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子是被人吃了！

    當(dāng)天，白曙回到家后，走到正房，順手就把正房的門緊緊關(guān)上了。他沒有猶豫地把看到的畫面告訴了白三朝和白金氏。這已經(jīng)是既定的事實，可以告訴他們。

    從這天之后，白家的孩子們被禁足了。白三朝和白啟智，還有白啟煌開始輪流接送孩子上下學(xué)。沒有大人陪著，沒有大人的允許，孩子們根本就沒法離開白家的院子。這鬧得白昌和白仁幾個非常不高興，他們已經(jīng)長大了，要出去跟朋友玩耍。不過白金氏一個兇狠的眼神，就把他們嚇唬住了，老老實實地待在家里。

    一連好幾天，劉清對著白曙都是欲言又止的。白曙當(dāng)然能感受到他糾結(jié)的情緒，每次當(dāng)他以為劉清會說出什么來的時候，結(jié)果劉清只是回歸沉默。

    這天夜里，白曙起夜，剛打開門就看到門口坐了一個人。

    “你怎么在這？”白曙驚訝地問道。差點嚇到他。

    坐在他門口的，正是劉清。

    劉清沒想到，白曙今晚會起夜，他很少起夜。他驚喜地站了起來，“我，我明天就去學(xué)校了?！?/br>
    所以呢？白曙疑惑地看著劉清，他知道這事情呀，明天不僅是劉清要上學(xué)，石正也要去。

    “你……”他想要說什么，可是還是沒能說出口，只是像往常那樣定定的地看著白曙。

    白曙被他看惱了，“你到底要跟我說什么？你有話就說，別幽幽地看著我！這幾天你這樣瞧著我，想說什么又不說，憋得我都難受。爽快些，利索些！”婆婆mama的！許是這輩子是被白金氏帶大的，他除了上輩子的沉默之外，性格多了幾分暴躁。

    “我放假就會回來的，你別忘記我。”劉清一股勇氣說道。他低著頭，有些忐忑，他能夠在任何人面前毫不膽怯。但是在曙兒面前，不知道為什么，他做不到。他想跟他說很多很多話，可是面對他的時候，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白曙無語了，這孩子，竟如此的黏著他？真是奇怪。

    生怕耽誤劉清去學(xué)校，擾亂他的情緒，白曙只能點點頭，“好，我等你回來。”

    劉清滿足了，他想要回房，但卻又突然停了下來，扭頭看著白曙，白曙奇怪地看著他，怎么了？

    劉清有些不好意思，但臉上還是沒什么波動：“你是不是要上廁所？”

    白曙點點頭，不上廁所，他這時候出來做什么呢？難不成賞月？

    喜悅的光芒從劉清的眼中，一閃而過，“我，我跟你一塊去?！闭媸切疫\，臨走前能和白曙做最親密的事情。他滿足了。這樣一來，白曙肯定不會忘記他了。

    白曙無所謂地同意了，他總覺得劉清這家伙似乎非常喜歡跟他一塊兒上廁所，興趣真是不一樣。

    白曙“哈哈”笑了兩聲，為自己剛才的胡思亂想覺得尷尬。

    劉清不明白白曙笑什么，但這并不妨礙他今晚的興奮。他和白曙的感情是非常好的。

    當(dāng)兩人從廁所中出來的時候，白曙朝劉清揮揮手，就瀟灑地往西廂房去了，而劉清則站在原地，看著白曙遠去的背影，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終于，在白曙他們開學(xué)一周后，劉清和石正也離開了白家。

    臨行前，石正狠狠地摟住白曙，大聲地在他耳邊說道：“不許你忘記我！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劉清悄無聲息地皺了皺眉頭，瞪了石正一眼，但是卻沒有說什么。

    等石正和劉清跟著白啟智和白啟煌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胡同口的時候，白昌和白義他們幾個抹了眼淚，而白梅她們幾個女孩子，已經(jīng)哭得直打嗝了。

    “說好了不哭的?！卑滋锬税蜒蹨I，對大家伙說道。開學(xué)了，他和白軍再次從都村回到了大都城。

    “對，咱不哭！別流那貓尿，誰再哭，誰就不是大男人！”白昌抹掉眼淚，鄭重地說道。

    一句大男人，就把在場的男孩兒抹眼淚的動作頓住了。

    “你們怎么還哭？”白昌有些不耐地看著白梅她們幾個女孩子。

    白梅流著淚，哽咽地堵了他一句：“我是女的，本來就不是什么大男人！”

    白昌語塞，白梅這家伙，真是難溝通！

    白曙以為石正和劉清離開的事情，可能會讓小伙伴們傷心一段時間，沒想到才兩天，大家伙就被一件事轉(zhuǎn)移了視線。

    公社食堂正式解散，想要拿定量糧，就要帶著糧本去社區(qū)定點糧店領(lǐng)取。九月初，白昌、白仁和白曙幸運地被白金氏欽點帶去糧站了。

    糧站門前，排了長長的隊，已經(jīng)排到了金魚胡同的中段。

    “這粗糧多，細糧少，油的話，每個人每月六兩。”

    “沒有富強粉了，只有全面粉。食用油只有豆油和菜子油。粗雜糧有玉米面、大馇子、小馇子……”

    ……

    白曙聽到人群中有人不斷傳達著這些消息。他守著板車，和白昌排在了領(lǐng)糧的隊伍里。而白仁和白金氏則在交錢的隊伍里緩慢挪動著。

    等白曙他們快排到的時候，白金氏他們終于交了錢，售糧員在糧本上登記好了要買的糧。白仁拿了糧本，就來到白曙他們面前，站在負責(zé)發(fā)糧的售糧員面前，嘴巴麻溜地報數(shù)：“十五斤豆油，一百二十斤玉米面，八十斤大馇子，八十斤高粱米?！?/br>
    售糧員帶著藍色的帽子，她的帽子上，衣服上，甚至是臉上和脖子上都沾上了一層薄薄的面粉。她不耐煩地看了白仁一眼，一把從他手上搶過糧本，瞅了一眼，就拿起一旁的公章，在糧本上蓋了一個戳。白金氏邁著小腳，雙手拿著口袋，等著糧店的售糧員幫她舀糧。

    白曙接過重比性命的糧本，這糧本上寫著：“此證為城鄉(xiāng)非農(nóng)業(yè)人口證明，在特定情況下，作為糧油定點、定量供應(yīng)憑證；人口出生、死亡、遷入、遷出必須持本證和戶口到當(dāng)?shù)丶Z食部門辦理手續(xù)，否則，后果自負。”（此為博客資料）

    等糧都裝好之后，白昌和白仁就推著板車回白家。

    白金氏臉上有著顯而易見的擔(dān)憂，白曙忍不住問道：“奶奶，你愁什么？”

    白金氏愣了一下，她的表情那么明顯了嗎？

    第102章

    ·

    沒幾天, 學(xué)校食堂也停辦了。無論是白曙他們的小學(xué), 還是白昌他們的初中，都沒了食堂。大伙都等回家吃飯。

    白家這幾日吃的都是醬油稀飯。這醬油稀飯，還是白玉氏跟趙家媳婦學(xué)的。不過雖然白家負責(zé)煮飯的是白玉氏, 但是負責(zé)下米的卻是白金氏。白玉氏把熬粥的鍋給洗了，往里面添了水, 這時白金氏才出現(xiàn)了, 她把裝在杯子里的大馇子和高粱米，慢慢倒入鍋里，再用勺子攪拌。等稀飯準(zhǔn)備熬好的時候, 白玉氏會往里邊滴上幾滴醬油，這粥就變成了淺黑色的了。

    白梅其實還挺喜歡這醬油稀飯的味道，只是再喜歡的食物, 也經(jīng)不住不吃餐餐吃的呀！她攪動碗里數(shù)得出米粒的粥, 巴巴地看著白金氏?！澳蹋蚁氤栽鹤永锏男“撞?！”

    作為家里掌管糧食大權(quán)的人，白金氏這段時間的權(quán)威迅速達到了最高點。

    白金氏兇狠地瞪著白梅：“吃，吃什么吃, 一碗稀飯還塞不住你的嘴？也不看看現(xiàn)在糧食多么珍貴！比你小的曙兒、白義、一一和二二他們都沒有說什么，你唧唧歪歪個什么勁兒？”女孩子胃小, 活動量也小, 吃多了浪費糧食。

    坐在白梅身邊的白昌縮了一下脖子, 其實他剛才也想抗議來著, 可是見meimei被奶奶罵, 他就住口了，暗自慶幸自己剛才沒有說出來。他用湯匙挑了挑碗里的幾粒煮熟的玉米碴子，想到屋里那一整套和麻子爸爸換來的《四國演義》，只能把心里的話憋了回去，一點兒不滿都不敢表現(xiàn)出來。他還欠著奶奶一周的口糧呢！

    原來，為了不讓麻子mama觸景深情，麻子爸爸決定帶著麻子mama搬離貓兒胡同，白仁和白昌知道消息后，鼓起勇氣，走進了麻子家，提出想要用糧食和他們換《四國演義》的事情。麻子爸爸和麻子mama聽到這話的時候，眼淚瞬間就流下來了。

    白曙把醬油稀飯喝完后，舔了舔嘴唇，說道，“奶奶，煮點小白菜也是可以的，反正它會再長起來的?！?/br>
    他說的那小白菜，是種在白家院子里的小白菜。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貓兒胡同能種菜的地方，都已經(jīng)被種上菜了。就連白家院子也不例外。

    白家院子本來是種著花草的，但這些花草前陣子被白啟煌和白啟智給連根拔起，種上了農(nóng)作物。不僅如此，白家但凡能“開荒”的地方，也都被種上了糧食和菜，真正達到了不浪費寸土。

    白金氏對這些糧食和菜，也非常寶貝，每隔一個小時，總要看上幾回。有一次，白昌和白仁打鬧的時候，不小心壓倒了地里剛長出來的菜苗，那我也不知道了，白金氏氣得臉發(fā)黑，差點想把他們趕出家門，幸好后來也只是罰了個面壁思過。

    “乖孫，這小白菜還沒有長大，等過兩天，它再大些，奶奶就摘了給你煮?！卑捉鹗峡粗资锏难凵?，異常慈祥。

    這惹得白梅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偏心！”憑什么，她吃就是蠢，白曙吃就是乖！

    白金氏可不是聾子，她虎著臉，扭頭看白梅，理直氣壯地說：“我就是偏心，怎么？你管我？”

    白梅嚇了一跳，捧著碗往后移，“沒！”她趕緊把醬油稀飯一骨碌喝完，扔下碗，就跑出去了。奶奶也不知道怎么了，這段時間，心情就沒有好過！還是不要惹她好了，奶奶心情好的時候，倒是非常好說話，但是心情不好，就像一個會噴火的妖怪！

    白曙的眼皮突然跳了跳，他抬頭看天，剛才還晴朗的藍天，此時已經(jīng)烏云密布。

    白金氏最新注意到了乖孫的不對，她順著乖孫的視線往外看，心里頓時也揪了起來。這幾日，邱氏托人捎來消息，說家中要收玉米，讓她回去看看，她正打算明兒個回去，但看情況是回不去了。

    “要下雨了。”白曙呢喃。

    “你說什么？”白金氏沒有聽清楚。

    白曙立刻站了起來，“奶奶，走，去都村?！彼脑捳f得又急又快，白金氏還沒反應(yīng)過來，白曙就已經(jīng)走到了門口?？墒遣艅偟介T口，他就碰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馮秋蘭，曾經(jīng)的東城琉寶齋大掌柜的女兒、白義的mama、白啟煌的老婆。

    白曙見到了馮秋蘭，跟在他身后跑的白金氏自然也看到了她。

    白金氏的臉?biāo)查g就拉了下來，“你還有臉回來？”

    馮秋蘭有些瑟縮。

    白啟煌露出牽強的笑容，有些討好地叫道：“媽?！?/br>
    “你還好意思叫我媽？我曾經(jīng)跟你說過，你愿意在外面和這個女人做什么，我不管，可是回這個家，不行！”白金氏的臉已經(jīng)恐怖得看不出色彩了。

    “媽！我錯了，我錯了，我以前真的錯了，求求您原諒我吧。我這些年過得真的，很不好。我知道錯了?！瘪T秋蘭跪在地上，她這些年在馮家過得并不如意，被磨平了棱角。兩個弟媳對她肆意辱罵和瞧不起。她名義上是為了照顧爸爸才被送回家中的，但是爸爸卻恨她不爭氣，說她丟人。但更讓她接受不了的是，因為這一年多來，家中的吃食特別緊缺，即使是白啟煌給她送了些，但依舊還是不夠，所以她兩個弟媳，開始打她的主意了，要把她嫁給一個鰥夫。那鰥夫長得丑就算了，關(guān)鍵是還打老婆，他上一個老婆就是被他活活打死的！她知道他們打的主意后，就跑去白啟煌單位找他求救，幸好白啟煌對她還有幾分情誼，把她帶回了白家。

    “白啟煌，你怎么帶這么個人回來了？”白金氏對著白啟煌怒斥，“你如果想跟她一塊住，那你搬出去好了?！彼刹幌肟吹竭@倆夫妻。

    白啟煌笑得有些尷尬，“媽，您就讓秋蘭在家里住兩天，我等下就出去找房子……”

    馮秋蘭聽到這，眼里閃過興奮的光芒，她以為白啟煌是想要跟她一塊出去住。她正暢想著未來一家六口美滿的生活時，白啟煌的下一句話把她的夢打碎了。

    “等找到了房子，我就讓她搬出去?！卑讍⒒涂蓻]想過為了這么個女人，而放棄自己的爸爸和mama。在他的觀念中，他是長子，要贍養(yǎng)老人的，爸爸和mama以后肯定會跟著他的。

    馮秋蘭怒了，美夢破碎的絕望，這股情緒的爆發(fā)令她忘記了她此時的處境，她大罵：“白啟煌，你到底還是不是個男人？你竟然連為了我反抗你母親的能力都沒有！”

    白啟煌勾唇，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我是不是男人，這不是明擺著嗎？我可是有四個孩子的人！兩兒兩女呢！”這可是他最驕傲的事情，家里老二生不出孩子，老三只有三個，怎么著都是他略勝一籌。

    馮秋蘭把白家當(dāng)救命稻草，但是，在這時候她清楚地認識到，即使白家還有她的孩子，即使白啟煌還給她負擔(dān)一定的生活費，但她在白家已經(jīng)沒有了立足之地。

    “媽？”白秋菊和白夏花背著小書包出現(xiàn)在院子里，她們倆吃完午餐后就回房休息了，還沒睡著，就被這喧嘩聲吵醒了。

    她們看著院子里散著頭發(fā)，分外狼狽，并在院子里大叫的女人，臉上閃過害怕和驚慌。在白義沒有出生前，mama非常寵愛秋菊和夏花她們倆，還會帶著她們一塊兒睡?？墒前琢x出生后，mama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再摟著她們睡，更沒有睡前故事了。有的只是一次次發(fā)泄似的謾罵和抱怨。其實，她們倆和白啟煌卻見過她之后，回來就決定，以后少去看她。

    馮秋蘭聽到這兩個聲音，眼中閃過了一絲光芒，這是最后一絲的希望了。孩子，還有孩子，只要她的四個孩子不放棄她，那么她就能以這個理由在白家住一下！這可是比在馮家強多了。

    “來，秋菊、夏花，你們告訴你們奶奶，告訴你們爸爸，你們想讓我留在家里陪著你們，看著你們一起長大！”

    馮秋蘭抓著兩個女兒的肩膀，使用的力道仿佛能把她們的肩膀給穿碎了。

    白秋菊發(fā)出了痛呼聲，使勁地掙扎，“你弄疼我了，放開放開。放開！”

    可是馮秋蘭一點感覺都沒有，她使勁地搖晃著兩個女兒，不讓他們出言。

    “哪來的女人？快放開我jiejie！”白義拿著一個木棍，指著馮秋蘭。

    馮秋蘭，有些不可置信，這就是白義，已經(jīng)長那么大了。她上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大約在兩年前，也或許在五年級？……

    “我是你媽，你媽呀！”馮秋蘭捂住嘴巴，哭泣，她想要把白義摟緊懷里好好安慰一番，可是白義躲開了。

    白義這個下意識的動作，觸碰到了馮秋蘭腦中那根神經(jīng)了，她猛地站起來，朝白曙撲了過去，“都是你。就是因為你害的！”若不是他的出生，她一定還是在家里的，也不會被白金氏的偏心，引得她失去了一個機會……

    白曙沒想到馮秋蘭會突然朝他發(fā)怒，他來不及反應(yīng)就被撲倒在地上，跌了個屁股疼！

    竟然敢打她乖孫？！白金氏怒發(fā)沖冠，把袖子一擼，就沖了上去！白曙他們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白金氏和馮秋蘭打成了一團。

    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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