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特地把我倆喊到這里來，是想我和四哥去跟汗阿瑪說這事？”胤禩肯定道。

    太子刷一下合上折扇：“老八，孤不喜歡太聰明的人?！?/br>
    “我聰明也不如二嫂。”胤禩別有深意地瞥他一眼，“也沒見你討厭二嫂?！?/br>
    胤禛：“這事汗阿瑪已經(jīng)撩開，太子二哥再去跟汗阿瑪提這件事，汗阿瑪難免會覺得二哥跟他頂著干。趕明兒咱們真查出事來，汗阿瑪臉上無光，心里也會惱二哥。”

    “你倆不愿意攬這事，孤大不了再等幾年?！碧拥?，“弘晉如今已十二歲，再過四五年，孤命弘晉去查，可就沒你們什么事了?！?/br>
    胤禩笑看著他：“你命弘晏去查，肯定沒我什么事。至于弘晉，你確定？”

    太子點(diǎn)頭：“弘晉是你二嫂養(yǎng)大的，你二嫂不準(zhǔn)他說，你確定弘晉會告訴你？”

    胤禩噎住。他不止一次聽弘晉說，吃了石舜華十來盒各種燕窩，還有沙參、野山參、靈芝等物，他那條小命就是他嫡額娘給的。

    胤禛拍拍他的肩膀：“這事我倆接下。太子二哥，回頭我就跟汗阿瑪說，我發(fā)現(xiàn)戶部的賬目不對，命人查一下發(fā)現(xiàn)他欽差被騙了。到時候查不出巨貪，就找?guī)讉€小貪官頂罪。反正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污吏?！?/br>
    太子微微頷首，算是同意了。

    胤禛和胤禩怕康熙往太子身上想，也沒立即去乾清宮。五月初八，下午，天空飄灑著小雨，哥倆去乾清宮稟報此事。

    公主府那么大點(diǎn)的地方都有刁奴，山東和河南乃中原大省，欽差往那邊去一趟回來稟報沒發(fā)現(xiàn)異常，康熙當(dāng)時就不信。

    康熙南巡時經(jīng)過山東，看出百姓精神很好，便覺得有貪官也不算嚴(yán)重，這才丟開不管。如今兩個兒子信誓旦旦地說那邊有些地方民不聊生，胤禛更是一副嫉惡如仇的樣子，不準(zhǔn)他去就像要他的命，康熙擺擺手，算是默許了。

    胤禩回到家屁股還沒坐熱，乾清宮跑腿太監(jiān)王以誠來了。

    三刻后再次站到乾清宮西暖閣，胤禩不太明白他老爹搞哪一出：“出什么事了？汗阿瑪?！?/br>
    “你四哥性子急躁，你們?nèi)サ臅r候你勸著他點(diǎn)?！笨滴鹾芴厶?，也重視其他兒子，不然也不會把兒子們養(yǎng)的一個比一個能干，自然也了解每個兒子的秉性，“你們要微服出訪就不能帶太多人，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務(wù)必先寫信向朕稟報，然后再行動?！?/br>
    胤禩拱手道：“兒臣謹(jǐn)記?！?/br>
    出了乾清宮就覺得他爹年齡越大越怕事，能出什么事么。不過，有個敢縱容八旗子弟當(dāng)海盜的兄長同行，胤禩也沒敢托大。

    五月十二上午，天空放晴，胤禩和胤禛帶十來個人騎馬前往山東。

    快馬加鞭，五月十七日下午，一行人抵達(dá)濟(jì)南府。怕打草驚蛇，分批進(jìn)入開在濟(jì)南府的堂堂雜貨店。

    胤禛把印有石舜華私章的信給雜貨店的掌柜，兩兄弟就在雜貨店后院客房里住下。

    翌日早上飽餐一頓，兩兄弟挑兩個機(jī)靈的跑堂，直奔郊外。

    走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胤禛看到遍地金黃，不禁感慨：“今年收成挺好?！?/br>
    “收成不錯也不夠交稅的。”兩個跑堂正是碧水的人，山東貪官遍地走，也是他們向京城稟報，兩個探子看到胤禛和胤禩就猜出他倆此行目的。

    胤禩故作好奇：“此話何意？我記得賦稅并不高，且新開墾的土地前兩年并不用交稅?！?/br>
    “田賦這上面不好做手腳，就從別的地方收?！迸芴眯∽诱f，“挖河、修路，就咱們剛剛走的那條路，今年還沒過一半就修四次了?！?/br>
    胤禛回頭看了看離他有四五十丈遠(yuǎn)的大馬路，看到路上坑坑洼洼：“修四次就修成那樣？”

    “是的?！迸芴美^續(xù)說，“衙門說百姓不會修路，叫百姓交錢，衙門請人修路。實(shí)際上收上來一百兩銀子，用在修路上面的銀子不足一兩，能修好才怪。還有什么挖河，建橋等等，收錢的名目多著呢。”

    胤禛出門前曾叫兩個跑堂跟他們講講這邊的事，但跑堂這么清楚，胤禛不禁問：“你都是聽誰說的？”

    “城里城外的百姓都知道?！迸芴眯∽觿傔M(jìn)雜貨店時才十三歲，如今都已成家。這么多年下來，早練就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領(lǐng)，“奴才在城外置辦一處小院，天天都會從那邊過，親眼見過衙門請的人修路有多敷衍。”

    胤禩挑眉：“我如果沒記錯的話你只是個跑堂，年齡也不大，居然能置辦一處院子。”頓了頓，話鋒一轉(zhuǎn)，“雜貨店還缺跑堂嗎？”

    誤以為胤禩發(fā)現(xiàn)什么，險些嚇一跳的跑堂不自在地笑了笑：“八爺真會跟奴才開玩笑?！?/br>
    “誰給你開玩笑了。”胤禩道，“月錢多少？”

    跑堂：“不多，一兩銀子，剛好夠一家人用一個來月的。”

    “我傻?。俊必范T指著自己問。

    “奴才還沒說完。年底有賞錢，少的能拿到十兩銀子，多得能拿到上百兩。去年掌柜領(lǐng)兩千兩賞錢?！?/br>
    胤禩張了張嘴：“……快趕上我的俸祿？！”

    “這，怎么能跟您比呢。”

    胤禛：“別貧了。除了修路、挖河、修橋，府衙還以什么名目收賦稅？”

    “住在城里面的，每個月都得給府衙打掃街道、倒夜香的錢，百姓就交服役——”

    “等一下?！必范T道，“這幾年又沒打仗，服役，服什么役？”

    跑堂道：“每個村夜里都有兩個人巡夜，本來百姓是不用交錢，每家每戶出幾個壯勞力，輪著守夜、打更就行了。如今這一塊被府衙收上去，必須給錢。也不多，每家每年十文錢?？蓾?jì)南府人多，十文十文擱一塊就多了?！?/br>
    胤禛驚訝：“還可以這樣做？”

    “這只是濟(jì)南府。奴才前些日子接個客商，聽說他老家多買一些布都得多交銀錢?！?/br>
    “還真是天高皇帝遠(yuǎn)，民少相公多。”胤禩冷笑道，“這些都是這個知府來之后加的？”

    “如今這個知府才來兩年，這種事有五六年了。聽說是知府手下的人干的，知府不怎么貪，但他也不管，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奴才估計(jì)他想打算混到明年回京述職。”

    胤禛道：“咱們再去別處看看。對了，收稅有賬冊嗎？”

    “肯定有，不然小吏從中昧去他們也不知道。”

    五月二十一日早上，天蒙蒙亮，胤禩和胤禛一塊出城，直接往西南，也就是河南而去。

    太子算著日子：“胤禛和胤禩此時該到濟(jì)南府了，也不知道查的怎么樣?！?/br>
    “如果沒有收獲，他倆過幾天就該回來了。”石舜華道，“沒消息就是好消息。弘晅，快點(diǎn)吃，別玩了，待會兒得去你皇瑪法那里。”

    小孩放下勺子：“額娘，我不想去?！?/br>
    石舜華擦掉他臉上的米粒，“為什么不想去？是皇瑪法不好，還是皇瑪法對你太嚴(yán)格？”

    小孩皺眉道：“皇瑪法好煩?！?/br>
    “煩？”太子好奇，“怎么煩你？”

    小孩想了想，“就是很煩?！?/br>
    “不說清楚，今兒孤親自送你過去?！碧右豢葱鹤訐项^，就知道他懶得說。

    小孩皺了皺鼻子：“皇瑪法叫我背《論語》，明明人家都會了，皇瑪法還說，書讀百遍其義自見，你說煩不煩吶？額娘，我不想去。”

    “書讀百遍其義自見，這么長的話都能一口氣說完，真不錯?！笔慈A不吝夸贊。

    小孩抿嘴笑了笑，繼而一想：“額娘同意啦？”

    “我同意沒用?！笔慈A道，“皇瑪法是你阿瑪?shù)陌?，是他把你阿瑪養(yǎng)這么大，沒有皇瑪法就沒有你阿瑪，我們都得聽他的話。你不想讀，自己跟你皇瑪法說?！?/br>
    小孩煩躁：“皇瑪法他，他好固執(zhí)，不說?！?/br>
    “我教你個法子?！焙腙痰溃暗愕谜f兩句好聽的?！?/br>
    小孩一喜：“三哥，三哥，你最好?！?/br>
    “完了？”弘晏眨了眨眼睛。

    小孩點(diǎn)了點(diǎn)頭，完了啊。不然還要怎樣啊？

    “太短了?！焙腙痰?，“我給你說的辦法一勞永逸，再夸我兩句?！?/br>
    小孩想了想：“三哥聰明，三哥讀書好，三哥寫字好，三哥長得好，比四哥好看?！?/br>
    “你四哥長得像額娘，我長的像阿瑪，夸我比他好看，虧不虧心啊，小鬼?！焙腙唐乘谎?，心里很受用。

    太子嗤一聲：“孤很丑？”

    弘晏一凜：“阿瑪自然不丑?？墒俏胰z傳了您的缺點(diǎn)，哪能昧著良心說自己好看啊。”

    小孩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弘晏：“三哥胡說八道。”

    “還想不想我?guī)湍懔?？”弘晏問?/br>
    小孩甜甜一笑：“三哥最好！”

    “機(jī)靈鬼?！焙腙烫擖c(diǎn)了點(diǎn)頭，“無論皇瑪法跟你說什么，也別管有沒有聽懂，你都說不懂，然后問皇瑪法什么意思。把皇瑪法煩的一個頭兩個大，他就不盯著你背一百遍了。”

    小孩眨巴著大眼：“真的嗎？”

    “一試便知?！焙腙痰馈?/br>
    隨即，石舜華就看到越來越不想去乾清宮的小孩主動命嬤嬤抱他過去，“你皇瑪法會把弟弟當(dāng)成小蠢貨?！?/br>
    “不會的?！焙腙痰?，“小弟不懂藏拙，原先表現(xiàn)得很聰明。突然變成榆木腦袋，皇瑪法能猜出他是裝的。小弟如今才兩歲半，皇瑪法知道他裝，也不好意思訓(xùn)他?！?/br>
    太子看著不知不覺長成大小伙子的倆兒子：“你們知道你們皇瑪法為什么三天兩頭命弘晅去乾清宮？”

    第142章 舌燦蓮花

    弘晏的眼都不帶眨的, 悠悠道：“皇瑪法打算立小弟為太孫唄。”

    “按照嫡長應(yīng)該立你或弘曜?！碧拥?，“你倆如今已八歲，都懂事了，弘晅還小, 不知道什么是太孫, 孤和你額娘也沒跟他提過。你們?nèi)绻淖冎饕?，孤去跟你們皇瑪法說, 反正弘晅出生前，你們皇瑪法打算從你們倆當(dāng)中選。”

    “阿瑪，我們從沒想過跟小弟爭?！焙腙组_口說。

    太子：“這不是爭不爭的問題。你們比弘晅年長, 也不比他笨，立你們誰都是應(yīng)該的？”

    “皇瑪法怎么會想到小弟呢？”弘晏一直想不明白這個問題。

    石舜華：“你們阿瑪覺得你和弘曜前后還沒差一刻鐘，無論選誰都委屈另一個, 才想著弘晅那個小懶貨?！?/br>
    “那就立小弟那個懶鬼吧?！焙腙痰溃拔蚁牒昧??！?/br>
    太子盯著弘晏：“日后你們是臣, 弘晅是君, 你們見他雖然無需跪地行禮, 也必須自稱微臣?！?/br>
    “像四叔、八叔見著您一樣唄?！焙腙椎? “也沒什么不好的?！鳖D了頓，“阿瑪要是怕委屈我和哥, 封我倆鐵帽子王吧?！?/br>
    太子呼吸一窒：“口氣不小啊。大清立國以來，鐵帽子王兩把手都能數(shù)的過來, 你一口氣要走兩個, 你咋不上天呢？”

    “兒子就那么隨口一說。”弘曜道, “本來還想著享雙俸呢。一想那么多叔伯兄弟要養(yǎng)，小弟也夠累得，我才沒說?！?/br>
    太子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才說出來：“孤和弘晅還得謝謝你為我們考慮？”

    “不用謝?！焙腙痰溃澳闶俏野?，小懶貨是我小弟，尊老愛幼應(yīng)該的?！?/br>
    弘暖瞥他一眼：“三哥，四哥，你倆可以去天橋上說書了?！?/br>
    “連你哥都敢打趣，找揍啊?！焙腙厅c(diǎn)了點(diǎn)她的腦袋，“阿瑪，就這么說定了啊。”

    太子白他一眼：“你阿瑪如今還只是儲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