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跟奴才吵吵？李佳氏，你是嫌自己不夠丟人，還是嫌爺不夠丟人？”石舜華沒管小李佳氏，盯著李佳氏，“平頭百姓都知道家丑不外揚，你可倒好，請慎刑司的人？你長腦袋是留著看的，還是留著日后拿來做板凳的？”

    李佳氏渾身一顫：“……賤妾知道錯了?！?/br>
    “張起麟，兩位李側(cè)福晉罰俸一個月。”石舜華說著，抬了抬手，很有眼色的老嬤嬤立刻把小李佳氏拉起來。

    “那他們呢？”張起麟試探地問。

    石舜華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三人，想了想：“毓慶宮廟小，這三位我用不起，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吧?！?/br>
    “索相?！卑Ⅲ闲÷曁嵝选?/br>
    石舜華眼皮一跳：“花喇是索大人送來的？”

    花喇連連點頭。

    石舜華瞥他一眼，就問阿笙：“孫嬤嬤招了沒？”

    “奴才再去看看？”小順子剛才見石舜華沒斥責(zé)他，這會兒大著膽子問。

    “去吧?！笔慈A抬抬手。

    片刻，小順子跑回來：“招了，阿簫姑娘正在寫孫嬤嬤的罪狀?！?/br>
    石舜華道：“張起麟，待會兒帶著孫嬤嬤和他們仨去乾清宮。汗阿瑪今兒說了，以后東宮遇到難事盡管使人告訴他。你見著汗阿瑪放心大膽地實話實說，把搜出來的這些東西一并帶去?！?/br>
    “嗻！”石舜華先拿兩位側(cè)福晉立威，接著把太子的奶嬤嬤打個半死，張起麟不敢想象太子回來后得氣成什么樣。但是，在這一刻，張起麟不敢不聽石舜華的話。

    乾清宮就在隔壁，石舜華一氣之下真把梁九功找來，他不死也得脫層皮。

    兩名太監(jiān)打?qū)O嬤嬤的時候并沒有把她的嘴巴堵上。

    孫嬤嬤扯開喉嚨大叫，試圖把太子叫來?？上渝迯澣チ?。孫嬤嬤喊得嗓子干澀，太子沒出現(xiàn)，倒把康熙喊出來了。

    康熙站在日精門門口，望著一墻之隔的毓慶宮：“誰在那兒大喊大叫？”

    梁九功本打算替太子瞞著，可他是乾清宮的人，皇上才是他主子。于是，梁九功說：“太子爺宮里的奴才以下犯上跟兩位李側(cè)福晉吵吵，估計是二福晉和太子回來了，正在處置那幾個奴才?！?/br>
    “那怎么不把她的嘴堵上，瞧瞧這叫喚的，朕聽著都瘆得慌?！笨滴醢櫫税櫭迹D(zhuǎn)身回西暖閣。

    梁九功想一下：“大概是殺雞儆猴?！?/br>
    康熙不怎么管兒子后院的事，包括太子。然而，奴大欺主的事除外：“待會兒過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br>
    “嗻！”梁九功躬身應(yīng)道，眼角的余光瞥到他徒弟王以誠在門口伸頭探腦，悄悄走出去，“何事？”

    王以誠指了指身后。梁九功扭過頭，張起麟諂媚道：“勞煩梁總管幫忙通傳一下，奴才有要事稟告皇上?！?/br>
    梁九功見張起麟身后，兩個太監(jiān)架著一個婦人，那人全身是血。沒敢遲疑，立刻進去向康熙稟報。

    康熙聽到那個叫喚的瘆人的奴才就在門外，想也沒想：“叫張起麟進來?！?/br>
    “奴才給皇上請安?！睆埰瘅脒M去，把懷里的東西放在地上，才向康熙行禮。

    康熙見狀，眉頭一挑：“怎么回事？來見朕還帶著見面禮?！?/br>
    “奴才不敢?！睆埰瘅爰幢愕昧耸慈A的話，大膽地告訴皇上。然而，事情牽扯到太子非常敬重的奶嬤嬤，張起麟心中很不安，小心道：“這些東西是從太子爺?shù)哪虌邒邔O氏房里搜到的?！?/br>
    “孫氏？”康熙看向梁九功，那是誰？

    梁九功道：“廣儲司郎中凌普的妻子，一直留在毓慶宮和謝嬤嬤管太子殿下內(nèi)院的那一位?！?/br>
    “原來是她?！焙孟襁€是他令孫氏留在宮里繼續(xù)照顧太子?？滴跸氲竭@一點，臉色頓時就不好了，“她偷誰的東西？”

    張起麟：“您去年賞給殿下的兩盒血燕，一盒被她偷偷吃了，一盒被她拿回家去了?！?/br>
    “什么？”康熙霍然起身，“什么時候的事？！”

    張起麟不禁打個寒顫。

    梁九功忙說：“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先聽他說完。”

    “快說！”康熙坐了回去。

    張起麟深吸一口氣：“奴才也不知道。”倒豆子般把事發(fā)經(jīng)過敘述一遍，就說：“孫嬤嬤交代的事，福晉的丫鬟全記在了紙上。奴才認(rèn)不全，不過，福晉說半個毓慶宮都被孫嬤嬤搬回去了。福晉還說這么多東西，孫嬤嬤自己肯定沒辦法避開侍衛(wèi)，一準(zhǔn)有她男人和她兒子幫忙。因凌普大人也算是朝廷命官，他兒子又是殿下的哈哈珠子，福晉就叫奴才來見皇上，請皇上定奪。”

    康熙聽完，臉色已黑得沒法看，壓著怒火，冷冷道：“回去告訴二福晉，朕知道了?！?/br>
    “可是，可是奴才還沒說完。”張起麟忙說。

    梁九功詫異：“還沒說完？”

    張起麟怯怯地點了點頭：“今兒這事雖然由一碗燕窩引起，但在查孫嬤嬤的時候，福晉還查到大阿哥的奶嬤嬤范氏是孫嬤嬤的親戚。

    “孫嬤嬤能把大阿哥的金鎖拿走，是范嬤嬤幫她打掩護。范嬤嬤還說孫嬤嬤嫌金鎖小，拿回去就隨手扔在柜子里，這才一直留在她房間里，被奴才今兒給翻出來。范嬤嬤的小叔子花喇是膳房人，就是他跟李側(cè)福晉爭吵被梁總管撞個正著。這個花喇是索大人的人?！?/br>
    “索額圖？”康熙的眼皮猛一跳。

    張起麟點了點頭：“索大人通過內(nèi)務(wù)府塞給殿下的人。因涉及到索大人，福晉說她也沒碰到這種事，一碗燕窩牽扯出兩位朝廷命官，便叫奴才向皇上稟告，由您定奪?！?/br>
    “太子怎么說？”康熙若有所思地問。

    “??？”張起麟愣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忙說，“爺說打今兒起，東宮所有事都聽福晉的。”說著，頓了頓，“其實，其實殿下不在宮里。殿下和福晉從太后她老人家那里出來就躲走了，根本沒回毓慶宮。”

    “他倒躲得快。”康熙一聽太子沒摻和，莫名松一口氣，“梁九功，傳索額圖，內(nèi)務(wù)府總管海拉遜，凌普速來見朕?！?/br>
    “嗻！”梁九功躬身出去傳旨。

    康熙道：“你回去告訴二福晉，朕會處理?！?/br>
    “可是——”

    “還有？”康熙瞪大眼。

    張起麟不禁縮了縮腦袋：“沒，沒有了。只是福晉說，他們膽大包天，不但敢偷主子的東西，還敢跟兩位側(cè)福晉頂嘴，望皇上嚴(yán)懲?！?/br>
    康熙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

    去年夏至，海南送來四盒極品血燕，康熙自己留一盒，給皇太后一盒，剩下兩盒給了太子，萬萬沒想到全進奴才肚子里。如果說先前很憤怒，現(xiàn)在又牽扯出索額圖，康熙真不知道該說什么，“朕知道了。”

    “主子，您覺得皇上會管嗎？”阿笙望著隔壁的乾清宮問。

    石舜華道：“這一點你不用擔(dān)心，皇上疼殿下，孫嬤嬤卻把皇上給爺?shù)难喔C禍害的一干二凈，皇上不會輕饒她?！?/br>
    “那你干嘛特意叮囑張公公，請皇上務(wù)必嚴(yán)懲他們幾人？”阿笙不明白。

    石舜華道：“沒別的意思，以防皇上看在爺?shù)拿嫔陷p饒他們。待會兒爺回來，你告訴爺，我被孫嬤嬤氣暈過去了，正在房里休息?！?/br>
    第9章 太子回宮

    阿笙問：“爺如果問起今天的事，奴婢該怎么回？”

    “爺嘴上說把毓慶宮交給我，但他不會信我，畢竟咱們昨兒才來。你別多嘴，叫張起麟講給爺聽?！笔慈A邊往里走邊說：“張起麟是爺?shù)男母?，他的話爺不會有所懷疑。對了，燕窩粥好了嗎？”

    “還得兩個時辰?！卑Ⅲ系溃骸按蟀⒏缭缟蠜]怎么吃東西，晌午再不吃可不行?！?/br>
    石舜華道：“煮點大米粥，再蒸一碗雞蛋羹。大阿哥脾弱，告訴程嬤嬤，一次別給他吃太多，多喂幾次?！?/br>
    “大阿哥的生母是李側(cè)福晉，您這么用心干么？奴婢真想不明白?！卑Ⅲ系溃骸耙郧霸诩?，你叫兩個姨娘好生照看二姑娘和三姑娘，奴婢懂，二姑娘和三姑娘將來嫁的好，大爺和二爺也多一份助力。大阿哥日后有出息，對您和小世子可不利。”

    石舜華笑道：“大阿哥看起來和二阿哥差不多大，但他三周歲了，已懂人事。生母待他不好，嫡母關(guān)心他，你覺得大阿哥以后跟誰親？”

    “這……”阿笙頓時猶豫了，“按理說該跟你親?？墒抢顐?cè)福晉是他生母，也住在院里，日后想把大阿哥的心哄回去很容易的?！?/br>
    石舜華又問：“四阿哥跟誰親？”

    “佟皇后。”阿笙想也沒想，脫口而出。

    石舜華：“那不就結(jié)了。再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生恩大還是養(yǎng)恩大？”

    “這，您這不是為難奴婢么?！卑Ⅲ习櫭嫉溃骸吧骱宛B(yǎng)恩得看生養(yǎng)之人。對阿簫，還有四阿哥來說，生恩不如養(yǎng)恩大。如果李側(cè)福晉打今兒起痛改前非，您再怎么用心，大阿哥日后也不會變成小世子的幫手?！?/br>
    石舜華卻不這么認(rèn)為：“如果李佳氏只有一個兒子，我自然不管?？衫罴咽嫌袃蓚€兒子，大的病歪歪，小的很壯實，看起來也有出息。李佳氏有心改錯，她的心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偏向一直疼愛的小兒子。

    “大阿哥不傻，他能感覺到生母偏心。反倒是我，日后生下小阿哥，待他不如以往，大阿哥也不會怨恨我。他是庶子，小阿哥是嫡子，小阿哥生來就比他金貴，更何況還是我親生的，我偏心才正常?！?/br>
    阿笙仔細(xì)一琢磨，不禁感慨：“李側(cè)福晉以后會恨死你?！?/br>
    “沒有大阿哥，她也不會喜歡我?！笔慈A渾不在意，“你幫程嬤嬤把大阿哥的東西歸置一下，順便敲打敲打她們?！?/br>
    “您這么一通下來，奴婢咳嗽一聲，她們都能嚇破膽?！卑Ⅲ系溃骸澳胤啃菹桑鞠热ド欧靠纯??！?/br>
    膳房少兩個人，阿笙擔(dān)心膳房人手不夠用。到膳房一看除了阿笛、阿箏，膳房還有八個人，阿笙便沒跟她主子說膳房需添人手。

    皇子出生后，無論嫡庶，內(nèi)務(wù)府都會給皇子配四十人。待皇子去阿哥所，這四十人便照顧皇子的飲食起居。

    毓慶宮的大阿哥不是皇阿哥，又是太子的庶子，不必守那個規(guī)矩。而大阿哥體弱多病，年齡又小，在他生母李佳氏看來不知道哪天就死了。太子也就沒按規(guī)矩把病歪歪的兒子送出毓慶宮。

    大阿哥住在毓慶宮，膳食由膳房供應(yīng)，衣裳由毓慶宮的嬤嬤包攬，于是內(nèi)務(wù)府就給大阿哥配八個嬤嬤。

    如今大阿哥少一個嬤嬤，阿笙到大阿哥房里，就說：“大阿哥，奴婢是福晉的丫鬟阿笙，奴婢待會兒去內(nèi)務(wù)府挑人，您告訴奴婢不喜歡哪個嬤嬤，奴婢打發(fā)她出去，回頭一塊把人給您補齊。”

    瘦瘦的小孩拿著黑溜溜的大眼盯著阿笙，仿佛聽不懂她說什么。

    阿笙正想開口，突然聞到一股米香，回頭一看是阿笛：“米粥好了？”

    “米粥早好了，原本等著燕窩泡發(fā)下鍋?！卑⒌寻阎喾旁陂L幾上面，“蒸蛋待會兒就好，大阿哥別吃太多粥啊，留著肚子吃雞蛋羹?！闭f著，沖大阿哥福了福身，然后才出去。

    阿笙接著說：“大阿哥，奴婢知道您聽得懂，您盡管說，不要怕，福晉會為你做主?！?/br>
    小孩抬頭看了看她，依舊什么也不說，跟個小啞巴似的。

    阿笙不禁蹙眉，難道她想多了？除了范嬤嬤，其他幾位嬤嬤都很安分。

    眼角的余光瞥到程嬤嬤端著碗進來，阿笙忽然心頭一動，故意說：“阿哥不喜歡程嬤嬤？那行，奴婢去告訴福晉，把程嬤嬤趕出去?！?/br>
    “不是?！毙『⑼蝗婚_口。

    阿笙嘴角一勾，笑道：“那您就告訴奴婢，不喜歡哪個嬤嬤?！?/br>
    “要說？”小孩猶豫道。

    阿笙搖頭：“大阿哥可以不講。不過，福晉很厲害的，你就算不講，被福晉查出來，也照樣會把她們趕出去。孫嬤嬤和范嬤嬤已經(jīng)被福晉趕走了?！?/br>
    小孩往四周看了看，發(fā)現(xiàn)范嬤嬤真不在。想了一下，小孩說出三個嬤嬤，但沒有提程嬤嬤。

    程嬤嬤不禁慶幸以往沒因為大阿哥年歲小，身子弱就糟踐他。

    午時兩刻，阿笙把四位新嬤嬤送到大阿哥房里。

    阿笙從大阿哥房里出來，隱隱聽到前院有說話聲，立刻跑出去：“殿下回來了？”

    太子抬眼一看，“有事？阿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