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福晉噎了一下：“可是這里是四嫂的家，又不是東宮。”

    “二嫂說不用就不用?！必范T說，“你替四嫂抱不平，四嫂不需要。不信你去問問四嫂。”

    八福晉覺得如果有人在她家里這樣，她一準得氣得肚子疼，看了胤禩一眼，就去東跨院找四福晉跟她說這件事。

    四福晉沒等她說完，就問：“二嫂來了？你咋才告訴我。”說著話就往外走。

    八福晉呼吸一窒：“四嫂，二嫂走了。”

    “怎么來了就走？”四福晉可惜道，“二嫂都沒來過，難得來一次連杯水都沒喝到。唉，二嫂——”

    八福晉深吸一口氣：“四嫂，二嫂急著向汗阿瑪稟報?！?/br>
    “啊？”四福晉松了一口氣，“我還以為她嫌府里太亂呢。八弟妹，謝謝你和八弟過來幫忙。弘暉，照看好弟弟，額娘去正院看看?！?/br>
    弘暉在上書房上課，一聽說是他家出事，都沒來得及向師傅告假就往外跑。比石舜華早來兩刻。看到院子里幾具尸體，弘暉一下子嚇哭了。

    四福晉連忙把兒子送去東跨院，讓他跟幾個庶子和庶女呆一塊。

    弘暉見他額娘沒事，這才收住淚水：“額娘，您忙去吧。但是，你別離西院太近?！?/br>
    “沒事的?！彼母x走出去，看到西面一片狼藉，簡直想學弘暉痛哭一場。

    石舜華沒有騙胤禩，康熙的確等著，還不是在乾清宮，而是和太子在乾清門等著。都沒容她下車，康熙就問石舜華怎么回事。

    石舜華老老實實地跟康熙說一遍，就說：“兒媳做主把鈕鈷祿格格送去宗人府了?！?/br>
    “這種人還需要宗人府出面？”太子不贊同道，“你當時就應該做主把她打死了事?！?/br>
    石舜華嘆氣道：“殿下，那是四弟的妾，四品典儀官鈕鈷祿凌柱的閨女，不是宮里的奴才?！?/br>
    “太子妃，別聽他的?！笨滴醯溃澳阕龅脤?，回去歇著吧。保成，朕還以為你的脾氣好了，怎么還跟以前一樣，動不動喊打喊殺?！?/br>
    太子轉(zhuǎn)向康熙：“汗阿瑪，四弟的府邸毀了，還死幾個人。如今府上只有四弟妹一個女人完好，這些都是因為鈕鈷祿氏。不給予嚴懲，下次再出個車鈷祿氏，四弟的日子還要不要過了？”

    康熙看著他：“你怪朕？”

    “兒臣不敢。”太子道。

    康熙道：“朕知道你怪朕沒查清楚，就把人指給老四。下次選秀，朕一定查清楚。”

    “那你可得給四弟挑幾個像樣的。”太子道，“八弟的兩個側(cè)福晉是滿人，三弟的側(cè)福晉也是滿人，五弟的也是，只有四弟一院子漢軍旗。除了那個李氏，還都生不出來?！?/br>
    康熙張了張嘴，想反駁，卻發(fā)現(xiàn)太子說的很對：“那些女人都是德妃挑的，除了老四的福晉，沒有一個是朕挑的?！?/br>
    “鈕鈷祿氏呢？”太子問。

    第155章 憂國憂民

    康熙噎了一下，色厲內(nèi)荏：“你想氣死朕？！”

    “兒臣不敢。”太子拱手道, “兒臣不過是陳述事實?！?/br>
    康熙深深的看他一眼, 冷嗤一聲, 轉(zhuǎn)身回乾清宮。

    張起麟很是擔憂：“爺, 您怎么能這么跟皇上說話呢?！?/br>
    “孤早就想這樣說了?！碧油齑笱? “今兒終于說出來, 舒坦！”

    梁九功連走帶跑追上康熙：“皇上, 您慢點, 地上滑?！?/br>
    “朕摔死正好, 如太子的愿。”康熙怒氣騰騰, 非但沒停還加快步伐。

    梁九功嘆氣：“太子爺和四爺一向要好，如今聽說四爺府上死好幾個人, 院子塌一半, 眼瞅著還快過年了，難免替四爺生氣。一時口不擇言, 您別往心里去?！?/br>
    “他那叫口不擇言？”康熙猛地停下, 轉(zhuǎn)身盯著梁九功, “分明是故意的。你這奴才是不是也巴不得朕早點死, 好去東宮伺候你主子？”

    梁九功苦笑：“太子爺身邊有那么多人，哪能用得著奴才。更何況奴才這把老骨頭, 指不定哪天就先您一步去了, 奴才縱然有心, 老天爺也不給奴才這個機會啊?！?/br>
    康熙看到梁九功頭上的白發(fā), 沒有言語, 繼續(xù)往乾清宮去。

    梁九功伺候康熙多年，立刻明白康熙不再疑心他，“皇上，四貝勒后院的女人的身份，的確有點不像樣?！?/br>
    “你也覺得是朕故意為之？”康熙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梁九功：“奴才跟在主子身邊多年，比誰都清楚您在乎的只有阿哥們的嫡福晉，很少過問阿哥們后院又添了幾個人?？蓜e人不知道。比如太子爺，他就不清楚。”

    “那是他沒用心。”康熙下意識往東宮看一眼。

    梁九功心想，太子過于用心，您又該覺得人家別有用心：“太子爺身子骨不好，精力有限，有所疏忽也是在所難免。”

    康熙驀然想到：“太子穿的薄，叫太醫(yī)去給太子看看別受涼了?！?/br>
    梁九功就知道會這樣，不禁慶幸沒跟著他一塊討伐太子：“皇上，太子爺不舒服，太子妃會宣太醫(yī)?！?/br>
    “也對?！笨滴醯?，“朕那么多兒媳婦，都沒她仔細?！?/br>
    梁九功很無語，這會兒又是仔細？不是太過精明，“四爺府如今只有四福晉一人沒事，是不是叫內(nèi)務府過去幫襯一二？”

    康熙頷首：“你去跟內(nèi)務府說先把死的那幾個庶福晉的后事料理了?！?/br>
    “嗻！”梁九功不想再看康熙一會兒一個態(tài)度，也沒使人去，自己跑去內(nèi)務府，順便，順通透透氣。

    石舜華瞧著太子春風滿面的樣子，極為納悶：“四弟府上出事，您就這么高興？”

    “你把孤想成什么人了?！碧影琢怂谎?，就忍不住把剛才堵得康熙啞口無言的事說給石舜華聽。

    石舜華很意外：“爺怎么，怎么突然變得這么大膽？”

    “孤的膽子本來就不小?！碧拥?，“以前不敢頂撞汗阿瑪是心有顧慮。今兒四弟府上出事，讓孤明白生命無常，誰也不知道誰能活多久。

    “孤把汗阿瑪氣得吐血，也不過是他直接傳位給弘晅。畢竟他的身體好，足矣撐到弘晅長大。既如此孤當然不能再委屈自己?！?/br>
    石舜華想到郭布羅秀逸說，經(jīng)歷兩廢太子，十分悲痛的康熙還活到六十一年，很是贊同太子的話：“你也別太過分?！?/br>
    “汗阿瑪要面子，孤不會當著外人的面堵得他語塞?！碧拥溃澳阋灰魞蓚€人去四弟府上幫四弟妹料理后事？”

    石舜華：“我一回來就使謝嬤嬤去永和宮了。德妃有心的話，這會兒已使人過去?！?/br>
    “主子，殿下，十五爺和十六爺來了?！睂O河過來稟報，“在前院西暖閣?！?/br>
    太子：“肯定是來問四弟府上的事。對了，使人跟皇祖母說一聲?！?/br>
    “你去吧，我來安排。”三聲巨響嚇得宮里的主子奴才都不敢進屋，石舜華不但派人去寧壽宮，還使人去延禧宮、翊坤宮，連最后面的鐘粹宮都沒拉下。對外沒有說火器，而是說鈕鈷祿氏偷偷弄玻璃，不知道胡亂添了什么東西，把整個西跨院全炸了。

    火器乃國之重器，這東西對后宮的女人來說太過遙遠?；叔鷤兛v然懷疑東宮奴才的說辭，想不出別的也只能信她。

    胤禩惦記著火器方子，看到內(nèi)務府總管帶人過來幫忙，怕被他們發(fā)現(xiàn)，便一直盯著眾人清理廢墟，晌午飯都沒回屋吃。不明真相的內(nèi)務府諸人，誤以為四貝勒和八貝勒兄弟情深。

    胤禩看著木梁，大塊的石頭全被搬開，卻不見筆墨紙硯，忍不住懷疑沒有方子，那東西是鈕鈷祿氏亂搞出來的。然而，當他府上的奴才把裹在泥土里的絲被拽出來，從里面飄出一張紙，胤禩眼中一亮：“別動，把那個給我。”

    “鈕鈷祿格格還會畫符？”內(nèi)務府總管勾頭看一眼。

    胤禩：“這不是符。這上面的字是英吉利語?！?/br>
    “八貝勒還懂英吉利語？”內(nèi)務府總管驚訝道。

    胤禩：“我不懂，我在太子二哥書房里看到過。二哥跟洋人學過幾天西洋數(shù)字和西洋話，他書房里有洋文書。你們快點清理，雪越來越大了。我進宮見汗阿瑪?！?/br>
    鈕鈷祿氏一個養(yǎng)在深閨的大家小姐居然會洋文？內(nèi)務府總管覺得里面定有什么要不得的大事，又見胤禩著急，便叮囑手下人此事不得外傳。

    申時兩刻，胤禩抵達乾清宮，把翻出來的那張紙呈給康熙。

    康熙認識上面的數(shù)字，不認識文字，一邊抄下來，一邊夸胤禩辦事仔細。

    胤禩謙虛道：“得虧汗阿瑪提醒，不然兒臣也不會注意到那東西還有配方。”

    “朕提醒？”康熙不明白，“朕提醒你什么？”

    胤禩蹙眉：“不是您跟二嫂說，清理廢墟的時候看看能不能找到方子？不對，二嫂是說找到就送過來，兒臣潛意識認為是您吩咐的?！?/br>
    “你二嫂啊，什么事她都能想到?！笨滴醢鸭埳厦娴脑~，分幾張紙抄下來遞給胤禩，“朕聽說她莊子上有幾十個洋人，什么西班牙，英吉利，葡萄牙的都有，去問問他們知不知道這些詞是什么意思?！?/br>
    胤禩收好：“汗阿瑪不覺得奇怪么？”

    “京城懂洋文的人不少?！笨滴醯?，“金玉滿堂四家商號養(yǎng)的工匠，應該都懂洋文。朕奇怪的是她居然能弄出火器。”

    胤禩：“鈕鈷祿氏此人兒臣知道一點，看到堂堂雜貨店的生意紅紅火火，就跟四哥說她要賣蛋糕，后來要賣豬下水，再然后說她會做玻璃，四嫂叫她把玻璃方子寫出來，她寫不出來才打消念頭。

    “再后來聽說弄洋胰子，又弄一些艾草擱西院小廚房里熬，說是做什么風油精。折騰半個月，什么都沒做出來，四嫂把她的鋪子關(guān)了。還以為她老實了，沒曾想不聲不響弄出三個驚天雷。起初都沒當回事?！?/br>
    “你的意思她誤打誤撞？”康熙問。

    胤禩：“估計是聽誰說過一點，可能是教她洋文的人，然后她就試著做。兒臣看過方子，雖然不認識，但上面的字不多，想必挺簡單，湊巧倒也能弄的出?！?/br>
    “這么說除了南懷仁，還有別的洋人懂火器？”康熙思索道。

    胤禩：“兒臣以前聽四哥說過，海上討生活的八旗子弟曾跟四哥說，英吉利、葡萄牙、西班牙這些國家都有火器，這東西在西方很普遍。那邊的勛貴家中都有?！?/br>
    “他們怎么知道？”康熙問。

    胤禩：“好像是咱們南邊那些國家和小島都被洋人占了。分到海南那邊的八旗子弟出海捕魚，經(jīng)常能碰到金發(fā)碧眼的洋人。”

    “全被洋人占了？”康熙心中一驚。

    胤禩微微搖頭：“兒臣不甚清楚，只聽四哥提幾句?！?/br>
    “你，你找人把那些洋文譯出來?！笨滴醯溃澳阌H自去審鈕鈷祿氏，審問清楚就把人處理掉?！?/br>
    胤禩覺得康熙的話沒說完，但鈕鈷祿氏的事當緊，便沒繼續(xù)問。

    臘月十八上午，走了一個多月的胤禛和胤祥回來。

    胤祥還住在宮里，胤禛便讓胤祥向康熙稟報，而他直接回家。在回去的路上，胤禛總覺得京城百姓看他的眼神不對，心下奇怪，難道是因為他沒刮胡子。

    “爺，您去哪兒？”四福晉十天前接到胤禛的信，不出意外今天能到家。雖然不知道是下午還是半夜，吃了早飯，四福晉就在門口等著，看到胤禛從她身邊經(jīng)過，卻沒有停下來的打算，連忙喊他。

    胤禛“吁”一聲，從馬上下來：“你怎么在這里站著？”

    四福晉苦笑：“爺，這是咱家?！?/br>
    胤禛下意識后退兩步，看看東邊，又看看西面，最后看了看正門，越看越眼熟，越看越不對：“我怎么感覺有些奇怪？”

    “西半個全沒了?！彼母x側(cè)身，“您進去一看便知?！?/br>
    胤禛抬手把韁繩扔給門房，走進去往西邊一看：“地龍翻身了？你們有沒有事？弘暉呢？”

    “沒有發(fā)生地龍翻身。”四福晉怕一下說太多嚇著他，“弘暉沒事。是鈕鈷祿氏弄出來的……她如今已被宗人府處決?！?/br>
    胤禛吃驚：“死了？”

    “快一個月了?！彼母x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