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當(dāng)佛系女星爆紅后、重生之繼母難當(dāng)、她笑得甜蜜蜜、寵妻如寶、總裁他媽的千萬分手費[穿書]、裙下臣、好大一個衰仔、戰(zhàn)神聯(lián)盟之漫天繁星、相師[重生]、老祖降妖除魔
已是申時三刻,日頭漸漸西傾,透窗照進來,頗存幾分暖意。周遭花樹掩映、回廊交錯,在閣樓里臨窗坐著,目光越過兩重矮墻,還能看到遠處北坡上的銀杏,高大繁茂, 澄黃明凈,沿著斜坡綿延而上,露出望云樓的一角。 傅老夫人坐在錦罽暖椅里,身上穿得太厚, 略有些臃腫。 她的對面是明家老夫人,六十歲出頭的年紀(jì),因?qū)こI跎賑ao心瑣事, 日子過得滋潤安適,心寬體胖, 肝氣頗旺,那臉上皺紋甚少,頭發(fā)雖漸漸花白,卻甚有光澤。 被傅老夫人一比, 倒像是五十歲的人。 明家兒孫頗多, 有在永寧帳下謀職的, 也有在京城做官的,兒孫雖各有出路,卻沒出高官顯貴。比起手握雄兵的傅家,明家在齊州地界不算惹眼,哪怕偶爾能接個帖子赴宴,卻從沒有被單獨接待的臉面。 就連姜邵,在明家老夫人眼里也是門第相差甚多的親戚,尋常走動很少。 ——她跟姜家老夫人雖是姐妹,卻有嫡庶之別,從前不算親近,南北相隔、各有家世兒孫后,也只每年拿書信互問安好而已。 這回聽說姜黛君兄妹要親自來給她賀壽問安,明老夫人便覺得蹊蹺,瞧罷jiejie的書信里的叮囑,才知道人是沖著傅家來的。 兩位節(jié)度使若能聯(lián)姻,于明家而言,自有助益。 明老夫人不好袖手旁觀,便將姜家封的幾樣珍貴藥材送到傅家,想探個口風(fēng)。傅老夫人得知是姜家送的,也很給面子,特地請入壽安堂說話,往來了好幾回。 等姜黛君兄妹抵達后,明老夫人便帶她們來傅家拜望問安。 傅老夫人頗為熱情,見那姜黛君容貌出眾、舉止溫柔,當(dāng)日便命韓氏留客設(shè)宴,過后又叫傅瀾音抽空,陪著姜黛君在齊州城逛逛。姜黛君已從姨祖母口中探得傅老夫人喜好,此行千里迢迢,看遍山河,又有父兄囑托在身,哪會任性? 便只推性情嫻靜,不愛動彈,只在傅老夫人跟前逗樂。 傅瀾音姐弟倆原打算今日帶客人去城外射獵進香閑逛,見姜黛君懶怠動身,隨同而來的那位賀姑娘蠢蠢欲動,便留韓氏和祖母招呼客人,他倆帶了賀姑娘出城——那位是姜邵麾下一位老將女,自幼習(xí)武,身手了得,性情也爽直,因姜邵怕女兒途中遇險,特地請她陪伴,晚間同榻而睡,比男人們方便。 三人帶隨從出府,傅瀾音想起攸桐說打算去進香的事,順道叫上了她。 …… 此刻的臨風(fēng)閣里,就只剩傅老夫人帶韓氏、沈氏及長房的孫媳陪同,明老夫人帶姜黛君兄妹坐在對面,喝茶聽?wèi)颉?/br> 臺上一段唱罷,眾人歇息的間隙里,傅煜父子恰好趕到。 聽得丫鬟回稟,傅老夫人當(dāng)即喜上眉梢,“當(dāng)真是修平回來了?” “是將軍,瞧著風(fēng)塵仆仆的,想必剛回府就來看您了?!逼蛬D走進來,滿面笑意。 “好,好,剛剛好?!备道戏蛉瞬恢栏奠弦馗南ⅲ吲d得直點頭。 說著,目光瞥過右手邊的客人。 明老夫人知道傅家父子的身份,已站起身準(zhǔn)備行禮,姜黛君兄妹久居西南,雖對傅煜的名聲如雷貫耳,卻還沒見過真人。姜伯彥無所顧忌,翹首望向外面,姜黛君則斂袖垂眉,露出慣常的端莊姿態(tài),緩緩起身。 片刻后,傅煜父子前后腳進門。 二十歲出頭的男人英姿魁偉,穿了身墨色長衫,眉目端肅,鳳儀峻整,行走時隱然帶風(fēng),卻不失威儀沉穩(wěn)。數(shù)年統(tǒng)領(lǐng)鐵騎,沙場上征伐無數(shù),那身冷厲氣勢襯得他如打磨剛硬的冷劍,入廳后,目光所及之處,仆婦丫鬟皆不自覺地打起精神,恭敬朝父子二人行禮。 廳中原本以老夫人為尊,在他進門后,目光卻或明或暗地齊刷刷挪到他身上。 相較之下,姜伯彥同為節(jié)度使之子,年歲相近,氣勢卻遠遠不及。 姜黛君只瞥了一眼,便適時垂眸,只朝傅德清行禮。 便聽傅老夫人笑道:“來得正巧。”又忙命人添座添茶,待傅煜端然行禮畢,便道:“這位是明家老夫人,底下兩位你還沒見過,是建昌節(jié)度使姜家的長公子和姑娘,來府里做客。”說話間,笑吟吟地遞向下首。 傅煜的目光亦隨之瞧過去。 姜伯彥比他年長兩歲,雖也在建昌帳下領(lǐng)兵,卻無甚建樹,莫說跟傅煜比,便是跟長房的幾位堂兄弟比,也相差頗多。姜邵怕給他高位難以服眾,會令老將非議,便只給個五品的官銜。那身錦衣玉服之下,姜伯彥身材微胖,眼神庸庸,并無領(lǐng)兵之人的歷練敏銳,反倒有股高官門第里的驕矜之氣。 傅煜只瞥了一眼,便約莫探出底細。 遂只拱手,以客人之禮相待。 姜伯彥卻須敬他高位,端然抱拳躬身,旁邊姜黛君亦從容屈膝。 老夫人瞧著高興,待傅煜落座后,便問他路上順利與否,細致瑣碎,甚是繁雜。 傅煜耐心作答,聽著祖母的話頭要往姜家兄妹身上引,便端然起身道:“京城的事有伯父照應(yīng),我這次回來,是另有要事。” 他聲音一頓,滿廳的目光也隨之聚攏過來。 便見傅煜拱手為揖,“臘月里便能出國喪,官民不拘婚嫁。屆時想請祖母和父親做主,幫我cao辦婚事?!币姼道戏蛉松袂槲⒃?,不等她亂說,便道:“我想迎娶的人,諸位也都知道,是兵部職方郎中之女,魏攸桐?!?/br> “砰”的一聲悶響,老夫人手里的茶杯沒端穩(wěn),跌到懷里后滾落在地。 仆婦嚇得匆忙幫她擦拭衣裳,老夫人捂著胸口咳了兩聲,不可置信,“你要娶誰?” “兵部職方郎中之女,魏攸桐?!?/br> “她不是——”傅老夫人像是遭了晴天霹靂,聽見旁邊傅德清咳嗽,才強自壓下話語。 便見傅德清起身,面上帶著點笑意,全然不顧老夫人滿眼驚詫愕然,道:“這都是家事,可慢慢商議,既有客人在,也不急著在這兒商量??倸w是你的婚事,全憑你的心意,若是看中哪家姑娘,我自會安排。” 這話里話外,竟是要順著傅煜的意思。 傅老夫人原本滿心期待,被兜頭澆了整盆的涼水,也不知傅煜和那魏氏先和離,如今又要成婚是唱的哪出戲,心里頭翻江倒海,當(dāng)著客人的面,卻半個字都問不出來。只呆愣愣盯著傅煜,仿佛瞧見瘋子似的。 剩下姜黛君兄妹,豈能瞧不出端倪? 姜伯彥縱然在戰(zhàn)場沒建樹,長在節(jié)度使府里,眼色還是有的。 ——傅煜名震北地,鐵腕強硬,能在京城那龍?zhí)痘ue里游刃有余,行事怎會沒有分寸?尋常人家,關(guān)乎婚姻大事的,誰會貿(mào)然在初次見面的客人跟前提?傅煜千里趕回來,茶都沒喝半杯,便忙著提婚事,顯然是說給他兄妹二人聽的。 傅家的軍政大權(quán)都握在這對父子手里,是否與姜家聯(lián)姻,也是男人說了算。 前些日傅德清態(tài)度含糊,如今傅煜斬釘截鐵,做父親的附和撐腰,這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他眼色微沉,看向身旁的meimei。 便見姜黛君站在那里,垂首不語,身姿卻仍端莊從容。 遂一笑道:“今日叨擾了半天,多謝老夫人盛情招待。傅將軍剛回來,想必還有許多話要與家人說,伯彥這就先回了,改日再登門叨擾?!闭f著,跟自家姨祖母換個眼神,明老夫人也自站起身來告辭。 傅德清父子看他識趣,客氣相送。 姜伯彥兄妹也不露異樣,拜別后緩步出門,直至坐上明家的馬車,笑意才收斂殆盡。 “傅煜剛才的意思,很明白了吧?”姜黛君靠在車壁,神情不辨喜怒。 姜伯彥便哼了聲,“不識好歹!這傅煜雖有軍功,卻不知審時度勢,原來也不過如此?!?/br> “他剛才說的那魏攸桐,我聽姨祖母提起過,是先前娶了和離的那位。”姜黛君哂笑,神情不太好看,“不管他這是不是托詞,傅家無意結(jié)姻,已很明白了。傅煜就算不知你我來意,他父親難道不知?父子倆一道過來,顯然是商議過,剛才那話定然不是隨口一提。” 姜伯彥神情憤然,“如此自滿剛愎,難怪旁人說他心高氣傲,不近人情!” 姜黛君這幾日在傅老夫人跟前扮端莊,滿懷期待而來,碰到這結(jié)果,心里到底覺得不平,聞言頗以為然。她掀簾將傅家宅院再看了眼,眼底掠過諷笑。 “天底下又不是只他有本事。看來這齊州是沒必要待下去了。” “再等等吧?!苯畯┎凰佬?,“沒準(zhǔn)兒說得通呢。畢竟,魏家比傅家差那么幾分?!?/br> 姜黛君卻不抱多少希望。 若傅家當(dāng)真有意結(jié)盟,憑她的容貌身份,哪怕不是全然門當(dāng)戶對,也不差多少,至少比那位兵部職方郎中的女兒強得多。傅煜既說得那般清楚,又在回府之初特意趕過去提及,顯然是深思熟慮。 這條路既走不通,也只能另尋別處。 她臉上添了幾分自負驕傲,“他若真無意求娶,何必拿熱臉去貼?魏家縱差那么幾分,有咱們彌補,兩處合力,難道還能弱于他?到時候,有他后悔的日子!” “也對,又不是非他不可?!?/br> …… 姜家兄妹走后,臨風(fēng)閣里便只剩傅家眾人。 傅煜父子神情泰然,老夫人卻是滿心震驚,腦海里翻來覆去的都是“魏攸桐”三個字。 沈氏自交出權(quán)柄后,在傅家的地位雖仍在,卻已不像從前般好事,自傅德明回京入相后,府邸內(nèi)外皆仰仗傅德清照拂,更是收斂了許多。聽見傅煜那番話,固然不可置信,卻沒多說,帶著兒媳回了東院。 韓氏也頗有眼色地帶了仆婦丫鬟出門。 屋里轉(zhuǎn)瞬走得干干凈凈,傅老夫人心里生氣,忍不住數(shù)落。說軍政的事她從不敢插手,但外面形勢如何,他父子二人該最清楚。撇開姜黛君的容貌端莊不談,光是姜邵手里的兵馬,若能引為己用,傅家便如虎添翼。 利弊分明,豈能任性行事! 傅煜只沉默不語,待她數(shù)落完了,才沉聲道:“我只娶魏攸桐。” “你……”傅老夫人說得嘴皮都干了,卻碰上個油鹽不進的臭石頭。 氣得干瞪了半天,才道:“那魏攸桐有什么好,值得你這樣惦記!” 她的好處豈是三言兩語能說得盡的? 傅煜拱手,神情誠懇而嚴肅,“孫兒已想得清楚,絕不更改,還請祖母成全,善待孫媳?!?/br> 這話說得,好像她從前虐待過孫媳一般。 傅老夫人被戳到從前的短處,狠狠瞪了傅煜一眼,卻也知拗不過,暗自生悶氣。 齊州城外,此刻的攸桐尚不知傅家的這些事。 她藏在佛寺游廊拐角處,瞧著不遠處被人抬著鬼鬼祟祟送入僻靜精舍的昏迷少年,神情緊張。 那少年不是別人,而是本該在隔壁山頭射獵的傅昭。 第106章 求救 今日出城射獵, 原本是傅昭姐弟倆帶著建昌來的客人賀清瀾,外加攸桐一道, 先到東林寺進香,而后去隔壁山頭的圍場射獵。 ——既是陪客人散心,也是姐弟倆趁機盡興玩耍。 攸桐對射獵興趣不濃,進香后便在佛寺里瞎逛。 傅瀾音出身將門, 雖不像賀清瀾般自幼習(xí)武身手出眾,騎射的功夫去也不錯,哪怕無意在進香后殺生,到圍場里跑兩圈也是不錯的。三人興致勃勃,各自縱馬挽弓,出了東林寺便奔圍場而去。 已是初冬, 圍場里草木漸凋,野物膘肥。 這一帶山勢平緩, 縱馬馳到山腰, 越過曠野平林, 便是齊州的城郭。山腳河水奔騰而過, 粼粼波光如明鏡輕晃, 水旁密林平鋪,半數(shù)凋零半數(shù)蒼黃, 高天淡云之下,天地闊朗。 臨風(fēng)而立, 能令人胸中滌蕩開闊。 賀清瀾是猛將之女, 幼時便隨母親住在軍營附近, 后來數(shù)次遷居,皆在縣城小鎮(zhèn),與姜黛君原本不認識。這回是姜邵怕女兒出岔子,特地請了這位身手出眾的姑娘陪伴,賀父卻不過情面,只能答應(yīng)。 這卻苦了賀清瀾。 她幼時習(xí)弓馬騎射,日常往來的多是軍中兵將,與同為將門出身卻養(yǎng)在深閨的姜黛君性情迥異。這一路上朝夕皆與姜黛君同吃同睡,那位是節(jié)度使的千金,行動端莊溫良,她也不好太放肆,頗為拘束。且有重任在肩,途中時常警醒,反倒沒了觀玩河山的興致。 好容易將那位嬌滴滴的千金送到齊州,有空出來縱馬暢游,豈不開懷? 馬蹄撒開,她就跟脫韁野馬似的,竄入圍場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