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至于丁氏則是看都沒看他一眼,只管沉著臉徑直上了臺階。 程駿和則是一向對這個表兄看不過眼,現在知道又因為他差點兒鬧出大事來,就更不愿搭理。 至于程寶茹,倒是對長相清秀的顧德忠印象還好,只爹娘盛怒之下,她也不敢開口,只悄悄給顧德忠遞了個眼色,便低著頭跟在丁氏后面進了房間。 “舅舅這是去哪兒了?怎么這么晚才回?”顧德忠揣著小心道,“對了,怎么不見,寧表妹……” 心里卻是尋思著,這一家人都回來了,獨不見程蘊寧,難不成是那個丑丫頭惹出什么事來了?思來想去,可不是唯有那個丫頭,最不招這一家人待見…… 這會兒可不是巴不得蘊寧倒霉才好,也就特特提了那么一嘴。 “寧姐兒如何與你何干!”聽顧德忠還敢提起蘊寧,程慶軒壓著的火氣“騰”的一下就上來了,竟是指著顧德忠的鼻子破口大罵了起來,“一把年紀了不說一心向學,倒是有時間天天在內帷打轉!可憐你娘守寡多年,怎么就養(yǎng)出了你這么個不忠不孝不知上進的混賬東西……” 太過激動之下,唾沫星子噴了顧德忠一臉都是。 顧德忠被罵的都懵了,可看程慶軒氣成那樣,卻也不敢辯解,只得乖乖的垂了手站在那里聽訓。 不成想越是這般,程慶軒越覺得這個外甥心里有鬼,竟是對著顧德忠罵了足足盞茶時間,直到口干舌燥,才氣哼哼的住了嘴,一拂袖往正房去了。走了一半,卻又站住腳高聲道: “……你給我記著,再敢在院里亂竄,看我不打折你的腿?!?/br> 還從沒有被舅舅這么不給臉過,顧德忠只氣的臉兒煞白,好半晌才緩過勁來。 想了想,依舊抬腳尋丁氏去了—— 顧家本就不過小康,這段時間又是母子都得了病,委實花費了不少銀錢,本想去回春堂打秋風,卻被張懷玉不客氣的攆了出來,只既來了,怎么也不能空手而歸不是?少不得要從舅母這里拿些銀錢才好。 除此之外,還有一頭,顧德忠也想弄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會讓舅父發(fā)這么大的火,連帶的程蘊寧那丫頭跑哪兒去了…… 正想著心思,不提防一個黑影突然在前面一閃。顧德忠嚇了一跳,待得定睛看去,才發(fā)現卻是舅母身邊的秦mama。 “秦mama,嚇死我了!” “你來做什么?太太這會兒可沒空見你。”秦氏卻是繃著一張臉,全沒有從前笑瞇瞇的慈愛模樣。 還以為這顧德忠是個得用的,哪想到竟是繡花枕頭,里面一肚子草包罷了。虧自己給他找了那么多機會,結果倒好,沒誑住那死丫頭,倒是跳進了程蘊寧挖好的坑里。 一想到送蘊寧離開時,里面裝的好幾十兩銀子,秦mama就心疼的不得了! 更別說寧姐兒可是一直待在后院里,說是與世隔絕也差不多,又能從誰的嘴里知道,老爺子要回來的消息? 分明有人特意把這件事說給了她聽。 思來想去,那個巴巴跑過去送信兒的,可不是顧德忠可能性最大? 秦mama從小奶大了丁氏,看丁氏這些日子為著這事日夜不得安穩(wěn),又暫時動不了蘊寧之下,可不把所有的帳都記在了顧德忠頭上? 顧德忠只覺今兒的事處處透著古怪,卻明顯并沒有把秦mama的拒絕放在心里,強忍了心頭的火氣笑著道: “舅母可是累了?你放心,我不過給舅母行個禮,說兩句話就走……” 不妨話沒說完呢,就被秦mama一下打斷: “表少爺是忘了老爺方才的話了嗎?還是說真想被老爺把腿打折?趕緊走,趕緊走,不然,我這就去跟老爺說去……” 那語氣聲音,分明和打發(fā)叫花子沒什么兩樣。 顧家家世雖是不顯,只顧德忠是家中獨苗,平日里可不是一直被顧母心肝rou一般的寵著?方才被程慶軒指著鼻子罵也就罷了,這會兒還被個老奴排揎,當時就翻了臉: “跟舅舅說,說什么?當初可不是你讓我多照顧些寧姐兒的,還有那些稀奇古怪的禮物,可也全是你給我準備的!” 雖是好吃懶做了些,可顧德忠并不蠢,怎么能聽不出來程慶軒話里話外的意思? 說什么鎮(zhèn)日里在院子里亂竄,要說平日里,除了聽秦氏的教唆,去后院看那個丑丫頭的次數勤了些,顧德忠自問,還真沒胡亂走過。 方才對著程慶軒時還有些心虛,這會兒對著秦氏,卻是氣壯的緊。 秦mama臉色一下變得難看至極—— 這個顧德忠,分明就是條養(yǎng)不熟的狗??善沁@樣的話,絕不能有一言半語傳到老爺耳朵里。不然怕是要出大事的! 秦mama的眼神實在太過嚇人,顧德忠嚇得往后退了兩步,待得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又有些羞惱,剛要呵斥,不妨程寶茹的聲音在臺階上響起: “表哥是來見母親的嗎?今兒個怕是不成了呢。秦mama,母親這會兒有些頭疼,說是讓你去廚下讓人送碗湯過來。” 吩咐人送湯這樣的小事,哪里需要自己出面?知道太太這是要給自己解圍,秦mama應了一聲,匆匆走了,卻是后悔之余,也暗下決心,看來往后要小心著些顧德忠了。 不經意間回頭,正好瞧見顧德忠一步上前,攔住要轉身回去的程寶茹,抿了抿嘴唇,放心的往外去了—— 還是太太有法子。 ☆、禍水東引 “表妹?!鳖櫟轮乙讶簧狭伺_階,正正和程寶茹相對而立。 程寶茹一下羞紅了臉,有心轉身離開,又在瞥見顧德忠俊秀的臉龐時有些挪不動腳,猶豫了片刻,終是低低應了聲: “表哥。天色晚了,表哥快回去休息吧,我也得走了。” “表妹且慢?!鳖櫟轮矣行奶絾柍谈降装l(fā)生了何事,如何肯放程寶茹離開?且程寶茹雖是庶女,卻和丁氏一般身材嬌小,容貌也生的還算俏麗,討好女孩子方面,顧德忠一向頗有心得,更何況程寶茹可不是自己避之唯恐不及又偏偏得捏著鼻子哄的那個丑鬼程蘊寧! 當下把手里的一個盒子遞過去,柔聲道:“這是我特意給表妹買的點心,表妹這么晚回來,定然還不曾吃東西吧?表妹拿去嘗嘗,好吃了,趕明我再給你買?!?/br> 既是到舅舅家,如何也不好空手不是? 顧德忠即便囊中羞澀,依舊買了盒點心過來。只方才被程慶軒劈頭蓋臉罵了一頓,根本沒有送出去的機會,索性這會兒直接給了程寶茹。 被顧德忠這么含情脈脈的瞧著,程寶茹頭低的更厲害,只覺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還沒反應過來,手忽然一熱,卻是顧德忠正把盒子塞到程寶茹手里,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松開時手指卻是在程寶茹手上撫了一下。 程寶茹只覺腦袋“轟”的一下,下意識的緊緊抱住盒子: “謝謝表哥……” 又想到什么: “表哥也去歇著吧,爹娘今兒個被寧姐兒氣著了,怕是沒心情見你……” “氣著了,怎么回事?” “還不是寧丫頭,以為得了長公主的賞,又有祖父撐腰,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竟是連家也不回,就去了老宅……”說了一半兒,又忽然頓住,不知為何,竟是不想讓顧德忠知道這些了。 好在顧德忠臉上并沒有異樣: “是嗎,遇見這樣的事情,真是辛苦茹表妹了。我知道了,表妹回去歇著吧?!?/br> 心里卻是翻江倒海一般。老爺子還真回來了。 還有方才程寶茹說,程蘊寧竟然得了長公主的賞?眼前不期然閃過回春堂時,瞧見的那渾身綺羅,富貴奢華到讓人眼睛都睜不開的貴人,記得張懷玉當時口口聲聲暗示說貴人就是程蘊寧…… 即便張懷玉是有意坑騙自己,可長公主賞賜的東西,怎么也不可能便宜的了! 好在既然知道了那丫頭回了老宅,明兒個就趕過去便是,不怕程蘊寧不把手里的好東西全都乖乖送上來。甚至即便如此,顧德忠也不準備輕易原諒她,怎么也要把一肚子惡氣出來完才好。 唯一需要擔心的,則是如何應對程仲那個老頭子…… 又在院里站了片刻,這才施施然往客房而去。 全然不知,主院的正房里,秦mama正放下帷幔,神情鄙夷—— 表少爺果然是個眼皮淺的! 卻是轉過身,輕輕的幫丁氏揉著肩,意有所指道: “是老奴左性了……寧姐兒的性子,也就表少爺拿得住她……” 口中說著,只覺一直堵著的胸口終是散開了些。寧姐兒平日里可不是最聽顧德忠的話?只要他們兩個露出那么一點兒行跡,再找人推波助瀾一下,不怕老爺子察覺不出什么端倪。 等到被老爺子厭棄,三姑娘還不是只能老老實實的回到這里來?搓扁揉圓,自然依舊是太太說了算。 換句話說,這么一貼臭皮膏藥貼上去,寧姐兒不死也得脫層皮! 丁氏卻是閉著眼,既不接秦mama的話,也沒有其他表示,仿佛睡著了似的。 第二天一早,秦mama使人去前面問了一下,很快就得到消息,顧德忠,一早就離開了。 “走了好?!鼻豰ama瞇了下眼睛,招手叫來一個下人,低頭吩咐了幾句。 顧德忠這會兒可不是已坐上了馬車,興致勃勃的朝程家老宅而去? 一路行來,只覺處處繁華,只他心里有事,一心早點兒見到蘊寧,當下只催著車夫再快些。 堪堪到了程府門前,顧德忠急急下了車,扔給車夫幾文錢,一撩袍子,徑直上前叫門。 聽外面喊得急,門房也是嚇了一跳。忙不迭打開門,一眼瞧見外面站著個少年人,不覺一愣: “敢問這位公子是……” “聽說外祖父回來了?煩請通稟一聲,就說小子顧德忠前來拜見外祖父他老人家?!?/br> 雖然一般是親戚關系,可程慶軒那里和老爺子這里卻又不同。 再怎么說程慶軒也是嫡親的舅舅,至于老爺子這里,和娘親程氏關系卻是遠的多了,且顧德忠打小就對程仲怵得慌,老爺子面前從不敢放肆,方才跑過來時,光想著能從蘊寧手里拿走什么好東西了,待得這會兒瞧見門房,才意識到怎么也要過了老爺子那關才好。 好在顧德忠自信,以程蘊寧對自己的死心塌地,聽說自己來了,即便老爺子有所不滿,她也會鬧得老爺子同意了才對。 這般矛盾的心態(tài)體現在神情上,無形中便多了份兒詭異。 門房也是府里的老人了,一直對程仲很是忠心。雖也聽過顧德忠的名字,只他眼里,這人可不是什么正兒八經的親戚,不過是個快要出了五服的堂外甥罷了,且眼下府里只有三姑娘一個人在,如何能放了外男進去? 當下毫不客氣的道: “公子見諒,老太爺今兒個并不在家中,公子有事的話,改日再來吧?!?/br> “老爺子不在?”顧德忠登時大喜過望,“那不是說,只有寧,三姑娘一個人在了?” 真是老天都向著自己。那個倔老頭不在可不是正好? 省的自己還得挖空心思找借口! “不錯。”門房越發(fā)覺得不對勁兒,抬手就要關門,“公子沒什么事的話,就回去……” 話還沒說完,就被顧德忠一下?lián)荛_,之前的穩(wěn)重有禮更是全然不見了蹤影: “啰嗦什么?外祖父的家,什么時候輪得到你一個下人做主了?信不信我跟你們三姑娘說,讓她這就把你攆了出去?!” 門房猝不及防被推的一趔趄,還沒反應過來,顧德忠已經一撩袍子,徑直往里便闖。 登時被氣的夠嗆,忙從后面攆了過去: “顧公子,你快些站住,別再往里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