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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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shù)日后,江匪清理門戶已畢。二當(dāng)家做了把頭,大小嘍啰都重排座次。 入夜,側(cè)側(cè)輕寒,水華在槳畔聚了又散。二當(dāng)家看著掃蕩一空的匪巢,還是頓起兔死狐悲之感。今后的生計,也成了問題。若重整旗鼓,鐵鎖橫江,做無本的買賣,不知那江里的祖宗會不會再打上門來;若偃旗息鼓,做白道生意,江匪們都是悍野慣了的,不幾日就得壞規(guī)矩出事。他把酒壺和注子放到過去屬于把頭的紅泥小火爐上,曲肱半臥,愜意而煩惱地嘆了口氣。 江上傳來了悠遠(yuǎn)的笛聲。二當(dāng)家警覺地坐了起來,彎刀出鞘一截。 他看到了那個白衣人。 那個人長發(fā)披垂,發(fā)間夾著若干水藻,穿戴了一身潔白碧綠的梔子花葉,在江水上漫步。疏落的星光灑在他身上,梔子花皎白得好似月光。 江風(fēng)呼嘯而起,桃花簌簌落瓣,楊柳亂舞不止。二當(dāng)家睜大眼睛,把彎刀推回鞘內(nèi)。他見識過什么是天地之威,見識過什么是無可抵擋,更親眼見證了死而復(fù)生。那樣天地借力、萬類同仇的威赫……他不禁牙齒打戰(zhàn)——絕非區(qū)區(qū)水妖能為。他已將其人視作神明,此時此刻,敬畏讓他無心也無力抵抗。守崗的嘍啰居然毫無知覺。也許他們發(fā)現(xiàn)了,也不敢出聲。 白衣人放下短笛,在這片流過血的江域上歌吟起來:“魂兮歸來!君無天上些:虎豹九關(guān),啄害下人些。一夫九首,拔木九千些。豺狼從目,往來侁侁些……” 二當(dāng)家知道,該來的已經(jīng)來了,他必須開口。如無商量,說不定來人就要一網(wǎng)打盡。他清了清嗓子,呼道:“好辭!屈夫子之《招魂》!” 白衣人看他一眼:“看得出來,你曾是個讀書人?!?/br> 二當(dāng)家匍匐下來:“因讀書無用,入此道中?!?/br> 白衣人用銳利的眼光審視著他:“不是讀書無用,是心有正邪。古人云,開卷有益。書本是好的,但若用到了岔路上,讀過書的,比那沒讀過書的,可危險多了。” 二當(dāng)家雙眼盯著船舷,并不抬頭:“水仙深夜至此,是來談?wù)f道義嗎?”他長嘆一聲:“若說我等不該聚集為患,匪幫已盤踞在此多年,樹大根深,尾大不掉。若要解散,也沒有哪個兄弟肯應(yīng)聲。我要敢提,想殺了我當(dāng)首領(lǐng)的多得是。蛇鼠之巢猶未能輕移,何況是這么些不安分的人?若說我等不該殺人越貨,弟兄們都只會這項營生,不會正經(jīng)生意。今后不殺人倒還能遵守,要改換門庭,實屬艱難……” 白衣人截斷他話頭:“那我們今夜不談道義,只談利益,如何?” 二當(dāng)家疑惑抬頭。 白衣人走到船內(nèi),在船舷上拂衣坐下?!爸灰阍敢?,我倒有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br> 二當(dāng)家拱手:“愿聞其詳。” “今后,你們也不要再jianyin擄掠、傷害無辜了。我聽聞,此地行路從來艱險,除了你們,山林水澤還有眾多綠林莽匪,處處是行人埋骨之地。聽聞爾等向來與其他幫派不睦,想來也不怕他們?” 二當(dāng)家怔了一下,答道:“這是自然。我們一家獨(dú)大,罩得住地面。” 白衣人侃侃道:“今后你們可以沿途庇護(hù)過往商旅,收取路費(fèi),且制訂鐵律,絕不重復(fù)收取,絕不謀財害命。如今官府也巧立名目,收取路商錢財。你們只消收得比官府少些,商旅逐利,自然會舍了官道,來走受江匪保護(hù)的水路。這樣一來,改害民為利民,你的弟兄可以立身求存,官府也懼江匪悍勇,不敢插手,豈不兩全其美?” 二當(dāng)家聽得瞠目,半晌才應(yīng):“果然……可行?!?/br> 白衣人道:“這個法子,我早就想與你們把頭商議。不想他剛愎自用,不肯傾聽?!?/br> 二當(dāng)家看著他,緩緩道:“某愿一試?!?/br> “今日若不受此城下之辱,你也未必肯聽我說?!卑滓氯宋⑽⒁恍?,“想好了,既然應(yīng)下,便永無翻悔。你將我擬的盟約刻在江心石上,江中水族世世代代都會監(jiān)督你們。” 二當(dāng)家掣出彎刀,白衣人微笑不改。二當(dāng)家猛然運(yùn)力,將彎刀斷為兩截:“如違誓約,便同此刃!” 白秀才躍入水中。他覺得心很輕,很輕,輕得要浮起來,氣泡般飄上天際。新知州的船走遠(yuǎn)了,滅門血案走遠(yuǎn)了,轟轟烈烈的大戰(zhàn)逐漸淡去,連斬下他手指的嘍啰們猙獰的臉孔也作浮沫飛散。 現(xiàn)在,他唯一記掛的,是那天江中水藻般的柔發(fā),和明月般的容顏。 袁清蓮。 他念出這個名字,臉上掛著笑容。 鯉魚輕輕地游在他身畔。他太快樂了,連什么時候鯉魚出現(xiàn)都沒有發(fā)覺。 一直游到淺水,他才看見鯉魚:“呀!魚兒,我不是讓你在梨花樹下等著嗎?” 鯉魚道:“我擔(dān)心你出事,就跟著去啦!” 白秀才快活地說:“不用擔(dān)心了!江匪不會再為患了!” 鯉魚連蹦兩個筋斗:“太好了!太好了!” 白秀才笑:“怎么這么開心?” 鯉魚叫道:“仗打完了,匪患平了,你可以陪我玩兒了!你看你看,我可以跳得這么高了!”話音未落,它就卯足氣力,一蹦沖天。水珠追隨著它的尾巴,亮晶晶直升上天。白秀才仰著脖子,一直往上看。它跳得那么高那么高,看見江流成了一指寬,遠(yuǎn)處的村落成了蟻窩,游隼從下方掠過,白秀才成了一個小小的白點(diǎn)。它張大嘴歡笑著,大頭沖下往回落。柳條飛動著歡迎它,水泡跳躍著迎接它,白秀才的笑臉越變越大。然后它一頭扎進(jìn)了水里,“咕咚”一下打個圈,鉆出水面?!霸趺礃樱吭趺礃?!” 白秀才捧住它,一把抱?。骸昂敏~兒!真厲害!如今你一定是天底下跳得最高的鯉魚了。” 鯉魚笑著:“我能跳過龍門了嗎?” “能,一定能!” 鯉魚睡著了。它睡在梨花樹下,滿樹梨花如珠如玉,把夜晚照亮。幾朵梨花被風(fēng)兒托著,輕輕點(diǎn)進(jìn)水里。鯉魚紅紅的背脊像一道墨里朱砂,夜色中依然鮮明。它的頭動了動,觸著浮萍,噴出一個大泡泡:“花瓣澡,嗯,花瓣澡……” 白秀才躺在枝梢的滿簇梨花上,白襕衫隱沒在這皎潔無染的雪亮中,心中卻蘊(yùn)滿離愁。 他不能不去找袁清蓮。 那個純真的少女,美麗的少女,是否還等著他呢? 自上次走出袁府,已經(jīng)過了四五個月了。 自從成為水族,他的身體總是那么冰冷,無論如何都無法捂暖。他還記得她擁住他的一剎那,她的臂膀有多么溫?zé)?,多么柔軟,讓他整顆心都暖了起來。他記得,她飽滿得像一枝荷苞,柔嫩得像一枚新剝的蓮子,連羞澀都無比清香:“白大哥,你……”他記得當(dāng)時自己的承諾是:“我一定來……提親?!?/br> 想到這里,他就忍不住歡喜微笑,喜歡得心都疼了起來。 可是,鯉魚該怎么辦呢?他們在一起相依為命,彼此不嫌棄。它像個孩子,無比依戀他,信賴他,賠進(jìn)千辛萬苦,一路幫他實現(xiàn)做一千零一件好事的宏愿。 還差一件!還差一件,一千零一件好事就做完了。照他說過的話,鯉魚就該化龍了才是??伤?,那只不過是一時興起,編來排遣心頭空寂。好事做完,卻未化龍,鯉魚不會怪他,但他會怪自己。是他的無聊,他的欺騙,讓鯉魚看見那么多污濁,陷入那么多危險。他深知這謊言的荒唐,這才不斷督促鯉魚練跳高。如今,鯉魚已經(jīng)能跳得比它的同輩都要高了??捎姓l見過龍門?誰知道龍門的高度?若龍門真的是峭壁千丈高不可攀,鯉魚這樣辛苦地練習(xí),到底還有沒有意義?它畢竟不是飛鳥呀。 知道了真相,鯉魚會怪他嗎? 白秀才禁不住傾身下望。他在梨花中的身影,映在漆黑的夜波之上。鯉魚就棲在那片水下,憨憨地沉眠,不時吐出一個小泡泡:“嗯……好吃的……” 白秀才翻身,長嘆一聲,拂落了一朵梨花。波光蕩漾,亂了容顏。 安得兩全之計,以全佳人之情,朋友之義? 第31章 重逢 鯉魚知道,白秀才又惦記著岸上了。他說起腌韭花、紅木槿裹黃梅制的果脯、糖炸白玉簪、紫藤花餛飩,說起春耕的演劇、元宵的踏歌和春游的蹴鞠,說起一方琢作游魚形的歙硯,石色清瑩可鑒,發(fā)墨如何如何地好,又說起五年前的曝書會見了多少珍奇,八年前母親做的寒食十八頓滋味如何令人懷念……可鯉魚也禁不住愛聽,催促著:“后來呢?” 白秀才便笑瞇瞇地說:“趕明兒帶你去看。” 鯉魚哼一聲:“才不稀罕?!?/br> 正是春日,江水像母親的手,清涼又溫暖,撫得人好不舒服。風(fēng)景再不能這樣好,花兒趕堆兒開,恨不能一下子開盡似的,開了一層,又噴香地堆上兩層、三層。天上是花,地下是花,水里也映著花,漂著花。女兒裊裊娜娜地走過去,春衫比花兒還美。 到了寒食日,橋邊柳下的雜耍都收了去,沿途全是賣吃食的。賣稠粥的拿支簫嗚嗚地吹,以招攬食客。市鎮(zhèn)之民皆出外上墳,轎子頂上多堆簇楊柳雜花,通衢上士人如麻,游女如織。芳樹之下,園囿之間,杯盤羅列,唱酬不絕。 鯉魚忍不住了:“我要上岸!” 白秀才逗它:“人家上墳,你倒要上岸?!?/br> 鯉魚道:“我要聽歌!” 白秀才道:“我也會唱歌!” 鯉魚不依了:“我要吃子推燕,你會做嗎?” 白秀才托著鯉魚缽兒,于僻靜處上了岸。春風(fēng)料峭,吹得他有些冷,桃花片也粘在濕衣上。他打個激靈,身上的水便倏然收干,散作輕霧。 他往山上走去,那里正熱鬧,山上山下,滿山都是游人。一塊略平的草地上圍了許多人,淘氣的少年正在耍桿擊球。白秀才駐足看了會,那木球突然向他飛來。他急忙一手護(hù)缽兒,一手去擋。木球砸得他“嗷喲”一聲,額上登時紅了。少年把花棒一丟,忙過來查看。正在這時,白秀才抬眼看見一個背影,癡癡愣愣,拔腳便追去了,留下那少年追趕跳叫。 鯉魚在缽里顛得難受,怨道:“跑什么,他還能吃了你?”它探出頭,見前頭一隊華貴人物,便只顧著看了。大戶人家,連個丫鬟都是綾羅裹的。小廝也一個個都齊整,裝裹得比白秀才體面許多。前頭一個牽白馬的公子,兩頂朱漆轎子,鮮得像花一樣。白秀才深一腳淺一腳跟著,衣裾被草汁濺得青黃。 在一片端整齊楚墓地前,車馬停了,人物也從轎子上下來,作各種拜奠的事。鯉魚認(rèn)出了袁清蓮。她更加好看了,紅撲撲的臉兒,烏潤潤的眼珠,素衣淚妝,依偎在袁夫人身邊,十足的幸福模樣。白秀才只敢躲在樹后看。 不久,這一家子便往林子里去,在水邊桃李花下?lián)窳藟K地方,擺酒宴飲,家伎細(xì)細(xì)地奏起曲子來。袁清蓮果然是呆不住的,蹲著捉草里的螞蚱,被她哥哥拍掉,又拿帕子追撲一只黃蝶。未幾,林子里便熱鬧起來,又湊來了好幾家子,敢情與袁員外都是相識的。幾個女伴便在一處嬉戲。近處膩了,便各自帶了一二使女,告了父母,往路上尋新鮮物事去。白秀才遠(yuǎn)遠(yuǎn)隨行。 貨郎販夫的擔(dān)子,從山下鎮(zhèn)子一直鋪陳到山頂。袁清蓮拿著小荷包兒,與女伴一路游玩,買那精雕的小桃核、舞旗子的瓷兔兒、剛出爐的糖松子、七彩琉璃的華勝……走到一處,幾個扇兒攤都擺在一起,或字或繡或畫或染或縷金或合二色,紅白青藍(lán)密密地插著,好看煞人。販夫叫嚷著:“一等的團(tuán)扇撲賣啰!擲中了不要錢!不要錢哎——”袁清蓮問使女:“菊英,為甚么不要錢?”使女道:“小娘子,這叫博扇子。若三個銅錢全擲成背面,便叫作‘渾純’,白得他的扇子。”女孩兒們紛紛道:“這個好頑,我們擲去!” 吳家千金先擲,連擲了十來回,都擲不出一個“渾純”,反要倒貼幾十文。秦十五娘來擲了幾把,又賠了。夏家女兒不信:“你們不成,我來擲!”果然她也敗下陣來。袁清蓮忽道:“我試試!” 白秀才看她拈起銅錢,合掌祝禱:“天靈靈,地靈靈,神仙快顯靈!”銅錢叮咚幾下落下地來,都是背面。偏有一個旋轉(zhuǎn)不已,叮地一倒,正面向上。她撅起嘴:“怎的這樣!無趣!”又拈起錢來。 白秀才悄然走到她身畔。 銅錢落下去。幾滴露珠從草尖上彈跳起來,飛撞向銅錢。 袁清蓮的裙裾濺上了微微的雨霧。 銅錢叮咚躺下。她低頭,欣喜指道:“看!” 眾女伴看時,難得正是個渾純,忙催著:“好極了!再來!” 袁清蓮撿起銅錢,又拋一次。 松上露珠忽然連珠般砸下,正中空中旋轉(zhuǎn)的銅錢。青石板上鏗鏘一聲,三枚錢背齊齊向上。 販夫忙道:“小娘子恭喜恭喜!諸位快看,這位小娘子贏了!” 袁清蓮揀了一把蘭草絹扇和一把蜀錦扇。女伴們湊著瞧,都說好看。她正看著扇子,忽聽有人說:“也拿與我擲?!彼暱慈?,兩柄扇子都劈啪落在地上。 販夫拿銅錢與他,白秀才向袁清蓮微微一笑,松了手。銅錢蹦跳著一路滾,在她繡鞋邊彈了一下,叮當(dāng)落地,與扇子跌作一處。他俯身撿錢,袁清蓮垂手拾扇。鯉魚鼓起肚子,禁不住吐了個大泡泡。 白秀才連著擲了六個渾純,販夫恭維道:“官人好手氣,六六大順!”他回身看向袁清蓮。女伴們都眼睛亮亮地圍觀博戲,她只低頭弄扇子。白秀才在扇攤上揀了一水兒彩箋糊的光扇,問販夫要了筆墨,款款題字。他在淺紅扇上題“芙蕖”,粉白扇上題“菡萏”,鵝黃扇上題“水芝”,翠藍(lán)扇上題“優(yōu)缽羅”……寫罷,他將小扇子分送眾女伴:“我橫豎不用它,娘子們沾沾福氣罷?!迸簜冃ξ厥芰恕JO乱话鸭t的,白秀才看著袁清蓮,袁清蓮伸手抽了去。 回去路上,袁清蓮也不同他說話,只以目示意。白秀才知趣,不遠(yuǎn)不近地跟著。待女伴們散了,她才吩咐使女拿著東西快一步走,站在僻靜處道:“你還不過來?”鯉魚小聲道:“叫你過去!”白秀才按下它頭,快步跟了過去。 袁清蓮臉龐紅紅的,問他:“白大哥,你來提親么?” 白秀才支支吾吾:“急著看你,沒顧上帶禮。” 袁清蓮想了想:“不妨,這又不是家里,我們先見了父母哥哥?!?/br> 兩人雙雙入林,拜見袁員外夫婦。員外也大度,對妻女道:“他是世外之人,那些俗禮以后再說。不如我先替他尋份差事,再徐徐圖之?!?/br> 袁員外邀白秀才入席宴飲。天光花影,觥籌交錯,恍然不知今夕何夕。白秀才酒至微醺,方聽得袁員外道:“不知世上可有凡人成仙之法?”白秀才酒醒大半,方知袁員外是作何打算。原來袁家愿招一位“神仙”女婿,竟是為了“長生不老”,是為了“成仙”。 事到如今,只好塞責(zé)敷衍。白秀才勉強(qiáng)拿《道德經(jīng)》、《抱樸子》里的話,與袁員外、袁公子談玄。一席花下飲宴,便作了魏晉清談。 一日游宴,賓主盡歡。暮色四合,袁家要登車歸去了。袁清蓮手里拿著把紅箋小團(tuán)扇,含羞看了他片刻,一步登車。轎簾落下,她一面也不露。車輕馬疾,眨眼要消失在林后。白秀才托著鯉魚缽兒,緊跟了幾步,才見她調(diào)皮地伸出一只手,招了招。 頃刻間,草地上的露珠都往天上飛。白秀才歡聲大笑。鯉魚被他感染,也笑了起來。 第32章 大火 從山上回來,鯉魚就知道留不住他了。 白秀才時時要往岸上跑,帶鯉魚去看各種新鮮有趣把式。市中作雜手伎的,到晚不絕。踢瓶弄碗、弩子打彈、水戲兒、火戲兒、虛空掛香爐、放炮仗、燒煙火、變線兒、寫沙書、吃針藏劍……鯉魚瞪著兩個烏溜溜眼珠兒,整日仰著脖兒看,白秀才在旁侃侃解說。他時常采買些東西回去,鯉魚也只作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