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她得知有一機(jī)會可挽回時，毅然決定的對象。

    ……

    宋渺嗅到了醒酒茶的味道，她低眸啜飲一口，只覺得頭略有昏沉，面色的酡紅大概真的是她曾喝醉酒，而宋祁在耐心地喂她喝。

    他比她大15歲，可以做爸爸的年齡，他們之間也真的如同父女。

    從小到大，宋渺都是在他的寵愛下成長，她性格不算太過開朗，又因?yàn)橄駱O了他，幾分冷淡，幾分凜然。

    宋祁不止一次擔(dān)憂過她沒有好朋友的事：他們之間無話不談，宋渺在小點(diǎn)的時候，也抱怨過為什么自己總是交不到朋友。

    她羨慕過那些女孩子們手挽手去逛商場，或者是一同在家里學(xué)習(xí)化妝，亦或是抱著玩偶親密地拍著大頭貼。那些女孩子或許并不如她從小生活優(yōu)渥，卻在情感上比她充沛萬分，宋渺曾經(jīng)嫉妒過，艷羨過，卻總不能夠擁有。

    她的性格與絕大部分女孩子都不一樣。

    生來就帶有的艷，因從小生活在宋祁身邊而染上的冷，將她鑄造成這個世界上，顯得那樣特殊的人。

    更別說……她還有那樣不可言說的癖好。

    抖m。

    這字在舌尖滾動，吐出就顯得色情而纏綿，仿佛下一刻就該被皮鞋踩在地上，露出一弓赤裸雪白的背脊，肚皮柔軟，像一只綿綿軟軟，被剪掉指甲的貓，匍匐在地，屈服在某人的身下。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

    宋渺想過自己的“性癖”——姑且算是性癖?；蛘哒f的好聽點(diǎn)，用個更加籠統(tǒng)的說法：

    她的大腦對疼痛的歸屬感。

    并非疼，而是說出口會惹人嗤笑的快感。

    她自長大后所保有的沉默冷淡，也多歸于此，不管是為了宋祁的名聲，還是為了不被人抓住把柄，她都在日日夜夜中一步步拉大與他人的距離。

    這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摹?/br>
    這是為了保護(hù)宋祁，也是保護(hù)她自己。

    宋渺靠在沙發(fā)上，喝下了一整杯的醒酒茶，在迷蒙光影中看到宋祁對著家中保姆低聲說了什么，然后忙前忙后地，又半扶著她帶她上樓，把她送到屋子里，最后說：“明天周日，可以多睡會，晚安渺渺?！?/br>
    他說了什么，宋渺聽得不太真切，因?yàn)樗龑?shí)在是太困了。

    回到這個世界沒有幾個小時，看到他的駭然與傷懷，再加點(diǎn)可能在酒宴中貪嘴而喝的不少果酒，宋渺終于昏昏沉沉睡了下去。

    一夜黑甜，無夢無魘。

    翌日清醒時，她還覺得心中茫然，匆匆忙忙地跑下樓，在熟悉的家具中，看到難得休閑一日，在用咖啡機(jī)的宋祁。

    他翻箱倒柜地找方糖，咖啡已經(jīng)熱騰騰地在面前，宋渺慢慢停下腳步，沒讓他發(fā)覺自己的走近。

    然后躡手躡腳地端走了那杯咖啡。

    宋祁好不容易摸了一袋還沒開袋的進(jìn)口方糖出來，抬頭就沒看到自己的咖啡，他冷峻的臉上難得出現(xiàn)了駭然，瞳孔大張，但極快，在看到她時，眼神驟然柔和下去。

    年過三十，宋祁還沒有打算找女友，他傾心于工作不可自拔，更別說家里還有個年幼的meimei。他有點(diǎn)單親父親的味道，生怕他找了愛人會讓她覺得被忽視，索性就不找了。

    但宋渺知道，一年后他的車禍，是因?yàn)橐粋€女人。

    一個目前還只是宋祁朋友圈里常為他點(diǎn)贊，別人口中的“女神”人物。

    那個女人，留學(xué)海外，是宋祁的同校學(xué)妹，貌美如花，又聰慧過人，她與宋祁一同死在了那場車禍里。

    但宋渺甚至不知道，他和她有沒有在一起過。

    這不是宋祁的疏忽，而是在那之前發(fā)生的不可確定性事情太多太多。

    就在車禍前夕，宋渺曾親耳聽到宋祁說要告訴她一個巨大的驚喜。

    彼時他笑得驚人燦爛，在外人面前冷酷而無情的宋氏集團(tuán)掌權(quán)人，在她面前又溫柔又好看，哈哈大笑地半摟她的肩膀，那樣開心地說話。

    說要給她一個驚喜。

    很久以后，宋渺都會想，他究竟知不知道，那個所謂的驚喜，最后變成了驚嚇，她再也沒機(jī)會聽他細(xì)細(xì)道來，那個驚喜是什么了。

    究竟是要介紹他的女友，還是要告訴她什么，她盡數(shù)不知，而如今，也只能含糊混沌地胡亂猜測。

    “渺渺！住口住口?！?/br>
    他簡短地發(fā)號施令，宋渺放在杯沿的唇瓣動了動，想要一口氣悶下去，卻被他的喚止住。

    宋祁走過來，丟了塊方糖，精準(zhǔn)無誤地掉進(jìn)她的杯子里。

    “這樣喝會甜，剛才我嘗了一口，太苦?！?/br>
    宋渺慢慢笑起來，眼睛彎著，月牙般皎潔，宋祁也露出白牙，暢快地笑起來，“今天你心情不錯？”

    “嗯?！?/br>
    宋渺這樣回，一掃昨天的憂郁，她沒有了在酒宴上那樣刻骨銘心的傷慟，而是認(rèn)認(rèn)真真地喝著咖啡。

    苦咖啡，精磨細(xì)碾，在舌尖綻放出讓人回味的甘。

    她在最后幾口才喝到了宋祁丟進(jìn)的糖味。

    因?yàn)槭撬度氲奶牵@點(diǎn)甜味就更顯得彌足珍貴。

    …

    宋宅，主人家只有兄妹倆人，很多時候兄長因?yàn)槊χぷ鳎依锍３Ｖ挥衜eimei一人。

    鐘意敲響門鈴，帶著公司需要簽字的文件，在開門以后，看到了地毯上丟著的一只細(xì)高跟鞋。

    女款。鑲著不算太過奢侈的鉆，但因設(shè)計(jì)絕佳，顯得格外美麗。

    正是昨天宋渺在酒宴里穿過的。

    他挑了挑眉，揚(yáng)唇含笑看向室內(nèi)，宋渺正坐在沙發(fā)上，與宋祁一道翻看著本雜志，兄妹倆細(xì)細(xì)討論著最新款的服飾。

    “這一款你穿起來一定會很好看……”宋渺指了指雜志封面上，那位男模特穿的冷灰色襯衫。

    宋祁：“我怎么覺得這件會更好看些？”他在看另一件，純黑色，沒有別的裝飾，就連袖口都沒有什么吸睛的扣子。

    只是普普通通。真的只是普普通通。

    宋渺：“……”

    她還想說什么，宋祁看到鐘意走近，放下手上雜志，道：“今天公司里……”

    他們開始討論，宋渺聽得并不是太懂，但這并不妨礙她在一旁傾聽。

    鐘意望過來的目光如從前一般，帶點(diǎn)下屬的關(guān)切，又帶點(diǎn)難以言喻的親密。

    宋渺過去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她現(xiàn)在懂了。

    她抬起頭，沖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并不笑，只是點(diǎn)頭，看上去冷淡疏離，這與她過去對他和顏悅色的樣子實(shí)在不一樣。

    鐘意皺起眉，又很快松開，他向來喜歡露出光潔額頭，無框眼鏡襯得他斯文拘禮，但事實(shí)上，誰也不會比宋渺更清楚他心中的野心。

    不管是此時，還是可能發(fā)生的，宋祁死后。

    她聽到他溫聲問她怎么了。

    以鐘意這幾年在宋氏工作的身份，他與他們倆兄妹確實(shí)算親近，問這句話也不算失禮。

    但宋渺只是看他一眼，置若罔聞，又垂首看面前的雜志。

    宋祁沒注意到他們的動作，埋頭專心閱讀合同。

    鐘意垂在身側(cè)的手攥著，他面色難得地緊張起來。

    第213章 現(xiàn)實(shí)（三）

    鐘意追求過宋渺。

    以一個男人的身份，在她成年以后。

    宋渺活到二十三歲, 在很多人眼中只可遠(yuǎn)觀不可褻玩焉。她貌美冷艷, 性格寡冷, 是很多男人在見識過風(fēng)情迤邐后意圖征服的對象。

    然而沒有誰能像宋祁那樣靠近她, 她那個短暫一生，也再沒一個如親如友的對象。

    即便是鐘意，她在宋祁生前最為信賴的男人，也因?yàn)樵谝院蟮娜找怪?，看破他的野心勃勃，再不愿與他有任何親密關(guān)系。

    她變得克制，從不袒露情緒——因?yàn)槟请y以言喻、無法隨意傾吐的“癖好”, 更因?yàn)樗纹钏篮? 她四面楚歌, 朝不謀夕，一切重?fù)?dān)壓下，她無力再思索其他事。

    死后進(jìn)入主神空間，在那些世界里歷練穿梭, 難免也有她釋放真性情的時刻, 但居多是喬裝后的盡興，只有在這個世界里，她才能坦然地舒展自己，不管外界如何，愿意笑就笑，不愿意就淡漠。

    沒有人能管她, 也沒有人敢對她有什么意見。

    如今只是一名貼身助理的鐘意當(dāng)然也沒有資格。

    他緊張起來，那張俊雅、好看的臉上，眼神灼灼，望過來就有一種深刻的情感，蓬勃涌動，她垂首，翻著雜志，沒有注意到。

    因此錯過。

    但這樣的情緒，鐘意不慎露出過太多次，在以后的日子里，宋渺直視過很多次，對于該如何處理輕車熟路。

    她選擇了一個非常穩(wěn)妥的辦法：無視。

    說起來也蠻好笑，宋渺在別的世界里，因性格受限，有時候不能夠輕易忽視他人情愫，但在這個世界里不一樣，她毫無顧忌、毫不在意對他人而言她會是怎樣的形象。

    這才是真正的她，真實(shí)的宋渺。

    一個被宋祁寵壞的宋家小公主，這個世界上獨(dú)一份的宋渺。

    ……

    宋渺低頭翻書，她不回應(yīng)他，鐘意眉宇間的神態(tài)就從緊張慢慢變?yōu)榱宋⒉豢刹榈氖?，他目光仍舊有一束落在她的身上，另一邊就更認(rèn)真地聽著宋祁說話。

    公司里的事，宋祁事無巨細(xì)都要經(jīng)手，他不是白手起家，而是自小就知道將要繼承產(chǎn)業(yè)，所以受到的所有教育都是成為一名出色的商人，一名出色的投資者。

    宋家所有產(chǎn)業(yè)都是宋祁在繼承宋老爺子的遺產(chǎn)基礎(chǔ)上做出的壯大發(fā)展。

    說起來，宋老爺子也算是一個傳奇人物。他在業(yè)內(nèi)享有盛譽(yù)，年輕時候是最厲害最有本事的一批讀書人，上過大學(xué)留過洋，回國后憑借祖業(yè)支持了亂戰(zhàn)下的一個黨派，而后來這個陣營順利建國，成了如今的國家，這也成了宋老爺子一生中“投資”最成功的事例。

    因與紅色沾邊，宋氏企業(yè)一路無憂無慮發(fā)展，并趕上了國內(nèi)最好的時機(jī)，成為國內(nèi)屈指可數(shù)的強(qiáng)健企業(yè)。

    但宋老爺子這一生實(shí)在沒有享受到什么子女福。

    他一生娶了兩任妻子，第一位只給他生了個女兒，而那女兒在五歲就不幸因惡疾去世，那位妻子也因女兒去世而傷了心神，再撐不住，死于女兒逝世后的某個寒冷冬日。

    第二位妻子是宋老爺子在三十五歲以后才又娶回的，這一回算是老夫少妻的組合，妻子年輕，與他差了十三歲，婚后不久就為他生了對龍鳳胎，兒子就是宋祁與宋渺的父親，而女兒則因?yàn)槌錾屑捕Ｄ曜≡卺t(yī)院。

    小女兒的病與長女曾患的一樣，只屬于女性才有可能遺傳到的疾病。宋老爺子心痛過，不舍過，最后也只能痛苦地看著又一個女兒離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