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劉清看看已經(jīng)半耷拉在晾衣繩上的被子,想了想,也追了出去。 白義他們幾個就在胡同里玩耍著,看到白三朝、白金氏,還有白曙、劉清這一前一后跑出來,感到好玩,剛想要追上來,就被白曙大聲呵斥:“別跟過來,看好家!” 這聲呵斥,惹得白義他們停住了腳步,眼睜睜看著白曙和劉清跟在白金氏后面,離開了胡同。 可是當(dāng)白曙他們追出胡同的時候,已經(jīng)見不到白三朝的影子了。 “走,坐公共汽車去你小嬸那兒?!卑捉鹗馅s緊從兜里掏出錢,買了三張公共汽車票。她敢肯定,糟老頭肯定也坐車去軍區(qū)醫(yī)院了。 在公共汽車開往軍區(qū)醫(yī)院的途中,白金氏摸著白曙的軟軟的頭發(fā),語氣中有些憤懣,“乖孫,你那爸爸……哎……盡是惹事的。” 白曙低著頭,掩蓋住眼底的情緒,他的那個爸爸,從他出生的時候,就不像一個爸爸。他的mama,從他出生的時候,心里就只有那個父親,不,或許還留了一小塊地兒給白昌和白梅,可是卻沒有他的位置。 “你,還想不想要你爸?”白金氏的聲音非常輕。 白曙一愣。還想不想要?不,他從來就沒有過爸爸。就連大伯和二伯也比白啟后這個做爸爸的,給他的關(guān)愛更多! 軍區(qū)醫(yī)院很快就到了。 當(dāng)白曙他們下車的時候,就在公共汽車站,看到了白三朝。 “來了?”白三朝平靜地說道。他似乎早就預(yù)料到了白金氏會跟過來。 白金氏沒好氣,“能不來嗎?我只不過是說你兩句,你就給我甩臉子!”這糟老頭,這輩子嫁給他,她真是認栽了! 白三朝摸了摸他的小胡渣,“好了,以前那些事情,是我的錯,你也別揪著不放。都老夫老妻的了,別讓孩子們看笑話!”他還是要些面子的。 白金氏沒好氣得白了他一眼,作,就是作!她只不過是在老韓面前提了提他的黑歷史,他就作成這樣,還真是老不羞了! 第98章 · “這事情, 不能拖!得速戰(zhàn)速決!”白三朝這話說得十分果斷。男人最了解男人的心理, 他那三兒子, 是個多情的主兒, 若是讓他和那女護士再深入下去, 將來就更麻煩了。 白金氏點點頭, “這事情,得先去找小送問一問。看她知不知道這事情?!?/br> 侄媳婦就在軍區(qū)醫(yī)院,白啟后和女護士勾搭上, 應(yīng)該就是在他在軍區(qū)醫(yī)院養(yǎng)傷的那段時間。 宋醫(yī)生今天恰好沒有去手術(shù)室,所以當(dāng)她看到白三朝、白金氏以及兩個孩子出現(xiàn)在她的診療室的時候, 頗為驚訝,“叔,嬸, 你們怎么來了?”韓叔和韓嬸,今天不是已經(jīng)回去了嗎?這兩個老人怎么這會兒會出現(xiàn)在醫(yī)院里呢?宋醫(yī)生有些不明白了。 白金氏直來直往,沒有多說一句廢話,“小宋,我問你一件事,你老實說?!?/br> 宋醫(yī)生被白金氏嚴厲的模樣嚇了一跳, 白金氏那張臉布滿了兇狠, 所以當(dāng)她板著臉的時候沒,格外嚇人, “您說, 您說。我知道的話, 一定會如實告知。” “白啟后是不是和你們單位的一個女護士有什么關(guān)系?”白金氏走在宋醫(yī)生耳邊,小聲地說道。雖然這是侄媳婦的診療室,沒有她的允許,是不會有人闖進來的,但是白金氏的依舊擔(dān)心她的話被其他人聽了去。 宋醫(yī)生震驚,“怎么可能?”她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傳言。 侄媳婦看起來,似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白金氏和白三朝面面相覷。按理來說,白啟后和那個女護士的事情,在醫(yī)院這人來人往的地方,肯定藏不住,或多或少會有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傳到侄媳婦耳邊,可是這會兒看侄媳婦的樣子,是真心不知道。 難不成老韓看錯了?白三朝忍不住懷疑,但隨后就搖了搖頭,不,不,不會的,老韓的本事他知道,肯定不會有錯的!如此看來,只有一種可能了,那就是白啟后和那個女護士的事情,到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沒有被人發(fā)現(xiàn)。 白金氏和白三朝交換了一個眼神,白金氏沉著臉問:“白啟后這段時間是不是常來醫(yī)院?” 宋醫(yī)生快速地點點頭,白啟后的身體一直非常虛弱,不時得來一趟醫(yī)院,拿些藥回去。 白金氏了然,看來事情就出在這里了。 “哦,對了,”宋醫(yī)生突然說道,“今天似乎是啟后哥來拿藥的日子?!?/br> 宋醫(yī)生心里有些愧疚,白啟后在她眼皮子底下疑似和她們單位的護士鬧出了緋聞,而她竟然不知道!她只覺得十分對不起一直很照顧她的叔叔和嬸嬸。 “我?guī)銈內(nèi)フ宜?,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在藥房那邊。”宋醫(yī)生積極地想要彌補她的疏忽。 白金氏給她白了一個衛(wèi)生眼,無語地擺擺手,“別了,你這大醫(yī)生一出馬,那就顯眼了。若是真的逮住些什么,到時候我們可就難下臺了?!?/br> 她說完就率先打開診療室的門,出去了。軍區(qū)醫(yī)院拿藥的地方,她還是知道的。 白曙和劉清默不作聲地跟在白金氏和白三朝身后,也許是緣分,又也許是上天的指引,白曙他們沒到藥房,就在庭院中一處回廊,見到了偷偷摸摸的劉英。 白曙眼眸里閃過幽光,大跨步上前,一把把她從草叢里拉了出來。劉英少了當(dāng)年生白曙時的圓潤,這些年因為既要工作,又要照顧白啟后,她的身體變得很單薄,看著像是一陣風(fēng)就能夠把她吹走似的。她此時已經(jīng)瘦弱得竟能夠被一個九歲的男孩給拉起來。劉英站久了,不小心踉蹌了一下,眼看快要摔倒在地上,卻被又被白曙給拉了起來。 “你們怎么在這里?”白啟后詫異的聲音在白曙身后響起。 白啟后身邊站著一個女護士,這個女護士看起來三十多歲,生得格外俊俏,五官特別的凸顯,有幾分異域的風(fēng)情。白色的護士服穿在她身上,有著一種圣潔的感覺。她手里拿著兩顆文玩核桃,不停地轉(zhuǎn)動,看起來頗為喜歡這物件。白曙眼睛尖,發(fā)現(xiàn)這兩顆核桃雖然比不上當(dāng)年被劉英砸掉的那兩顆,但是檔次卻也不低。 “好家伙!”白三朝猛地上前,抓住白啟后的衣領(lǐng),“我竟生出你這樣的兒子!” “干……干什么,干什么呢?”白啟后有些磕巴。 幸好這地兒算是隱蔽,才不至于動靜大得能引來眾人的圍觀。 “還好意思問干什么?你自己干的好事,倒是有臉來問我們?”白三朝用手狠狠地敲了白啟后的腦袋一下,真是恨不得把他的腦袋打開,看它里面到底是裝了什么! “劉英,你老實告訴我,這是怎么回事?”白金氏慣來知道,白啟后是個窩里橫的,這事問他,他可不一定會說,干脆就直接從劉英這邊下手。反正這個兒子也算是廢了的。 白啟后瞪了劉英一眼,劉英低著頭,沒敢說話。 白金氏翻了一個白眼,這窩囊廢!“說,你若是不說,這事情我們兩個老的也就不管了,由著你們折騰。若將來他白啟后要和你離婚,跟這女人在一塊兒,你就等著喝西北風(fēng)去吧!”白金氏越看劉英越不順眼,這女人畏畏縮縮,整就一個軟根子,似是離了老三,就活不下去一樣!當(dāng)年真的不應(yīng)該讓老三娶她的,怎么說也得給老三找個河?xùn)|獅才行! 白曙把抓住劉英的手放開了,看這情況,劉英應(yīng)該是早就知道白啟后在外邊有個喜歡的主兒了。這個女人,真是既可憐,又可恨! 當(dāng)白金氏等得不耐煩,想要自己動手教訓(xùn)白啟后,逼他自個兒承認的時候,劉英就在白啟后的怒目之下,小聲地開口說話了,“他和這女人在一塊兒挺久的了,成天見地給這女人送些吃的、喝的、玩的,還有一些漂亮東西……有時,還會,還會給她寫詩……”她看過那些詩,里面情意綿綿,每看一首,她的心就像是被刀割一樣地痛。結(jié)婚十余載,白啟后從來沒給她寫過一首詩! “胡說!”白啟后大聲說道,“我和向鳳同志清清白白,你可不要誤了別人的名聲!當(dāng)年她救了我的命,我現(xiàn)在給她送些吃的喝的,難道就不成了嗎?不要用你骯臟齷齪的思想,來衡量我們倆的革命感情!你滿腦子只有糧票,只有錢,哪里能理解我們這些情誼堅貞的戰(zhàn)士呢?” 白啟后這話說得可難聽了。 劉英流著淚,哽咽著說道:“我,我也是上過革命學(xué)校的!”她當(dāng)年為了和白啟后同進同出,懷著身孕,還堅持在革命學(xué)校學(xué)習(xí)革命精神!可是沒想到,這會兒竟然被他說,骯臟、齷齪了? 白啟后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就你那覺悟,還上過革命學(xué)校?真是令人笑掉大牙!” “你說,你們是純潔的革命友誼?”白金氏似笑非笑,直接問那個始終站在白啟后身后,保持沉默的女人。她那張兇狠的臉,變得格外詭異。 那女人面色有些尷尬,右手緊緊抓住那兩顆文玩核桃,磕磕巴巴地說:“我,我結(jié)婚了,有丈夫,有孩子……我和白啟后同志的確是純潔的革命友誼。”她的眼神有些飄忽,但是卻又死咬著這層革命同志的外衣不放。 劉英聽到這,淚眼中閃著敵視的光芒。這女人,真是,真是……□□!她想了很久,才想到這個詞。 她在書店的時候,曾聽同事說過,某公社有個婦人,趁著丈夫外出,和公社另一成員勾搭上了,后來,事情敗露,就被社員們在公社大會上公開批評。當(dāng)初談到這女人的時候,同事們都評價她□□!劉英覺得,向鳳和那個女人一樣的□□! 向鳳面對大家懷疑的目光,挺直了背,顯得有些堅韌,但同時又有些令人憐惜。 白啟后心一緊,張開雙臂,把向鳳護在身后,他一臉的問心無愧,滿嘴的義正言辭,說話鏗鏘有力,“你們不要為難她。我們倆的確是純潔的革命友情。當(dāng)年我剛到野戰(zhàn)醫(yī)院的時候,發(fā)著高燒,昏迷不醒,牙關(guān)緊閉。是向鳳同志撬開我的牙齒,用自己的嘴巴含著藥喂我的。為了能讓我快速地從高燒昏迷中醒過來,她自告奮勇,把我的衣服脫光了,用酒精給我搽身子。也是她給我找了降溫的藥,幫我注射的。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隨著白啟后話音的落下,向鳳已經(jīng)羞得面色緋紅,可是白啟后還在繼續(xù)。 “當(dāng)年因為我身子弱,得補補??墒且皯?zhàn)醫(yī)院沒有什么營養(yǎng)品,物資還極度匱乏,還是向鳳同志,用休假時間,足足走了十里地,走到腳都磨破了,為我買到了核桃,磨成粉,給我煮了核桃粥……” 白啟后說著說著,便激動得雙手在打顫,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青春激蕩、熱血沸騰的年代。當(dāng)年,若不是因為接到爸爸白三朝和劉英催促回大都的信,他可能已經(jīng)留在了南邊,和這個女人在一塊兒了。 “那,我呢?”劉英卑微地看著白啟后,想要從他嘴里聽到他的認同。這些年來,她為他做了那么多,他從未對她說過一句好話。但是對這個叫做向鳳的女人,無論是他的言行,還是他的詩歌,都極盡贊美之詞。 第99章 · 白三朝嘆了一口氣, 扭過頭去, 不去看這個讓他覺得挫敗的兒子, “白啟后, 我這兩天就把你的戶籍遷出來, 你好自為之吧?!?/br> 老話都說, 糟糠之妻不可棄。他這兒子,算是養(yǎng)廢了。這事怪他,當(dāng)年覺得白啟后排行第三, 上面有兩個哥哥擋著,不用他負擔(dān)太多, 就一味地嬌著、寵著,沒有像教育白啟煌和白啟智那么嚴格,這才造就出了今天這樣一個兒子。 “爸!”白啟后大吃一驚,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白三朝。無緣無故把戶籍從家里遷出意味著什么,他很明白!爸媽這是在跟他劃清界限!只有人民的敵人,國家的叛徒,還有那些品行不端的人,才會有此遭遇。 白三朝抬手止住住了白啟后的話頭,“兒大了要分家, 況且你現(xiàn)在也不住在家里了, 把你的戶口遷到你單位那邊,正好合適, 家里也省些麻煩。” “可是……”白啟后還想說什么, 卻被白金氏打斷了。 “你可快給我住嘴吧!這事情, 我和你爸已經(jīng)商量好了,你可沒什么反對的權(quán)利。對外只說,你們夫妻倆現(xiàn)在在外面住,戶口遷出去,方便你們行事?!卑捉鹗现S刺地看了一眼這三兒子,表面一副溫和正氣的老好人模樣,其實最自私不過。 “白仁、白梅、白曙他們?nèi)齻€,你就不用管了,我們兩個老的還動得了,還能養(yǎng),您嘞就甭cao心了。”白金氏鄙夷地看著白啟后,白啟后就跟個大老爺一樣,可從來沒有關(guān)心過三個孩子。有沒有孩子,對他來說,都是無所謂的吧? 白啟后似乎被白金氏的話嚇到了。這是爸媽商量好的?為什么?他做錯了什么?他們要這樣懲罰他?媽剛才的話,分明就是說,如果他乖乖配合,那么家里就給他一塊遮羞布,如果他不配合,他們有的是理由把他趕出家門! 白金氏的聲音冷淡,就像在說一個陌生人。她和老頭子早就對這個兒子失望了,自從他搬出去后,自從他做出了捐錢讓自己受累的事情之后,他們就沒再管過他。但是即使把他當(dāng)不存在的人,他也還是會做出一些事情來惡心他們,時刻彰顯他的存在感。在這個時代,一個人的所作所為,會連累他背后的整個家庭。亂搞男女關(guān)系,輕則得接受教育,重則要坐牢!他們不能為了白啟后一個人,拿整個白家去冒險。 白金氏把目光投向劉英,“老二媳婦,你現(xiàn)在是個什么章程?”若是沒有白啟后在,這個媳婦倒是還能挽救得回來。但是如果她非要跟在白啟后身邊,那這個兒媳婦,也只能不要了。 劉英低著頭,沒說話。 “說呀!別像一個啞巴,我就給你兩個選擇,一是你跟他的戶口一塊遷出去,你們自己過自己的,二就是,和他離婚,回到家里,跟孩子和我們一塊過?!?/br> “我……我……”劉英看了眼白啟后,正巧白啟后也正看向她。劉英哀怨的眼神就膠在了他身上。 “說!“白金氏大聲呵斥,“別像個膽小鬼,說句話都得看白啟后的臉色!” 劉英嚇了一跳,反射性地說道:“不離婚,不離婚!”她不想離婚,也不想離開啟后。 白金氏沒再生氣,她深深地看了劉英一眼,“好!既然你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你就好自為之吧!” 劉英被白金氏深邃的眼神看著,不自覺就瑟瑟發(fā)抖,她,她并不是這個意思…… “好了,”白三朝臉上淡然而平和,“既然已經(jīng)這樣說定,那我們走了。后天我讓人把你的戶口證明拿過來給你。” 說完,他就跟白金氏轉(zhuǎn)身離開。 “等等!”白啟后突然叫道。 白三朝沒有回頭,倒是白金氏停住了,扭頭惡聲惡氣地問了句:“怎么?你還想說什么?”有什么可說的? “那,每個月給孩子的三十塊錢……”白啟后欲言又止。 白金氏暴怒,猛地撲到白啟后身邊,抬手就是兩巴掌,“你真是有夠令我惡心的!” “啟后!”“啟后!” 白啟后被白金氏打中的瞬間,響起了兩個女人的叫聲。她們看了彼此一眼,齊刷刷跑到白啟后身邊,心疼地拉著他,安慰他。 “奶奶,您別氣?!卑资锢×诉€想給白啟后一頓打的白金氏,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撫她。 白金氏被乖孫的小手拍著,喘了一口氣。她狠狠地瞪著白啟后,白啟后竟然不想付每個月三十塊的撫養(yǎng)費! “不用你給,以后他們?nèi)齻€都不用你的錢。不過,他們也沒有你這樣的父親?!卑兹琅f背對著白啟后,他說話的聲音緩慢而堅定。 白曙明白,爺爺和奶奶做出這個決定,心里肯定不好受。可是白啟后是個不□□,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突然就爆發(fā)了。華國成立差不多十年了,十年休養(yǎng)生息,國民們已經(jīng)從戰(zhàn)亂中緩了過來,該整頓的產(chǎn)業(yè),也已經(jīng)整頓好了,接下來就是思想了。一個新生的國家,不可能不從上至下對民眾的思想進行一次大清洗。當(dāng)權(quán)者的政治意圖,這兩年已經(jīng)慢慢展露出來了。 白三朝對白曙和白金氏說了聲,“走,我們回去。”就率先離開了。 白曙走在最后,他趁著白啟后和向鳳不備,從空間里拿出四顆長長的釘子,直接釘在了他們腳上,再迅速把四顆釘子收起來。他的動作很快,根本就沒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