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扭頭看去，只見西面山腳下一排不擋風只遮雨的草棚下全是穿著補丁的百姓，端著粗瓷大碗正埋頭喝粥：“弘晏，弘曜，想不想過去看看？”

    “我們聽阿瑪?shù)??！迸掳ぷ岬男「鐐z不敢說喝粥有啥好看的。

    太子不如他媳婦厲害，聽不見兒子的心里話，怕倆小孩又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只手牽著一個，走到草棚下，正在喝粥的百姓呼啦啦站起來。

    侍衛(wèi)條件反射一般擋在太子前面。

    太子頗為無語，他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真遇到事他自己也能保護自己：“別這么緊張，我只是好奇龍泉寺的粥是不是真像傳言那么濃稠？”

    “是啊?！痹菊诤戎嗟囊槐娙瞬唤猓@有什么好看的？有錢人的愛好真特別。

    太子看出他們的潛意思，心想，孤才不好奇你們喝的是濃粥還是稀粥，只是想知道石家是不是真那么聽話，把那兩萬多兩黃金都給了龍泉寺。

    如今看到粗瓷大碗里是濃稠的白米粥，乍一看跟白米飯似的，太子很確定，施粥這一點，十句話有九句假的媳婦兒沒騙他。

    太子原本是帶仨兒子出來看看百姓生活多不易。拜他媳婦兒所賜，路邊沒有凍死骨，窮人也能喝上白米粥。白白出來一趟，待弘皙還了愿，一行人就打道回府。

    石舜華看到兒子遞給她的燒餅，很是詫異：“你們買這個做什么？”

    “好吃，額娘嘗嘗?！焙腙棠搪暷虤獾溃邦~娘，給太太兩個。”

    石舜華挑眉：“還有皇祖母的？”

    “還有弘晉的?！碧拥?，“弘晏，弘曜，你們去給太后送過去。阿笛，跟太后說，在炭火上烤熱再吃?！彪S即，又打發(fā)弘皙回房歇會兒。

    石舜華問：“出什么事了？”

    太子把一路上的所見所聞講給石舜華聽，隱去他題字那一段，又說：“改天附近遭了災，再叫他們幾個過去看看吧?！?/br>
    “沒遇到就沒遇到，爺應該高興，干么一副很失望的樣子?！笔慈A好笑，“從此以后不再有災難，他們四個全變成紈绔也沒關系，再生一個就是了?！?/br>
    “你說的簡單?！碧悠乘谎郏澳憬駜和蝗灰獛Ш腙毯秃腙壮鋈?，是不是怕生不出來，打算在他倆當中選一個？”

    石舜華愣了一瞬：“妾身當時是有這個想法，不過，今兒四弟府上來人了。我和四弟妹一起拜的菩薩，四弟妹懷了，妾身還會遠嗎？”

    “真的？！”太子驚訝，“多久了？”

    石舜華：“兩個多月。按照日子來算應該是九月底，但具體哪一天太醫(yī)也把不準，也許是十月初八那天懷上的。”

    “阿笙，去請?zhí)t(yī)。”太子道。

    石舜華不解：“好好的請什么太醫(yī)？爺病了？”

    “孤沒病，是給你查查，萬一你懷上了呢？”太子道，“阿笙，快去?！?/br>
    “站住。”石舜華皺眉，“去什么去，我的那個剛過去沒幾天，月底再查查?！比欢?，到了月底，除夕前一天，石舜華依然沒有懷上。

    太子盯著石舜華的肚子：“好運被你用完了？”

    “堂堂雜貨店日進斗金，顯然還沒有?！笔慈A道，“也許是老天爺見我一次生倆太辛苦，叫我多歇息兩年，然后再一次生倆。”

    太子興致不高，道：“但愿如此。”

    “爺，別說那些沒影的事了?！笔慈A道，“跟你商量一件事，汗阿瑪過幾天去五臺山，弘晏和弘曜想跟他一起去——”

    “等等，弘晏和弘曜怎么知道汗阿瑪要去五臺山？”太子一聽“商量”倆字，打起十二分精神，端是怕漏聽一個字，被他媳婦兒糊弄了，“你說的？”

    石舜華這次沒狡辯：“他倆快兩周歲了，去的最遠的地方是跟紫禁城一墻之隔的街上。常言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妾身覺得該放他倆出去看看。再說了，萬一妾身真生不出來，早點打算，到時候也知道該選哪一個?！?/br>
    太子想了想：“你說得對。即便你還能再生好幾個，萬一他們比弘晏和弘曜還調皮，還是得從他倆當中選。只是這事孤該怎么跟汗阿瑪提啊?！?/br>
    “他倆想去叫他倆自己想辦法?！笔慈A道，“他倆若不能說動汗阿瑪，下次爺再出面，反正他倆還小?！?/br>
    太子想了想：“也行，你跟他倆說，別太過分?！?/br>
    “他倆那么小，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過分，說了也沒用。”石舜華一見太子瞪她，連忙說，“也過分不到哪里去?！?/br>
    弘晏和弘曜得了石舜華的話，像得了圣旨。康熙出發(fā)前一日，小哥倆手拉手去乾清宮。

    “你倆咋來了？”康熙看到兩個越大越不一樣的小孩，越大越好看的嫡孫，招招手，“來祖父這里，讓朕好好看看，弘晏，弘曜是不是又長高了?！?/br>
    除夕家宴上，康熙抱過弘晏和弘曜，跟他倆說話的時候一直笑瞇瞇的，以致于倆小孩根本不怕康熙。跑到康熙身邊，一個倚著他的右腿，一個靠著他的左腿：“皇瑪法，我們有事?！?/br>
    “有什么事啊？”康熙往外看了看，不見太子，“你們阿瑪呢？”

    “阿瑪和四叔在家?！焙腙痰馈?/br>
    康熙：“和你四叔討論政務？嗯，那你們出來你們額娘知道嗎？”

    “額娘知道?！焙腙渍f。

    康熙笑著問：“是真知道還是假知道？”

    兩個小孩猛地抬起頭。

    康熙搖頭失笑：“你倆可是騙過朕。忘了嗎？去年你額娘去上香，你倆叫梁九功抱你們上馬車，是朕抱你們上去的？”

    小孩不太記事，經(jīng)康熙這么一說，隱約有這么一回事：“皇瑪法，額娘真知道?！?/br>
    “那就說說你們找朕何事?！笨滴醯?。

    “小事啦?！焙腙痰?，“我們想去五臺山?！?/br>
    康熙一驚：“你們聽誰說的？你阿瑪還是額娘？”

    “都有?！焙腙钻种?，“九叔，十一叔，十四叔，十五叔，皇瑪法，我們想去?！?/br>
    康熙眉頭一挑：“你們阿瑪知道嗎？”

    弘晏：“阿瑪說，他說的不算?！?/br>
    “皇瑪法說的算?！焙腙籽a充道。

    康熙聽明白了：“所以你們倆就來找朕，朕同意帶上你們倆，你們阿瑪和額娘就不會反對了？”

    “皇瑪法最好?！毙「鐐z抱住康熙的胳膊。

    康熙好笑：“朕還沒同意呢。”

    弘曜：“皇瑪法同意啦。”

    弘晏：“剛剛同意的，我聽到啦。皇瑪法，拉鉤，不許變?！?/br>
    “君無戲言，還用得著拉鉤？”康熙無奈地搖頭，可算明白太子為何說他倆兒子是鬼見愁，一丁點大居然會曲解他的意思。

    弘晏可不懂什么叫君無戲言，抓住康熙的大手，握住他的手指頭，然后勾住自己的小指頭：“一百年不許變。”

    “噗！”梁九功實在沒忍住，“皇上，看來您是必須得帶兩位阿哥了。”

    康熙此次去五臺山也不是什么要緊的事，帶上兩個大孫子倒也可以。但他當了幾十年皇帝，還是第一次有人敢這么明目張膽的“逼迫”他，“弘晏，弘曜，你們是朕的孫兒，不是朕的兒子，朕帶你們過去也得你們阿瑪和額娘同意?！?/br>
    “阿瑪聽你的啊。”弘晏皺著小眉頭，皇瑪法的記性怎么這么差，他剛剛說過了。

    康熙見狀，很想笑：“朕不是暴君，你阿瑪和額娘假如不同意，朕不能逼著他們同意?；厝枂柲銈儼敽皖~娘，他們如果還是跟你們說聽朕的，朕就帶你們過去。”

    “好的。”弘晏和弘曜握著小胖手，“弘晏弘曜告退?！?/br>
    梁九功看著倆小孩翻過門檻，就說：“皇上，奴才覺得問不問都一樣?！?/br>
    “怎么一樣了？”康熙不明白。

    梁九功：“上次馬車的事，您忘了？”

    康熙一愣：“不會吧？他們還敢兩邊騙？”

    “這個，奴才還真說不準?！绷壕殴Φ?，“若是真的，您帶兩位阿哥去五臺山嗎？”

    康熙想了想：“這么大點的孩子，能想到兩邊糊弄，憑這個機靈勁，朕應該帶他們過去。只是他們以后可能會經(jīng)常這么做。”說著，揉揉額角，“朕有點頭痛。”

    第99章 康熙頭疼

    一刻鐘后, 弘晏和弘曜再次出現(xiàn)在乾清宮西暖閣。

    康熙下意識看梁九功，這么快就回來？看來被你這個奴才給說中了：“你們阿瑪和額娘不同意？”

    “同意。”雙胞胎一邊翻高高的門檻一邊說：“皇瑪法，說話算話?！?/br>
    康熙：“朕說話自然算話, 可是你們騙過朕，朕不信你倆。”

    “啊？”小哥倆傻眼了。

    弘晏伸出小指頭, “只有一次欸，皇瑪法。”

    “有一就有二?！苯?jīng)梁九功那么一說，康熙真怕年齡小不知輕重的雙胞胎以后經(jīng)常糊弄他，“梁九功, 去叫太子過來一趟?！?/br>
    弘晏和弘曜互看一眼, 怎么會這樣？明明是真的啊。

    康熙瞧見他倆的小動作，笑著沖他倆招招手，“以后還騙不騙朕？”

    倆小孩連連搖頭。

    胤禛找太子沒什么要緊的事, 只是來謝謝太子妃帶四福晉上香。一見王以誠過來，胤禛就起身告辭。

    太子見倆兒子坐在他爹腿上，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再聽康熙問他的話, 太子笑道：“兒臣跟他倆說, 您同意兒臣就不阻攔, 您這是同意了？”

    “朕不同意, 他倆就不下去, 朕哪敢不同意。”太子進來的時候, 康熙特意看倆孫子一眼, 見兩個小孩非但沒害怕, 反而很高興, 便知道他倆真沒騙他，“你們以后再騙朕，朕去哪兒都不帶你們。”

    “不騙，不騙?！焙腙毯秃腙桩惪谕?，“再也不騙皇瑪法?！闭f著，從康熙腿上滑下來。隨即，回到東宮就吆喝嬤嬤收拾行李。

    石舜華聽到東廂房里鬧鬧哄哄，弘皙站在門口往里面看，想了想，走過去：“你也想去？”

    “沒有。”弘皙連連搖頭。

    石舜華：“他倆這次出去起碼得二十天才能回來，你已經(jīng)開始跟你阿瑪?shù)墓樽幼x書習字，不能出去這么久?！?/br>
    “我知道，嫡額娘?！焙腽蛩愀慈A說他也想去五臺山，聽她這么一說，弘皙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嫡額娘，我不想去上書房，我想跟大哥一起去國子監(jiān)。”

    “這件事我說的不算。”石舜華也沒騙他，“你大哥身子骨不好，不能起太早，你阿瑪才同意他去國子監(jiān)。”

    “是不是阿瑪同意了，我才能去國子監(jiān)？”弘皙問。

    石舜華：“你皇瑪法同意才行。弘晏和弘曜去五臺山，也是找的你皇瑪法?！?/br>
    “我還得去找皇瑪法？”弘皙睜大眼，他不敢啊。

    石舜華聽到他的心里話，嘴角一勾：“你十四叔主意多，你去問問他?！?/br>
    “對哦?！焙腽壑幸涣?，“謝謝嫡額娘，我現(xiàn)在就去找他們?！闭f著話就往外跑，也不再眼饞兩個弟弟可以出去玩。

    太子走出來正好看到二兒子歡快的背影：“干什么去這么高興？天快黑了?！?/br>
    “找他幾個叔叔玩?！笔慈A聽到兩個兒子嘰嘰喳喳跟個小喜鵲似的，不禁罵一句，“白眼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