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馨沒想到杜銳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十分尷尬。“我，我，我不是這個意思?！?/br>
    “你知道我不是沖你的條件來的，咱倆同事這么多年，我就是看重你節(jié)儉，對自己未來有規(guī)劃才跟你好的?！彼Z氣急急，“我要是為你條件，比你好的多了去了，我干嘛跟你呀……”

    杜銳歉疚的點點頭：“我知道，你也別多想，我知道你是真心真意想跟我在一起，但是我得把我家的情況給你說清楚?！?/br>
    張馨憋著表情嚴肅看他，杜銳一派緊張，看著看著，張馨噗嗤一下笑了，用手推著杜銳的頭：“傻樣吧?！?/br>
    兩人牽著手再度往前走，張馨嘆氣?！拔铱茨銈兌偶已?，除了你傻，剩下的都是聰明人?！?/br>
    “你這是夸我還是損我？”

    “夸你唄。”

    “我怎么覺得你回家這一路都不大高興呢？”

    杜銳握著張馨的手不由得用力了些：“怎么高興的起來啊，你看見今天坐在我對面那個人了嗎？”

    “胡唯，我記得呀，你三伯的繼子，上次你和二丫吃飯還說起他來著。好像是個當(dāng)兵的？”

    張馨對胡唯很有印象。

    吃飯時他話很少，但非常受杜家爺爺?shù)年P(guān)照。

    “唉……”杜銳長長憂郁嘆息。“二丫和他在一起了?！?/br>
    “啊？！”

    胡唯獨自在客廳坐了一會，打定主意，雙手撐住沙發(fā)站起來，起身上二樓。

    杜嵇山正在書房整理這些年自己攢的存折，心里想著到底該怎么分，正想的出神，胡唯敲門，老爺子下意識把存折關(guān)進抽屜里。

    “怎么？”

    “爺爺，有空嗎，跟您聊聊？”

    這可難得，杜嵇山很高興，一招手：“進來，來，坐著說。”

    他以為胡唯是工作上遇了什么難處，或者和杜希之間的事情，擺好長談傾聽的姿勢，十分歡迎。

    誰知，胡唯壓根就不是來找杜嵇山談心的。

    他是氣吞山河以掩耳不及盜鈴之勢來跟這個家的大家長要人的。

    祖孫倆面對面。

    胡唯說：“爺爺，我交女朋友了?！?/br>
    “?。俊倍棚轿Ｗ?，有些意外，但也很欣慰：“是，是在虬城認識的？”

    “不是，在雁城就認識了?！?/br>
    那能是誰？

    杜稽山微皺眉，猜測：“是你在機關(guān)的同事？還是同學(xué)？”

    “不是?！焙ㄝp笑，“是我自己認識的?！?/br>
    杜嵇山哦了一聲，繼續(xù)了解： “多大了，搞什么工作的?！?/br>
    “比我小一點，現(xiàn)在還沒找到合適工作?！?/br>
    “沒工作倒是不要緊，現(xiàn)在社會就業(yè)難，慢慢找，不能心急?！倍呕胶芾斫猬F(xiàn)在的年輕人，“現(xiàn)在發(fā)展的怎樣？是想帶家里來，讓爺爺看看？”

    “看，倒是不著急，我就是擔(dān)心她家里不同意?！币欢亲庸硇难鄣男『鸂斅N著二郎腿，當(dāng)著人家爺爺?shù)拿鏀[事實講道理，滿臉擔(dān)憂悵然差點活生生把老人家進了坑里！

    “這女孩呢，父母不在身邊，家里就一個長輩說了算，我呢，一個當(dāng)兵的，條件也不算太好……”

    “哎，不能這么講，誰說你的條件不好?！倍呕讲粷M意地反駁，“你繼承了你母親的優(yōu)點，長的堂堂正正，在部隊鍛煉過，又念了不錯的大學(xué)，受過高等教育，工作收入都穩(wěn)定，爺爺要是有閨女都想她嫁給你，她家里為什么不同意？”杜稽山是真的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蠻緊張?！半y不成還和上回那個姑娘一樣，嫌棄咱？”

    沒有道理啊。

    他家這情況是復(fù)雜了些，可也不是拿不出手。

    論長輩，杜嵇山是工程師，大學(xué)教授；論這一代，雖說他有兩個爸爸，可哪個也沒給孩子丟臉。

    何況他那親爹還是虬城赫赫有名的人物。

    “她是跟你要東西了，還是提什么條件了？你要是真認可了，喜歡了，爺爺跟你爸商量著辦，肯定能為你做到?！?/br>
    杜銳是孫子，胡唯也是。

    杜嵇山以為他是看見杜銳要結(jié)婚，也按捺不住了。

    好好好，結(jié)了一個是一個，回頭給這些禿小子都嫁出去，只留他家一個寶貝二丫在身邊，那得多省心。

    “倒是沒提什么條件，這樣吧，改天您替我出個頭，跟她家里人見見面，幫我多說兩句好話?！?/br>
    “沒問題啊，爺爺還能幫你把事辦砸了不成？”杜嵇山打開茶杯蓋子，呷了口茶葉，從茶杯里抬眼問：“姑娘叫什么？家里幾口人？”

    “叫杜豌。”

    “哦……”老爺子細細品味起這個姑娘的名字，跟他還是本家，杜豌，聽著很秀氣，只是有點耳熟。

    杜豌。

    杜——豌——

    一口茶葉噴出來，土綠土綠地茶葉片子沾到杜嵇山嘴唇上，老爺子‘呸’‘呸’兩聲吐掉，站起來揪著心口?！八猩叮俊?/br>
    “滾！滾出去！”

    小胡爺被連人帶鞋的攆出來，還在門口扯著脖子商量：“爺爺，您剛才不說了嗎，我給您當(dāng)女婿您都同意！我也沒別的要求，您沒女兒，孫女我也能將就，實在不行，我倒插門啊！”

    杜嵇山在屋里氣吞山河的跺腳：“胡唯，我告訴你小子！今天你不許睡二丫的屋子！去樓下，睡沙發(fā)！”

    八十多歲的人了，氣的在屋里只打轉(zhuǎn)轉(zhuǎn)，嘴里念叨。

    一不留神還他娘的養(yǎng)了個小王八羔子，敢打二丫的主意，晚上吃了我家的飯扭臉就要來娶我的孫女！這是什么行為，這是引狼入室??！老爺子越罵越遠，連帶著自己那個沒出息的三兒子也罵了個遍。

    當(dāng)初非要娶胡小楓，娶來娶去，搞出一段孽緣，還留了個混小子在身邊。什么時候?qū)Χ敬媪诉@樣的心他竟然都不知道。

    想起胡小楓，老爺子抬頭看了看墻上的全家福。

    忽然像霜打了的茄子，蔫了。

    照片里的胡小楓穿著淡藍色連衣裙，笑意盈盈的挨著杜希。老爺子想起她剛嫁到杜家來時，她對自己無微不至的照顧。

    她帶著剛從縣城回來的二丫去逛商場，給她買好吃的，好穿的，二丫甜甜叫她三娘，那時老爺子就含著眼淚想，什么時候我家丫丫真有這么個媽，他死了也閉上眼了。

    看著看著，杜嵇山顫顫巍巍蹲下，去柜子里取了個東西出來。

    一個四四方方的相框，罩著塊素布，將布拿開，是張老式黑白的結(jié)婚照。照片里是對年輕夫婦，細細看去，男人一表人才，相貌英俊，女人眉眼柔婉，嬌俏生動。

    正是杜銳和二丫的父母。

    杜嵇山摟著相框，貼著自己的胸口長長吐氣，壓抑著自己激動的情緒，輕念。

    小滿啊……小滿……

    胡唯被攆出來，在走廊聽見有異響，他尋聲走到杜嵇山臥室一看，發(fā)現(xiàn)本來已經(jīng)睡著的禾禾醒了。

    正虎頭虎腦地站在小床里，邁著小短腿想爬出去。

    小孩子睡醒了臉蛋紅紅的，穿著棉線衣，稀薄的奶毛睡得亂七八糟，胡唯笑著走過去順了順禾禾的頭發(fā)，俯下身看他的眼睛：“你想干嘛啊？”

    禾禾見到胡唯并不陌生，他認識他。

    一咧嘴，伸手讓胡唯抱。

    胡唯給他從小床里抱起來，禾禾巴著胡唯的脖子又拼了命地蹬腿，胡唯偏頭就試探著問了一句：“想撒尿??？”

    禾禾不蹬了。

    胡唯肩上一歲的禾禾迅速往樓下跑，嘴里威脅他：“憋住，千萬憋住?！?/br>
    禾禾臉往胡唯脖子里埋了埋，有點害羞。

    小胡爺活了這么大還沒被童子尿澆過呢，快步扛著禾禾往廁所走，他開始給還是個寶寶的侄子上關(guān)于男子漢的課。

    “尿，你也得分時候，分場合；找合適的時機，對準(zhǔn)合適的地方；你要連自己這玩意都控制不住，將來還能干大事嗎？”

    禾禾聽的云里霧里，稚嫩小臉茫然看著胡唯。

    胡唯沖他一挑眉毛：“聽懂了？”

    禾禾配合著天真點頭，似懂非懂。

    小胡爺給他抱到馬桶上，脫褲子，扶著禾禾的兩只手，禾禾征求他意見似的仰頭，好像再問：“小叔叔，這個地方行嗎？”

    小胡爺鄭重點頭，給他個眼神，還配合著吹了幾聲口哨。

    小孩子夜里醒來，一般都需要mama安撫；禾禾醒來沒看見mama，撒了尿回來有點想哭。

    小胡爺哪里哄過孩子，只能耐性給他裹個厚衣服，抱著在屋里一圈圈地走，走的他都困了，禾禾還沒有想睡覺的意思。

    走到廚房的陽臺上，望著幾扇倒映著兩人身影的玻璃，小胡爺問他：“你想你姑姑嗎？咱倆給她打個電話？”

    禾禾眨眨眼，一聽小姑姑，有些興奮的樣。

    小胡爺單手抄著孩子，另一只手去褲兜摸手機，按下號碼。

    二丫從人聲鼎沸的火鍋店里出來，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接電話?！靶『?？”

    她將信將疑。

    電話一接通，禾禾立刻清脆叫了一聲：“豬豬—！”

    二丫把電話離遠了點重新看了眼號碼，剎時心里軟的一塌糊涂。

    她放輕了聲音，“禾禾，是你嗎？”

    聽見小姑姑叫自己，禾禾立刻眉開眼笑，又大聲喊：“豬豬??！”

    把姑姑叫成豬豬的人，只有禾禾。

    才在桌上把衛(wèi)蕤放倒，二丫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頭，身后是紅火熱鬧的一家家飯館，她接著來自雁城的地方，不禁有點想家。

    禾禾捧著小胡爺?shù)氖謾C豬豬長豬豬短的嚷了半天，才被搶回去。

    玩累了也鬧夠了，禾禾趴在胡唯的肩頭，想睡覺了。

    四下重歸寂靜，一陣呼吸相聞。

    二丫像剛喝了杯碳酸飲料地舒爽，從心底里感慨。

    “小胡哥，我好想你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