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眼中快速閃過一絲不快：“你怎么不告訴我？”

    “怕您擔(dān)心?！彼母x道，“除了她，宋氏和武氏也去了？”

    胤禛猛地睜大眼：“怎，怎么回事？”

    “那日下大雪，天氣冷，她們都在自個(gè)房里，有的睡覺，有的在嘮嗑。那事發(fā)生的太快，我聽到響聲出來，房子就已經(jīng)塌了?！彼母x一邊說一邊走到胤禛身邊，恐怕他氣暈過去摔在地上，“李氏斷了一條腿，如今在東廂房養(yǎng)著，您過去看看她？”

    胤禛抬抬手：“你……容我緩緩?！?/br>
    直到掌燈時(shí)分，胤禛還覺得跟做夢一樣，出去一趟把幾萬百姓安置好了，他家毀了？府里的女人除了離得最遠(yuǎn)的福晉沒事，其他人死的死，傷的傷，他這是做了什么孽？

    四福晉推開書房門，看到胤禛躺在椅子上發(fā)呆：“吃點(diǎn)東西吧?！?/br>
    “汗阿瑪怎么說？”胤禛問。

    四福晉：“汗阿瑪沒說什么，西面的院墻是內(nèi)務(wù)府幫著砌的。您早點(diǎn)休息，明兒去問問汗阿瑪？”

    胤禛本來可以在家歇息幾天，然而，翌日早朝就進(jìn)宮了，見到太子便問康熙的態(tài)度。

    “那個(gè)鈕鈷祿氏也算做一件好事。”太子道，“她弄的那個(gè)東西比軍中的還厲害。方子是用洋文寫的，汗阿瑪很清楚你不懂洋文，沒往你身上想。”

    胤禛一晚上沒睡好，放心下來就跟太子說：“待會兒汗阿瑪過來，你跟他說我身子不舒服，回府歇著去了?！?/br>
    “去吧?！碧右娝鄣诪跚啵呐乃募绨?，“別多想?！?/br>
    申時(shí)左右，胤禛正在用遲來的午飯，乾清宮跑腿太監(jiān)來了，康熙請他過去一趟。

    胤禛心中納悶，他太子二哥忘了說？可是到了乾清宮，太子也在，胤禛下意識看向他，又出什么事了？

    “胤禛，是朕找你。”康熙道，“朕聽你跟胤禩說，南邊那些國家和小島都被洋人占了？”

    胤禛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呀。好多年前就被洋人霸占了?；尸敺ㄔ跁r(shí)南邊島上的王還向皇瑪法呈獻(xiàn)燕窩等物，后來沒了，正是因?yàn)槟沁叺耐醭闪穗A下囚?！?/br>
    “除了這個(gè)你還知道什么？”康熙問。

    胤禛：“沒了。這事也是兒臣聽他們說幾句猜到的。汗阿瑪，怎么了？”

    “孤使人問過你二嫂莊子上的洋人，他們說百年前英吉利侵入當(dāng)時(shí)的莫臥兒國，建立個(gè)東印度公司，如今整個(gè)國家都成了洋人的地方，莫臥兒國也成了英吉利的附屬國?！碧拥?，“孤就在想近幾年越來越多的洋人來咱們大清，他們是不是盯上咱們了?！?/br>
    胤禛張口結(jié)舌：“不會吧？”

    “看到來咱們大清的洋人，在汗阿瑪面前很是謙卑，是不太像。”太子道，“可是，若不是汗阿瑪跟孤說起這事，孤使人去打聽，也不敢相信那些洋人在外面如此囂張?！?/br>
    胤禛忍不住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那，汗阿瑪怎么打算的？”

    “朕沒想好?！笨滴醯?，“快過年了，在海上討生活的八旗子弟都該回來了。你去跟他們說，年后從福州那邊找?guī)讉€(gè)洋人同他們一起去南洋打聽打聽，英吉利人是在那邊做生意，還是把那邊的人當(dāng)成奴隸?！?/br>
    胤禛拱手道：“兒臣謹(jǐn)記。”

    “沒事了?！笨滴鯏[擺手，示意胤禛退下。

    太子跟著胤禛出去，就沖胤禛使個(gè)眼色，哥倆到惇本殿。

    胤禛就問：“二哥還有吩咐？”

    “陜北百姓遷到蒙古不是長久之計(jì)?！碧拥?，“百姓走了，田地?zé)o人打理，只會越來越荒。你和十三弟這次在那邊呆好些天，對那邊比較了解，有想過怎么處置那邊的地？”

    胤禛被問懵了：“沒有。太子二哥有辦法？”

    “孤只想到地不能荒廢?！碧拥溃澳旰蟀褧x北的百姓遷到漠北，那邊也會有很大一片荒地，你年后過去多留意，必要時(shí)也問問當(dāng)?shù)匕傩?。?/br>
    胤禛點(diǎn)頭：“我記下了。還有嗎？”

    “暫時(shí)沒了。”太子道，“府上的事你別難受，孤跟汗阿瑪說了，年后內(nèi)務(wù)府出人把你的院子重新修葺一番?！?/br>
    胤禛：“謝謝二哥。”

    太子盯著從康熙那邊要來的中原地圖看好一會兒，才起身去后面毓慶宮。

    東次間里燒著火爐，太子進(jìn)去就把斗篷拿掉，看了一眼正在學(xué)女紅的弘暖和弘晗，就把石舜華手里的書抽走。

    “怎么了？”石舜華起身拿掉他的帽子，“汗阿瑪訓(xùn)你了？”

    太子：“不是。咦，你看的什么？”

    “額娘說是一個(gè)叫徐霞客的寫的游記?！焙肱畔箩槪嗳嘌劬?。

    太子見狀：“你倆歇會兒，會用針線就行了，又用不著你倆做衣納鞋。怎么想起來看這個(gè)？”

    “你前天夜里做夢，念叨著陜北晉北的事?！笔慈A道，“我一夜被你吵醒兩三次，才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法子?！?/br>
    太子：“那邊干旱少雨，高土黃沙，堿鹵難耕，這上面即便記載，也不會寫如何改良那邊的田地，你看這個(gè)也沒用?！?/br>
    “假如蒙古是俄人的地兒，晉北的百姓無處可去，就只能在家等死了?！笔慈A思索道，“我覺得老天爺不會這么做。如今窮也只是暫時(shí)，是咱們沒有找到助百姓脫貧的法子?！?/br>
    太子：“你覺得有老天爺？那請問老天爺，你想到法子了嗎？”

    “別嘲諷我?！笔慈A道，“我只是覺得天無絕人之路。至于法子，我不是正在找么?！笨戳艘谎鬯掷锏臅?。

    太子：“這可不是你開雜貨店，找到稀奇古怪，別人沒有的貨物就能賺錢。此事得交給懂農(nóng)事的官吏。”

    “爺交代下去了？”石舜華問。

    太子往炕上一趴：“給孤捶捶肩，孤就告訴你?！?/br>
    “不用你說，我知道了。”石舜華嘴上這樣說，依然跪坐在太子身邊，給他揉肩捏背，“汗阿瑪不同意？”

    太子：“年底了，滿朝文武等著過年，即便交代下去，他們也沒心思做。年后再說?！?/br>
    康熙四十四年，正月初六下午，太子去乾清宮，沒容他跟康熙提關(guān)中的事，康熙就先跟太子說，他打算南巡。

    太子險(xiǎn)些被他爹給嗆著，以前南巡會提前準(zhǔn)備，這次居然這么突然：“兒臣也去？”

    “你留在京師?！碧由洗卧诘轮萆】砂芽滴鯂樀貌惠p，如今想起來依然心有余悸，“朕帶弘晅過去?！?/br>
    太子：“弘晏和弘曜不去？”

    康熙想說不，到了嘴邊又想到只帶弘晅，文武百官又該琢磨他打算立弘晅為太孫：“他倆也去。老大、老三，十五和十六跟朕一塊去?！?/br>
    “什么時(shí)候啟行？”太子問。

    康熙：“二月份。對了，你找朕是不是有事？”

    太子說明來意。

    康熙看了看太子，感慨道：“你有心了。朕年前也在琢磨這件事，過幾天胤禛和胤祥去晉北，你來安排。”

    太子出了乾清宮就往南邊去。而他還沒出午門，王以誠就向康熙稟報(bào)：“不出皇上所料，殿下去戶部了?！?/br>
    “他真是著急?！笨滴醭脸羾@了一口氣。

    王以誠下意識看梁九功，師傅，皇上啥意思？

    “太子爺憂國憂民?！绷壕殴Φ溃芭庞X得殿下身子骨不見好，跟這點(diǎn)有關(guān)?！?/br>
    康熙：“朕何嘗不知?！?/br>
    “那您不如給太子爺找?guī)讉€(gè)幫手?！绷壕殴Φ?，“八爺，九爺，十爺，十一爺，十二爺，手上都沒多少事?！?/br>
    康熙沉思一會兒：“也不是不可行?！?/br>
    第156章 上天眷顧

    什么地里種什么莊稼, 太子不知道, 這事只能交給戶部懂農(nóng)事的官員。他下午又正好沒什么要緊的事, 從乾清宮出來便直奔戶部。

    戶部諸人大多是經(jīng)過科考上來的, 以前只顧得讀書, 耕過田的人寥寥無幾。甭說關(guān)中貧瘠之地如何改善，他們當(dāng)中有些人連什么下蛋什么抱窩都不清楚。

    太子很失望，臉上就表現(xiàn)出來了。

    如今太子地位穩(wěn)固, 兒子都快被立為太孫，下一任皇帝只能是他。

    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上來, 即便百官不愿意, 也擋不住以后太子把他中意的人提上來?；谶@一點(diǎn)如今文武百官見太子如見康熙。端是怕惹太子不快，太子來個(gè)秋后算賬。

    戶部的尚書、侍郎把所有人喊過來，可沒有一個(gè)知道如何助關(guān)中百姓脫貧……偌大的正堂頓時(shí)靜的掉根針都能聽見。

    太子坐在主位, 似笑非笑地看向眾人, 好奇地問：“朝廷養(yǎng)你們做什么的？”

    眾人低頭裝死。

    太子走到掌管農(nóng)事的官吏面前：“孤給你們個(gè)機(jī)會, 隨四貝勒前往晉北實(shí)地察看, 回來后再拿出解決辦法, 這樣成嗎？”

    “下官遵命?！睅孜还苻r(nóng)事的官吏心中沒底?？墒钱?dāng)著儲君的面, 幾人膽敢說不, 他日新皇繼位就是他們返家之日。

    太子又看眾人一眼, 才說：“汗阿瑪已把此事交給孤，回頭直接向孤稟報(bào)?！痹捯袈湎? 心存希冀的官吏臉色微變。太子眼角的余光瞥見, 擱心里冷哼一聲, 抬腳出了戶部。

    晉北離漠北甚遠(yuǎn)，為了不耽誤春播，過了正月十五，胤禛和胤祥就前往晉北。他們抵達(dá)晉北的當(dāng)天下午，再次見到崔掌柜的侄子小崔掌柜，這次也是來送棉衣。

    天氣越來越暖和，棉衣并沒有因此而比去年的薄。胤禛拿出一套掂量一下，不禁咂舌：“太子妃二嫂真實(shí)在?！?/br>
    “二嫂不差錢?！必废榈?，“以后天下是二哥的，陜北和晉北百姓都是他的子民，哪能厚此薄彼么。再說了，少一點(diǎn)棉花也剩不了幾文錢?！?/br>
    胤禛轉(zhuǎn)向胤祥：“去年前往歸化城那邊的百姓知道身上的棉衣出自二嫂？”

    “肯定知道?！必废榈?，“棉衣運(yùn)到百姓手中時(shí)，車上還有運(yùn)通八方的字樣，隨便問一下運(yùn)通八方的伙計(jì)就知道了?！?/br>
    胤禛挑眉：“二嫂假如不想讓百姓知道，把棉衣卸下來，咱們派人過去拉就成了?！?/br>
    “二嫂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人。”胤祥道，“以前八哥出府，她送給八哥三千兩銀子的東西，東西還沒運(yùn)到八哥府上消息就傳到后宮。

    “二嫂偷偷摸摸的就不是二嫂了。說到這里，四哥，我突然想到你府上被炸成那個(gè)樣，二嫂就沒什么表示？”

    胤禛：“太子二哥先前跟我說鈕鈷祿氏不安分，我沒當(dāng)回事。后來出那件事也是我自找的。二嫂送我東西，太子二哥也會說，送什么送，那是他活該！”

    “噗！”胤祥以拳擋住嘴，“跟咱們過來的那幾個(gè)人怎么辦？”

    胤禛：“回來的時(shí)候從這里捎上他們?！?/br>
    “一群讀書人連小麥和韭菜都不分，他們能想到什么法子么?！必废榘櫭嫉溃皵R這邊住著也是浪費(fèi)朝廷的錢?！?/br>
    胤禛：“此事已交給二哥，你是知道他的脾氣，他們想不出法子，二哥暫時(shí)忍著，以后也會找個(gè)機(jī)會把他們?nèi)幹昧?。?/br>
    “難怪他們到驛站就找當(dāng)?shù)匕傩諑麄內(nèi)コ峭饪纯?。”胤祥道，“我還以為做給咱倆看的呢?！?/br>
    胤禛看著棉衣全部卸掉，笑著說：“我是貝勒，你是個(gè)阿哥，汗阿瑪?shù)膬鹤犹嗖恢靛X，人家可不怕咱們?！?/br>
    “四弟此時(shí)該到晉北吧？”石舜華問。

    太子頷首：“怎么了？”

    “戶部的人也到了，妾身覺得不能全指望他們?！笔慈A道，“食不果腹，家徒四壁的百姓遷到蒙古，那邊還有很多百姓每日只能吃個(gè)半飽。日后出個(gè)天災(zāi)人禍，他們都跑去關(guān)外討生活，那邊沒人了，戶部琢磨出解決的法子，也沒人去耕田種地?！?/br>
    太子：“孤又何嘗不知，可是這事急不得。耐心點(diǎn)，這么多年過去，不差三五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