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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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傷風(fēng),無礙?!必返i問,“四弟說汗阿瑪找朕,還跟朕說有要事,出什么事了?” 康熙噎了一下,“別聽老四胡說,不是什么大事。朕聽說十七不在京城,好奇他去哪兒了?!?/br> “十七弟去南海了?!必返i道,“年后才能回來。” 康熙張嘴想問去南海做什么,瞧著胤礽不太想說,逼著他說出來,胤礽心里也不大痛快,于是就沒問,而是叫胤礽回去歇息。 和平四年,大年三十,皇宮家宴,十幾個親王少了近一半,皇子和皇侄也少了好幾個??滴跖d致不高,胤礽也沒了讓小太子去逗康熙開心的興致。 沉悶的皇家家宴結(jié)束,大清臣民迎來和平五年。 胤礽登基的第五個年頭,京城百姓的生活和康熙主政時沒多大差別,真要說點(diǎn)什么,便是自打皇帝的兄弟入主各衙門,貪官明顯少了,各衙門的官員做事認(rèn)真了。順天府和大理寺審理案件用時也短了,有時甚至一天就能結(jié)案。 可是除了這一點(diǎn),百姓并沒有得到什么實(shí)際好處。至于某些地方不加賦,某些地方賦稅低,百姓認(rèn)為和平帝效仿康熙帝。畢竟當(dāng)年湖廣百姓遷往四川時,朝廷曾下詔,移民墾荒地,五年起才征稅。滋生人口,永不加賦。 不滿胤礽頒布“不得阻攔節(jié)婦改嫁”詔令的酸儒走親串友時,聊到過去的四年,不但給胤礽按上“窮兵黷武”的帽子,還說他任性妄為——三天兩頭派船出海,舉行火器演練。 礙于和平帝喜歡出來閑逛,怕傳到胤礽耳朵里,酸儒們心生不滿也是關(guān)起來門來議論。 大年初五,南方祭財神,北方人吃餑餑的時候,南北百姓心底認(rèn)為今年還會跟往年一樣,嘴上依然忍不住念叨,但愿一年更比一年好。然而,就在這一天,揚(yáng)州多個鹽商、兩淮巡鹽使和兩淮運(yùn)鹽使被抓了。 年初五這一天,百姓認(rèn)為不該走親串友,應(yīng)當(dāng)在家呆著。可是乍一聽說這個消息,大清各地的百姓忘記年俗,紛紛走到交好的親戚鄰居家中打聽到底怎么回事,鹽是不是要漲價? 京中百姓不吃米可以吃面,沒有米面還有番薯、玉米和地蛋可以果腹,除非京城發(fā)生大動亂,不然絕不會餓肚子。 如此關(guān)心鹽價,除了十斤米也換不到一斤鹽以外,還因沒有別的東西可以替代鹽。可是人若是三天不吃鹽,會感到渾身無力,干活都使不上勁,所以才這么著急。 胤禛怕路上出現(xiàn)什么變故,命弘晏和弘暉走海路,直接到天津衛(wèi)下船入京。以致于跟鹽商和巡鹽使?fàn)窟B頗深的京官收到消息后,在半路上各個官道和驛站布下天羅地網(wǎng),愣是沒堵到人。 胤禛正是防著怕被連累的京官殺人滅口,在呈給胤礽的奏折上,才請求胤礽先瞞著鹽商被查的消息。 胤礽得知是弘晏和弘暉看押犯人,便瞞個十天,估摸著涉案的朝中大員收到從揚(yáng)州送來的消息,弘晏一行也到海上,就使人把揚(yáng)州鹽商出事的消息放出去。正因如此,才能在短短半天之內(nèi)傳遍大街小巷。 江南各地商人聽到這個消息,和老百姓的反應(yīng)截然不同,而是關(guān)心的是朝廷接下來會選哪些人接替那些人。 常人說鹽這個行當(dāng)暴利,怎么個暴利法?打比方,揚(yáng)州各鹽商一年交給朝廷的鹽稅六百萬銀兩,那么落到他們兜里的只會比六百萬多,比京城日進(jìn)斗金的堂堂雜貨店還賺錢。 雜貨店還要到大清各地挑貨,而鹽商只需打通上下關(guān)系就可以在家中收錢。若是再勾結(jié)賣私鹽的商人,那真是比朝廷還有錢。 一個鹽商倒下,就有十個乃至百人盯著他的賣鹽權(quán)。百姓因?yàn)辂}價而睡不著的時候,揚(yáng)州各地商人都在找關(guān)系,試圖跟胤禛身邊的人搭上話。 可惜啊,揚(yáng)州商人不了解大清雍親王。這位生來就不知道什么是情面。他但凡能說幾句軟話,也不會跟德太妃鬧得跟仇人死的。雖然母子間的事是德太妃不對在先。 胤礽派胤禛去揚(yáng)州,正是看中胤禛鐵面無私這一點(diǎn)。 揚(yáng)州商人碰了一鼻子灰,鹽商、巡鹽使和鹽運(yùn)使也被送到京城。胤礽怕夜長夢多,到達(dá)京城當(dāng)天,就命都察院和大理寺一起審案。 弘晏和弘暉旁聽。除了讓這對堂兄弟學(xué)學(xué)審案,還有震懾之意。免得有人說情,影響審案經(jīng)過。 胤禛起先查抄鹽商時已臨近年關(guān),有那外出的鹽商此時也回家了。弘晏和弘曜帶領(lǐng)衙役抓人時,是一抓一個準(zhǔn)。不過,抓人時也只抓壯丁,老弱婦孺一個沒碰。 待嫌犯家中被搬空,宅子查封,老弱婦孺被趕出來,揚(yáng)州百姓見她們連頭發(fā)都沒亂,好不容易生出來的同情心也因此消失殆盡。 正因胤禛一行人的行動干脆又不猖狂,衙役和士兵抓了幾十位男丁,也沒在城中引起慌亂。百姓面對面無表情的差役也不覺得可怕。 每當(dāng)知府衙門有大批衙役出來,不擔(dān)心鹽價的城中富戶還跟上去看熱鬧。 二月十日,涉案的京官入獄,揚(yáng)州城多出三家賣鹽的鋪?zhàn)?。新鋪?zhàn)淤u的鹽比以前的鹽便宜,百姓奔走相告——趕緊去買鹽,過了今天沒明天了。 二月十一日,三家鋪?zhàn)右婚_門,里面的鹽就被搶買空。 揚(yáng)州商人們正準(zhǔn)備打聽三家鋪?zhàn)拥膩須v,人還沒派出去,得知鋪?zhàn)涌樟?,又是無語又是想笑。 翌日傍晚,等著看熱鬧的揚(yáng)州商人們傻眼,運(yùn)河邊又來三艘鹽船,三家鋪?zhàn)颖蝗臐M滿的,價錢還跟昨兒開業(yè)第一天一模一樣。 瞧著便宜屯了十幾斤鹽的普通老百姓也傻眼,紛紛問掌柜和伙計,鋪?zhàn)永锏柠}以后是不是都這個價。 掌柜想也沒想,就說等以后天氣暖和,路上好走了,鹽會比現(xiàn)在便宜。 “便宜”兩個字一出,囤鹽的百姓后悔不迭。 二月十三日,大理寺開堂審理涉案的京官時,揚(yáng)州百姓挑著食鹽到新開的三家鹽鋪?zhàn)痈浇u鹽。而他們的鹽自然是前天囤的鹽。 掌柜見狀,非但沒攔著,瞧著外面風(fēng)大,還把門打開請百姓進(jìn)屋賣鹽。 鹽不準(zhǔn)私下買賣,可是百姓怕囤的鹽融化了,就跟來買鹽的人以物換物。以致于三家鋪?zhàn)拥搅送砩峡偣矝]賣出去一百斤鹽。 掌柜不著急,伙計趴在柜臺上打瞌睡,可把一群看熱鬧的人看的一愣一愣,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這三家鋪?zhàn)拥降资裁绰窋?shù)。 三家鋪?zhàn)永锏柠}其實(shí)并不多,每家鋪?zhàn)又挥腥灏俳?,其他的袋子里都是白花花的大米和黃橙橙的小米。 胤禛怕?lián)P州缺鹽,倒賣私鹽的人趁機(jī)斂財,才這么著急開三家鋪?zhàn)?,在百姓買鹽的時候,要買多少賣多少,隨后又運(yùn)來三船鹽暗示城中百姓,不用慌,鹽要多少有多少,來穩(wěn)定民心,也斷了私鹽販子的念頭。 百姓不搶鹽了,胤禛就給胤峨寫信,命胤峨送鹽。 胤峨親自前往同意由朝廷接管的鹽場拉鹽。 二月下旬,揚(yáng)州又來兩船鹽,將信將疑的商人也不得不相信鹽鋪?zhàn)永锏恼乒窈突镉嫷恼f辭,鹽以后會越來越便宜。 三月中,供給江、浙、安徽、山東和河南五地的鹽場都同意朝廷接管,胤禛使人貼出告示,打三月十八日起,食鹽不再官營。 消息一出,四方嘩然。從漢朝到如今,將近兩千年,鹽一直由官營,怎么可能說取消就取消?沒有任何人相信。 隨后,揚(yáng)州知府又對外公布自由買賣食鹽的要求。百姓看到第一個要求便是所有鹽商都得去官府登記,第二便是賣的鹽只能是朝廷規(guī)定那幾家鹽場。若被查到鹽來自私人鹽場,所有鹽和家產(chǎn)充公。揚(yáng)州百姓頓時相信,平頭老百姓也可以開鋪?zhàn)淤u鹽。 手里屯著大批私鹽的鹽販子依然不愿相信,可是胤禛并沒有給他們過多時間考慮,四月中就對外放出消息,兩廣地區(qū)用的鹽是來自南海,而且南海的鹽比東海邊產(chǎn)的鹽便宜。 康熙此時也知道一走大半年,過年都不回來陪他這個老父親的兒子們都干什么去了。 第225章 敗家皇帝 胤禛等人一直不回來, 康熙很想找胤礽問個究竟, 可每當(dāng)話到嘴邊, 倔強(qiáng)的太上皇就開始猶豫,然后就猶豫到弘晏回來。 弘晏去慈寧宮給康熙請安時,康熙問胤禛在江南忙什么, 弘晏說那邊鹽稅缺口大, 他四叔忙著查鹽商。 這件事康熙已經(jīng)知道, 他做夢也想不到胤禛這次是把大鹽商連根拔起,便問他的其他兒子在做什么。 胤礽沒有跟弘晏和弘曜講,胤禛以為他們知道, 到揚(yáng)州忙起來也就沒跟弘曜和弘晏提, 以致于弘晏也不清楚。 康熙當(dāng)時大怒, 指著弘晏的鼻子說:“你連朕也瞞?朕白疼你了。” “皇瑪法, 孫兒真不知道?!焙腙痰?,“揚(yáng)州鹽政太亂,孫兒到揚(yáng)州就幫四叔查賬、查案,您沒發(fā)現(xiàn)孫兒都瘦了。” 康熙仔細(xì)一看, 他大孫子瘦了一圈, 連忙命膳房準(zhǔn)備好吃的,飯后就叫弘晏去問胤礽。然而, 弘晏見到胤礽,就被胤礽趕去大理寺盯著案件審理。 京城的案子結(jié)束, 弘晏就去揚(yáng)州幫他四叔善后。陰差陽錯到了三月底, 康熙從后妃口中得知胤礽大刀闊斧整頓鹽商。而且這個人不是旁人, 是惠太妃。 三月中,跟著胤禛去江南的弘昱已經(jīng)回來。來到京城的第二天,弘昱就被他福晉拉來給惠太妃請安。當(dāng)時揚(yáng)州的事已接近尾聲,弘昱覺得沒有隱瞞的必要,就把他知道的全告訴他祖母。 事情超乎想象,康熙回到慈寧宮半天沒說一句話,晌午也啥都沒吃,可把慈寧宮一眾奴才嚇得不輕。趁著康熙瞇眼的空檔,梁九功連忙給王以誠使眼色。 王以誠踮著腳尖退出慈寧宮就往乾清宮跑。 胤礽見他滿臉驚慌,肯定道:“鹽商的事被汗阿瑪知道了。” “皇上,您快去看看吧。”王以誠焦急道,“太上皇這次是真生氣了。” 胤礽嘆了一口氣,起身到慈寧宮,拉張椅子坐到康熙對面,一聲不吭。 康熙心中極其憤怒,看到胤礽進(jìn)來就給他一張冷臉,打定主意無論胤礽說什么,他都不吭聲,任憑他一個人做戲。 千算萬算沒算到兒子又給他來個出其不意。 一炷香左右,康熙率先開口:“滾!” “兒子告退,明兒再來看您?!必返i起身,隨即又解釋一句,“乾清宮還有許多奏折?!?/br> 翌日下午,胤礽再次來到慈寧宮,康熙還是冷著臉,胤礽便再次拉張椅子做他對面,依然什么都不說。 半個時辰后,康熙開口,只有一個字——滾! 胤礽再次起身離開。 走出慈寧宮,霍林忍不住問:“皇上,您,您這招是什么招???” “無招勝有招。”堂堂皇帝連著兩次被趕出去,胤礽面帶微笑,沒有一絲不快,“明兒記得提醒朕?!?/br> 霍林嘆氣:“奴才謹(jǐn)記?!?/br> 第三天,胤礽依然跟前兩天一樣。 康熙頭痛:“你就沒什么想說的?” “汗阿瑪愿意聽了?”胤礽反問,不待他開口就說,“您愿意聽,兒子就說?!?/br> 康熙從來沒揍過胤礽,數(shù)落他的次數(shù)也屈指可數(shù)。而如今再想打罵,已經(jīng)不能再打罵,又被他給磨的無奈,只能說:“說吧?!?/br> 胤礽從頭到尾說一遍,一炷香才說完。面對康熙的疑惑又解釋一番,待胤礽說得口干舌燥,已過去半個時辰。 康熙揉額深思:“你這樣做就能保證鹽商不貪,鹽監(jiān)司不貪?” “兒子不能保證?!必返i道,“有人就會生出貪念,任何帝王都無法保證。如今只有鹽場、鹽商和鹽監(jiān)司三塊,少了鹽引,少了盤剝,兒子相信會比以前好很多。以后再出什么事,再修改律法就是了。” 康熙:“剛才還說頭三年不準(zhǔn)漕運(yùn)收鹽船的靠岸錢,漕運(yùn)就同意?” “漕運(yùn)那一塊也不干凈,兒子打算明年查漕運(yùn)那塊?!必返i道,“查出幾個頭,他們會暫時跟朝廷妥協(xié)。 “弘晏押著鹽商來京受審時,帶來七百多萬兩白銀和一千多萬兩的東西,都是從鹽商和貪官家中搜出來的,還有許多莊子和田地。老九給朕出主意,由戶部出面把那些東西賣出去。 “到今年年底,國庫應(yīng)該會有兩千萬兩存銀。兒子打算拿出五百萬兩修路,架橋。地上的路通了,朝廷調(diào)運(yùn)糧食,從旱路到沿海直接走海路,運(yùn)河上少了朝廷的船,他們自然會著急。” 康熙:“朕也想過此法,但驢車裝的糧食太少?!?/br> “汗阿瑪,從西洋回來的工匠被分到兵部和工部就開始琢磨實(shí)用的東西,兒子聽說已經(jīng)做出四個轱轆的馬車?!必返i道,“您別著急,兒子真不是故意瞞您。朕最近忙,也沒顧得問能不能用。 “朕還聽說他們回來路過一個無人的島上,靠岸歇息時發(fā)現(xiàn)一種白色東西,是從樹上流出來的。他們當(dāng)時想到椰子,于是就用木桶接許多,沒成想后來成塊。 “從天津衛(wèi)坐馬車回來,嫌馬車顛簸,就試著把那些塊狀的東西割開綁在車轱轆上面,發(fā)現(xiàn)比原先好很多,而且比之前走的快,回來就琢磨怎么把那些東西弄得車輪上。一旦成了,驢車運(yùn)糧快了,不見得比船少?!?/br> 康熙也希望大清越來越好,不想潑冷水:“你的這些打算雖好,但前提是得成?!?/br> “兒子相信從西洋回來的工匠?!必返i道,“長城都能建起來,一輛小小的馬車,一個車轱轆,朕愿意給他們兩三年?!?/br> 康熙皺眉:“兩三年?朕聽這幾個字,難怪朕覺得耳熟,當(dāng)初皇后弄自鳴鐘和玻璃的時候,你就不止一次說過。保成啊,你如今耐性這么好是跟皇后學(xué)的吧?!?/br> “不瞞汗阿瑪,皇后不止一次勸朕,不要著急,慢慢來?!必返i道,“即便到兒子老了,那種車沒做出來,還有弘晅。弘晅每次出去玩都忍不住抱怨車慢。朕相信他為了出去玩,也會命底下人繼續(xù)做馬車?!?/br> 康熙:“雖然朕覺得不大可能,但朕也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放手做吧。” “謝汗阿瑪?!必返i謝康熙的理解,“四弟端午節(jié)之前能趕回來。” 康熙:“老十他們幾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