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呃,”紀明越坐直了,認真道,“既然你之前一直說不讓我道歉的話,那你也不許給我道歉。那些都是我自愿給的,我也從來沒想過要催你還。而且,你高中都還沒畢業(yè)呢,能賺到錢就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真的不用急……” “我知道的,急也沒用?!绷诛L(fēng)倒是很清醒,還微微笑了一下,“可能到大學(xué)畢業(yè)之前,我都沒辦法還清全部,也可能中間我mama的身體又出了什么問題……這個,大概就類似于一種承諾吧?” “承諾?”紀明越輕聲重復(fù)。 “嗯。”他們倆從外面回來沒多久,紀明越脫了外套、里面穿著一件帶橫兜的姜黃色抓絨衛(wèi)衣,林風(fēng)便傾身過來,單膝抵在沙發(fā)上,一手撐著沙發(fā)靠背,另一手把信用卡輕輕插進紀明越的兜里。 直到現(xiàn)在,一旦林風(fēng)靠得他過近,紀明越都有點兒心跳失速,忍不住要胡說八道:“……怎么感覺跟求婚似的。” “其實我覺得……也差不了多少?”林風(fēng)歪頭看著他,笑了一下,“明越,你愿意接受終身制的還款方式嗎?” “……嗯?” “還完了本金還有利息,利滾利,我這輩子的工資卡都交給你。” * 紀明越要為兩分鐘之前的自己懺悔。 他錯了,林風(fēng)是這個世界上最浪漫的人tat * 凌晨三點多才各自回房間睡覺,紀明越再有精力也開始犯困了。 關(guān)門前他暗搓搓地沒有鎖門,還故意留了一道縫,結(jié)果換衣服上床沒一會兒,困意和殘余酒精的作用就讓他陷在枕頭里、沉沉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他是被食物的香氣喚醒的,迷迷糊糊睜眼一看,發(fā)現(xiàn)窗簾忘了拉,外面天色昏昏,讓他恍惚以為還是凌晨,結(jié)果摸過手機一看,竟然已經(jīng)是一天的傍晚了。 還好今天還在寒假之內(nèi),不用擔(dān)心上學(xué)上課的問題,紀明越瞟了眼門口,感覺昨晚留下的門縫大小似乎毫無變化,再抽了抽鼻子,辨認出空氣里漂浮的、居然是火鍋的熱辣香氣。 在思維意識到之前,紀明越已經(jīng)本能地吞了一口口水下去,他頓時來了精神,下床劃拉到拖鞋,一路奔到廚房:“哇,今天有火鍋吃!” “嗯,”林風(fēng)轉(zhuǎn)頭看他一眼,道,“去洗漱一下,準備把rou下鍋了?!?/br> “嗯嗯!”紀明越連連點頭,趿拉著拖鞋要往衛(wèi)生間走。 “等下?!?/br> “唔?” 紀明越應(yīng)了一聲,下意識回頭,然后唇上就被輕輕吻了一下,林風(fēng)揉了揉他的頭發(fā),笑說:“早安吻,雖然有點晚?!?/br> “……”紀明越臉上都快冒蒸汽了,“你為什么這么熟練啊!” “熟練嗎?我第一次做?!?/br> “沒有,其實也就是個梗而已……”紀明越捂臉奔向衛(wèi)生間了,“等我,我馬上就回來!” * 這次吃火鍋,紀明越記得提前喂貓,還把貓關(guān)在書房里,終于得以平穩(wěn)順遂、且大快朵頤地吃完這一餐。 紀明越靠在沙發(fā)上緩緩摸肚皮:“好撐……說起來后天就要開學(xué)了,好煩啊?!?/br> “開學(xué)以后,黑板上就要掛倒計時牌子了,班里氣氛應(yīng)該會更緊張?!绷诛L(fēng)點頭道,“你作業(yè)寫完了嗎?” “這種時候,就不要提作業(yè)這么煞風(fēng)景的事了……”他會說他其實是想留到明天再狂抄補完嗎?紀明越心虛地往臥室瞟了一眼,忽然看見臥室窗戶那里隱約映出的亮光,“今天不都初九了嗎,怎么還有人在放炮?” “可能昨天沒放完,或者家里有特殊事情吧?!绷诛L(fēng)道。 紀明越跟著點點頭,突然起了興致:“林風(fēng),要不然咱們出去逛逛吧?不用走太遠,就到附近街上散散步、消消食?!?/br> 林風(fēng)收拾著碗筷,看了眼他的小肚子,眼里微微帶了笑:“可以?!?/br> 收拾完火鍋,兩個人都很快換好了衣服,臨出門的時候,林風(fēng)看著紀明越,皺了皺眉:“怎么穿這么薄?至少也要穿件大衣吧?!?/br> 紀明越穿了件墨綠滾黑的短款棒球服夾克,看著是挺英姿颯爽的,就是似乎不大適合這數(shù)九寒天。他連忙辯解:“沒事,我剛查了天氣預(yù)報,今天挺暖和的。而且,”他扒開外套給林風(fēng)展示,“我里面穿的是羊絨毛衣,兩層!超級暖和,我在屋里都要熱得出汗了,不會冷的。” 眼看著他都費勁巴拉地套了兩層毛衣,可見他想穿這件出門耍帥的愿望有多強烈,林風(fēng)也無可奈何了:“好吧,要是冷了你就立刻說,別不好意思?!?/br> “不會的不會的!”紀明越滿口答應(yīng),拖著林風(fēng)出了門。 之前在主臥窗戶瞥見的亮光,原來是小區(qū)里面幾個小孩兒在放炮仗玩,他們大聲吵嚷著奔來奔去,不亦樂乎。 紀明越是真不冷,不過等出門以后,才發(fā)現(xiàn)他還遺漏了一件重要的事:這件外套的兜太淺了! 兜淺到只能插進去半只手,另外半截手就要露在外面。北方的冬天,那寒氣都是瞬間入骨的,他又沒戴手套,走了幾步,就感覺出雙手只能空蕩蕩露在外面的苦了。 “我就說今天外面不冷吧哈哈哈……”紀明越還在那裝毫無悔意、談笑風(fēng)生,忽然被林風(fēng)一把握住了手。 林風(fēng)抓著他的手塞進了自己大衣口袋里,碰了一下他冰涼的手指,說:“傻死了?!?/br> 林風(fēng)的衣兜還沾著林風(fēng)的體溫,干燥又溫暖,紀明越呆了一下才想起來反駁:“……我真不冷!” “嗯,不冷?!绷诛L(fēng)用一種“拿你沒辦法”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這樣也只能管到一只手,輪流來,還是回家拿手套?” “咳,我覺得還是……” “小心!” 紀明越話才說到一半,就被林風(fēng)厲聲打斷了。 第80章 紀明越笑著說:“好癢?!?/br> 原來是小區(qū)里的孩子在玩炮仗, 嘻嘻哈哈地亂甩, 一下子把一個點燃的炮仗扔到了紀明越腳下。 林風(fēng)當即一把將紀明越拽到了身后, 一腳把炮仗踢遠,好巧不巧,扔炮仗的那小孩恰好亂跑到了附近, 紅色的爆竹在他旁邊“嘭”地炸開一地碎片,雖然沒傷到人,還是給那小孩兒嚇得吱哇亂叫。 “你家是哪棟樓, 哪個單元的?”林風(fēng)好像還很生氣, 徑直走過去叫住那小孩兒,“叫你家長出來?!?/br> 小孩兒扭頭想跑, 被林風(fēng)拉了回來,只能不情不愿地站住了。林風(fēng)又問了一句, 口吻十分嚴厲:“你家長電話號多少?” 小孩兒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比自己高出好幾個頭, 又面沉如水,嚇得不敢再挪窩了,也不說話, 手里搓著手里剩下的呲花棒, 拿鞋底來回蹭著地面。 看樣子是消極抵抗了。 旁邊的孩子見狀,也都站住了,小區(qū)里轉(zhuǎn)眼變得靜悄悄地。不過因為他們的玩伴是被兩個個子很高的“大人”圍住的,他們也只敢探著頭張望,不敢上前。 紀明越只好把手插在他那半截兜里, 走過去道:“我們找你家長,是因為你玩這東西太危險了,不光自己容易有危險,還容易傷到過路的?!?/br> 他一臉深沉酷:“你年齡小不懂事,怪你家大人不會管教孩子,所以我們得找你家長,是為了你以后著想。” 那小孩兒垂著腦袋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呲花棒,仰頭看了紀明越一眼,紀明越對他揚了揚下頜:“我們只罵你家大人,不罵你?!?/br> 小孩兒頓時撇了撇嘴,手指絞在一起,紀明越都覺得自己能從他臉上讀出他的內(nèi)心戲:我爸媽挨完罵,回去挨竹筍炒rou的還不是我。 “那個、我認識他家長!”有個小姑娘噠噠噠地跑了過來,怯生生地問,“我、我?guī)湍銈兏鹠ama說,你們能不能別找他家長了呀?” 那小男孩兒一看小姑娘,臉漲得通紅,也囁嚅著給紀明越他們道歉:“對、對不起……” 紀明越覺得教訓(xùn)得也差不多了,說道:“都應(yīng)該讓你們家長好好管管你們,這種東西別隨便玩、也別隨便丟,知道了嗎?” 看小姑娘忙不迭地點頭,他拉了一下林風(fēng)的衣袖,低聲道:“走吧?!?/br> * 一直到走出去一段距離,林風(fēng)的視線好像還時不時掠過他身上。 不是那種甜蜜的流連,而是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后怕和緊張。 雖然剛才炮仗確實是扔到紀明越腳下了,不過他本來就打算躲開的,只是還沒來得及挪動,就被林風(fēng)搶先一步、大力地拽到了自己身后。 說起來,林風(fēng)剛才的反應(yīng),雖然能感覺出在緊張他、他挺高興的……但是不是有點過激了? 這個念頭在紀明越腦中一閃而過,很快被林風(fēng)再次握上來的手打斷了,盡管他很眷戀這份溫度,眼看兩人快走出小區(qū)了,紀明越還是有些不自在地掙開了手:“等會兒直接去禮品店買副手套吧,這邊離學(xué)校太近了?!?/br> “嗯,”林風(fēng)順從地松開了手,“然后往哪邊走?” “就去廣場那邊吧!”紀明越道,“好像最近在籌備冰燈?雖然十五的時候咱們已經(jīng)上學(xué)了,現(xiàn)在去看個樣子感覺也不錯?” “好?!绷诛L(fēng)點頭答應(yīng)了。 兩個人在校門口的精品店里挑了一副手套,這種一般是女生買得比較多,店里擺出來的各種毛絨粉嫩,紀明越看了就有點打退堂鼓。 他正想轉(zhuǎn)頭和林風(fēng)說,要不然就不買了,林風(fēng)倒是不知從那個旮旯里翻出一副手套,說:“戴這個試試?!?/br> 這副手套也是毛茸茸的,整個做成一個動物爪子形狀,不過因為是深褐色的,看起來倒沒有那么顯眼。 “這是熊掌還是狗爪啊?”紀明越翻來覆去看了一下,還是把它戴上了,對著鏡子虛虛揮了兩下。 林風(fēng)說:“不能是貓爪嗎?” “貓爪哪有這樣的。”紀明越對著鏡子比劃了兩下,覺得自己確認了它的品種,“我覺得是狗爪子吧,看中間這個形狀?!彼咽痔妆仍谀樓?,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汪!” 林風(fēng)看著他的眼神略微深了,趁著店主沒注意這邊,輕輕捏了一下他的手套:“好可愛?!?/br> “嗯?還行吧,就是有點落灰了……” “我說你?!?/br> “……”紀明越憋了一下,快速掃了一眼旁邊的店主,覺得應(yīng)該是沒被注意到,才小聲道,“……瞎說什么啊,好了好了,那就買這個吧?!?/br> 不光買,他還要洗干凈了收藏起來,天天戴,天天戴! * 從精品店走出去時,紀明越腳步輕快,恨不能一步一跳,但又覺得好像太幼稚,只能強行壓抑住了。 學(xué)校這邊離他們要去的廣場不太遠,需要穿過兩條街和一個十字路口,步行也就不到二十分鐘。因為現(xiàn)在年已經(jīng)差不多過完了,不用再走親戚,大部分人又還沒上班上學(xué),晚飯后的這個時間,大街上就有不少人、也悠悠哉哉地步行著,往廣場方向走。 人群里男女老少都有,也有不少學(xué)生,紀明越和林風(fēng)兩個人在里面不算太顯眼。離廣場越近,越能看見人頭攢動,而且廣場附近擺攤、賣燒烤,什么都有,燒烤攤彌漫的煙氣、和旁邊攤位上扎得很高的氣球一起,在黑絲絨般的夜幕下飄蕩。 廣場上的冰燈都已經(jīng)雕刻得差不多了,只是還沒纏上燈管,在夜色下顯得有些灰撲撲的。廣場中央有不少年輕人在玩滑板、滑輪鞋,一個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漂亮又驚險地依次騰躍、繞過障礙物,看起來輕松無比,贏來周圍的一片喝彩聲。 紀明越也是會玩這些的,只是技術(shù)一般,這時候看得蠢蠢欲動,指著廣場一個角落、轉(zhuǎn)頭對林風(fēng)道:“那邊好像有專門租滑板和滑輪鞋的,我想去試試,你去嗎?” 林風(fēng)跟著望了一眼,微微皺了皺眉頭,說道:“……你最好不要去?!?/br> “啊……”紀明越?jīng)]想到他會這么說,呆了一下。 “平時沒看你玩過這個,”林風(fēng)看他仰臉望著自己,眼里有些茫然,抬手揉了揉他的頭發(fā),“太危險了。” “那好吧?!奔o明越一想也是,他學(xué)會滑板、滑輪鞋都是前世的事了,這輩子還一次沒用過,萬一沒有身體記憶,就算不摔跤,玩得磕磕絆絆的,在林風(fēng)面前也不好看。 他四下張望,很快又發(fā)現(xiàn)了新的目標:“那邊攤上賣的什么?好多人圍著啊?!?/br> 他拉著林風(fēng)擠進去才發(fā)現(xiàn),這個攤位是賣一種刻字小珠子的,每顆珠子上面刻的都是不同的字,顧客把自己想要的字組合起來、串到一條紅繩上,就能拼湊出自己想要的話了。 每顆珠子一塊錢,紅繩一塊錢,其實這樣一看,攤主應(yīng)該挺賺的,不過人家賣的是創(chuàng)意,而且在朦朧的攤位燈光下,每顆珠子都泛著一種剔透的乳白色,被攤主吹成是“開過光的佛珠”,難怪有這么多人爭相買單了。 “想買一個嗎?”林風(fēng)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