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差點……就死在里面了。 記憶慢慢地清晰了,明明是活人卻被當死人埋葬,遇到了那個似蛇非蛇的怪物,被拖到了血池里,很疼很疼……清歡想起來摸摸自己身上的傷口……可是,一片光滑,什么都沒有,別說傷口,連結痂都沒有——難道,那只是自己的幻覺嗎?還是只是一場夢? 不對,他身上的衣服卻有著一道又一道細密的劃痕,像是被利刃割過一般。 那么真實痛苦的記憶,怎么會是假的呢? 雨仍然不停地下著,雨勢比之前的瓢潑大雨弱了許多,可是也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剛從土里爬出來的清歡一身泥濘,而雨水逐漸把他身上的污泥給沖刷掉了…… 大雨之中,無人的荒地里似乎天地都連成了一片,只有一道紅色的身影坐在那里,他渾身濕透,表情呆滯,漂亮的眼眸里沒有一絲神采,臉如同白瓷一般無瑕,整個人如同一尊精致的娃娃…… 沂城城志載甲子年沂城出現(xiàn)百年一遇的地動以及暴雨,死傷近千人,據(jù)聞當晚有數(shù)十人見到空中出現(xiàn)異形,后不見蹤影,疑為龍影。 第4章 再遇少督軍 三個月后。 清泉寺。 晨鐘敲響以后,清泉寺的一天正式開始了。寺門大開,僧人出來清掃臺階上的落葉。過了一會兒,一襲青色長褂的削瘦身影從里面出來,雙手合十與兩位掃地的僧人點頭:“師傅早。” “白先生出去嗎?” “嗯,明日我就要離開沂城了,今日去給家人掃墓?!闭f話的人正是清歡,他已經(jīng)在這清泉寺中住了三月了。 那日他回家才發(fā)現(xiàn)白家的那條巷子房屋幾乎全部坍塌了,而他找到的只有老家人的尸體,把老家人埋葬了以后他便無處可去了。幸而清泉寺的方丈與白家原先有些交情,這才暫時借住在了寺里。不過住在寺里畢竟不是長久之計,況且清歡如今在沂城也多有不便——他也不知為何自己臉上的猙獰舊傷忽然間沒了,如果被人認出來,尤其是被省長家的人……清歡于是決定遠走他鄉(xiāng),反正在此地他已無牽無掛。 “那白先生慢走?!?/br> 清歡往山下走——他不會想到,自己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他下了山,低了低帽子,把包住鼻子以下部位的圍巾圍得更緊了。 雖然過了三月,但是那次地動的創(chuàng)傷還是沒有修復,整座城里很多房子都仍在重建之中。街上尚有許多無家可歸露宿街頭之人,這些人有老有小,有男有女,處境頗為凄慘——清歡有些心酸,差點他也成為了他們之中的一個。 “搶米了!搶米了!!”前方突然傳來高呼的聲音,似乎是有米鋪被搶了米,吵吵鬧鬧的,還有警察的鳴笛聲,有人在追有人在跑,聽到槍聲的時候,街上的人都捂住耳朵躲在了一旁,清歡也不例外。 幾個衣衫襤褸的人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后面跟著的是穿著黑色制服的警察以及米鋪的伙計—— “跑什么跑?給我站?。。?!”那警察手里拿著槍:“再不站住我就開槍了!站?。 ?/br> 那幾個在跑的人依舊在跑,懷里緊緊地抱著小米袋,那些警察并不僅僅是威脅而已——清歡眼睜睜地看著一個男人被一槍擊中趴到在地上,腦袋上的血流了一地—— 唯一一個女人在跑的時候,抱著米還一邊護著肚子,似乎是個孕婦……她回頭看了眼被打趴下的男人,表情更加驚恐,卻沒有停下來——圍觀的人忙散開,怕自己被波及到……女人體力逐漸不支,哀求的眼神向其他人求救,可是沒有人會幫她—— 清歡愣愣地看著她,兩人視線對上,女人向清歡這邊過來,清歡本該避開的,但是他看到了其中一名警察舉起槍向這邊瞄準了…… 這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還是個孕婦…… 身體本能地快步上前把女人給護住—— “砰——”槍聲響起來了。 清歡能感覺到那種異物以極快的速度進入手臂的感覺,一開始感覺到的是冰冷,后來是疼痛…… “啪嗒!”穿透了手臂的子彈掉在了地上,而鮮血同時從清歡的手臂上涌出來…… 那個被清歡護住的孕婦嚇到了,她驚慌失措地抓著清歡的手:“你、你沒事吧……” 清歡捂住自己的傷口,疼痛讓他腿軟跪了下來。 “媽的!”那個開槍的警察氣勢洶洶地過來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 “這里發(fā)生什么事了?” 隨著一道低沉威嚴的聲音,一支軍隊邁著整齊的步伐過來了—— 是他……清歡一眼看到了最前面騎在黑馬之上的人。 “少督軍!”那幾個警察忙迎上去,然后把這個搶米事件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 “所以,”少督軍冷眼一斜:“你們就開槍把人給打死了?” “少督軍,我們也是萬不得已……” 少督軍的目光投在了清歡這邊,“他們兩個就是搶米的?” “那個女的是,那個男的就是個多管閑事的……” 少督軍從馬上躍了下來,然后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穿著馬靴的腳一腳踢在了剛才和他說話的警察身上,只把人踹倒在了地上,看著他面部扭曲的樣子,那力道不是一般的大…… “警察局的規(guī)定里有說隨便開槍殺人這一條的嗎?你們這些廢物,撥款給你們重建的錢都用來吃干飯了嗎?一點治安管不好就動槍,你信不信老子一槍斃了你們?”那冰冷的語氣很是瘆人。 “少督軍饒命??!”不止被少督軍踹翻的警察其余幾個也都跪在地上求饒,樣子十分猥瑣,“我們再也不敢了!” “剛才哪只手開的槍?”少督軍面色陰沉得可怕。 那警察看到少督軍拔槍的動作,顫抖著把右手伸出來,“這、這只……” 話音未落,就是一聲槍響,然后就是那警察哀嚎著抱著鮮血直流的右手翻滾的樣子…… “其余幾個你們來處理。”少督軍對手下人說完大跨步往清歡這邊走來。 清歡剛剛目睹他一槍把人手給廢掉的一幕,見他走過來忙把視線移開。 “怎么樣?”冷冷的聲音。 那孕婦經(jīng)歷了這個反轉,拼命向少督軍磕頭:“謝少督軍做主,謝少督軍做主!” “如果沒有米,去民政廳登記,會有米面派發(fā),這次算了,下不為例?!?/br> “謝少督軍,謝少督軍……” 清歡心想:雖然人有時候殘暴了些,可也是有好的一面…… 少督軍突然蹲下,看著一直回避自己視線的清歡:“受傷了?” “沒事……小傷而已……” “我看看?!鄙俣杰姴挥煞终f,把清歡的手臂扯了過來,那血不知何時已經(jīng)凝固了—— “你運氣夠好,只是擦傷而已。”漫不經(jīng)心的語氣。 “我明明……”清歡抬頭想要說明自己是被子彈穿透了手臂,帽子卻掉了下去,露出一張精致柔美的臉龐,他一驚,忙把帽子給撈回來戴上,一邊起身:“我沒事了,謝少督軍關心?!?/br> 猛地,少督軍拉住了他的手臂,他站起了身,足足比清歡高了一個頭:“等等,我們是不是什么時候見過?” “有、有嗎?”清歡有些結巴:“我記不起來了,少督軍記錯了吧?我只是一個平民百姓……” “不,”少督軍深沉烏黑的目光注視著清歡:“我肯定,我們在哪里見過……” “我說了沒見過了?!鼻鍤g想要掙脫他的手,快點離開這是非之地。 “你這么急著走,該不是有做什么虧心事吧?”少督軍皺起了眉。 “我、我只是有緊急事要辦……”清歡咬咬牙道:“少督軍事務繁忙,我就個小人物,少督軍何必抓著我不放?” 少督軍瞇起了眼。 這時,副官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立正敬禮,才說:“少督軍,人招得差不多了,與原定計劃相比,只差了一人而已?!?/br> 這次他們出來正是為了征兵。 對啊對啊,你這么忙,就別管我了……清歡腹誹。 少督軍皺了下眉,繼而目光放在了一直低著頭的清歡身上,一直緊抿著的唇角彎了彎:“不,已經(jīng)齊了?!?/br> 清歡還沒反應過來什么事,就被少督軍一扯,推到了那副官身上:“把他帶走,先找醫(yī)生清理一下傷口?!?/br> 這是什么意思???? 清歡瞪大了澄澈的雙眸,直到被副官和另一個士兵架著走才明白了自己這是被“征用”了…… 第5章 故人相見 刀刃慢慢地陷入皮膚,鮮血涌了出來——清歡把刀扔在了一旁,咬著牙忍受疼痛,目光卻一直盯著自己的傷口。 沒有進行任何的包扎和處理,過了一會兒,血自己止住了,逐漸凝結。清歡去觸摸傷口——一片光滑,那血好像不是自己流的一般。 清歡呆呆地坐在那里,想到了什么,他摸上了自己的臉,曾經(jīng)的猙獰疤痕早已不見——如果只是一次那就算了,可是……明明子彈穿過了身體,明明被利刃給劃傷,傷口都自愈了…… 為什么會這樣? 清歡想起了那個時候在墓地的事,難道是因為那個似蛇非蛇的東西…… “青宥,你在嗎?” 清歡回過神來,去開了門,是少督軍的副官。 “怎么了?” “少督軍讓你去一趟他的書房?!?/br> “好,知道了。” 清歡現(xiàn)在就住在督軍府里——原以為真的被征兵了,結果少督軍改變主意了,讓他進督軍府做了自己的文書。 在去書房的路上,清歡正好遇到了少督軍的小妾扉云在和一個穿著藍色西服的男人說話—— “我說過多少次了,你聽過一次沒有?”扉云皺著眉頭:“讓你好好上學就上學,你說說,你有多久沒去學堂了?” 那個男人并沒有應答,似乎很不耐煩。 “爹已經(jīng)和督軍商量好了,只要你好好把書讀完,就讓你……” “煩死了!我說了我不參軍,我要出國留學。” 好耳熟的聲音…… 清歡想要盡量不惹人注意地經(jīng)過,不過——扉云看到了清歡—— “呦,這不是最近少督軍身邊的紅人青宥嗎?”酸溜溜的語氣——少督軍突然帶了個人回來,還留在身邊做文書,本來少督軍因為軍營里的事對女色就不是很熱衷,現(xiàn)在帶在身邊是這么一個擁有許多女子都自愧不如的容顏的少年,能不酸嗎? “扉云夫人?!?/br> 這時,那個背對著清歡的人轉過身來——竟然真的是個熟人,樓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