴棋書畫均勝我等百倍。今日除夕，獨樂樂何不眾樂樂？”

    溫妃也是有些狠勁，在后宮過的越苦越想蹦噠，她進宮不過半年，家中花了有六萬兩銀子了，她沒有小廚房，份例吃食難吃，她不得不長期去陪劉太后，為蹭飯。

    邢岫煙說：“我沒什么心情……”

    靜妃沈曼微笑道：“貴妃這話好奇怪，大過年的怎么還心情不好了呢？難不成太后娘娘良言相勸幾句惹你不快了？”

    溫妃笑道：“貴妃娘娘怎么會是因為太后好意而不快呢。”

    徒元義龍目一瞪：“你們當(dāng)朕的面挑撥，搬弄是非，誰借給你們的膽子？！”

    溫妃、靜妃真實日子雖不好過，但是倒沒有見過徒元義發(fā)火，對后宮女人他多是不聞不問。而太后皇后卻不會為難她們這樣的不受寵又把怨氣對著邢岫煙的妃嬪。

    她們因此以為可以找邢岫煙弄出出點事情給自己的心治治病，后宮女人日子難熬。

    邢岫煙卻忽說：“你們這么說有意思嗎？不就是讓我娛樂大家嗎，不如我吹奏一曲吧。”

    徒元義有幾分意外，她心高氣傲竟會和她們一般見識，懷疑地看著她，一時半會未語。

    周太后笑道：“原來宸貴妃還通音律，我只聽說宸貴妃的畫極是不錯?！?/br>
    溫妃等原是以為她號稱擅長書畫，并不擅音律，因為她從未展露過，也未聽說過。

    邢岫煙福了福身，說：“臣妾功夫平常，索幸平日不愛獻丑?！?/br>
    徒元義倒是知道她擅長吹笛，她也承認喜歡他后會吹給他聽。但他也不是癡迷絲竹之聲的人，他忙就忙那些國家大事，調(diào)情時他更直接，多半是將她吃干抹凈。

    她取了竹笛，置于唇邊，悠悠吹奏一曲《追夢人》。

    曲子纏纏綿綿，帶著一絲看透世情的荒涼，又像是女子獨居的空寂，聽得在場孤獨后宮女子心中哀怨。

    一曲收音，放下笛子，邢岫煙深深吸了幾口氣，朝上皇、兩宮太后、皇帝皇后福了福身，拂了拂衣袖，優(yōu)雅地走回座位。

    溫妃干干扯了一絲笑，首先說：“這吹的什么呀……”但想徒元義原正要發(fā)作她，忙禁聲。

    忽然十五王爺徒原謙說：“我倒覺貴妃皇嫂的曲子極好，清逸新奇?！?/br>
    邢岫煙沖他揚起一抹淡笑：“十五王爺過贊了，不過鄉(xiāng)間小調(diào)?！?/br>
    楊皇后只淡淡說：“曲子雖然新奇悅耳，身為后宮女子，當(dāng)是天下女子女德典范，吹奏這靡靡之音未免太不穩(wěn)重?！?/br>
    邢岫煙說：“絲竹之聲還是看‘穩(wěn)重’的，本宮倒是頭一回聽。什么曲子是講‘我多穩(wěn)重、我跟嬤嬤磕頭請安規(guī)矩多好’的？若把教坊司的宮廷樂師全教導(dǎo)只會彈‘穩(wěn)重規(guī)矩曲’將是何等模樣？”

    靜妃忽道：“貴妃娘娘，皇后娘娘并未說你吹得不好，只是良言勸你一句，你竟然也是受不得嗎？”

    邢岫煙柳眉一豎，道：“你是何等身份，本宮和皇后娘娘之間的事輪到你來管？本宮一直當(dāng)你是空氣，怎么，你想本宮對你認真才甘心嗎？”

    沈曼忙看向上皇和兩宮太后，說：“上皇陛下、太后娘娘，你們看，你們在場時，宸貴妃尚且囂張跋扈，這完全是不將上皇和太后娘娘放在眼中！”

    不待劉太后插話，邢岫煙冷笑一聲：“靜妃，你平日最愛挑撥離間，當(dāng)日溫妃打本宮一耳光也是受你挑撥激將。如今你這借刀殺人之計還想用到上皇、太后身上嗎？敢情上皇、太后也是你手中的刀？就你是聰明人嗎？到底是誰不將上皇和太后放在眼里？”

    劉太后本是有意偏向靜妃，但聽邢岫煙想起劉婧如打過宸貴妃還是受她激將，不由得猶豫。

    而周太后可不想管靜妃，上皇不想皇帝獨寵，但是這種女人爭吵他不想管，他話都還難說清。

    楊皇后看看徒元義，他只淡淡勾著嘴角，此時竟然沒有插手的意思了，原本他還護得緊。

    楊皇后知道皇帝不插手其實也就是幫宸貴妃了，因為貴妃是正一品，靜妃不過從二品，貴妃只要愿意和她認真，她就輸了。只怕皇帝就是在放任宸貴妃囂張跋扈欺負靜妃，他只兜著底。

    楊皇后到底不想靜妃這么快倒下，淡淡道：“宸貴妃，當(dāng)日溫妃打你，自是沖動，但你當(dāng)初不過才人，到底以下犯上，她才至教訓(xùn)你，今日不必再提。”

    周太后看看楊皇后，暗暗嘆口氣：傻瓜，皇帝正要看你表現(xiàn)，你這種態(tài)度，他更覺得需要保護宸貴妃了，免得你壓著她讓她吃虧。身為皇后，怎么這么沉不住氣呢？你以為說的不偏不倚就是不偏不倚了？到底是內(nèi)務(wù)府家族出來的。不過，宸貴妃的父親也在內(nèi)務(wù)府當(dāng)差，這品貌才華就超過楊皇后太多，也難怪皇帝偏向她。

    邢岫煙聽皇后發(fā)話便沒有不服氣，而是規(guī)矩起身向皇后福了福身，說：“臣妾謝皇后娘娘指點！”

    說著，她走到靜妃跟前，靜妃驚道：“你……你想干什么？”

    邢岫煙抬起一腳就往她腳彎去，靜妃沈曼不禁跪倒在地，膝蓋一痛。忽然，邢岫煙往她肚子也踢了一腳。

    所有人都驚呆了，包括徒元義。

    邢岫煙冷笑一聲：“老虎不發(fā)威，真當(dāng)我是病貓呀！之前本宮不和你一般見識，是因為你不配當(dāng)我的敵人。但是你就像蒼蠅一樣沒完沒了找存在感，我忍一次是我的人品，忍兩次看在圣人份上，要我忍三次，對不起，你沒有這福氣！”

    后宮爭斗時是有人會動手打人，但是當(dāng)著上皇太后和帝后的面打的邢岫煙絕對是本朝頭一個。

    太上皇口齒還不清，被震驚時話在口間卻說不出來。

    周太后當(dāng)然不會教訓(xùn)邢岫煙，劉太后卻是被氣壞了。

    楊皇后原來還想借上皇在用規(guī)矩壓壓她，沒有想到當(dāng)世會有貴妃動手打人的。

    “放肆！宸貴妃，你想干什么？！”楊皇后喝道。

    邢岫煙奏道：“臣妾正是謹遵皇后娘娘教誨。當(dāng)日臣妾受巴掌，那是臣妾以下犯上，就該被打受教訓(xùn)，那今日靜妃以下犯上，也該受教訓(xùn)。臣妾雖秉持閨訓(xùn)，貞靜賢德，溫婉淑慎，但是皇后娘娘說以下犯上要受教訓(xùn)的話，臣妾也不得不謹從！”

    楊皇后被堵得臉色極為難看，而后宮其她妃嬪被邢岫煙的話震驚的瞠目結(jié)舌。哪有這么形容自己的？

    楊皇后說：“皇上，宸貴妃如此當(dāng)眾毆打靜妃，難道不該處置嗎？”

    徒元義看向皇后：“不是皇后教她的嗎？她從前不這樣，聽你教導(dǎo)就這樣了?！?/br>
    楊皇后說：“可是她是當(dāng)眾踢人……”

    忽然，邢岫煙再反手給了沈曼一個巴掌，看向皇后說：“皇后娘娘，現(xiàn)在可對了？原來宮中教訓(xùn)人是不能用腳踢，要扇巴掌的呀！我還以為用手用腳沒這么講究的呢！臣妾謝皇后娘娘指點！”

    沈曼摔倒在地上，捂著頰，眼淚滾滾，心中恨的發(fā)狂。

    楊皇后明顯自打嘴巴，徒元義明顯是偏心沒邊了，現(xiàn)在竟然找不到話了。她哪里會料到宸貴妃會拿出江南人的狡猾性子來，抓住她的話中漏洞發(fā)作。

    邢岫煙卻已經(jīng)走向了劉婧如，劉婧如不禁面如土色：“你……你想干什么？”

    邢岫煙呵呵一聲笑，說：“受皇后娘娘指點，教訓(xùn)你這以下犯上的人?！?/br>
    劉太后終于道：“宸貴妃，你也適可而止，不要視宮規(guī)于無物?！?/br>
    邢岫煙道：“臣妾不解，她們能教訓(xùn)她人，出手打人，皇后說那是對的，為何臣妾此時便不能教訓(xùn)她們？難道雙重標準？若是如此，宮規(guī)又是什么？臣妾正是為了以正宮規(guī)。若是臣妾這時不能按皇后娘娘的標準執(zhí)行，那不是說皇后娘娘不懂宮規(guī)，臣妾豈非大不敬？當(dāng)然太后娘娘的宮規(guī)定然比皇后娘娘還精深，您要是說皇后娘娘不懂宮規(guī)指點錯了，臣妾便不教訓(xùn)她?！?/br>
    劉太后道：“皇后哪有你說的意思，是你理解錯了?！?/br>
    “那皇后娘娘是何意？”

    “皇后是說，得饒人處且饒人?！?/br>
    邢岫煙說：“臣妾正是秉持這一點，才也饒過她們幾次。然而，一之為甚，豈可再乎？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劉太后知道若教她當(dāng)眾教訓(xùn)劉婧如，她這個太后的臉面，又像肥皂泡一樣破了。

    劉太后看向上皇，上皇頓了頓才陰著臉，口齒不清的說：“不要胡鬧了，你是貴妃?！?/br>
    邢岫煙這才恭謹?shù)溃骸爸x上皇陛下指點?！?/br>
    邢岫煙看了看楊皇后，朝她再微微一笑揖手，一甩袖子重新入座，絲毫沒有將皇后放在眼里的意思。

    楊皇后不禁指甲刺進手心里，從來沒有人這樣嚴重的當(dāng)眾打她的臉，而靜妃這時被一個嬤嬤扶著下去了，溫妃戰(zhàn)戰(zhàn)兢兢，還被劉太后瞪了一眼。

    在場的都是親王及其家眷，上皇的兩個兄弟家和徒元義的幾個兄弟家。他們雖然小心肝被嚇到了，此時也不敢多嘴了。只是貴妃打了一個犯上的普通不受寵的妃子而已。

    皇家除夕團圓的晚宴表演又開始，剛才的一慕像是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但是皇后處事不公，沒有什么臉面，宸貴妃受寵，他們心中都有數(shù)了。

    熬到了亥時初刻，上皇太后均已疲憊回宮去了，那些王爺、王妃也要早些出宮去，明日上午又要進宮請安，可真夠累的。

    邢岫煙自然也不想多呆，她的甘露殿離太極殿近，也就回去歇下。

    今晚是除夕，徒元義盡管剛才暗中幫她撐腰，卻也要宿在棲鳳宮。除夕和大年初一皇帝要是宿在妃子這里，她倒真要被那些禮教衛(wèi)士攻jian體無完膚了。

    第122章 新年意外

    大年初一, 原該早起, 邢岫煙卻睡得晚些了，紫玥進來喚她起來洗漱，要去上陽宮請安。自上皇病情好轉(zhuǎn), 他的存在感也就回來了，不用天天請安, 但這正當(dāng)節(jié)目也要去請安道賀。

    蘇清、趙全等首領(lǐng)太監(jiān)領(lǐng)著些小太監(jiān)給她磕頭拜年，雪玨拿出荷包來一個個賞了, 也就是圖個喜慶。

    昨日她大發(fā)神威的事倒讓太監(jiān)宮女很意外, 向來溫和的主子發(fā)火后原來這么恐怖。不過他們是不怕的, 主子當(dāng)著上皇、太后和那么多親王王妃和其兒女的面打人也一點事沒有。

    邢岫煙打人后，今天神色如常, 像沒發(fā)生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