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綃知道太便宜了以石天的消費(fèi)觀他可能不能接受，她就指了一款六千塊的給他說：“那個就不錯?！?/br>
    但石天有石天的想法。

    他有自己的消費(fèi)觀，更有明確的目的性。這么大一個東西才幾千塊，他糾結(jié)了一會兒，還是無法接受。

    杜綃的性格強(qiáng)硬不起來，何況她也明白石天肯花這么多錢說到底都是為了她。最終，石天還是買了那臺一萬二的。

    在回家的路上，他問了一句：“怎么了？”

    杜綃給了他一個微笑，說：“累了?！比缓筠D(zhuǎn)頭一直看著窗外的夜景。

    石天微感困惑。他是能感受得到杜綃情緒有些低落的，但他不知道這是為什么。

    把杜綃送上樓，他在她玄關(guān)處拉住她：“到底怎么啦？”

    想到明天要見家長，他自作聰明的猜：“是不是明天見家長，你又緊張了？”

    石天的眼睛里全是對明天的期待，明亮又自信。

    “別怕?！彼沤嫷念^，齜牙一樂，說：“我可討長輩喜歡了。叔叔阿姨一定會喜歡我的?！?/br>
    石天的自信自有來由。比起熟人家的熊孩子們，他一不吸毒，二不飆車，三不隨便搞大小姑娘肚子，他成天就是沉迷編程，在他們家的那個交際圈里，他就是活生生的“別人家兒子”。長輩們都喜歡他。

    石天的笑容又干凈又明亮。

    杜綃的內(nèi)心里有一瞬間產(chǎn)生了一絲自慚形穢。石天的光芒照得她內(nèi)心里的一片小小陰影無所遁形。

    她踮起腳，吻上了那個溫暖的笑容。很想被他的熱力暖到，更渴望被他的光芒凈化。

    石天戀戀不舍的結(jié)束這個吻，跟她說：“今天得早點(diǎn)睡，養(yǎng)足精神。要不然睡太晚了，明天叔叔阿姨一看，還以為我腎虧，直接把我踢出門就完蛋了?！?/br>
    杜綃終于被他的葷段子逗得破顏而笑。

    “討厭?！彼匪?。

    笑了就好。石天可算放下心來了。

    他抱著她親了又親，叮囑她：“鎖好門。”

    杜綃把門都鎖好，聽著樓道里石天的腳步漸漸走遠(yuǎn)消失。

    屋子里真空，一個人真沒意思。

    杜綃上廁所的時候坐在馬桶上出神。

    她不傻。和曹蕓、王梓桐她們聊天時，她們的眼神、表情、欲言又止含在了嘴里沒問出來的問題，她……其實(shí)都懂。

    她只是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面對。

    可是現(xiàn)在，那些思緒紛踏而至，在她的腦海里飄蕩，已經(jīng)再不受她控制，也不由她壓制了。

    哥哥……真的會把所有的積蓄都給她嗎？嫂子會同意嗎？

    嫂子如果鬧起來，爸媽會退讓嗎？

    他們已經(jīng)為了小斌斌退讓過一次，還會再退讓第二次，再一次放棄她嗎？

    石天會和她結(jié)婚嗎？

    他這么能花錢，到底有多少積蓄呢？

    他能出多少錢買房呢？

    他家里能支援一些嗎？

    她洗完臉?biāo)⑼暄乐?，望著鏡子中的自己。

    洗手間的吸頂燈特別的亮，青白刺眼。

    杜綃的看到自己的面孔在這燈光里被籠上了一層冷色，熟悉無比的臉孔，卻像個陌生人。

    她知道發(fā)生在自己內(nèi)心深處的變化是怎么回事。

    于麗清也曾是個明艷開朗的大jiejie。她后來像一團(tuán)陰霾，以離婚為脅，推動了杜綃家里一系列的變動。

    曹蕓也曾經(jīng)直爽大氣，很有幾分大姐頭的風(fēng)范。她后來跟婆婆之間的斗氣斗法，斗的都是雞毛蒜皮。

    王梓桐也曾經(jīng)甜美嬌俏，提起男朋友來笑容里能淌出蜜。她后來為了婚房和準(zhǔn)婆家斗智斗勇，算計(jì)得心力憔悴，而這個婚……還是得結(jié)。

    杜綃內(nèi)心里一直清高的覺得自己和她們不一樣。

    生活卻教她做人。

    她終于明白只要你沒有親身站在那個位置，沒有親身去面對那種境況，一切的“如果是我”或者“我絕不會”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她看著身邊的女性們都陷在生活的泥沼里，以為自己可以一直站在岸上。

    現(xiàn)在她才明白，那不過因?yàn)樗人齻冃€幾歲，路走得比她們晚了幾年而已。她望著她們的背影，正在一步步的朝著她們的方向走去。她和她們之間的距離正在一點(diǎn)點(diǎn)縮短。

    杜綃躺在被窩里?；璋抵校蹴斏夏菞l裂紋看得依然分明，像一條黑色的蜈蚣趴在那里。

    杜綃對這條裂紋已經(jīng)太熟悉了，這條黑色的不規(guī)則的折線在每天入睡前提醒她……這不是你的家。

    你沒有家。

    沒有。

    杜綃攥著被子的邊緣，靜靜的看著那條裂紋，看了許久。她忽然爬起來，光著腳下了床打開了房間的燈。

    從昏暗到明亮，燈光有些刺眼。杜綃閉了閉眼睛，適應(yīng)了一下才睜開。她又光著腳跳上了床，但她個子太矮，離吊頂太遠(yuǎn)。

    她跳下床穿上拖鞋，去客廳里搬了把餐椅過來，她踩在椅子上伸出兩只手比劃了一下裂紋的長度，又用手機(jī)拍了張照片。

    坐回到床上，她打開微信，我，錢包，58到家。她找到了房屋維修服務(wù)，隨便點(diǎn)開了一家服務(wù)商家，打開了對話界面。

    很幸運(yùn)，商家有人在線，立刻就給了她回復(fù)。她跟對方談好了價格，約好了下周對方上門修繕。

    把手機(jī)放回到床頭柜上，她起身關(guān)了燈，重新鉆回被窩里。

    不，杜綃，你不要變成自己不喜歡的樣子。

    她輕輕的對自己說，然后閉上眼睛，慢慢睡去。

    第81章

    周六上午石天見到杜綃的時候就覺得杜綃的精神似乎似乎比周五晚上好了很多。

    “早！”她關(guān)好車門, 轉(zhuǎn)身就在石天臉上親了一口。

    反倒是石天, 事到臨頭了，他緊張起來了。

    “我穿成這樣行嗎？”他緊張兮兮的問杜綃。

    他穿了件米色的高領(lǐng)毛衣, 看起來顯得很干凈。這種高領(lǐng)毛衣就得他這種大長脖子穿起來才好看。

    杜綃感受到了他的緊張, 不知道怎么的, 她心里反而放松了起來。她笑著夸他：“好看！特別斯文敗類?！?/br>
    “說什么呢?！笔烨盟念^, “最后兩個字刪除刪除！”

    杜綃就捂著腦門笑。

    石天雙手扶著方向盤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再看杜綃還在笑，他也忍不住笑起來，情緒就放松了下來。

    “那，出發(fā)？”他看著她說。

    杜綃系好安全帶, 眼睛帶著笑意：“嗯，出發(fā)！”

    石天看著她彎彎的明亮的眼睛，便有了底氣。他長長的眸子瞥了她一眼, 轉(zhuǎn)動旋擋，起步。

    人長得好看，真的是很有用的。

    杜mama先前就已經(jīng)知道杜綃的男朋友長得好。她是一貫的認(rèn)為“長得好不能當(dāng)飯吃”, “長得好=花心”，“老實(shí)男人才可靠”等等, 又覺得杜綃肯定就是看上人家的臉，心里對這個“長得好看”的農(nóng)村青年就已經(jīng)有了先入為主的偏見。

    可真親眼看到這么一個高高帥帥、斯斯文文的大小伙子, 戳在眼前這么養(yǎng)眼，杜mama還是不由自主的對石天先生出一分好感來。

    誰會舍著長得好看的人不去喜歡，去喜歡長得丑的人呢。況且上門是客, 不管杜家人心里怎么想，待客之道不會短了。

    石天先把手里一堆東西由杜家人接過去，然后畢恭畢敬的叫了一圈：“叔叔，阿姨，大哥，嫂子?！边B端茶給他的馬姐，他都喊了聲“馬姐”。

    談吐舉止一看就是懂禮貌，教養(yǎng)好的男孩子。他還長得好看！

    就連于麗清都暗暗納悶，實(shí)在是石天看起來完全找不到一點(diǎn)農(nóng)村出身的影子。你若說他是窮家富少爺，他身上又沒有那種浮躁張揚(yáng)，眉目間反而透著一股沉穩(wěn)。于麗清暗暗觀察著他，都不由得心生好感。

    石天進(jìn)門的時候她就看見了石天搬來的嬰兒車。那個牌子和型號，她關(guān)注了很久了，但是因?yàn)樘F，終究也沒舍得買。

    再有錢的人也不會把錢當(dāng)廢紙燒，石天出手這么大方，是因?yàn)樗匾暥沤?。作為過來人，于麗清非常清楚這一點(diǎn)。

    她輕輕嘆了口氣。

    杜爸爸態(tài)度溫和的和石天聊著天。他是一位語文老師，氣質(zhì)儒雅，談吐風(fēng)趣，石天面對著他，覺得壓力小了很多。杜家人里，其實(shí)真正讓石天感到有壓力的是杜mama。

    從石天進(jìn)門到現(xiàn)在，杜mama的話不多，偶爾才接上一兩句，客氣不失禮。

    因?yàn)槎沤嬏岬阶约簃ama的時候總是一副怕怕慫慫的樣子，石天又一直都知道杜mama管杜綃管得很嚴(yán)，心中自然而然的描繪出一個橫眉立目的嚴(yán)苛老婦的模樣。而現(xiàn)實(shí)卻是，杜mama和杜綃生得十分相像，相貌端莊，說話語速不快不慢，聲線溫和。這跟石天心中暗暗勾勒的形象很是不同。

    而且石天注意到，杜mama就連對兒媳婦態(tài)度都十分慈祥溫和。要說一個家庭里最難搞的關(guān)系莫過于婆媳關(guān)系了，可是石天從進(jìn)門就注意到，這對婆媳之間的相處，可以說是很融洽了。

    但即便這樣，石天對杜mama都絲毫不敢放松一點(diǎn)。即便是正和杜爸爸面對面的交談，他余光都能察覺到，杜綃的mama正在靜靜的審視他。

    石天只能把腰挺得更直，把態(tài)度放得更恭敬。

    到別人家作客是有很多講究的，比如到達(dá)和告辭的時間。既然預(yù)先就定了要在杜綃家吃午飯，石天和杜綃就掐著點(diǎn)，在十一點(diǎn)出頭的時候到達(dá)。

    光是在門口的寒暄認(rèn)人就用了好幾分鐘。再端茶倒水上水果等等，實(shí)際上等馬姐開始往餐廳端飯菜的時候，石天真正也就和杜家人聊了也就半個小時。

    這半個小時也沒聊到什么實(shí)質(zhì)性內(nèi)容，說兩句天氣，問兩句工作，再恭維一下叔叔阿姨氣色好身體好，中間杜錦搭兩句話，杜綃插幾句嘴再跟爸媽撒個嬌，時間也就過去了。杜家人就招呼石天上桌吃飯。

    石天趁著起身，打量了杜家一圈。

    160平的房子里，擠了一家三代人，還有阿姨。所有人都聚在客廳招呼他的時候，連最寬敞的客廳都顯得局促了。一個房子到底擠不擠，不在于面積，在于每個人能占有的私人空間。

    石天不期然就想起來那一回杜綃喝醉了，哭得發(fā)抖，一直不停的告訴他她想回家……

    轉(zhuǎn)眼再看到依偎在爸爸mama身邊撒嬌，一臉?gòu)珊┑呐ⅲ煨睦锊挥晌⑽⒌男奶?。他又看了一眼這房子，心里輕輕的嘆了口氣。

    杜mama落座的時候，心情很復(fù)雜。

    叫石天來家里作客，說是幫杜綃把把關(guān)，實(shí)際上在石天來之前，杜mama就根據(jù)自己所掌握的信息已經(jīng)在心里把石天給否了。哪知道真見了真人，杜mama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很喜歡這個小伙子。

    杜mama就非常的糾結(jié)。

    她眼睛掃了一圈，杜錦是從最早就表態(tài)稱贊過石天的，她家老頭子一臉慈愛，顯然也是很喜歡石天了。她閨女……她閨女一臉甜蜜就忽略不計(jì)了。最后，杜mama只能看向兒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