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東西頻率從一天一次野菜雜糧，變成一天兩次左右。

    雖人依舊日漸消瘦，但不至于跟山外村民一樣，得餓肚子的水腫病，恐怖的非正常死亡，還并不多。

    為救助父老鄉(xiāng)親們，碧水村與碧土村也得到一些口糧福利，最佳偏愛的碧山村自然少不了順帶一番。

    某天夜里，月黑風(fēng)高狗沒叫，甜妹兒頂寒風(fēng)作案。

    賄賂大黃二毛兩大碗rou骨頭后，在村口借著樹枝爬跳，將六麻袋紅薯玉米糧食，分別掛在三村村口大樹的最高樹巔上，動作迅速帥氣，自我感覺良好。

    其中不同的是，碧山村的老槐樹，掛著三只活蹦亂跳的野雞，碧土村兩只野雞，碧水村只有一只野雞一只白肚山鼠。

    這么看來，‘山神’也是偏心眼。

    第一個發(fā)現(xiàn)它們的是碧土村半夜巡邏守夜隊，三個人簡直驚呆了，足足石化半個鐘頭，讓偷看的甜妹兒都蹲腳麻。

    他們才轉(zhuǎn)身往村里跑，竟然敲鑼打鼓，挨家挨戶通知一番。

    村民們差點以為野狼群野豬群再次襲擊，心驚rou跳，拿著弩刀從屋里沖出來，大多數(shù)都跑錯地方。

    直到聽到守夜隊‘栩栩如生’地神話傳說描述，在那天三更半夜，數(shù)百村民齊刷刷下跪祈福，場面非常壯觀。

    肇事者甜妹兒也被拎著一同跪下‘謝恩’。

    從此以后，隔壁兩村的大部分老人長輩們，也跟祖祖代代的碧山村人一樣，開始信奉碧山的山神與祖先。

    而鄰村不太相信‘山神’的年輕小伙子，有的忍不住私底下偷偷嘀咕兩句，但對他們來說，有吃的就是一件好事。

    畢竟，他們沒經(jīng)歷過水庫與茄子洋芋事件，有懷疑這也難怪。

    此后某一日，夏老爺子別有用心瞥兩眼徒弟，晃一晃空煙桿，并未發(fā)話。

    本來得意差點飄上天的甜妹兒，心里猛咯噔一下，面上不顯，但再次變得腳踏實地，做事也越來越小心。

    每次深夜晃蕩之前，各種細(xì)節(jié)翻來覆去研究許多遍。

    就這樣，熬著熬著，終于度過艱難的五九年。

    村民們熬到今年結(jié)算工分，因為大鍋飯的提前關(guān)閉，暫且不說少的可憐的工錢，村民們第一次領(lǐng)取到來自生產(chǎn)隊的口糧。

    剛分得的口糧，緩解暫時的饑餓，碧山村人絕對是幸運的，他們還有的分，而那些因為旱災(zāi)嚴(yán)重甚至絕收的村莊，口糧分下來，春節(jié)餓著肚子都過不完。

    一九六零年，臘八過，春節(jié)將至。

    比起熱熱鬧鬧的去年，今年春節(jié)冷清許多，在此年代，老百姓的春節(jié)，與地里的收成有很大聯(lián)系，但濃重的心情年年不變。

    隔壁選擇去山外的逃荒村人，絕大部分，趕在過年前回家，用他們的一句話說，‘要死也要努力死在家里’。

    他們?nèi)ジ鞔罂h城，甚至市里面，帶著布票、錢財、舊布等等，確實有換的一些粗糙的紅薯干

    或玉米棒子。

    但人也餓‘胖了’，更準(zhǔn)備的說是，餓的渾身水腫，尤其是肚子，變的老大，男的女的都像是揣了一個六七個月的娃娃。

    惡劣水腫的治療方法是——“桑拿”加食物。

    挖個灶，架口大鐵鍋，鍋口與地面相平，鍋上面鋪一層木板，木板上面再搭個小木屋，木板和木屋都留縫隙。

    鐵鍋里燒水，木屋蒸汽彌漫，水腫村民脫光衣服進(jìn)入屋內(nèi)，在熱蒸氣的熏蒸下，排出體內(nèi)的水份。

    當(dāng)他們快暈倒出屋后，呼吸新鮮空氣，再喝一碗野菜稀飯或吃一塊雜糧餅，人就能緩過氣來，嚴(yán)重的水腫也隨之消除，再次重新變成瘦竹桿。

    或許他們帶的最大禮物是城里消息。

    比如供銷社的高級糖高級點心，比如居民每月定量領(lǐng)糧，再比如聽說誰誰誰初中生能上什么躍·進(jìn)大學(xué)，家里有喜事，他們發(fā)好多喜糖等等。

    從他們口中，總能打聽到一些有用沒用的信息。

    六零年冬也陰冷，碧山腰以下，并未下雪。

    偶爾山頂罕見飄雪，倒成為地里莊稼的大福利，二三碧山頂上，全是大洗腳盆大木桶，擺成一排一排。

    因為缺少食物，夜幕降臨后，除去守夜隊伍，很少有人在外面晃悠，屋里烤著木碳，只留一個對著墻壁的窗戶，家人們都縮在厚厚實實的舊棉被里取暖。

    葉家基本同樣如此。

    家里只有某個丫頭片子例外，在某些時候化成夜貓子，只在夜里放風(fēng)，倒是把村里每一個角落，摸得清清楚楚。

    “今晚小年夜，你準(zhǔn)備去哪里打轉(zhuǎn)？”

    葉老爺子喝一口guntangguntang的熱水，看著終于憋不住的甜妹兒問道。

    碧山村的年是從臘月十八開始準(zhǔn)備的。

    有一句順口溜是這樣的：

    “小子小子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臘八粥，喝幾天，瀝瀝拉拉二十三…二十七，宰公雞；二十八，面粉發(fā)…三十晚上熬一夜；大年初一街上扭…”

    從臘八開啟，村民們的歡喜備春節(jié)，節(jié)日可以一直持續(xù)到正月十六‘祛除百病’。當(dāng)然，這屬于豐收年的過春節(jié)。

    像困難的年份，只剩下臘月二十三小年夜“祭灶王爺”，大年三十‘簡單年夜飯’，以及大年初一的各種簡單版禁忌。

    新年里，‘不準(zhǔn)做什么’比‘可以得到什么’多很多。

    連七歲的曉丫頭也懂事很多。

    知道今年過年不再有新衣服穿、啪啪紙玩，拜年紅包恐怕只有一些木制玩具，甚至玩具都沒有精力去做。

    “爺爺奶奶，今天小年夜，應(yīng)該給灶王爺送禮！”甜妹兒裹著厚實的毛衣棉襖，背些一個小背簍，對爺爺奶奶燦然一笑，揮舞兩下小rou手。

    “別太晚了！”

    “知道，爺爺奶奶你們早一點睡覺?！?/br>
    話語間，她兩小短腿用力一蹬。

    邁開步子蹭一下往前沖，每一步就跳出好遠(yuǎn)距離。

    似乎眨眼間。

    小背影消失在寂靜的冬夜里，融入山路間黑暗的樹蔭里。

    ＊＊

    小年夜，‘祭灶王爺’的日子。

    這可是絕對的封建迷信，村民們不敢明張目膽去慶祝這一天，只能在夜晚，往廚房灶臺上點燃一盞燈，放一碗雜糧，灶肚里保存一夜火種。

    公共食堂關(guān)閉后，平壩里冷冷清清，人煙稀少，熱鬧似乎不再，連葉mama的炊事員職位都沒有。

    今夜，食堂廚房難得留有篝火把，亮堂堂的，往三村三廚房各個角落，都放一堆未除殼的金黃色稻谷以及小麥。

    在山娃娃的幫助下，甜妹兒已經(jīng)將碧山村摸了個底朝天。

    在三村里數(shù)十處角落里，藏著掖著各種各樣的糧食，比如土地廟舊址、山神廟舊址、油房水磨房里等。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誰找到歸誰，村民們藏得肯定比誰都嚴(yán)實，口風(fēng)緊著。這也算是給隊里干部們一個安全牌，藏糧吃糧的事，很多人都做過。

    然后甜妹兒才決定去一個地方。

    昏暗月光，寒風(fēng)凜冽。

    四周一切都很安靜，林間就連蛙叫蟲鳴聲都少的可憐。

    樹葉在寒風(fēng)里搖搖晃晃，零零星星光點灑落，照在一座座高高矮矮的墳?zāi)苟焉?，有新有舊，有雜草叢生，有光禿禿的，偶爾飄過一簇綠幽幽的‘鬼火’。

    “菜花蛇？靠，嚇我一大跳！”

    甜妹兒止不住吞咽口水，兩腿莫名酸軟，稚嫩的童音穿透樹林。

    她有點后悔來二碧山的墳林，白日里也沒有這么恐怖的。

    尤其在看到一兩座帶字的墓碑，墓碑上的那些字明明沒用心看，但就是會刻印在腦海里，時不時浮現(xiàn)一下。

    樹林間斑駁陸離的光影，組成亂七八糟形狀；瑟瑟寒風(fēng)的嗚嗚聲，恍若先輩們的嘆息聲；

    自己棉鞋踏著枯枝枯葉斷裂的聲音，也能產(chǎn)生奇怪的聯(lián)想，嚇?biāo)淮筇?/br>
    感覺在自虐！

    好刺激地自虐！

    甜妹兒穿梭在墳林里，差點沒被嚇尿。

    咚咚咚——

    不作虧心事，別怕‘甜老大’敲門。

    將半麻袋紅薯放下。

    甜妹兒蹭的一下，咬牙躲在某座墳的后面，悄咪咪想偷看神婆。

    “咳咳，甜妹兒？”

    聲音忽然從背后傳來，一只枯手拍到她肩膀上。

    “啊——”

    一聲尖叫，甜妹兒直接被嚇趴。

    作者有話要說：　　葉子：么么噠仙女們。

    可能要等到明天上午更新，最近葉子盡量晚上不熬夜。

    ＊＊

    仙女們有沒有深夜，一個人經(jīng)過墳?zāi)梗?/br>
    葉子，每次都心里發(fā)毛。

    刷刷刷跑過去，腦海里各種恐怖片僵尸片鬼片國產(chǎn)片歐美片日本片……嚇得不要不要的。

    后來我都選擇繞道回家，本沒有好多少，果然還是不要半夜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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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1章 打窩與夜訪

    惡作劇是相對來講的。

    ‘半夜敲門’沒嚇到楊神婆, 反倒是把自己嚇一跳, 甜妹兒總覺得, 楊婆婆嘴里僅剩的三顆大黃牙, 有那么一點嘲諷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