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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喲，我說你個小妮子，騙得我好苦，想我一大把年紀(jì)為了做點(diǎn)好事跑那么遠(yuǎn)替人給你提親，你倒好，騙的我走了那多冤枉路，要不是碰了附近的獵戶，怕是走到天荒也走不到你家，你給我說說這是個什么意思？要是看不上柱子我早早地告訴了他們，免得柱子那么一好的孩子天天念著要娶你。要我看啊你們家也還未必比得上柱子家，人家家里好歹還有兩間屋子，你看看你們家，四口人就擠在一起，也不怕不小心看光了羞著自個。我說啊，都是勞苦的命，半斤八兩，還真以為自己是個大小姐了？”

    曲萍對她的話摸不著頭腦，只是媒婆的話說的實(shí)在過分，但為了自己女兒的婚事也只能好聲好氣的賠禮道歉。

    “我說，你家這妮子真該好好管管了，把我這騙的，腿都要走斷了。你說你家妮子要是真不想嫁就明著告訴我的好了，何必來坑害我呢?！?/br>
    媒婆越說越起勁，妞兒娘見媒婆氣的厲害，便端了杯水來請她坐下，一邊示意妞兒過來道歉。這還是呂毅第一次在現(xiàn)實(shí)生活中見到一個人這么會罵人，絲毫不遜于以前在電視里看到的那些潑婦。但想來自己也確實(shí)把她坑的不輕便走上前去扭扭捏捏的說道：“對不起大娘，是妞兒錯了，妞兒不該頑皮胡鬧，都是妞兒的不是，大娘別生氣了?！?/br>
    他有些討厭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他覺得自己越來越女性化了，這讓他的內(nèi)心多少有些抗拒，雖然他喜歡男孩但他卻不想變成個女人，除卻在許海威和父母面前孩子氣了一些其他時候都與正常的男生一般無異。

    “哎喲，可不敢，可不敢，我可不敢讓姑奶奶你道歉。你倒是開心了，害的我倒霉透頂，要我看這門親事我是提不了了，誰有本事誰來說，我就如實(shí)告訴柱子爹，說這張鐵牛的閨女厲害的很，我惹不起，讓他另請高明。不過我聽說你們可是從小就說了娃娃親的，怕是也用不著我來給你們正式的提一次親了吧?！?/br>
    張鐵牛聽到媒婆說不給提親了，頓時急了，要知道這方圓十里就她一個媒婆，她要不給說了妞兒的婚事就真的懸了，雖然他與柱子爹早有說好，但沒有媒婆的正式提親，名不正言不順以后終究會被人說閑話。再說這事傳出去對妞兒也不好，活生生把媒婆給氣回去，叫個什么事。張鐵牛急上心頭，對著呂毅一巴掌打了過去，張鐵牛是個莊稼人雖說上了年紀(jì)力氣卻也還大的很，這一巴掌使出了他平常揮鋤頭的力氣，打的呂毅直接摔在了地上。

    媒婆沒想到張鐵牛會動手打閨女，見這一巴掌打的也不輕，自己也不好意思再鬧下去了，便捋了捋頭上的紅花閉了嘴。

    呂毅捂著臉，心里一陣委屈，他從來沒有被人打過，就是爸媽也最多不過帶著玩笑的語氣嚇唬他幾句而已。如今雖借著他女兒的身體活了下來，但卻也沒有理由去替他女兒結(jié)婚，他更加沒有資格打自己的耳光。

    張鐵牛見他躺在地上捂著臉，又想起女兒前幾日才受了那么重的傷，方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下手重了些，但他想自己也是為了女兒好。

    曲萍趁著這機(jī)會說道：“這，您看我家鐵牛也罰了妞兒，我家妞兒和柱子的事......”

    “算了算了，算我怕了你們，看她也給我道了歉，就算了，現(xiàn)在的情況是柱子很樂意娶你家妞兒就是你家妞兒這樣子不知是個什么有意思，別回頭我給那頭交了信，你家妞兒又反悔什么的?！?/br>
    “愿意愿意，我家妞兒和柱子那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妞兒肯定愿意?！?/br>
    “那好吧，既然一家之主都做了保證了，我也就沒得什么說的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得趕緊去回個信，可憐了我這雙腿，酸的我喲?！?/br>
    曲萍聽了趕忙拿了一包碎銀子和兩個饃饃給媒婆?！罢媸锹闊┠耍€請您不要嫌棄，好生替我家閨女在柱子家面前說說?！?/br>
    媒婆掂了掂銀子又瞟了一眼饃饃將銀子接過揣進(jìn)衣兜里。“好說，本也就是我們該做的事，只是你家女兒還是要讓他學(xué)些規(guī)矩，柱子家雖然不是什么大戶人家，但但凡是人個，都要有個規(guī)矩，她這樣嫁去了那邊怕是要被公公婆婆嫌棄，我這是好心提醒你，可別以為我還在說閑話?！?/br>
    “知道了，知道了，我們一定會好好教妞兒的，您放心。”

    ......

    送走了媒婆，親事也說定在了三個月以后，那時莊稼都已經(jīng)收獲了，糧食充足，大家也都開始閑下來，正是辦婚事的好時候。張鐵牛想到這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呂毅被打了一巴掌，臉火辣辣的疼，心里滿是憋屈，剛剛好那么一點(diǎn)的心情又差了起來。最主要的是看這情形他可能真的要和柱子成親了。他怎么也沒想到竟然會這么的快。一連好幾天他都沒和他們說話，柱子也來找過他，但他沒有開門。

    入夜后，張鐵牛燒了一盆柴火便睡了，曲萍把呂毅叫了過去。

    “你爹那天下手重了些?！?/br>
    “沒事?！眳我阈目诓灰坏幕卮鸬?。

    “你爹不會說話。可他是為了你好，柱子是個好男人?！?/br>
    呂毅不語。

    “你一心想要攀高枝，可是那些大戶人家怎么會看得上我們家這情況，你爹和我是想你老老實(shí)實(shí)的找個人家，就像柱子家那樣的，踏踏實(shí)實(shí)的過日子?！?/br>
    “我沒想過攀高枝，我想踏踏實(shí)實(shí)的過日子?！?/br>
    “你不承認(rèn)，娘也不跟你糾結(jié)這個了，你要是想踏踏實(shí)實(shí)過日子就跟了曲柱?！?/br>
    “你不懂?！?/br>
    這一刻曲萍覺得眼前的妞兒有些陌生，事實(shí)上她隱隱約約的感覺的到，自從女兒受傷醒來后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性格溫順了許多，也似乎是沒有那么嫌貧愛富了。她覺得女兒能改掉這些壞毛病是福氣，但也覺得女兒有些不對勁的地方，至于哪兒不對勁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你忘了很多過去事？”

    “是的?！?/br>
    “那娘告訴你，柱子是個好男人，和你也是從小玩到大，你以前性子暴躁這附近許多與你一般大的男人都怕了你，只有柱子忍受的了你的脾氣，一直真心實(shí)意的對你?！?/br>
    “我知道，可是......”呂毅又欲言又止，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他代替了張妞兒的這件事。

    “可是什么？”

    “沒什么。”

    兩人陷入了一陣沉默，曲萍不時地有意無意的撥弄一下柴火，火越燒越旺，柴卻越來越少，但兩人似乎都沒有睡覺的打算。

    “我非要和柱子結(jié)婚嗎？”

    “只有跟了柱子，娘和你爹才能放心?！?/br>
    呂毅見她這樣的堅(jiān)決，知道自己是無法拒絕了?！疤印边@個字在他的心中一閃而過?？赏奶幽?？他一點(diǎn)也不了解這兒，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寸步難行。何況他現(xiàn)在是一個女兒之身縱使曾經(jīng)讀過無數(shù)的古文典籍，但在這重男輕女的古代社會，又有誰會關(guān)注他理解他？像蔡文姬那樣的人，縱有千般才學(xué)還是躲不過命運(yùn)的cao弄，雖也有李清照、卓文君那樣的所謂幸運(yùn)的人，但他們真的幸運(yùn)嗎？一個在國破家亡而無能為力的情境下度過余生，一個誓為夫君而活的女人卻在夫君做官后遭到冷落，雖然最終得以用一首《怨郎詩》挽回了夫君的心，但她仍然是被動的，封建社會下的女性大多都是如此，而他現(xiàn)在就是這樣一個弱勢群體中的一員。

    “去睡吧?！?/br>
    “恩。”

    “等一下。”

    “恩？”

    “柱子生病了，你找個機(jī)會去看看他?！?/br>
    “我知道了?！眳我憷淅涞幕卮鸬?。

    曲萍似乎還想要說些什么但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只得嘆了口氣。

    呂毅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并不怪曲萍，也不怪張鐵牛，因?yàn)樗麄儾恢雷约旱呐畠阂呀?jīng)死了，他們也是出于一個父母親為女兒的考量，這樣的好心他怎么能怪罪呢。

    長夜漫漫，呂毅一刻也沒能入眠，他睡不著，因?yàn)樗恢雷约旱奈磥韺窃鯓?。不過這一次他不會逃避了，他要學(xué)會自己去堅(jiān)強(qiáng)的面對。畢竟，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人真正的明白他的苦楚了。

    眼看離婚期一天天的近了，呂毅越發(fā)的不知所措。過去小野狼在他身邊的時候，他尚且沒有那種強(qiáng)烈的感受，現(xiàn)在他才發(fā)現(xiàn)，小野狼替他解決了多少本該由他自己面對的事情。他過去只知道讀書，從書里得到的東西來認(rèn)識世界，感悟人世，但他卻沒有意識到，他縱然飽讀詩書，但卻沒有足夠的真正接觸這個深奧的世界，導(dǎo)致他空有一身知識，卻一時不知該如何運(yùn)用。他記得自己曾經(jīng)讀到黃景仁的《雜感》時，其中有一句：十有九人堪白眼，百無一用是書生，被他所嗤之以鼻，連帶著寫這首詩的人也被他看不起。當(dāng)然，他對黃景人的詩詞成就還是十分敬佩的，他只是覺得這樣的人太過失意，絲毫感受不到這個世界的美好。現(xiàn)在他才明白，原來并不是黃景仁太過頹廢，而是世界對他太過殘酷。如今，他也慢慢的見到了這些困苦，他再也沒有那個勇氣去大聲的說：我就不信人生真的能這么艱難。

    對于那句詩，他也漸漸的感受到了其合理性，原來在古代，書生是真的可以百無一用的，就好比農(nóng)民尚可以耕作糧食來養(yǎng)活自己，書生若是不能走上仕途便真的是一生無用了，就好像現(xiàn)在的他，他尚且不知道這個朝代是否有科舉，可就算是有，他這女兒身恐怕就是他最大的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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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沒去看柱子，雖然柱子生病全是因?yàn)樗苍械嚼⒕?，但他卻不知該怎樣面對這個將要成為他丈夫的男人。

    曲柱因?yàn)椴×擞质寝r(nóng)忙的時節(jié)，那天之后也未曾來找過他，倒是曲柱的爹曲成來過幾次，那是一個和張鐵牛差不多年紀(jì)的中年男人。呂毅也是后來才知道，曲成是曲萍的哥哥，而柱子是妞兒的表兄弟。若是按照現(xiàn)代的說法來講，妞兒和柱子算是近親結(jié)婚。可那又怎樣？這個時代哪里知道近親結(jié)婚意味著什么，大家都覺得柱子是村里最好的小伙子，都覺得他能嫁給柱子是天大的福氣，但卻沒有人問過他喜不喜歡，開不開心，愿不愿意。其實(shí)他也并不是十分討厭曲柱，相反，他雖然覺得曲柱雖然五大三粗，但也傻得可愛。只是他不能，不能就這樣對不起許海威。他不能，但沒有人問他，即使問了他，他和他們也說不清楚。

    既然如此，那就自己吞下這苦果吧，他想，他總該試著習(xí)慣沒有小野狼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