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jié)
白曙瞟了一眼李麗,應該是這個女人,令懷孕中的白夏花誤會。懷孕的人,情緒敏感,一點風吹草動,就令她失去了判斷力,最后才釀成了這樣的慘劇。 “你的孩子早夭了,你的妻子身體不好?!卑资镆蛔忠痪涞卣f道:“你不應該在這里的?!彼麘撌卦诎紫幕ㄉ磉叀?/br> 閃電被白曙的這么一說,剛才還掛著淡笑的臉,瞬間就消失了。他真的是太不仔細了,以為夏花有家人陪伴,他不是必需品。 “對不起?!遍W電為自己的自以為是而道歉。 事實上,白夏花和閃電之間,并不存在白夏花所想的第三者。一切只是白夏花孕期想得太多的緣故。 白金氏知道原委之后,直接朝白夏花開罵,“閃電是個腦子不會轉(zhuǎn)彎的,對女人也不敏感,你有什么話,直接跟他挑明了。直接說一句,他和其他女人走得太近,讓你不舒服,你不喜歡。這難道很難嗎?你當初如果直接這樣說,就不會憋在心里,也就不會疏忽大意,被金泉撞倒……連自己的孩子都照顧不好,你還是個母親嗎?” 白金氏的話,帶著些惡意,本以為白夏花是個有腦子的,聽話,不至于跟家里其他的那些個蠢貨一樣,蠢得令她想要把他們都弄死。只可惜,后面發(fā)生的事情證明了,她想錯了。 “以后白秋菊、金茂和金泉到白家來,一律趕走?!卑捉鹗下曇羝降F鋵?,她早就應該下這樣的決定,在白秋菊生完兒子,再次回到金家的時候,她就不想再跟這個孫女有什么牽連了。她的孫子、孫女不少,用不著每一個都在身邊,特別是這種讓她心里不舒坦的。 白夏花的事情,白曙自覺沒有什么能做的了。有閃電陪伴,白夏花的心情好了很多。失去的已經(jīng)失去,沒法再回來了。所以白曙在把事情解決后,就回校了。 在白曙不在的這幾天,全校學生都在尋找那個據(jù)說是以滿分第一名成績進入大都大學的學生。經(jīng)過一番討論,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金重身上。金重年輕,是大都城本地人,是歷史系主任的弟子,條件跟傳說中那個“狀元”一模一樣。好奇心和隱隱的好強心,促使部分學生,直接向金重求證,有些甚至對甄主任旁敲側(cè)擊。對此,金重和甄主任的態(tài)度出奇的一致,皆是沉默不語。沉默,在某些人的掛念中,等同于默認。所以當白曙回到宿舍的時候,就聽到了裴秀的高彈闊論。 “金重的數(shù)學是滿分,我們教授每次上課都要感嘆一番,說這樣的人才,就不應該在歷史系里的浪費,華國經(jīng)濟正在飛速發(fā)展,需要一流的經(jīng)濟人才……也不知道金重當初為什么選擇了歷史……” 裴秀捶胸頓足。成績和能力才是學生最重要的法寶。金融系教授一口又一口地夸贊一個歷史系的學生,這叫什么事?他們金融系的學生都快羞愧死了。 中文系的韓技手里拿著一份《參考消息》報,看得正起勁,聽到裴秀所說的話,他有不同的見解,“首先,滿分狀元到底是不是金重,還未可知,而且一次考試成績并不能說明什么。第二,并沒有確鑿的證據(jù)證明歷史系沒有金融系好,你剛才的話,明顯是偏見!第三,上大學的機會難得,我們現(xiàn)在要做的不是說東道西,而是認認真真地投入到學習中去,將來畢業(yè)才能成為一個對國家有用的人!” 果然不愧是中文系的,陳述反對理由的時候,都是一堆一堆的。 裴秀撇了撇嘴,沒再說什么。 白曙洗漱完畢后,直接躺在床上睡了。等后半夜被尿意憋醒的時候,他看到對床廖利的被子里透著光亮。 他皺了皺眉,廖利的眼睛近視厲害,眼鏡不離身,韓技提醒過他幾次,讓他注意用眼,晚上不要再蓋棉被打電筒看書了,只可惜廖利并沒有聽。 當白曙從廁所里出來的時候,廖利被子里的燈還沒有熄。白曙爬上高架床,一只腳還踩在爬梯上,突然就頓了頓。廖利的呼吸聲非常弱,并非是陷入深度睡眠的呼吸,而是類似醫(yī)院中那些生命垂危的病人的呼吸。 白曙心一動,直接跳下了床,掀開廖利的被子,黑夜中亦可視物的眼睛看到了廖利變青的面容。 “廖利,廖利!醒醒!“ 白曙的叫聲,沒把廖利弄醒,倒是把把宿舍里其他兩個吵醒了。 “怎么了?大晚上不睡覺?” “廖利怎么了?” 白曙來不及解釋,就朝他們大叫:“裴秀,你去通知舍管,韓技,你去對面607號房找一下那個村醫(yī)。” “怎么了?為什么要找舍監(jiān)?”裴秀迷迷糊糊,還弄不明白到底是不是在睡夢中。 “廖利快死了!” “什么!” 裴秀和韓技立刻從床上坐直,兩人已經(jīng)完全清醒,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去做白曙剛才吩咐的事情。 因為廖利的事情,芳華樓一夜喧嘩。幸好有607室有個曾經(jīng)在農(nóng)村當過村醫(yī)的學生,他給廖利做了緊急措施,讓廖利能夠支撐到被送進醫(yī)院。 廖利的病情,是過度勞累所導致的休克。 廖利從前在三機部當工人的時候,就是一線工人,在流水線上,一站就是一天,有時候加起班來,幾天沒法睡覺。為了考上大學,他更是沒日沒夜復習。即使考上了大學,為了能夠在課業(yè)上精進,他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時間,看書學習,挑燈夜讀更是家常便飯。過度疲憊,身體機能向他發(fā)出了抗議。 “謝謝?!绷卫稍谛at(yī)室里,手上還掛著點滴,臉上已經(jīng)沒有那么蒼白了。他誠心誠意地向白曙道謝。若不是白曙發(fā)現(xiàn)得及時,他肯定要死在宿舍中了。 “好好休息。”白曙瞟了眼廖利露在被子外的胳膊,他的胳膊粗壯,明顯能看到凸起的青筋,身材一看起來就是高大健朗,跟他的病一點都不相符。 廖利第一次認真地去觀察他這個舍友。歷史系,家在大都城,為人低調(diào),很少說話,有些冷淡,但是氣場卻非常強,令人無法忽視。家境似乎很好,身上穿的衣服質(zhì)感非常好,宿舍里擺放的用品也是貴重的。成績應該不錯,不然也住不進芳華樓。最重要的是,長得好看,比那個據(jù)說是全校最美的校花更美。 白曙皺了皺眉,他不喜歡別人這樣打量他。 “你沒事就好,我先回去了。”白曙說完就離開了。 可是白曙剛推開病房的門,就被從外面回來的裴秀摟住肩膀。 “白曙,你真不夠哥們!你才是那個傳說中的滿分狀元,為什么不告訴我?害得我找了好長一段時間?!迸嵝沩斄隧敯资锏募绨?。 白曙一臉迷茫,弄不懂裴秀的意思。裴秀不懷好意地把嘴巴靠近白曙的耳邊,小聲地說道:“這下金重那家伙的臉可就丟大了!他成日里一副鳴然自得的模樣,不過卻原來是笑話?!迸嵝愕靡?。金重這段時間大活躍,雖然是公認出書呆子的歷史系學生,可是他卻是個善交際的,在什么圈子里都能遇上他。就連他們金融系的學習小組,他都能摻和一腳。 “真的?白曙才是那個滿分狀元?”廖利驚訝極了。他知道白曙聰明,平時在宿舍里雖不怎么發(fā)表意見,但是他的見解每次都是直指問題核心。 第188章 · 金重和賈主任不承認、不否認的態(tài)度, 讓大家產(chǎn)生了誤會。而金重又喜歡旁聽各個學院的課程,導致了越來越多人認識他, 并確認他就是那個傳說中的滿分狀元。 “這還是金融系的范教授上課的時候說出來的。大家都快被嚇壞了!真正的滿分狀元, 不是金重,而是白曙你!”裴秀手舞足蹈。“范教授對你真是推崇備至!他說你的想法非常先進,如果在金融系,將來定是國家棟梁?!?/br> 白曙無語,只是一次考試成績, 有必要夸張成這樣嗎? 裴秀看出了白曙的不以為意, 感覺到了自己的智商被侮辱。 “若只是高考成績,我還不會那么驚嘆了, 你前段時間是不是見過我們范教授?就是一個白發(fā)花花的小老頭兒,有些神經(jīng)兮兮的。他是我們專業(yè)最厲害的老師, 他提出了改革開放的理念,引發(fā)了各界學者的爆炸式討論?!?/br> 裴秀的眼中自帶欽佩的星星光芒。 華國的經(jīng)濟,被這幾年的動亂拖累了,目前明顯落后于世界先進國家。人民就像是鍋里的青蛙一樣, 溫水煮不熟,不溫不熱,也不沸騰, 只是單純地泡在里面,還沒法逃離, 偶爾有幾只飛過鍋子上方的飛蟲以供鍋底的青蛙解饞。 國家剛結(jié)束動亂, 這時候的社會的矛盾焦點, 已經(jīng)不是階級的矛盾,而是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zhì)需求和現(xiàn)有的落后生產(chǎn)力之間的矛盾。為了解決這個矛盾,國家邀請了全國各社會學、經(jīng)濟學、政治學的學者,集聚在大都城進行商討。大都大學成為了此次商談的會議地點,金融系作為相關(guān)院系,也負責了部分接待工作。裴秀作為金融系的活躍分子,自然也成為了接待人員之一,也知道了最新的議題——改革開放。 大都大學金融系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在國家還沒動蕩之前,就已經(jīng)是華國經(jīng)濟方面發(fā)展方面有名的專家了,動亂的這幾年,他被打成了資本主義,被自己的學生出賣,過了一段非常不愉快的歲月。所以即使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得到平反,恢復了教授的名義,但是對于學生卻不再像以前那樣掏心掏肺,也沒有辦法再招收弟子,只能上大課。 白曙和這位老教授的相遇,可以說是有些巧合,也有些滑稽了。當時白曙正從辦公室出來,在回宿舍的路上,看到一個老頭兒正拿著鋤頭在河邊樹下翻泥巴。白曙路過老頭兒的時候,就被老頭兒叫住了。 “小伙子,來。” 白曙看了看老頭兒花白的頭發(fā),愣了愣,指了指自己,老頭兒點點頭。白曙不得已,走了過去。 老頭朝白曙伸出鋤頭,“喏,幫我鋤一鋤?!?/br> 白曙從老頭兒手中接過了鋤頭。這鋤頭做得精巧,不是用來種地的,倒像是用來種花的。白曙聽話地在老頭兒指定的地方鋤上了了幾鋤,老頭兒用小鐵杷翻著泥土,挑出了幾根長長的蚯蚓。 “再來幾鋤,挖深一些?!?/br> 白曙再次看了老頭兒幾眼,使勁地在地上鋤了幾鋤。 老頭兒趁機再挑了幾根肥蚯蚓。 “夠了夠了,這點應該夠我拿去喂我家小白了。”老頭兒掂量了盛放蚯蚓的鐵桶,滿意地點了點頭。 “小白?”白曙皺了皺眉,這老頭兒到底養(yǎng)了什么東西,名字叫小白,還親自抓蚯蚓喂它? 老頭兒傲嬌地看了白曙一眼,這小伙子放在一旁的本子上署的名字就是“白曙”,姓白,跟他家的小白,是一個字了。 “小白是我養(yǎng)的一只雞?!?/br> 雞?白曙聽到這個回答,不由得吃了一驚,“我也養(yǎng)了一只大公雞。”不過不像這個老頭兒一樣,親自抓蚯蚓來改善雞的伙食。 兩個養(yǎng)雞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心領(lǐng)神會。 老頭兒趁白曙不注意,拿起了他的本子,翻了翻。剛開始,他只是隨意看看,看了幾頁后,頓時來了興致,“咦?你這是古代經(jīng)濟學?” 白曙點點頭,這是他這段時間呆在辦公室看書的時候,閑暇整理的古代社會經(jīng)濟學資料。 老頭兒一邊翻白曙的筆記,一邊不斷點點頭,“是個用功的。”他感慨了一句后,合上了本子,問道:“你研究的是歷史上的經(jīng)濟制度,那么現(xiàn)在呢?你覺得華國需要發(fā)展,應該用什么政策好?” 白曙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收拾了自己的筆記,慢里斯條地說道:“改革開放?!?/br> 老頭兒這下連手里的蚯蚓桶都顧不上了,猛地抓住白曙的手臂,“那你覺得應該怎樣做?”這小伙子跟他的想法一樣,只是知道有沒有詳盡些的想法。 “先開一個窗口,透些光再說?!?/br> 白曙說完后,老頭兒眼睛大亮,這小年輕,竟然跟他的想法不謀而合!他還想繼續(xù)追問這小年輕,對窗口的位置有什么想法,可是白曙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這老頭兒就是裴秀口中的范教授,金融系的頂梁柱。對于華國經(jīng)濟政策未來的走向,他有自己的一套見解,可是他的這個想法卻沒能在研討會上提。只因為太過于驚人,恐被打成資產(chǎn)階級。不過,當他聽到自己的想法從一個年輕小伙子嘴里說出來的時候,他心中產(chǎn)生了很大的震動。他有了一種感覺,感覺這就是命運,改革開放,真的是趨勢。所以他把自己的理念重新整理,并正式提出了議題。 改革開放的春風,還未吹到人民中間,就已經(jīng)在參與研討會的專家心中吹皺了一江春水。華國是否會產(chǎn)生新的變化,將來的路到底怎么走,就看此時的政策了。 范教授對白曙產(chǎn)生了興趣,他循著白曙的名字,在教務部找到了白曙的基本信息。卻原來,白曙不是金融系,而是歷史系的,還是那個被他的老伙計天天念叨的滿分人才。他原本還有些懷疑老家伙話里的真實度。只不過是一個學生,有才華到什么地步?能讓金融系系主任常掛嘴邊,嘆惋惜。直到他親自見過之后,他也不由得產(chǎn)生了和老友一樣的惋惜。這孩子去歷史系,是國家的損失。 也許正是因為心中懷著這樣的惋惜,范教授在上課的時候,不自主地會拿白曙跟金融系這群學生做對比,這一對比,他更是覺得白曙真的是個大好的苗子了,心中生出了想要收弟子的想法。只可惜,被白曙拒絕了。 “你現(xiàn)在可成為名人了!”裴秀眼中沒有嫉妒,只有深深的驚嘆。白曙能和范教授想到一塊兒去,提出改革開放,并想出開出試點窗口的辦法,他的眼光和經(jīng)濟學方面的造詣的確是少見的。 白曙可不想成為什么名人??墒撬M織不了別人的嘴巴,和別人的眼光,所以當他走在校園里的時候,就被人叫住了。 “白曙?” 是群陌生人,白曙沒見過的陌生人。 “你們認識我?”白曙淡淡地看了這群人一眼。 “你就是傳說中的滿分狀元,范教授口中的天才?”其中一個八字眉的男生攔在白曙身前,斜著眼睛問道。話里有些酸意,有些羨慕。 莫名其妙的一群人。白曙不想理會,他越過他們,往宿舍走。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劉清通知他,琉璃廠那邊的鋪面已經(jīng)重新裝修好了,就等著入住了。他打算下午的時候去看看。 “等等!”八字眉叫道。 白曙回過頭,“找我有事?” “不是說你是天才嗎?下周的全校知識競賽,敢不敢來?”八字眉把手中的一張紙狠狠甩在地上。 白曙隨即看了一眼,紙上用紅色筆寫著大大的三個字——挑戰(zhàn)書! 白曙的嘴角抽了抽,他可沒時間跟這群人這樣玩這種游戲。 “你是不是怕了?不敢接挑戰(zhàn)書?害怕失???害怕名不副實?害怕學不如人?”八字眉身邊的一個矮胖青年挑釁道。大都大學的學生,哪一個不是天之驕子,怎能忍受自己不如人的事實?一個外系的學生,天天被本系的教授掛在嘴邊,弄得他們金融系學生怪沒面子,心里也不爽快。剛開始聽說金重就是個滿分狀元的時候,他們?nèi)フ疫^他,結(jié)果發(fā)現(xiàn),算不上厲害,跟老師教授口中的天才,應該不是同一個人。 “我的確怕了?!卑资飸械酶@些人浪費口舌,干脆直接承認。知識競賽?根本就沒法證明什么。他也不想證明什么。 矮胖青年和八字眉他們被白曙的話堵得接不上話,人家自己都說怕了,明就是不想?yún)⒓哟舜胃傎?,難不成他們還能逼他? 即使在知識的殿堂,華國最好的大都大學,到處都是醉心學習的人,流言傳播的速度也是極快的。白曙拒絕這幾個人的知識競賽比試要求的消息,不到一天時間,就已經(jīng)人盡皆知了。這雖然給白曙按了一個沒膽兒、沒有真學識的名頭,當時相對的,他的生活也少了些嗡嗡亂叫的蒼蠅。 大都城的琉璃廠,一如既往地熱鬧,白曙先去邱老家中一趟,才回到琉璃廠自己的家中。 國家現(xiàn)在政策松動,老邱和蘭姑的生活比以前寬裕多了,沒有再藏著掖著。廖文軒——廖大家,資產(chǎn)階級的帽子也被摘掉了,白曙發(fā)現(xiàn),他又開始把玩核桃兒了。 劉清一早就知道白曙要回來,所以特地把白曙的房間打掃了一遍,還開了窗通風。白曙買的這座宅子挺大,想要維持鋪子和宅子的整潔,少不了要請人的??墒羌词箛椰F(xiàn)在政策松動,想要真的請人打掃家中衛(wèi)生,卻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稍不注意,就被打成封建殘余勢力。所以目前家中所有的清掃活動,都落在了劉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