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紫玥笑道:“奴婢可就瞧著小姐們捧來捧去,一個是仙女,一個是神女,將奴婢和雪玨兩人拋腦后了,我們兩人抱著東西,手可酸呢!” 一眾主子丫鬟更是捧腹大笑,黛玉咬了咬貝齒,說:“今日你笑話于我,總要叫我抓到你的錯處,好笑回來?!?/br> 紫玥作勢求道:“小姐饒命!” 邢岫煙卻笑著讓雪玨也將東西放下,然后令人打了開來,卻是一件關外白貂裘,具有素極純美的華麗。這件價值只有稍不及徒元義親獵的多張雪狐皮子拼成的裘衣。關外的貂皮和關內的是不同的,黛玉觸手一撫就知東西好壞。 黛玉微微一笑:“jiejie又將宮里送來給你的東西送來給我,今日邢嬸嬸來了,你還是留給她吧?!?/br> 邢岫煙道:“母親那有,還有一件鳧靨裘留給她。母親的年紀也不好穿這般顏色的。宮里給了我一件狐皮的,想必知我們姐妹兩人,又給了一件關外貂皮的,好讓我送來予你。你瞧,一面是純白的皮裘,另一邊卻是大紅宮中貢錦,過年時,翻過來披就好,這針腳極好,就是為了兩面都可披?!?/br> 黛玉倒也不缺好東西,但是她剛剛抽條,現(xiàn)在身段穿的這樣名貴新的裘衣倒是還沒有,見了也極喜愛。 又有她準備的一套胡服,當然不是后金那種樣式,而是和唐代女公子常穿的相仿,端是別有意趣。她們的成衣鋪子也要迎合南方市場,大多是淑女裝和很仙的裙子,沒有這樣胡服。 黛玉也極喜愛,但要她穿,她現(xiàn)在卻是不敢的,因為從未見過別人穿。 兩人說了一會兒子話,邢岫煙發(fā)現(xiàn)黛玉坐墊底下的書角,不禁打趣伸手掏了出來,黛玉啊一聲叫,大為慌張。而邢岫煙看了書名《會真記》,不禁挑了挑眉,清咳一聲再輕輕將書反著放在另一邊,說:“meimei又不用考科舉,怎么還讀《中庸》?真是無趣?!?/br> 黛玉臉不禁羞得通紅,卻是丫鬟在場,又不得不圓過去,說:“閑時略略讀了讀?!?/br> 邢岫煙卻吩咐雙紫雙雪丫鬟們出門去,讓準備午膳,她要在這邊吃飯,她們姐妹兩人自己玩。 黛玉見她支開雙紫雙雪還道邢岫煙要教誨于她,沒有想到她只將這書遞還給她,說:“原來meimei愛看話本,我倒你只喜歡詩詞呢?!?/br> 此時是隆冬,但是因深閨之中,如今雖有邢岫煙做伴,黛玉也正值十三四歲年紀,也就是中二時期。黛玉讀這《西廂記》中“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又有那“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總有幾分心旌神搖,春心撥動。這就和90年代中二期的少女看到臺言時迷進去一樣的道理,并不因人的出身和年代不同而有本質區(qū)別。 邢岫煙也是有過中二期的,現(xiàn)在長得一副傾國傾城貌還不中二,實是她性子已經(jīng)養(yǎng)成。 黛玉不禁羞急了,說:“但教jiejie看了,jiejie就來笑話于我吧。” 邢岫煙不禁想到原著中黛玉行酒令時說了《牡丹亭》《西廂記》中的詩句被寶釵拿住了錯處,一陣教育。而林黛玉大概因為心虛,當時再見到劉姥姥應是怕寶釵當眾提起她的短處而轉移話題注意力、掩飾心虛說笑,一張利嘴逗趣抄冷飯叫劉姥姥“母蝗蟲”。 邢岫煙相處下來,卻知黛玉傲性是有的,但是心地卻很善良,當時不知她有皇帝叔叔,她只說是個繡娘,她也待她真心細致。原著中香菱不過一個丫頭要學詩,她也傾心相授,不以她的身份而有輕視。 邢岫煙卻沒有裝,說:“我笑話你做什么,這種話本兒我早看過了。我不但看過,我還能編?!?/br> 林黛玉不禁愕然,說:“邢jiejie怎么……也會看這些書嗎?” 第35章 知心jiejie邢岫煙 邢岫煙卻道:“我看倒無其他想法, 不過無聊時看看, 如聽戲一般。同時也是為了自保。” 林黛玉奇道:“自保?看這書不會移了性情嗎?怎么還能自保?”嬤嬤們也教育過愛看書的黛玉, 有些書不能看, 會移了性情, 比如這才子佳人的書。 邢岫煙嗤之以鼻, 說:“性情好的, 看什么都能守住本心,性情不好的,半字不識也是烏臭無比。都說財帛動人心, 但這世間能無錢嗎, 那么人以物易物, 可不亂了套,煩瑣無比?移不移性情根本在人心毅力和腦子的判斷力, 而不在書籍本身。就像仕途經(jīng)濟, 有的人當官貪污腐敗禍害百姓,有的人清正廉明, 上報君恩, 下安百姓, 人心不同而已。凡是都有好有壞,這《會真記》若論辭句華艷優(yōu)美,卻有妙處, 又何必硬要說它不好來證明自己的高潔呢?一個人高不高潔不是看出身也不是看文章, 而是看他一生所為是否無愧于天地, 是否是堂堂正正的人。若是那需靠強說一本書不好來證明自己的高潔, 才是蠅營狗茍偽君子,內心怕才是心虛的吧!所以,書未必寫的不好,但是……” 林黛玉聽她侃侃而談,這“小篾片”做了百年業(yè)務,自有一股能激發(fā)聽眾豪情的本事,純情小黛玉處于深閨哪里見過? 黛玉因問道:“但是什么?還是有不好嗎?” 邢岫煙見“聽眾”上道,就像從前的讀者贊好一樣滿足,這人是黛玉就更滿足了。 邢岫煙道:“meimei可知這故事的原型真實的是怎么樣的?” 林黛玉聽她一番真言,只覺新奇且又生知己之感。但她也從未聽說故事原來是不同的,不禁大為驚奇,追問道:“難道還是與書中不同嗎?” 邢岫煙于是將唐元稹的《鶯鶯傳》故事中,張生始亂終棄,反誣鶯鶯是“尤物”、“妖孽”、“不妖其身,必妖于人”一一道來。 這讓林黛玉不禁瞪大了眼睛,她其實是有追求自由戀愛的一面的,她和寶玉正是如此,而《西廂記》正是提倡祝福有情人終成眷屬。 邢岫煙飲了口茶,說:“我并不覺得鶯鶯是妖孽或者性情不儉,我只是覺得她沒腦子。若真是有情郎,只能待高中狀元后明媒正娶提親,何須自我作賤?死有重于泰山輕于鴻毛,若是為了一個薄情郎和登徒子而背著罵名臟水屈辱而死,則太笨了。女子生于這種時代,得想清楚自己的身份,明白自己手中的牌,即便擁有真性情,那也知道什么事不能做。鶯鶯雖然出身高貴,然而父親一死,你想崔家族人會如何?他們會欺負孤兒寡母,吞并家產(chǎn)。而因是這樣的孤女,從前偏是那些下流輕薄之人難以賴□□想吃天鵝rou的女子,才有人傳她容貌如何,心懷邪念,張生也因此生獵艷之心。鶯鶯母女實際上是內有族人欺負,外有登徒浪子欺辱的境地。而她自己還在孝期生出與男子暗通款曲之事,她唯一能仗的讓人尊重的女子名聲和矜持也倒塌了,怎么能萬劫不復?且我們再分析一下,鶯鶯身為千金小姐,身邊養(yǎng)著一個積極促進幫內憂外患的小姐孝期私通外男的丫鬟,實際上是奴大欺主,鶯鶯無能到連丫鬟都壓制不住了。鶯鶯沒有想過丫鬟為什么要這么做?因為丫鬟自己看上了張生,少女情懷總是詩,丫鬟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她見著了這衣冠楚楚的年輕男子難不成還比小姐更矜持?可惜這丫鬟一來沒有自由身,有自由身也嫁不了張生,所以她想當妾。只有小姐嫁了他,她自己才能當陪嫁丫鬟,主仆共侍一夫。給貼身丫鬟開臉不正是所有主母通常會做的嗎,難道這丫鬟不知道,或者沒有想到過?丫鬟因為自己的私心,膽大妄為出賣小姐,實在可惡?!?/br> 林黛玉臉色不由得慘白,卻道:“所以jiejie認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好的嗎?” 邢岫煙道:“在女子沒有獨立生存的機會和能力之前,這是最好的路。因為有父母之命,出嫁符合時人規(guī)矩,別人就沒法攻擊你的人品,有父母之命代表著出嫁后娘家還是會為你做主。如果女性能有機會自己安身立命,自己承受巨大的生存壓力,能抵抗住外在強權惡霸的壓迫,那么就可以自己想怎么樣就怎么樣了。反之你想想,若女子吃的用的都是別人賺的,你生存在別人的瓦片下,沒有別人就會受人欺凌,又怎么能不遵從時下的規(guī)矩呢?一個沒遵從時下規(guī)矩的人,自己又怎么能向別人說惡人欺負你是不規(guī)矩呢?女兒受父親血脈孕育而生,受父親保護長大,若是父親去逝卻因這私情連區(qū)區(qū)守孝都做不到,又怎么說的過去呢?父母之命不一定都對,但這世上也難有比父母對你更好的人?!?/br> 林黛玉抹著淚,說:“好jiejie,你說的對,沒有人會比爹爹更有眼光又更疼我了,我再也不看這些雜書了?!?/br> 邢岫煙說:“我卻覺得看看無妨,沒有見過害的,哪里能知道什么是利的,利因害而存在,所以也有了解的必要。況且,我看書時就愛這辭句華美,富有意境,若讓我來寫,我卻也難原創(chuàng)出這種辭句來?!?/br> 林黛玉聽這辨證關系,也暗含哲理,但仍擔心:“若叫嬤嬤知道了,卻又如何是好?” 邢岫煙說:“我又不會學鶯鶯,我不過是學優(yōu)美辭句,這種才子佳人的故事本身我看著一點都不心動。我也不是像鶯鶯這樣沒了父親根基的,我有父親做主的。meimei就比我更好了,你世代列侯之家,如今林伯伯擢升文淵閣大學士,將來meimei真有意嫁誰,林伯伯只怕是要親試未來女婿,給你把關。又有巨額嫁妝傍身,婆家和夫君都不敢欺你。而meimei這種出身,將來嫁的也定是功名在身的名門才俊,哪輪到孟浪做白日夢的不識五谷的窮書生和那在內闈廝混、通房纏身的廢物了了?再者,那種想和你共侍一夫的丫鬟千萬不能寵,我身邊的紫、雪、青、金四大丫鬟將來可沒機會當我夫君的姨娘。” 邢岫煙早就算好了,自己抱皇帝大腿,老爹也當上“皇企高管”,放在現(xiàn)代,也是京城的“衙內”,實現(xiàn)了現(xiàn)代不可能完成的夢想。 她自然讓皇帝幫她挑個好的,若是不好就不嫁,自己也當“皇企高官”去?;实鄄唤o她的婚事做主,她難嫁名門,她也考慮過按原著要么考慮薛蝌。聽說他長得很帥,他親妹子寶琴相貌可是勝過寶釵的。而她也不鄙視商人,商人在現(xiàn)代不就是霸道總裁? 林黛玉不禁被她說的臉如煮熟的蝦,這萬事含蓄的紅樓女主,哪里聽過這樣的直白話來? “這話要是讓嬤嬤聽了,jiejie可得被好好教育了。這些話,快別說了?!?/br> 邢岫煙笑道:“我便是想告訴你,咱們一起偷偷看這書,學這辭句無妨。但咱們和鶯鶯不一樣,一來比她聰明,不會輕信男子和丫鬟,二來我們比她幸運,我們有爹爹。” 林黛玉這時雖仍有羞意,卻因為邢岫煙也承認看這書而還沒有了心虛感。又因為從邢岫煙這里得到全新的看法,她雖醉心于辭文,對于這樣的愛情和婚姻卻失了新奇和期待。 而同是解《西廂記》寶釵一派正經(jīng)自恃比黛玉高潔高明,而邢岫煙卻自居凡人,也不盛勢凌人,也沒說她的錯,這種心靈的親近就不是寶釵可比的。 兩人連這種事都分享了,此后更加要好,黛玉有事不決而有疑惑都會請教,邢岫煙私底下也知無不言。 第36章 三姝相逢 一個新年過去, 今年, 刑家三口都留在了林府過年, 包括了邢家的師爺、嬤嬤們。林家人口稀薄,今年過年倒是熱鬧了。 林如海身邊的妾侍已經(jīng)早被遣散了, 當時他以為自己快死了,她們或走或嫁或現(xiàn)在養(yǎng)在庵里。 而王福一行人在正月十一日回到京都復命,這又是另一回事了。王福面圣,徒元義做了匯報,邢、林兩家人的表現(xiàn),重點是邢岫煙的近況。為討徒元義歡心, 王福重點說她極愛宮里送的雪狐大氅, 又說她極思念圣人, 關心圣人的身體。 徒元義果真心情愉悅, 口中卻道:“你也別給她說好話了, 她哪里有這等良心?” 王福道:“奴才沒有撒謊,千真萬確。邢主子說, 要奴才好生侍候圣人,要勸圣人保重龍體,她還說讓圣人少憂心朝政, 只說太陽明日照常升起, 多想想開心的事。邢主子也是恨不得立刻進京來見圣人, 已經(jīng)在考慮如何……” “考慮如何什么?” 王福一頓, 又一時不敢說, 徒元義說:“吞吞吐吐做什么?” 王福告了一個罪, 說:“邢主子已經(jīng)在……考慮進宮伴駕,如何在后宮生活了?!毙厢稛熑f想不到她問一句圣人有幾位公主,會被王福理解成這樣。 徒元義心底卻是不信,王福不是會錯了意就是自己膽大瞎編,只不動聲色令他退下。 然后,他打開小木箱子,才見到幾件男子的隨身物品,他還看到信。 這封信沒有這么瑣碎和不正經(jīng),表達感激和表示忠心,當然也有諸多關心之語,還有她對他對自己太狠的事表達了擔憂讓他愛惜自己。又有介紹她送的禮品,全是她親手做的,為他還動了針,為他破例。 他又把她的畫打開賞玩,畫的是江南四季的美景,還有一幅正是他們呆過的那方洞天。 他拿著玉帶細看,看到她繡的幾個字,不禁微微一笑,笑過之后心生悵然。 …… 新年熱熱鬧鬧、忙忙碌碌中度過,一個燦爛美好的季節(jié)又到來了,今年邢岫煙已經(jīng)15歲、黛玉14歲、石慧14歲。 林邢兩家人在接了圣旨后,正月里就準備舉家遷往京城的事,一個多月中打理行裝和產(chǎn)業(yè)。林家產(chǎn)業(yè)眾多,但是兩地交通不便,除了兩個大莊子,和一家成衣鋪外包出去給掌柜的做之外,是能變賣的就變賣。林家進京,林如海又位居大學士,今生估計也不會外放,所以也難再來江南了。 又花了些錢在姑蘇給五服之外的族里置辦了萬畝祭田,打掃出祖宅來,將揚州巡鹽御史官邸中一些不便大老遠帶到京都的東西家具都放入姑蘇祖宅的庫里。 一切趕著辦好后也到二月了,所幸黛玉在揚州過了花朝節(jié)的生辰再出發(fā)。這日石柏一家也是判官任滿調往京城,他有多年宣慰西南夷的資歷,在姑蘇的三年工作,吏部考評也是優(yōu)。他是進士出身與廉親王人等毫無關系,此時京中大批官員倒下正缺人,石睿也跑過吏部,禮節(jié)到位。因此石柏也是連升數(shù)級要當兵部從五品員外郎。這也有目前的吏部尚書、內閣大學士李洵揣摸圣意才提拔之意,如石柏這個當著七品官的人的升遷卻也勞不到圣人開口。 石家人從蘇州出發(fā)乘船一日到達揚州,他們也是浩浩蕩蕩足有十條船。而林如海派了管家去請石柏留一日再一起走,石慧自然樂意和邢、林兩人相見,早迫不及待,黛玉剛過初六就去信一封自己要北上京都。 事實上石、林兩家各邸報上也得知他們得到晉升,特別是林海升官速度讓坐火箭的石柏也艷羨,但是石柏到底是老練之人,猜出林如海在江南平定之事上立了大功。 船停在了渡口,好在剛開春二月,江面不是擁擠之時,石柏一家?guī)Я硕Y品前往林府。 林家的大管家林忠和林黛玉身邊的徐嬤嬤親在大門口迎客,一進林府,石柏和小廝前往正堂,而石張氏則前往汀蘭院。 但見一路奴婢進退有度,行止有端,腳步輕但雙肩卻穩(wěn),一派清貴傳家的氣度。 石張氏當年到底出身清貴之家,當年嫁給石柏時,石柏還是庶吉士,石太傅的小兒子,自然見識多了。多年未見這樣的人家,讓她心中有些感慨。 轉到汀蘭院門口,就見主人林黛玉和邢李氏、邢岫煙帶著幾個優(yōu)雅的三四十歲的教養(yǎng)嬤嬤,及紫鵑、雪雁、青鸞、金燕、紫玥、雪玨、青璇、金瑤八個大丫鬟,以及邢李氏身邊的碧蓮(原來的小丫鬟小蓮改名碧蓮)、碧荷。林家雖無女主人,但是家中住了這么多女子,全場主子丫鬟珠碧錦羅在身,滿目華彩。 但見黛玉穿著一看淡粉色的錦面水貂襖子,下/身卻是紅羅鑲金裙,雪白的衣襟。一頭秀發(fā)綰著雙丫髻,插著兩支蝴蝶珠釵,額間勒著一條寶石珍珠抹額,耳上翠綠的翡翠耳環(huán),頸間一個邢岫煙設計的華美的赤金杏花多寶瓔珞,纖纖皓白的腕上是一對翡翠玉鐲。 而邢岫煙則穿了雪青色的錦面襖子,下/身與黛玉同款不同花的紅羅鑲金裙,衣襟和袖口也是雪色的。而她綰了一個墜馬髻,紅色和雪青色的發(fā)帶垂于發(fā)間,頭上只插了幾支水晶珍珠百花釵和黃金珍珠花鈿。耳上戴著一對和黛玉相似的耳環(huán),脖頸間也垂著一個蘭花的多寶瓔珞,也是長長的幾串珠子流蘇垂下來,華美精致非常,手上卻戴了一對鑲著貓眼石的赤金鐲子。 邢李氏外披一件秋香色云錦褙子,深紫色的衣襟,下穿白色綾羅裙。頭上戴著一支貴氣十足的累絲攢珠金鳳釵,耳垂紅寶石赤金耳環(huán),頸間戴了赤金八寶瓔珞,手上戴著一對東陵白玉鐲和一對赤金鑲珠蝦須鐲。邢李氏妻憑夫貴,母憑女貴,穿戴自是不同以往,而身邊又有宮廷女宮出身的云嬤嬤指導,現(xiàn)向合格的官眷邁進。 石張氏年長于邢李氏,兼之石家原是清貴,石柏進士出身是外朝官員,邢忠雖也是從五官卻是內務府官員,所以邢李氏先迎了過去招呼。 “石太太,可盼著你們來了,一路可是乏了?” 石張氏聽石慧說起過邢岫煙得林如海相救,治好眼睛,就在林家住下了。她卻不知邢忠一家都住在這里,而內務府官員升遷卻不上邸報,邢岫煙年后也是和林黛玉一起向石慧去了一封信,林如海也派了人去真心相邀沒有提及。 這事關圣人心思,林如海外臣當然不能說,再則古人都是很含蓄的,有些事不宣于口。 石張氏是見過邢李氏的,從前石慧在邢岫煙處學習刺繡大半年,石張氏也邀過兩人去石府賞花做客。那時她們具還是荊釵布裙的,現(xiàn)在衣料首飾具是不凡。 邢忠夫妻住在姑蘇,年前來揚州還是送上了節(jié)禮,并告知他們要來揚州的,原還道是會依附林家。 但邢家到底也是賈赦的妻族,與林家也是拐著彎的關系,不可能為奴,林如海提攜一二也就是了。但是這住在這府里還穿戴不凡可不是普通的依附了。 石張氏到底是名門出身,面上不顯,客氣笑道:“勞邢太太掛心了。” 石慧也是拉著邢岫煙的手親熱,又見黛玉容顏絕色,竟像久不食煙火的仙子,這獨特風流之韻也平生僅見,也大為喜歡。 “林jiejie?!笔勰昙o小朝林黛玉盈盈一拜,笑道:“信中總是聽邢jiejie左一句好,右一句妙的提你,我倒還以為她是唬我,這凡塵中人再好,哪里就像她說的那樣了?今日一見才知我見識淺博了?!?/br> 林黛玉拉著她的手說:“慧兒自個兒這般品貌偏來說我?!?/br> 邢岫煙一手挽一個佳人,心里風流快活,笑道:“黛玉,你不知慧兒的心,她先夸了你,你可不就得好好夸她了?夸你九天玄女,你可不得夸她瑤池仙娥了?” 石慧好氣又好笑,便要不依:“邢jiejie,這一年半沒見了,你一見可是好狠的心,偏來欺負我一個新來的!” 邢李氏笑道:“石太太和石姑娘一路風塵,還是快些進屋坐吧?!?/br> 說著,幾位主子在丫鬟嬤嬤族擁著進屋去,就有眾多嬤嬤丫鬟有條不紊地侍著著茶果點心。 石張氏上門,還是有身邊嬤嬤遞上禮單,林黛玉現(xiàn)在管家,便令徐嬤嬤收了。 林黛玉管家兩三年,身邊有嬤嬤教導和邢岫煙在庶務常識和算術會計上的提點,早有一翻氣度。 “伯母遠來客氣,原是我與meimei交好,一片私心想著一同北上京都有伴。倒讓伯母費心了。”黛玉起身福了福,微微一笑說。 石張氏是長輩只扶住了她,說:“大姑娘果是極好人才,慧姐兒能結交大姑娘這樣的手帕交,是她的福氣。林大人相邀,我家老爺還怕失了禮,我卻是高高興興地來了?!?/br> 說著石張氏又給了黛玉一個極品帝王綠翡翠鐲子為見面禮,石張氏本是周到人,知道邢岫煙在這里,況且石慧能交好林大學士之女也虧了她這個“媒人”,另一只同樣的鐲子就給了邢岫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