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起麟縮了縮脖子，頓時明白他莽撞了，沒問價錢就自以為是的給人家三文。

    “用不了，用不了這么多?！钡昙掖藭r也理解當(dāng)?shù)臑楹味啻艘慌e，“五文就夠了?！?/br>
    弘曜脫掉手套給店家五個銅板，突然想到，“二哥，你要不要??？”

    五文不算貴，弘皙便說：“我也有錢，我自個買?！?/br>
    弘曜拿到子火燒掰一半給他哥，看到身邊的人，想了想，又掰一半：“阿瑪，你吃。”

    “小公子真孝順。”店家忍不住說。

    太子根本不餓，見小兒子這么懂事，接過來直接塞嘴里，不禁挑了挑眉：“這東西很酥軟，吃起來還挺香的，里面放了香油？”

    店家驚訝道：“這位爺真厲害，一下就吃出來了?！?/br>
    “當(dāng)然啦，我阿瑪最厲害?！焙腙兹齼煽诔酝辏鞍?，我還想買。”

    “沒吃飽？”太子詫異，早上沒少吃啊。

    弘曜搖頭：“我想給額娘買一個，太太買一個。嗯，再給大哥買一個?！?/br>
    “天冷，到家涼了就不好吃了?！碧拥?。

    今兒生意不好，店家看到以往早就賣空的子火燒還剩很多：“這位爺，我家的子火燒涼了也好吃。若是不喜歡吃涼的，放在炭火烤一會兒，跟剛出爐的差不多?！?/br>
    “阿瑪？”弘曜看向太子，滿眼希冀。

    太子道：“那就多買幾個?！?/br>
    “買十個？”弘曜伸出手指頭。

    太子很想嘆氣，他兒子還真不知道客氣：“買十個你還有錢買別的東西？”說著，見弘曜遲疑，忍不住笑了，隨即吩咐張起麟付錢。

    弘曜一喜：“謝謝阿瑪。”

    “傻小子，謝什么啊?！碧雍眯Γ闹芸戳丝?，見街上幾乎沒什么人，“怎么這么安靜？”

    店家一邊包子火燒一邊說：“昨兒夜里突然下大雪，猛一冷，大家伙都不耐出來。我要是知道能下四寸厚，我今兒早上也不出攤。好了，爺，您拿好?！?/br>
    “我記得以前街上到處都是乞討的人，如今怎么連乞討的人都沒了？”太子其實不知道，是石舜華跟他說，每逢冬日和來年春天，青黃不接的時候京城到處都是乞討的人。

    太子信石舜華，一出東華門就叫兒子們下車，準(zhǔn)備跟他們講民間疾苦?？墒且宦纷邅?，甭說乞討者，開門做生意的都沒幾家。要不是回頭就能看到紫禁城，太子真懷疑他到了另一個地方。

    店家笑道：“今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隨便開兩畝地見的東西都吃不完，哪還用得著出來乞討啊?！?/br>
    “早些年也沒什么大災(zāi)啊?！碧拥?。

    “早年沒有地蛋、番薯和玉米?！?/br>
    “這幾樣怎么了？”太子問。

    店老板很詫異：“您不知道？”

    “我們吃過番薯、地蛋和玉米?！碧拥溃安恢@三樣跟街上沒有乞丐有什么關(guān)系?！?/br>
    這么一說，店老板就明白了：“番薯和地蛋畝產(chǎn)高，玉米也比豆子見得多，玉米桿和番薯秧還可以喂牲口。

    “這幾樣?xùn)|西不挑地，也不要費工夫打理，秧苗又便宜，懶漢種上一畝番薯夠吃一個冬天，所以就懶得離開暖和和的被窩出來討食。”

    “原來如此?！碧拥?，“聽說龍泉寺每年進(jìn)臘月就施粥，是真的嗎？”

    店家沒什么生意，回屋也是一個人干坐著，便抄著手繼續(xù)說：“前年是每天施粥，去年和今年是兩天一次，從臘月初一到年三十。對了，今兒就有?！?/br>
    “我去過龍泉寺。”弘皙突然開口說，“沒見過施粥啊?！?/br>
    “你去的時候還沒下雪?！碧拥?，“是寺廟里施粥，還是香客施粥？”

    “京城大大小小的寺廟往年每到臘八都會施粥。只是聽說前年龍泉寺得了很大一筆銀子，才改成如今這樣?！?/br>
    “很大一筆？”太子眉心一跳，“哪位大戶人家這么大手筆，我怎么沒聽說過?！?/br>
    店家往四周看了看，小聲地說：“聽說是太子妃的堂堂雜貨店給的錢。住在龍泉寺附近的人看到雜貨店的崔掌柜拉好多箱子去廟里，然后拉著空車出來的。沒過幾天龍泉寺就開始施粥，那個粥稠的啊，聽說筷子插在上面都不會倒?！?/br>
    “太子妃？”弘晏驚訝，“太子妃是——”

    “太子妃是個善人。”太子打斷兒子的話，瞪他一眼，閉嘴。

    弘晏捂著嘴巴，想開口的弘曜和弘皙見狀也捂住嘴巴。

    店老板看見不忍：“這位爺，小公子還小，您別那么嚴(yán)厲。太子妃仁義，心善，即便真聽到咱們議論她，也不會怪罪的。

    “你誤會了，我是怕他們不懂事，冒犯太子妃?！碧拥溃奥犝f太子妃脾氣不好，太子的奶嬤嬤跟她頂幾句，她就把人打個半死。還有德妃娘娘的弟弟，也因為她被判充軍，萬一被別人聽到這小子亂說，傳到太子妃耳朵里，太子出面也不見得能護(hù)得住他。”

    弘晏不懂，他阿瑪說什么呢？這世上還有別的太子妃和太子嗎？

    霍林抬手抱起弘晏，在他耳邊低聲說：“別講話，有疑問回去再問?！?/br>
    店家打量他一番，很是納悶：“您都是聽誰說的？”

    太子：“賤內(nèi)。”

    “你夫人怎么可以這么說太子妃。”一直很熱情，也樂意跟客人閑聊打發(fā)時間的店家臉色的笑容消失，“德妃娘娘的弟弟被判充軍是他咎由自取。不碰到太子妃，也會得罪別的貴人。

    “再說太子的奶嬤嬤，身為奴才守不住本分，還敢頂撞主子，太子妃使人把她打死也是活該。不就處罰幾個奴才。你知道太子妃救活多少人？就知道瞎說?！?/br>
    太子臉上閃過一絲尷尬：“還真不知道。她在宮里怎么救人？”

    “不知道?。磕俏艺f給你聽，回家告訴你夫人別再亂說?！钡昀习宓溃暗氐?、番薯和玉米是太子妃的莊子先種的。后來周圍的村民也想種，太子妃的莊子上就賣秧苗，一文錢一把，一把秧苗有二十顆。二十顆秧苗能收一百多斤紅薯，夠一大家子吃上半個月的。

    “家徒四壁的人家省出十個銅板，冬天和來年開春的糧食就有了。要不是太子妃的莊子上賣的秧苗這么便宜，今年京城怎么也得餓死幾百口人。這算不算救人？我問你?！?/br>
    “大膽！”張起麟實在忍不住了。

    太子抬腳朝他腿上踹一下：“閉嘴。你繼續(xù)說?！?/br>
    “說完了啊。”店家道。

    太子呼吸一窒：“你們都很喜歡太子妃？”

    店老板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以前不喜歡，聽說太子爺長得可好了，文韜武略，太子妃相貌平平，就覺得配不上太子?！?/br>
    “我以前也這么覺得?！碧拥?，“從那么多秀女里挑個美的應(yīng)該挺容易，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聽你這么一說，還是皇上他老人家高瞻遠(yuǎn)矚?！?/br>
    “那當(dāng)然了。太子妃美又怎么樣，弄不好咱們大清也得出個蘇妲己，楊玉環(huán)什么的。到那時候這街上白茫茫一片就不是雪了?！?/br>
    “是啥?。俊焙腽獑?。

    店家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白骨?！?/br>
    “白骨？”太子重復(fù)一遍，這個店家倒是有意思，“聽店家說話，你應(yīng)該上過幾年私塾，怎么做起買賣來了？”

    “有一年家里收成不好，可還得供我讀書，我就想都快餓死了，還讀什么書。就拿買筆墨的錢置辦些鍋爐，叫手藝好的家人做小生意糊口?！钡昙艺f起往事，笑道，“我家里弟弟meimei多，如今都成家了，也想賣子火燒養(yǎng)家糊口?？商旖蛐l(wèi)就那么大一點地方，我們家人越來越多，每天得賣上千個子火燒才夠一家用度。我便和我大弟搬到京城。我在城里，他在城外。”

    “怎么沒見你家里人？”太子好奇地問。

    “嫌外面冷，都在后院炕上呢。今兒人少，我一個人忙得過來?！?/br>
    太子：“聽你的意思，你們家主賣子火燒？”

    “是的，做這些湯啊，粥啊，都是為了賣子火燒?！?/br>
    太子道：“我瞧你這也沒個牌子，我給你寫牌子怎么樣？謝謝你提醒我，不能什么都聽家中夫人的。”

    “好啊?！钡昀习寮抑胁桓辉?，以前供不起他買筆墨練字，字寫的不好又看不上一般人寫的，請專門寫牌子的人寫又舍不得錢，便一直沒弄個牌子，“我這就去找筆墨?！闭f著，跑到斜對面，砰砰敲開人家的門，找人家要一張白紙，端著筆墨過來，“這位爺，可能還得麻煩您到屋里來?！?/br>
    “沒事。”太子話音一落，兩個侍衛(wèi)跟進(jìn)去，隨即，看到太子寫下“子火燒”三個字?？墒沁@三個字越看越眼熟，越看越覺得在哪里見過。

    到達(dá)正在施粥的龍泉寺，兩名侍衛(wèi)猛地想到：“殿下，您，您剛才那三個字是，是皇上的筆跡？”

    “有問題嗎？”太子問。

    兩名二等侍衛(wèi)連連搖頭：“只是，讓王公大臣看到，他們會認(rèn)為皇上提的字。”

    太子反問：“難不成讓他們以為孤吃過那家的子火燒？”

    第98章 去五臺山

    侍衛(wèi)噎了一下：“這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汗阿瑪關(guān)心百姓, 出宮體察民情，隨手寫幾個字, 店家瞧著好看刻在木板上當(dāng)牌匾，孤覺得挺好。”太子道, “再說了, 沒留名沒留章，你們不說沒人知道。日后被文武百官認(rèn)出來，還能幫那個賣子火燒的店家一把?！?/br>
    “阿瑪, 我聽見啦?！焙腽獜鸟R車?yán)镢@出來。

    太子朝他腦門上一巴掌：“聽見就聽見, 但不準(zhǔn)說出去?！?/br>
    “阿瑪, 我可以說嗎？”弘晏走出來問。

    太子笑瞇瞇的問：“屁股還痛嗎？”

    跟著弘晏出來的弘曜捂住嘴巴：“阿瑪, 我不說?！?/br>
    “乖?！碧优呐膬鹤拥男∧X袋, “都下來吧。”

    “阿瑪，我記得這里?！焙腽钢懊娴乃聫R，“我拜了好多菩薩?！?/br>
    太子道：“那今兒權(quán)當(dāng)來還愿了。張起麟, 去買一把香你陪弘皙進(jìn)去, 孤帶他們?nèi)ツ沁吙纯??！?/br>
    “阿瑪, 那邊干啥的？”坐在霍林胳膊上的弘曜好奇道。

    太子：“你額娘給廟里很多香油錢, 寺廟里的僧人用那些錢接濟(jì)窮人?！?/br>
    “咋接濟(jì)？”對一切都很好奇的弘晏問。

    太子道：“廟里管他們吃一頓, 他們家省下的糧食就可以留到?jīng)]糧食吃的時候再吃。”

    “他們?yōu)樯稕]有糧食吃？”弘曜好氣地問。

    太子：“家里人生病，錢被買藥了, 所以就沒錢買糧食了?！?/br>
    “他們家沒有太醫(yī)嗎？”弘晏問。

    太子搖頭失笑：“咱家有太醫(yī), 但每個月都得給太醫(yī)月錢。咱們家能請得起太醫(yī), 是我和你額娘厲害, 賺了很多錢。我和你額娘如果沒本事賺錢，咱家也請不起太醫(yī)。”

    弘晏和弘曜年齡小，雖然知道他們阿瑪和額娘很厲害，但還沒有那個概念，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異口同聲：“阿瑪額娘真厲害?！?/br>
    排隊領(lǐng)粥的人看到身邊多出一群人，正想提醒他去后面排隊，看清對方衣著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沒曾想?yún)s聽到，“聽說龍泉寺的粥很稠，是真的嗎？”

    “你們也來領(lǐng)粥？！”

    太子見說話之人很是驚訝，仿佛搶他們的食物似的，失笑道：“不是。只是聽說今兒龍泉寺施粥，正好去附近辦點事，我們好奇就過來看看?！?/br>
    “你們?nèi)ツ沁吙窗??！闭f話的人指著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