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看來那次是我擋了你們的情路。”李恭自嘲?!傅氖?,那次在街上碰到葉沉,他將她拉走的事。他那時還想不到,他們將有這樣的糾葛;他那時還滿懷期待地展望著自己和劉珂的未來。 確實(shí)很諷刺。 劉珂說:“也祝你早日找個如意媳婦兒?!?/br> “你們女人就是這樣,自己幸福了,就看不得別人孤苦伶仃的?!?/br> 劉珂又笑:“哪有?我是真心的。買賣不成仁義在嘛?!?/br> “感情你把婚姻當(dāng)成‘買賣’了?”李恭哭笑不得。 “沒有愛情的婚姻,就是一件暖手寶——暖手不暖心的那種。可不是買賣呢嗎?還有一二手之分呢?,F(xiàn)在不是倡導(dǎo)共享經(jīng)濟(jì)?婚姻就是共享人生?!?/br> “Iealist(理想主義).”他下論斷。 “算不上,只是單純想找個我愛的人。僅此而已。很幸運(yùn),我能認(rèn)識他?!?/br> “瞧瞧你這小女人姿態(tài)?!崩罟Э床坏盟@樣。畢竟他曾喜歡過她。也只是“曾”。未得到過的人,總會對擁有的人產(chǎn)生羨慕甚至嫉妒之情。 劉珂笑了。 “你現(xiàn)在開朗了很多?!崩罟дf。這一發(fā)現(xiàn),讓他更嫉妒葉沉了。 評斷一個男人最大的魅力,不是看他能夠吸引多少女人,而是最愛他的女人,愿意為他改變什么。 “是嗎?”她摸了摸自己的臉。他不說,她還從未發(fā)覺。 “沒錯?!崩罟肓讼?,說,“以前你也笑,卻笑得很淡,像云;現(xiàn)在你笑得像太陽了。不一樣的笑?!?/br> “虧你還是個文科生,形容得這樣爛俗?!眲㈢孓揶硭?。 “沒辦法,”他聳聳肩,“‘入世’太久了?!?/br> 這塵世是個巨大的泥潭,有的人陷得深,爬不上來了;有的還在掙扎。 劉珂最后回答了他前面那句話:“以前天空有多灰暗,等到撥云見日,就有多欣喜?!?/br> 這種欣喜是掩不住的,眉梢,眼尾,連唇紋似乎都流溢著這股歡喜。 李恭站在原地,忽然忘了自己本來過橋是要做什么的了。 他看著劉珂與葉沉二人相偕而去的背影,覺得,撇開葉沉的身體原因,他們挺配的。 他替自己感到遺憾時,將那件事想起來了。 哦,是要去給他們家拜年。如劉珂所說,買賣不成仁義在嘛。他昨天下午到,舅舅說,之前他相過的劉珂,帶男朋友回家了。消息傳得倒快。舅舅又說,去拜個年,行個禮數(shù),別傷了兩家間的和氣。兩家往來本少,牽過媒后,也算有了交集。 他恍然發(fā)現(xiàn),他手上什么也沒提。不知是著急確認(rèn)消息的虛實(shí),還是一口答應(yīng)了舅舅后,壓根沒想去劉珂家,只是自然而然地過了橋。 空手去,不太好。 現(xiàn)在看來,這趟是不必去了,等著喝他們喜酒好了。 * 在劉珂與葉沉在橋上吹風(fēng)的這段時間里,家里來了些親戚。都是得知劉珂帶了男朋友回家,湊熱鬧來的。想來消息不會傳得這樣快,應(yīng)該是父母請來的。他們雖表面上不對這樁事滿意,卻是上了心、認(rèn)了真的。 他們打量著葉沉,紛紛對劉珂父母說,好福氣,女婿長得俊,像明星似的。鄉(xiāng)下人夸人都熱情,不留余力地?fù)旌寐牭脑~兒。 菜端上來,滿滿的一桌,比年夜飯還豐盛。 劉珂悄悄對葉沉說:“這是訂婚的意思了,飯上你得給我爸媽遞酒?!?/br> 葉沉更加著了慌,問:“那我得說些什么?” 劉珂握了握他的手,含了打氣的意思,說:“場面話,任你發(fā)揮。別太緊張了?!?/br> 父母拜過祖宗,就開飯了。 葉沉率先站起來,給劉珂父母倒上大半杯酒。酒是白的,顯然倒多了。他自己也是大半杯。好在杯子不大,不然劉珂也沒法眼睜睜看著他喝下去。 他雙手端起酒杯,說:“叔叔阿姨,很感謝您們,愿意將劉珂交付給我……我日后會對她好的。我敬您們一杯?!闭f完,就一口干了。 酒入喉,火辣辣的,他差點(diǎn)要咳出聲,硬是憋著,憋得脖子都紅了。他皮膚白,于是紅得格外明顯。 他誠意昭昭,父母也一杯干。 葉沉甫坐下,劉珂便好笑地與他說:“你酒倒多了?!?/br> “啊?”葉沉遲頓頓的。 劉珂笑著去抓了把花生來,剝給他吃,緩點(diǎn)酒勁,“你酒量本來就差,意思意思下得了?!?/br> 葉沉悶悶的:“我又不知道?!爆F(xiàn)在酒還燒著食管。 親戚看到這情景,說小倆口恩愛,又夸劉珂,要就不找,一找就找個這么般配的。有個年輕人說了句“這叫厚積薄發(fā)”,其他人連連稱是,也不知他們是否懂意思。 桌上氣氛熱鬧,葉沉有些無所適從。有時親戚問的話,是劉珂出面答的。 飯過半,卻出了意外。 有親戚帶了小孩來,就坐在葉沉右手邊。小孩爬上桌,去夠另一邊的菜時,蹭倒了杯子,白色的飲料盡數(shù)流到了葉沉的腿上。小孩的奶奶忙扯了紙,來給葉沉擦拭,卻發(fā)現(xiàn)他的腿是硬邦邦的。不是人身該有的硬度。老人大驚失色。問她怎么了,她也說不明白。 葉沉怕嚇著老人家,說他裝了假肢。其余人的神情、看葉沉的眼神登時變了。 冬天穿得厚,葉沉裝了假肢也沒人瞧得出來,這一杯飲料倒下來,反而“敗露”了。 接下來的氣氛便有些凝滯,仿佛被屋外的寒風(fēng)吹凍住了。 葉沉話本就不多,這會兒更說不出旁的來緩和氣氛。劉珂母親心里也怨,卻不知道怨誰,只好賠著笑。 劉珂父親抽出支煙,兩手夾著,煙蒂處點(diǎn)了點(diǎn)桌面,也不點(diǎn)著煙,光拿眼睛看著桌上的人。他們都怵,不敢瞎說、瞎看啥。 好容易熬到飯席散了,也兩點(diǎn)多鐘了。出了這一岔子,沒人留下來與劉珂父母扯閑話。 留下一桌狼藉,過分凄涼。 劉珂幫著母親收拾,葉沉搭了把手,她沒攔著。 葉沉心里頭不舒服,她知道。他大抵也怪自己。等進(jìn)了劉珂房間,他擁住她,小聲說了句:“我搞砸了。” 他臉是紅的,不仔細(xì)看,以為是凍紅的。誰想得到,才半杯五六十度的白酒,他就喝得夠嗆。饒是沒醉,思維也遲緩不少。 劉珂霎時心酸了。她撫著葉沉的背,安慰他:“沒事,不怪你?!?/br> “他們會說你?!?/br> 他擔(dān)心的竟然是這個?!罢f就說,又不是虧心事,還怕他們?” 他又說:“但你父母也不開心?!彼蠡冢瑒倓偩筒粦?yīng)該開口的,落得這不好收拾的局面。 劉珂默了片刻,“我去跟他們聊聊,你休息會兒?!?/br> 她按下葉沉,替他脫了鞋,親親他,說聲“午安”,就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