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也挺好的。”弘晗跟著說。

    石舜華笑道：“哪里都有好的和不好的，不能只盯著不好的。再說了，蒙古若是真不好，你四叔也不會把黃河岸邊的人遷到那邊去?！笨吹饺齻€孩子睜大眼等著她繼續(xù)說，“那邊的人啊，每到二三月份就沒吃的了，挖野菜，切樹皮，只要能下肚的，都弄回家煮了吃?！?/br>
    “好可憐啊?！焙肱蛎蜃?，“額娘，他們到蒙古就會好嗎？”

    石舜華道：“當(dāng)然。蒙古水草肥美，牛羊遍地，想放牧就放牧，想種糧食就開荒，不出兩年日子就會變好。”

    “真好?！焙肱潎@，“四叔也很好，就是那個鈕鈷祿格格不好?！?/br>
    鈕鈷祿氏？石舜華眨了一下眼，“你們仨回后院，額娘還有點事處理?！钡热齻€孩子出去，就說：“阿鼓，去請郭布羅貴人，說我找她有急事?！?/br>
    “郭布羅貴人？”阿鼓問，“奴婢去哪兒找她？”

    石舜華猛地想到，“我忘了你不知道，她住在鐘粹宮旁邊的景陽宮偏殿，是我表妹。”

    “您表妹？”阿鼓楞了一下，“沒聽太太說過啊?！?/br>
    石舜華：“我額娘不喜歡她額娘。她自打生個公主，就縮在景陽宮里沒怎么出來過，我都差點忘了宮里還有這么個人?！?/br>
    “就是那個跟咱們大格格和二格格差不多大的十二公主的生母？”阿鼓問。

    石舜華頷首：“是她，去吧。”

    郭布羅秀逸當(dāng)初下定決心找康熙，正是因為聽了石舜華的嫁給皇阿哥，不如入康熙的后宮。孩子出生后，郭布羅秀逸一見是個格格，很是失望。

    康熙的閨女少，見郭布羅秀逸生個格格卻很高興。郭布羅秀逸見康熙是真高興，雖然不懂他樂個什么勁，也算把懸著的心放肚子里。

    宮里沒有皇后，不用去給皇后請安，太后那里想去就去，不去的話太后也不會說什么，又因為她表姐是太子妃，滿宮奴才沒一個敢克扣她的東西。郭布羅秀逸終于相信，當(dāng)皇妃比當(dāng)皇子的庶福晉好。

    石舜華怕郭布羅秀逸瞎折騰，把小命給折騰沒了，曾使人告訴她關(guān)起門過日子，少惹事。而郭布羅秀逸上輩子把自己的小命折騰沒了，重活一世惜命著呢。

    乍一聽石舜華找她，郭布羅秀逸先想到的是她最近有沒有招惹什么人，回想一圈發(fā)現(xiàn)沒有，才問：“太子妃找我何事？”

    “奴婢也不知道?！卑⒐恼f，“不過，主子說挺急的?！?/br>
    郭布羅秀逸稍稍收拾一下：“咱們快走?！?/br>
    片刻，到惇本殿。石舜華揮退所有人，命阿鼓在院子里看著別有人靠近，就小聲問：“秀逸，你老老實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有上輩子的記憶？”

    “??？！”郭布羅秀逸瞪大眼，“你，你你怎么知道??？”

    第151章 不自量力

    石舜華神色坦然, 仿佛在說晌午吃什么：“我知道有個人和你一樣記得上輩子的事?！?/br>
    “誰？！”郭布羅秀逸下意識往四周看了看。

    石舜華睨了她一眼：“蠢！”

    郭布羅秀逸呼吸一窒：“表姐……表姐, 你, 你怎么一點都不驚訝？！”

    “世間之大, 無奇不有。有什么可驚訝的?！笔慈A說。

    郭布羅秀逸盯著她：“表 …表姐, 你不會和我一樣吧？”

    “我上輩子也是在大婚第二日把孫嬤嬤打個半死？”石舜華試問。

    郭布羅秀逸猶豫道, “應(yīng)該不敢。”

    “也敢把德妃的親弟弟扔進(jìn)順天府大牢？”石舜華繼續(xù)問。

    郭布羅秀逸連連搖頭：“那個太子妃聽說很是賢惠——”

    “我不賢惠？”石舜華打斷她的話。

    郭布羅秀逸搖頭又?jǐn)[手：“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是想說她賢惠過頭, 連太子都不敢勸誡。”

    “繼續(xù)?！笔慈A以前對郭布羅秀逸的前世不怎么感興趣, 但一直記著這件事, 端是怕她仗著自己知道一星半點兒亂蹦跶。然而, 郭布羅秀逸這些年太安分, 日久天長, 導(dǎo)致石舜華就把這事給忘了。

    堪堪十三歲的鈕鈷祿氏要做玻璃，行事作風(fēng)也實在不像一個十三歲的小丫頭，石舜華才想到她有可能和郭布羅秀逸一樣。

    郭布羅秀逸問：“太子還是太子妃？”

    “先說你?！笔慈A道。

    郭布羅秀逸：“我, 我上輩子十九歲那年額娘給我定一門親事。我，我說了你別再罵我蠢啊?！?/br>
    “活了一輩子還沒活明白，我才懶得說你。”石舜華道, “快點, 天快晌午了?！?/br>
    郭布羅秀逸：“我嫌那家人小門小戶, 就想攀高枝，然后進(jìn)了一個老郡王府, 是在盛京那邊。后來有一年我也記不清具體是哪一年了, 太子就被廢了?！?/br>
    石舜華心頭一悸：“因為什么？”

    “我能見到的人除了老郡王的兒子貝勒爺, 就是一些丫鬟婆子，那邊離京城遠(yuǎn)，消息不通，除了貝勒爺和他身邊的人，沒人能知道因為什么?！惫剂_秀逸見石舜華臉色不好，心里犯嘀咕，她還真不知道，“沒過幾年又聽說復(fù)立太子。可是又再次被廢。隱約聽別人說，太子被直郡王逼瘋了?！?/br>
    “老大？”石舜華冷笑，“這事他干得出來。后來立四弟為太子？”

    郭布羅秀逸瞪大眼：“你怎么知道？”

    “你在我家住幾日，天天找阿笙打聽四弟的事，入宮后還偏偏要去永和宮，稍稍動動腦子都能猜到?！笔慈A瞥她一眼，“后來呢？”

    郭布羅秀逸：“其實也沒立四貝勒。太子被廢，您別瞪我，我是說那個太子被廢，朝廷舉薦八貝勒，皇上沒同意，好像還罵八貝勒一頓，大意是他異想天開，就算只剩下他一個兒子也不會立他為太子。

    “直郡王又因為把太子逼瘋了，被皇上厭棄，三貝勒被打發(fā)去編書，成年的皇子當(dāng)中就數(shù)四貝勒身份最為尊貴。也只有他最安分，勤勤懇懇做事，后來皇上駕崩，正是四貝勒當(dāng)了皇帝。”

    “汗阿瑪活多大？”石舜華問。

    郭布羅秀逸：“康熙六十一年走的?！?/br>
    “六十一年？”石舜華張了張嘴：“難不成太子還得再等十八年？”

    郭布羅秀逸點了點頭：“不出意外是得這么久。我還聽人家說，要不是出了太子被廢，皇子們想奪嫡，傷了皇上的心，皇上還能再活幾年。”

    “再活幾年？我和太子也該入土了?！笔慈A嘆了一口氣，“你呢？”

    郭布羅秀逸“嗯”一聲，“我第三年就，就跟著皇上去了?！?/br>
    “然后一睜眼發(fā)現(xiàn)自己帶著記憶投胎了？”石舜華說。

    郭布羅秀逸：“不是的。我十歲那年生一場大病，病好了就發(fā)現(xiàn)腦袋里多了這么一段。表姐，你想知道的我都說了，你總該告訴我，你前世是誰吧？”

    “武則天！”石舜華道。

    郭布羅秀逸打個哆嗦：“武皇？！”

    “不信？”石舜華問。

    郭布羅秀逸搖頭：“沒有。難怪你這么厲害，七八歲就開個滿庭芳，初入宮就敢收拾后宮那些女人，還把太子吃得死死的。表姐，您是不是還想當(dāng)皇帝？”

    “你以為我愿意？”石舜華見她就這么信了，很是無語，“我那幾個不成器的兒子有弘晉懂事，我也用不著自己上。再說了，汗阿瑪這么長壽，等他駕崩，我半截身子入土了，哪還有那個精力。”

    郭布羅秀逸贊同：“皇上的確挺長壽的。表姐，我以前覺得你不喜歡我，沒想到您真為我著想，謝謝你啊?！?/br>
    “我是不喜歡你?！笔慈A道，“你阿瑪是旗人，家里也不是太窮，雖然沒個一官半職，也能給你找門好親事。你呢，非要參選，還選擇跑到永和宮伺候人，要是有別的選擇，我真不想認(rèn)識你。”

    郭布羅秀逸臉色一白，繼而一紅，喃喃道：“不是人人都能像您一樣，前世在太宗和高宗身邊，這輩子又成了石家女。兩輩子都是高門貴女，兩輩子都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有個別的選擇，當(dāng)然想試一下了?！?/br>
    “四弟府上的鈕鈷祿格格你知道多少？”石舜華問。

    郭布羅秀逸驚訝道：“你說的那個人是她？她的事我不知道，只是以前聽我娘家嫂子說過，她生個好兒子?！?/br>
    “什么意思？”石舜華問。

    郭布羅秀逸：“四貝勒的嫡子夭折后，四福晉就沒能再生。四貝勒府上鈕鈷祿格格是唯二的滿人，她后來生的兒子還被接到皇上身邊待些日子，母憑子貴吧?！?/br>
    “你的意思四弟立鈕鈷祿氏的兒子為太子？”石舜華問，“弘暉何時死的？”

    郭布羅秀逸：“我不太清楚，反正很小的時候。不過，我死的時候四福晉還在。四貝勒也不止一個兒子。更何況四貝勒最喜歡的人是年側(cè)福晉。

    “年遐齡的女兒，她的哥哥年羹堯可厲害了，四貝勒有可能會立年側(cè)福晉的兒子。對了，四貝勒當(dāng)了皇帝，年側(cè)福晉是貴妃，生了兩個兒子的李氏只是妃。”

    “你說的倒也有可能?！笔慈A想了想，“不過，你這輩子是看不到太子被廢了?！?/br>
    郭布羅秀逸笑道：“當(dāng)然，有您幫襯太子，以前的事都不會再出現(xiàn)。表姐，那個鈕鈷祿氏做什么了？”

    “想跟我搶生意?！笔慈A道，“正央求四弟招工匠做玻璃。”

    郭布羅秀逸不懂：“為什么？”

    石舜華并不知道鈕鈷祿氏是不是跟郭布羅秀逸一樣，但十三歲的小姑娘敢跟她叫板，不是腦袋被驢踢了，就是有別的依仗。這個依仗來自家族，鈕鈷祿凌柱也不會只是個四品典儀官，所以只能是她自己：“大概覺得我跟她一樣投胎的時候沒喝孟婆湯，我扭轉(zhuǎn)以前的事，她也能再撥回來吧?！?/br>
    “不自量力?！惫剂_秀逸嗤一聲，“表姐，鈕鈷祿格格會不會跟四貝勒說你的事？”

    石舜華：“我跟你們不一樣，我就是我，無論找哪個高僧或者喇嘛看，也不會看到我身上多個魂?！?/br>
    “您是投胎過來的，的確看不出。”郭布羅秀逸道，“那鈕鈷祿格格那邊，您打算怎么做？”

    石舜華：“你以前碰到過這種事嗎？”

    “我以為只有我自己?！惫剂_秀逸微微蹙眉，“前世十一皇子沒了，這輩子十一皇子好好的，我以為宜妃跟我一樣?？墒俏沂谷舜蚵犚隋氖?，她又不像。”

    “今天的事爛在肚子里。”石舜華道，“夢里也不能說?！?/br>
    郭布羅秀逸笑道：“我晚上睡覺從不做夢?！?/br>
    “果然傻人有傻福?！笔慈A見她還引以為傲，很是好笑，“鈕鈷祿氏的事你不用管，我收拾她?！?/br>
    郭布羅秀逸起初見到石舜華，覺得她不一般，好像還看不起她，不過她也沒生氣，那時心里想的是，如今尊貴又怎樣，日后照樣成為階下囚。

    入宮后見識到石舜華的手段，郭布羅秀逸隱隱意識到這個表姐和上輩子的太子妃不是一個人，認(rèn)為石舜華跟她一樣?？墒怯钟X得不像，就算重活一世，也不能變成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如今得知她上輩子是武則天。郭布羅秀逸如醍醐灌頂，解開迷障，以前不想承認(rèn)石舜華比她厲害，如今由衷佩服：“表姐——”

    “喊我什么？”石舜華盯著她。

    郭布羅秀逸心中一突：“太，太子妃，我一著急給忘了。還有別的事嗎？”

    “沒了?！笔慈A見她欲言又止，“你有？”

    郭布羅秀逸：“聽我宮里的嬤嬤說，皇上打算把六公主嫁去漠北。您能不能跟太子說一聲，別把我閨女嫁過去？”

    “你覺得汗阿瑪會聽太子的？”石舜華道，“有工夫擔(dān)心日后嫁到塞外受委屈，不如多花點精力把她教成四公主那樣?！?/br>
    郭布羅秀逸每日吃飽等餓，閑得無聊就跟奴才們侃大山，聽挑水的奴才說過幾句四公主的事：“我不會啊?！?/br>
    “內(nèi)務(wù)府給公主配的教養(yǎng)嬤嬤?！笔慈A道，“不是要你自己教。你盯著她們別欺負(fù)你閨女就成了。”

    郭布羅秀逸點了點頭：“還有呢？”

    “跟公主說，無論她的生母是誰，她都是皇帝的閨女，金枝玉葉，大清的公主?！笔慈A道，“公主就要有公主的樣子，別唯唯諾諾的跟個小妾的閨女似的?！?/br>
    郭布羅秀逸動了動嘴，想說她就是小妾生的，話到嘴邊意識到可能會被罵：“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