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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蜂蜜可用于生漆過敏止癢,然而話一出口,兩個半大小子就露出一副聽到“何不食rou糜”的古怪神情。這是怎么了?楚子苓后半句頓時說不出來了,那個當(dāng)兄長的趕忙略帶尷尬道:“何必用蜜,采些草擦擦就好……” 說著,他把弟弟按在了地上:“坐著別動,我尋藥去。切不可亂抓!” 叮囑了兩三遍,他才快步離去。剩下那小子兩手交握,顯然是癢得不行,又不太敢撓。呆坐著掙扎了半晌,他突然扭頭對楚子苓道:“女郎可見過長角的蛇兒?” 這是耐不住,想要轉(zhuǎn)移注意嗎?楚子苓笑了出來:“未曾?!?/br> “我見過呢!還聽阿爺說,有生著翅膀的大魚,可以在天上飛!”他頓時來了精神,也不撓了,兩眼睜得大大,一臉興奮道,“女郎可見過海?” 宋國地處中原,哪里見過海?然而楚子苓見過,不止見過,還知道那大魚的故事。 “自是見過,那魚名……鯤。大者十余丈,騰空之時,可敝天日,落水之時,巨浪翻騰……” 像是講述故事一般,楚子苓講起了鯨魚。講它龐大,貪食,在浩瀚大洋中的不可一世,這當(dāng)然不如“不知其幾千里也”那般雄渾綺麗,但是面前孩童依舊聽得雙目圓睜,忘乎所以。 一旁田恒挑起了眉峰,復(fù)又舒展。他不知子苓還會講這樣的故事,然而他喜歡她講述這些時的神情,眉目生輝,與那冷靜自持的巫者,判若兩人。 講完那海中巨獸,又說起了會唱歌的鮫人,故事一個接著一個,似夢如幻,直到那跑去找藥的小子匆匆趕回。飛快把藥揉爛,涂在了弟弟身上,那少年也不敢留在這邊捕鼠了,向楚子苓道謝之后,就想帶人離開。 誰料那一頭一臉都是綠漿的小子,卻眼巴巴瞅著面前女子,哀求道:“女郎明日可還來?我還想聽那如矛的大魚!” 除了鯤,她還知道的不少生物,只是聽在這個時代的少年耳中,怕都像山海經(jīng)中的怪物吧?然而楚子苓并不介懷,這跨越千百年的認(rèn)知,除了當(dāng)成故事,說給小兒,還有誰會細(xì)聽? 于是,她點了點頭:“明日還來?!?/br> 那小子喜得叫了起來,硬是被兄長按住行了禮,才一步一回頭的向遠(yuǎn)方去了。 看著兩人遠(yuǎn)去的背影,楚子苓心中生出了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悵然。在這迥異過往的世界中,在這猶如洪流的歷史中,她能保有什么,又能抓住什么? 一時間,話語凝滯,她竟說不出話來,只呆呆坐著,任憑思緒萬千。 見她那模樣,田恒猶豫片刻,開口問道:“你見過海?” 楚子苓驟然回神,點了點頭。 “喜歡海嗎?”田恒面上的表情,似柔和了幾分,“臨淄便離海很近?!?/br> 田恒是個齊人,定然是見過海的,突然提起,是想到了故鄉(xiāng)嗎? “海邊很好?!背榆叩拇_也喜歡海,只是兩個世界的海,怕也有些區(qū)別。 田恒聞言,只輕輕“唔”了一聲,便起身向竹林走去。楚子苓愣了片刻,才明白他是去捕竹鼠了,不由輕笑出身。那種迫在眉睫的危機感,已然散去,楚子苓放開心神,就這么隨意在山中閑逛起來。吃些野物,看些風(fēng)景,直到太陽西斜,晨光昏黃,才重新登車,返回居所。 晚霞似火,映得山林盡赤,馬兒輕快,不多時就把霞光拋在身后,前方就是他們居住的小院,似已能看到炊煙,然而當(dāng)馬車飛馳,到了院前時,斜刺里突然沖出了三輛戰(zhàn)車,百來兵士,一個個持戈舉刀,把他們團團圍住。 楚子苓心頭一緊,覺得不妙,田恒已從車上站起身來:“等了尊駕許久,終是等到了?!?/br> 一句話擲地有聲,就見面前的人群分散,走出了一人,一個熟人。依舊容貌俊秀,身姿挺拔,但那人臉上,沒了整日掛著的和煦笑容,不再圓滑世故,到顯出了幾分冷峻,不是之前失蹤的林止,又是那個? “田兄,許久不見?!彼b遙沖田恒拱了拱手,開口道,“家主得知大巫在此,特來相迎?!?/br> 田恒唇邊顯出嘲諷:“敢問林郎效命何人,才能做出這等恩將仇報之事?” 為他治療足跡,為他meimei診治心疾,換來的卻是背叛和陰害,任是田恒,也要問上一聲。 林止望了那半掩的車廂一眼,恭敬道:“林某乃蕩氏門下,當(dāng)初若非家主,吾兄妹二人怕是再就棄尸荒野了。這等大恩,自當(dāng)舍命相報。” 他沒說子苓救治之恩,反倒說起蕩氏恩情。顯然,區(qū)區(qū)診治,還比不上家主的命令。 原來是蕩氏!田恒心底冷笑一聲,之前向氏奪權(quán),紛爭不斷,蕩氏倒是安安分分,還以為能投靠華元,誰曾想,竟然是藏在后背的黑手。他帶子苓到漆園,正是為了引蛇出洞,只是沒想到,竟是這個jian詐小人帶隊,且還來得如此之快! 見田恒不答,林止輕嘆一聲,沖著車廂深深一揖:“大巫莫慌,家主只是看不慣華元弄權(quán),并不想傷了大巫。等回到商丘,必好生供養(yǎng),不遜宮中?!?/br> 聽到這么厚顏無恥的話,楚子苓都?xì)庑α耍骸安辉競遥苛掷墒菫榱藡赡飭???/br> 她又何止一次救過那小姑娘,不求感恩戴德,卻未曾想成了救蛇的農(nóng)夫。若是被蕩氏抓住,就算留下性命,怕也是籠中之鳥。用來攻擊華元的把柄,怎能活的安穩(wěn)? 林止卻道:“若無家主施恩,嬌娘哪有黨參可用?吾自是為了嬌娘,還請大巫見諒?!?/br> 他說的正大光明,無分毫悔意,倒是讓聽到這話的人背心發(fā)涼。這人也許確實愛自己的meimei,但因這愛,生出了利爪獠牙,幾欲噬人。任何道理,任何情誼,都成了過眼煙云,無法在他心底留下印記。冷血的毒物,又豈會顧念他人? 楚子苓的心劇烈躍動了起來,一下一下砸在胸口,讓她呼吸急促,手心冒汗。這伙人來的太快了,如此多人,怎能逃過?也許她可以讓田恒先走,林止必不敢殺她…… 然而似是料到了她的打算,林止沖身邊人揮了揮手:“抓住大巫,其他格殺勿論?!?/br> 一聲令下,幾輛戰(zhàn)車奔馳了起來,持弓的車左,執(zhí)戟的車右,同時舉起了手中兵刃,駟馬飛馳,如同橫沖直撞的猛獸,向他們撲來。 “無咎!”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楚子苓驚叫出聲。只這單人匹馬, 區(qū)區(qū)幾個護衛(wèi),如何抵擋? 然而回答她的,是一聲低喝:“抓穩(wěn)了!” 田恒雙手持韁, 猛地一扯,馬兒長嘶一聲, 調(diào)轉(zhuǎn)馬頭,向外沖去。三輛戰(zhàn)車, 成個品字圍在三方,其中一輛正堵住了去路。見區(qū)區(qū)安車也敢來沖, 戰(zhàn)車上那弓手毫不遲疑, 搭弓放箭! 兩車相對疾馳, 長箭如電,田恒雙眼微瞇,只一偏頭, 就躲過了利箭。身上有甲,對面又只一個弓手, 何懼之有? 箭“篤”的一聲釘在了車廂上, 此刻兩車相距不足三十步, 對面車右已豎起銅戟,箭能躲過, 利刃要如何抵擋?! 誰料田恒一抖韁繩,前方駿馬長嘶一聲, 竟又偏轉(zhuǎn)了方向。急轉(zhuǎn)之下, 馬后懸著的車廂幾乎飛了起來, 向著敵方駟馬撞去。再怎么訓(xùn)練有素,馬兒也無法抗拒天性,這偌大車廂撞來,怎能不避?邊上驂馬立刻扭身,撞在了中間并軛的服馬身上,卻仍未躲過,被車尾擦到,頓時筋斷骨折,馬嘶聲聲。四匹馬亂作一團,任是御手如何驅(qū)馳,也動彈不得! 車廂“呼”的飛起,又重重落下,震的車身劇顫,險些翻到,楚子苓只覺跟坐過山車一樣,兩眼發(fā)花,指骨都攥的生痛。他們躲過了嗎?這是要另尋突圍的道路? 林止高聲叫道:“他們要往山林逃了!攔??!” 剩下那兩輛戰(zhàn)車,齊齊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欲前后夾擊,百來兵士也持刀持戈,沖向那小小安車。正在此刻,一聲長長呼哨響徹四野。隨著哨聲,那漆園吏居住的小院,竟傳來了急促腳步,二十幾個持劍的游俠兒沖了出來! 如今敵人面向山林,背向小院,這一下猛沖,直切腹肋,哪里能擋?林止又驚又怒,他們埋伏前明明搜過一遍,這群游俠兒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然而后悔也晚了,殺喊聲頓起,林止高聲道:“分兵!攔住他們!別讓人逃了!” 他們駕的是安車,御術(shù)如何高超,也逃不過駟馬戰(zhàn)車。只要逼停對方,自然能以眾擊寡,殺了田恒,奪下楚女! 然而田恒要逃嗎?駿馬再次被韁繩勒住,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他并沒有向著山林逃去,而是沖了回來! 早就設(shè)下伏兵,動用了原本準(zhǔn)備對付屈巫的游俠兒。魚已上鉤,焉能不殺? 一手挽韁,一手抽出了插在車邊的短矛,田恒怒喝一聲:“林止!” 叱咤聲猶如雷霆,轟然炸響。林止猛地抬起頭來,就見前方車架上站著的大漢,猿臂舒張,凌空揮下,一道銀光撕裂長空,直直向他射來! 如此遠(yuǎn),竟也能拋矛?這念頭剛一浮上,林止就知糟糕,再想閃身,卻已來不及了。短矛落下,身體似被重物一撞,向后飛去,肩上劇痛傳來! 敵方主使重傷,場中又是一陣大亂,那群游俠兒更是殺性大起,血光四濺。然而遲了一步的戰(zhàn)車,再次逼了上來。林止半跪在地上,嘶聲叫道:“抓住大巫,只要抓住大巫即可!” 四下猶如鼎沸,饒是單馬的安車都無法提速沖陣,被人圍困,腹背守敵,他要如何保住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林止目中血紅一片,死了戰(zhàn)兵,傷了臂膀,全無所謂!只要能抓住楚女,就能向家主交代,就能救回嬌娘! 楚子苓跌坐車中,指甲已深深陷入木欄,幾乎摳出血來。他們的人太少了,根本不足以抵擋敵兵,就算殺了林止,也未必有用,要如何才能逃出重圍? 正在此時,竹制的車簾被一把扯掉,前方那人,沖她伸出手來:“子苓,來!” 他們要棄車了嗎?楚子苓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握住那只大手,下一刻,腰上一緊,她騰空飛了起來! 不,不是騰空。攬著懷中女子,田恒一腳踩上車軾,猛力一跳,正正跨騎在了拉車的駿馬背上,反手一刀,斬斷了束著馬匹的衡木。 “抓牢了!”只對懷中人低語一身,他磕馬腹,那馬兒甩脫身后大車,向著前路沖去。 方才被沖垮的戰(zhàn)車還停在路邊,車上三人哪能料到還有單騎奔馳這招?根本不及阻攔。而后面追來的戰(zhàn)車,又被壞掉的車駕擋住了去路,眼睜睜看那一馬雙乘,消失在昏黃天光之中。 林止跌坐在地,半身染血,雙眼卻睜得極大,直直盯著那遠(yuǎn)去的身影。為讓華元失勢,家主廢了多少心力,怎能在關(guān)鍵時刻敗在他手里?一匹馬能跑出多遠(yuǎn)?蒙邑在宋國腹地,不出宋境,總能追上的! 那鉆心的痛楚,又從肩上傳來,林止竟不管不顧,踉踉蹌蹌?wù)酒鹕韥恚骸澳苓@些雜兵!快去追那兩人!” “執(zhí)事!你這傷不可挪動……” 有人在耳邊勸道,林止卻一把揮開:“速速去追!不可傷了那巫醫(yī)性命!” ※※※ 風(fēng)聲,無休無止的烈風(fēng)在耳邊呼嘯,雙腿斜跨馬上,無鞍無轡,無依無憑,似乎隨時都會跌下馬去,楚子苓只能死命抓住了身前人的衣襟,半分不敢放松。 他們竟然騎馬逃了出來?身后追兵可還能趕上?那些留下的游俠兒又當(dāng)如何? 本該有萬般思慮,然而這些都被奔馳的馬蹄聲敲散,驚駭、擔(dān)憂、恐懼,所有的雜念都慢慢消散,唯剩下身前溫?zé)嵝靥?,和那一聲一聲,沉穩(wěn)無比的心跳。 漸漸,天地間一切聲響,都不可聞,楚子苓只離那人更近了些,近到可以用肌膚感受那強有力的躍動。殘陽消逝,夜色籠罩,雙眼無法視物,那心跳卻更明晰了些,似乎與自己的心臟連在一起,生死與共。 在茫茫夜色中,不知奔出了多久,直到馬兒發(fā)出沉重鼻息,漸漸放緩了腳步。楚子苓只覺身前人一動,忍不住伸手去捉,卻被一只大手安撫的拍了拍:“莫怕,下馬歇息片刻。” 田恒勒停了馬,一躍而下,隨后扶著楚子苓的腰,把她抱下馬來。 也直到此刻,楚子苓才覺出自己渾身僵硬疼痛。早先是在車廂中磕的,隨后則是馬背上顛的,從未騎過馬,此刻她腰背都快散了架,還能不能走路都是兩說。 田恒似也料到了這個,根本沒有放下懷中人,一路把她抱到了厚厚的草墊上。當(dāng)身體終于再一次挨到堅實的大地,楚子苓渾身一軟,差點沒癱軟在地。 “你可還好?” 關(guān)切聲音傳入耳中,楚子苓抬起頭,月輪高懸,銀輝遍地,照亮了那人面上神色。他在擔(dān)心她,明明出生入死,奔馳御馬的是對方,卻還在擔(dān)心被護的嚴(yán)嚴(yán)實實的那個。 楚子苓說不清此刻自己的心情,只喃喃道:“無咎可還好?” 并非回答,而是同樣發(fā)問,田恒一怔,旋即笑了出來:“區(qū)區(qū)鼠輩,能耐我何?” 這熟悉的、狂傲的笑容,讓楚子苓回過了神,唇邊也帶出了笑。然而很快,她又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了對方衣袂:“那些游俠兒呢?能逃出來嗎?林止會不會派人來追?” “那些游俠兒不會硬抗,打一打就撤了,不必?fù)?dān)心?!碧锖惆参康?,“至于林止,自是會追上來,我還怕他不來呢。” 楚子苓眨了眨眼,并不明白。田恒見她面上神情,解釋道:“既然有會安排暗子,潛在你身邊窺探,蕩氏豈會就此罷休?前來埋伏,拿了人回去,交給那楚國來使,才是最好選擇。即便不交,也要讓你離開華元掌控,為己所用。因此他們必然會緊追不放?!?/br> 可是這對他們又有何好處呢?死敵銜尾,亡命天涯,并不輕松啊。 田恒也沒賣關(guān)子,直接道:“這波追殺,瞞不住華元。想要不被政敵詰難,唯有更賣力的去擒屈巫。也唯有如此,你的目標(biāo)才能達成,安安穩(wěn)穩(wěn)離開宋國?!?/br> 啊!楚子苓這下終于聽明白了。她來到宋國,就是為了報復(fù)屈巫。如今離開,田恒仍舊留了一手,讓她心中所愿有可能實現(xiàn)。難怪當(dāng)初他說,自有安排! 一瞬間,心中大石落地,連身上疼痛都消減了幾分,楚子苓露出了笑容:“只要我們逃出去就好。” “沒錯,只要逃出就好?!碧锖阕⒁曋媲拔⑿Φ呐?,心中五味雜陳。 他不愿提前說,是因為此計頗險,怕子苓憂心。然而敵人來的太快,這番突圍仍舊驚險萬分。歷盡千辛逃了出來,聽到還要被人追殺,她竟然沒露出半分驚容,只道“逃出去就好”。她是信他的,不論是跳車那一剎那的鎮(zhèn)定,還是此刻的安然,猶如可托性命的知交。若是旁人,他定會不管不顧,可她,卻是個巫者…… 心頭有一處被狠狠攥住,又壓了回去。田恒抿了抿唇,輕聲道:“你先歇息片刻,等到馬兒緩過來,繼續(xù)趕路?!?/br> 夜間兵士雀盲,戰(zhàn)車無法行駛,是拉開距離的好時機。等到了附近城鎮(zhèn),換身打扮,就安全多了。 說完,他起身向那邊的坐騎走去。楚子苓看著那月色下愈顯高大的身影,緩緩伏下了身。面頰貼在冰冷的草地上,心卻怦怦,依舊跳個不停。深深吸氣,再輕輕吐出,她終于閉上了眼睛。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