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白曙看到白金氏吃力地把沉重的布料和舊衣裳晾在麻繩上,并細(xì)心地展平,他看到她那雙手,半藍(lán)半白,看樣子一時半會兒也洗不掉!他的心突然一酸,他如果能快點(diǎn)長大,就能幫奶奶了。都怪他,貪戀奶奶和爺爺他們的溫柔和愛意,不想長那么快,只想一直在他們懷里。卻沒注意到,他們已經(jīng)是半百了,經(jīng)歷了那么多年的烽煙炮火,即使他們再怎么保養(yǎng),也還是飽含了滄桑的。他突然就有些痛恨自己了,爺爺和奶奶那么小心翼翼地活著,他卻什么都不能做! 白金氏滿足地轉(zhuǎn)頭看乖孫的時候,竟然看到了他臉上的兩條淚痕,嚇得跳了起來,“怎么了?怎么了?”她慌忙地、跌跌撞撞地跑過來,焦急地詢問。 “奶!”白曙狠狠抱住白金氏,他太不應(yīng)該了,白金氏累得腰都直不起來了,他還要這么嚇?biāo)?/br> 白金氏見乖孫沒什么事,松了一口氣。乖孫很少流淚,甚至于不流淚,他這次突然流淚太反常了,太出乎意料了!但是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乖孫是在為她哭,她的心軟軟的。她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即使生了五個孩子,她還是第一次感覺到了那種血脈中切割不斷的聯(lián)系。這就是她的孫子,永遠(yuǎn)是她的孫子。無論他前輩子是什么,他這輩子就是她的孫子。 第29章 · 快過年了,整個白家開始彌散著一種熱鬧的氣息。 白曙已經(jīng)換上了白金氏做的絮棉中山裝,白金氏的染色技巧真是不錯,她把舊衣也一塊兒染了,染成了和布料相同的顏色,裁剪的時候,就把舊衣料子當(dāng)作口袋進(jìn)行裁剪縫合,所以白曙的這身衣服雖然是打了“補(bǔ)丁”,但是要細(xì)看才能看得出是“補(bǔ)丁”。白金氏為此相當(dāng)自豪,雖然現(xiàn)在大家都以穿打補(bǔ)丁的衣服為榮,但是她內(nèi)心深處,到底還是不認(rèn)同的。雖然她做不到反抗這種審美,但是花點(diǎn)小心思,還是能做到的。 “喲,乖孫這一身,看著就像舊社會的小少爺!”白三朝看著小小年紀(jì)就已經(jīng)顯出幾分俊美的白曙,有幾分自豪,又有幾分愧疚。自豪于,白曙不愧是白家的種,遺傳了白家俊俏的外形,愧疚于,乖孫明明就白家的小少爺,卻不得不藏著掖著,享受不了白家小少爺應(yīng)有的優(yōu)越生活。 “禁嘴吧,你!”白金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這話是能說的嗎?為老不尊!”現(xiàn)在國家反封建的思想潮流還火熱著呢,糟老頭這話要是被革命熱情高漲的分子聽到了,他們一家準(zhǔn)沒好日子過! 現(xiàn)在是民主國家,不興老爺少爺那一套! 白三朝見老妻是真的惱了,干咳了兩聲轉(zhuǎn)移話題:“你前個兒跟我說老二媳婦也想出去工作?” 白金氏放過他,沒再揪著他的錯處,她把乖孫放在床上,小心地幫他把被子蓋好,繼而說道:“老二媳婦還是出去工作工作的好,不然一直在家里,胡思亂想,不好!” 老二他們夫妻倆想要把白曙過繼過去的想法,她自然看得出來,她也不反對的,但是都快一年了,他們都沒有提出來,也不知道這倆到底顧忌些什么! 白三朝和白金氏那么多年的夫妻了,從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了。 “以后多讓乖孫跟老二他們接觸接觸,老三他們夫妻倆恁不靠譜了!”在白三朝的想法里,白曙以后肯定是要繼承白家的,奉養(yǎng)老二他們夫妻也是他的義務(wù)! 白金氏點(diǎn)了點(diǎn)頭,繼而斜著眼睛看了他一眼,“你到底幫老二媳婦搞定工作了沒?” 白三朝被白金氏的這一眼煞到了,都老夫老妻了,這老婆子還勾著他!哎,這老婆子真是愛慘他了! “已經(jīng)找好了!我辦事,你還不放心?”當(dāng)初趙家媳婦的工作就是他幫忙找的。 “在哪?做什么的?”白金氏把白曙打理好之后,就把燈關(guān)上了,她一邊往床上走,一邊問道。 “跟趙家媳婦一樣,都在廣和居。老丁前個兒跟我說,他那缺一個算賬的。老二媳婦不是跟她那秀才爹學(xué)過算賬嗎?我就跟老丁提了一嘴巴,他同意讓老二媳婦試試?!睆V和居在戰(zhàn)爭中被國家收管了,老丁是廣和居的掌柜,他在廣和居很能說得上話,一個會計(jì),他還是能做決定。 白金氏對這個安排很滿意,白玉氏不僅是個好吃的,還是個蠢呆呆的,她和趙家媳婦的關(guān)系非常好,她們倆在一處上班,她放心。哎,都是些蠢貨,讓她老了還那么cao心! 屋里漸漸安靜了下來,等白三朝和白金氏的呼吸趨于平穩(wěn)的時候,白曙猛地睜開了雙眼。他剛才剛想睡著的時候,腦中浮現(xiàn)了一幅令他心驚膽戰(zhàn)的畫面!畫面中,是一個陌生的街道,天空正下著大雨,有些坑洼的地方已經(jīng)蓄滿了水,偶爾有一輛車經(jīng)過,濺起水花,濺到了路邊屋檐下躲雨的人,引起了一陣罵聲。此時,白三朝匆匆忙忙地從一個胡同里沖了出來,正好撞到了一個人,不小心被撞倒在地上,這時候,一輛車從拐角沖了出來……后面的畫面,白曙沒有看到,因?yàn)樗呀?jīng)醒了,害怕地醒了! 臨近年底,正是廣和居最忙碌的時候,白玉氏上工后,根本就是成了被抽打的陀螺,轉(zhuǎn)個不停,家里的活兒,自然做得就少了。劉英的書店,在年底,工作量也不少。于是乎,家里的活都壓到了馮秋蘭和白芳身上。剛開始的時候,有婆婆看著,馮秋蘭不敢偷懶,但是隨著要做的活越來越多,馮秋蘭不開心了,雖不能罷工,但是偷懶還是能的。 這兩日,白曙因?yàn)樾睦锓帕耸?,心神不寧,白金氏把精神都放到他身上,沒注意到老大媳婦把活都扔給了白芳。等白曙恢復(fù)了正常,她這才發(fā)現(xiàn)家里的活都是白芳在做。她頓時怒了,叉著腰,就去找馮秋蘭算賬。 白三朝在白金氏出門之后,探出腦袋張望,想要趁機(jī)出去溜達(dá)。這兩日,也不知道乖孫怎么了,像個跟屁蟲一樣,跟在他身邊,只要一沒看到他,他就開始哭!老婆子心疼乖孫,轉(zhuǎn)頭就把他拘在家里陪孫子!他已經(jīng)兩天沒出門了,那些老家伙肯定在念叨他了! “爺,哇……” 白曙看到爺爺要偷溜,趕緊使出了殺手锏。 “哎呦!乖孫喲,乖孫!停停停,爺爺我不出去,不出去!”白三朝頭皮發(fā)麻,趕緊收回跨出去的腳!真是造孽呀!乖孫離不開他,他起初是很自豪的,那老婆子成天圍著乖孫轉(zhuǎn),也不見乖孫舍不得她!但是,現(xiàn)在這情況,他真是左右為難呀! 白曙是干打雷不下雨,見爺爺不出去了,就收了聲,恢復(fù)了正常。 “爺,在家!”白曙強(qiáng)調(diào)。他現(xiàn)在說話越來越流利了,但是因?yàn)樘焐筒皇窃挾嗟娜耍砸埠苌僬f話。 白三朝眼睛一轉(zhuǎn),笑得像給雞拜年的黃鼠狼,“乖孫,爺跟你打了商量,爺帶你出去玩怎么樣?” 他知道乖孫聰明,肯定能理解他說的話。 果然白曙想了想,點(diǎn)點(diǎn)頭,“玩!”他不可能一直這樣拘著爺爺,他必須要知道發(fā)生事故的地點(diǎn)在哪里,爺爺為何會出現(xiàn)在那里! 白三朝樂了,他快速抱起白曙,拿了件厚外套給他披上,就急匆匆地出門了,千萬不能讓老婆子看到! 等出了家門,白三朝長舒了一口氣,白曙看著好笑,不就是在家里呆了兩天嗎?用得著像是剛出籠的小鳥一樣嗎?就跟奶奶說的一樣,恁孩子氣了!比他這個孩子,更像孩子! 白三朝可不知道乖孫對他的評價(jià),若知道,他肯定是氣急了,怪老婆子敗壞他在乖孫心目中的形象。 “走,爺爺今個兒帶你去看看大都城!”白三朝興致勃勃,他早就想帶乖孫出來了,老婆子一直不許,沒想到今天歪打正著了。 還沒走出貓兒胡同,白曙就聽到一聲吆喝:“木梳嘞!桃木的。”他的眼睛往那邊看了看。只見一個滿臉喜氣的中年男人,挑著扁擔(dān),扁擔(dān)上放了好幾把木梳。 白三朝也看到了這賣梳子的,這還是個認(rèn)識的咧,“小竹,又來賣梳子啦?”他跟這賣梳子的游商打了聲招呼。 小竹臉上帶笑,嘴巴倍兒溜:“白叔,怎么,今天要買梳子給嬸子嗎?我這除了桃木的,還有梨木的,這是棗木的,這是杏木的。結(jié)實(shí)耐用,包準(zhǔn)好使!”他說著就把擔(dān)子放下,拿出一把把梳子,展示給白三朝看。 這是他遇到白三朝時的習(xí)慣,雖然白三朝每次都不買,但是他聽得認(rèn)真,所以他從來沒有放棄過這個客戶。做生意的,不就是這樣嗎?遇到每一個客戶都認(rèn)認(rèn)真真的。 而這一次,他不懈的努力終于有了回報(bào)。 “有沒有更好些的?!卑兹压詫O放到地上,去查看一把把梳子。 小竹驚訝,他非常激動,沒想到這白叔竟然會搭話,竟然真的考慮要買梳子。小竹到底是走街串巷,在大姑娘、小媳婦兒面前歷練過的,他很快就恢復(fù)了正常。他把木梳挑子敞開了,擺出一個大漆梳妝匣子。一層層的格子,銅質(zhì)的疙瘩拉手锃光瓦亮,一層格子一個小抽屜,里面各式各樣的梳子都有。本色的,清漆的,大漆的,褐色的,黃色的……應(yīng)有盡有。白曙看得眼花繚亂。末世,很少有人會去留意自己的頭發(fā),像他,上輩子頭發(fā)就是拿刀刮的,短得不能再短了,沒用過梳子…… “叔,您瞧瞧這檀木梳子,上次楊大娘就是買了把檀木梳子,她原本整宿睡不安穩(wěn),氣色不大好,用了我這梳子時候,一夜睡到大天亮,氣色也好了。還有這棗木梳子,上次丘大娘在我這買了一把,現(xiàn)在發(fā)質(zhì)明顯變好了……” 小竹滿嘴的舒經(jīng)活血理論,張口就來各種真實(shí)案例,都誰誰買了什么 ,現(xiàn)在身體好了,眼不花了,睡得香了,頭不疼了,止了咳了…… 白曙驚奇地看著他,心中佩服,這人說了那么多,嘴巴難道不累么?一把梳子都能被他夸上天!真是有夠能的!這賣東西也是憑本事的,像他這種嘴巴拙的,看來是成不了這樣的小商人了。白曙頗有自知之明,在游商這個職業(yè)上劃了個叉叉! 選木梳相當(dāng)講究,白三朝朝小竹擺擺手,示意他停下。小竹閉嘴了,白三朝拿起一把梳子,如老學(xué)究一般對白曙說道:“乖孫,爺跟你說選梳子,硬木最好是果木,棗木是上品。選的時候,要找那些沒有蟲眼、沒有節(jié)子、沒有枝丫、沒有空心的。你看這把棗木梳子,用料是好料,做工精致,上面的‘西山夕陽圖’刻得自然流暢。再看看齒兒,非常規(guī)整,中間略后,梳邊梳尖薄且非常潤滑,整個梳身潤澤,手感非常好!是難得的上品?!?/br> 白曙聽得認(rèn)真,他以前從來沒想過一把小小的梳子,竟然還有那么多的說法。 一旁的小竹憋得厲害,白三朝一講完,他就開始奉承了:“白叔,您知道得真多!您眼光也是夠毒辣的,您手上拿的那把是花市那邊的老師傅做的,我好不容易才搶到這一把。只有這么一把!” 白三朝笑了笑,是不是只有這一把,他不知道,他想要買梳子,也只是為了防止老婆子生氣,買點(diǎn)東西回去好哄她。 “這得多少錢?”白三朝雖然不是真的沒錢,但是不討價(jià)還價(jià),人家還以為他是冤大頭呢! “這得一塊,只此一把,賣了就沒貨了!”小竹心喜,終于做成這一單了!萬事開頭難,一單賣出去了,他一定能賣第二單! 白三朝想了想,拿出了九毛五分,“諾,給你。”看在他每天挑著重物走街串巷的份上,看在他每次見到他都帶笑的情況下,還是別那么狠了,能少五分錢,也算講價(jià)成功了。 小竹像是吃了大虧一樣,可憐巴巴地接過錢,“哎呀,白叔您真是精明。哎,誰讓我們是老朋友呢,少五分就五分。” 白三朝把梳子裝進(jìn)口袋里,還拍了拍,安定地想:有了這把梳子,老婆子就好應(yīng)對了!他告別了賣梳子的小竹,便意氣風(fēng)發(fā)地對白曙說:“乖孫,爺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第30章 · 白三朝叫了一輛帶篷子的三輪車,車子往和平門外走。那拉車的大爺長著禿頭,看著不大正派,但是白三朝似乎跟他頗為相識。 “老韓,近來生意可好?”白三朝笑著跟他拉家常。 老韓一邊蹬著車,一邊回他:“還成,最近接了個幼兒園接送的活,還算過得去?!?/br> 白三朝點(diǎn)點(diǎn)頭,“現(xiàn)在國家穩(wěn)定了,但是你還得悠著點(diǎn),要徹底洗白,你就得忍著咯!” 老韓“哈哈”地笑出聲兒,“這生活,雖然窮了些,但是活得有滋有味的,也挺好的,不用擔(dān)心炮火,不用擔(dān)心哪一天就一命嗚呼了!” 白三朝非常認(rèn)同他的說法,華國現(xiàn)在雖然窮,但是它給了大家伙一個機(jī)會,一個享受安寧從頭再來的機(jī)會。在解放之前,老韓是混道上的,命是在刀子口上懸著,幸好國家成立了,他才得以改頭換面,從新來過。雖然拉車沒有以前在道上的時候賺得多,但是他現(xiàn)在至少可以和家人活在陽光底下了,不必要擔(dān)心自己哪一日出了事,連累家人。 很快,老韓拉著白三朝到達(dá)了目的地。 白三朝下車的時候,給了老韓一塊錢,剛想離開。老韓就把他叫住了,“可用不了這么多?!彼页鼍琶X遞給白三朝。 白三朝接過錢,“哈哈”一笑,沒說什么,抱著白曙就往熱鬧的地方走了。 白曙看了眼踩著車子遠(yuǎn)去的老韓。在寒冷的冬日,他只穿著單薄的褂子,卻也渾身是汗。 白三朝感覺到了乖孫的視線,摸了摸他的小腦袋,“你現(xiàn)在所處的時代,既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糟的時代。” 白曙看著白三朝,沒法理解他這句話的意思。白三朝輕笑,沒有解釋,“走,爺爺帶你去見識見識!這可是大都城最有意思的地方了?!?/br> 白三朝身體算健朗,抱著白曙走,竟一點(diǎn)兒也不累。他帶白曙來的地方正是琉璃廠,琉璃廠的書畫大棚,此時正熱鬧。 他們停在了一個畫花卉的大棚。掌柜的一看到白三朝就笑著跟他打了聲招呼,“白爺今個兒可是帶了小孫孫來,看這小公子生得眉清目秀,長得真好,有幽蘭的清俊。” 白三朝只抿著嘴笑,這掌柜姓侯,嘴巴最是會夸人,他此時說白曙長得俊,像幽蘭,是有緣由的。只因他家畫棚里的畫家,此時畫的正是蘭花。 那蘭花畫得出奇的沉穩(wěn)大度,不張揚(yáng)自個兒的氣質(zhì),隨意勾畫的幾筆,就凸顯出了蘭花特有的沉靜幽雅。那畫已經(jīng)到了尾聲,畫師正提筆題字,只見他摒住呼吸,果敢地?fù)]毫,虛實(shí)相濟(jì),行云流水。等停筆的時候,那畫師抬頭看到了站在他面前的白三朝和白曙,眼睛一亮,也不知道是真的覺得白曙像幽蘭,還是聽了掌柜的話后,臨時想出來的。只見他再次拿了畫筆,在蘭花旁的一空白處添了個小人兒,寥寥幾筆,就勾勒出了一個清瘦沉靜的小男孩。 “真不錯!”白三朝看著那剛添上的小人兒。畫師的技巧不錯,那小人兒長得和乖孫神似,使他忍不住滿意地夸出聲來。 侯掌柜欣喜,給畫家一個嘉獎的眼神。 白曙看到了這個眼神,覺得有趣,他一點(diǎn)也不反感對方的做法,因?yàn)樗娴耐ο矚g這幅畫。 “喜歡?”白三朝看到乖孫眼中淡淡的欣喜,生出了逗他的想法。 白曙抿著嘴沒有說話,爺爺眼底的惡趣味他可看出來了。想逗他說話呢! “乖孫,你不說話,我怎么知道你喜不喜歡,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歡,怎么會知道要不要買?”想要乖孫說話可真不容易,這小子,只會一字一字地蹦出來!哼,按他說,他肯定是能說話的了,但就是懶!他今個兒就想逗逗他,若是他說了個小長句,他就能在老婆子面前得瑟了,這可是長臉的事! “買!”白曙的確喜歡那幅畫。 “哦,買什么?爺爺不知道曙兒說什么?!卑兹捎行┯魫灹?,小乖孫到底像誰呢?惜字如金!白家也沒誰這樣的呀!這樣可不行,嘴皮子溜的,總是比嘴拙的活得順乎! 侯掌柜身邊的畫師忍不住開口:“小公子說要買這副蘭花小兒圖呢!” 白曙看著那畫師,點(diǎn)點(diǎn)頭。 侯掌柜見自家畫師壞了客人逗孫的樂趣,忙一個巴掌打在他的腦袋上,“你這沒眼力見兒的!” 畫師挨了一掌,委屈噠噠地站在一旁。明明他說的沒錯呀,小公子都點(diǎn)頭了。怎么就挨了掌柜的罵了? 白三朝哈哈一笑,戲謔地對侯掌柜說:“那小畫師,該不會是你家公子吧?”長得倒有幾分相像,最重要的是,那么蠢的畫師,那么年輕的畫師,竟然能在眾多書畫大家的畫棚中享有一個角落,沒關(guān)系,他可不信。 侯掌柜笑了笑:“見笑了,見笑了,那蠢貨是我小侄子。” 果然如此,白三朝也沒再逗白曙,直接說道:“這畫我要了,待會兒干了來取?!?/br> “好咧!”侯掌柜開心地應(yīng)道,并和氣地問道:“店里來了一批名家畫作,您老再看看,有什么看得上眼的?” 白三朝擺擺手,“不必了,我今個兒帶孫子出來隨意瞧瞧?!倍械亩贾?,這琉璃廠的書畫作,魚目混珠,真假難辨,好些工匠做得跟原跡一樣,是真是假難說。他今個兒可沒那心情去鑒別。 “咦,老白?”一個驚喜的男聲從白曙他們后方傳來。 白三朝一回頭,笑出了聲,“老?。∧憬駛€兒也帶孫子出來?” 白曙好奇的看這來人。老丁,這名字他聽說過,是廣和居的掌柜。這老丁長得像個彌勒佛一樣,滿面紅光,他身上抱了個小號的彌勒佛,也就是他的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