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燕窩了?！?/br>
    石舜華循聲望去，一看是李佳氏，頓時臉色一拉：“我叫你說話了嗎？李佳氏！”

    李佳氏呼吸一窒，臉色煞白。

    石舜華瞥她一眼：“阿箏，多煮一些，我和殿下晌午也要用?！?/br>
    “殿下不吃燕窩?！?/br>
    “李佳氏，我沒叫你說話。”石舜華霍然起身，“聽不懂人話是不是？聽不懂我不介意把你的嘴縫上！張起麟，看住李佳氏，再讓我聽見一個字，給我掌嘴?！?/br>
    “嗻！”張起麟很是頭疼，這個李側(cè)福晉今兒怎么這么沒腦子呢。爺和福晉一塊出去，如今只有福晉一人回來，顯然爺躲走了，事情全交給福晉處理。

    石舜華再次坐下：“阿笛，和阿箏一塊去煮冰糖燕窩粥。程嬤嬤，抱著大阿哥回房，先給大阿哥喝點水。”

    “嗻！”程嬤嬤抱著大阿哥退下。

    溫嬤嬤說：“福晉，二阿哥困了?！?/br>
    “你們也回屋吧。”石舜華擺擺手，“阿笙，把所有人叫過來，大門關(guān)上?！?/br>
    轉(zhuǎn)瞬間，毓慶宮上上下下六七十口人，除了阿笛、阿箏、程嬤嬤、溫嬤嬤、兩個阿哥和太子帶走的兩個小太監(jiān)，悉數(shù)到場。

    石舜華掃眾人一眼，沉吟片刻。其實是在聽眾人的心聲，然后才說：“張起麟，現(xiàn)在說說吧，到底怎么回事?！?/br>
    “您吩咐膳房做冰糖燕窩粥，膳房說沒有燕窩，兩位側(cè)福晉不信，膳房人就和兩位側(cè)福晉吵起來了?！痹撝赖牟辉撝?，福晉應(yīng)該都知道了，畢竟出去找人的是阿簫。張起麟也沒敢隱瞞，便長話短說：“不過，奴才也記得皇上去年賞給爺兩盒燕窩，爺一聽說燕子的口水就叫奴才拿走，一直沒用過，按理說燕窩應(yīng)該還在?！?/br>
    石舜華道：“事實上燕窩沒了？”

    張起麟點頭。

    “那就說明確實有人偷燕窩？”石舜華開口。

    “當(dāng)然?！毙±罴咽系?，“賤妾說他們偷燕窩，他們還敢狡辯?！敝钢鴮γ娴幕ɡ热恕！?/br>
    石舜華冷笑：“張起麟，掌嘴！”

    偌大的庭院中忽然變得寂靜，所有奴、婢不自覺斂聲屏氣。

    小李佳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石舜華看向張起麟，淡淡道：“我使喚不動你？那我就去乾清宮請梁公公。”

    “不不，不用。”張起麟的腦門更痛了，想他從不敢羨慕他主子，然而這一刻真羨慕他主子躲走了，“李側(cè)福晉，奴才得罪了?！?/br>
    啪！

    小李佳氏的半張臉頓時變得通紅通紅。

    石舜華看她一眼，接著問：“這兩年宮里有放出去人嗎？張起麟?！?/br>
    “沒有。”張起麟道，“倒是新進(jìn)來不少人。”

    石舜華若有所得的點了點頭：“那么看來老鼠還在宮里。說吧，別等著我一個一個查?！?/br>
    院里悄無聲息，一個個低眉垂眼。然而石舜華卻聽到各種雜亂的聲音，事不關(guān)己者居多。

    石舜華站起來，走到兩個李佳氏身旁，聽到大李佳氏擱心里罵她丑貨，小李佳氏在心里詛咒她。石舜華沖兩人笑了笑，兩人猛地打個寒顫。

    石舜華好笑，這么點出息還敢跟她叫板？真是鴨子拉板車——自不量力。

    “平時燕窩這些東西都由誰收著？”石舜華轉(zhuǎn)到另一邊。

    “啟稟福晉，都是老奴管著?！比巳褐谐鰜硪凰氖畞須q的嬤嬤，“老奴姓孫，是爺?shù)哪虌邒?。”說完這句，臉上很是得意。

    石舜華心中一動，睨了她一眼：“我沒有問你姓什么?！鳖D了頓，“既然是你在管，那就說說吧，燕窩怎么飛出去的?！?/br>
    “殿下不喜燕窩，老奴把燕窩放在柜子里就一直沒動過，什么時候丟的老奴也不清楚。”孫嬤嬤心想，我就不告訴你燕窩早被我吃進(jìn)肚子里，你又能拿我怎么著？連毓慶宮有幾間房都不清楚，還想審我？瞧把你給能耐的，“年底老奴整理箱子的時候燕窩好像還在?！?/br>
    石舜華眉頭一挑：“是燕窩還在，還是盛放燕窩的盒子還在？”

    孫嬤嬤噎住：“這……老奴沒注意過。”

    “燕窩那么大一包，嬤嬤居然都沒注意到，看來嬤嬤真是年齡大了。”石舜華看她一眼，轉(zhuǎn)身回去坐下，“我初來乍到，不太懂宮里的規(guī)矩，張起麟，我問你，平時毓慶宮的奴才犯了事，是爺直接處置，還是送到慎刑司？”

    張起麟心中一突，娘啊，福晉這是還要拿孫嬤嬤立威？

    “啞巴了？張起麟。”石舜華開口。

    張起麟一禿嚕嘴：“爺處置?！?/br>
    “殿下說打今兒起，東宮所有事都由我管?！笔慈A道：“是不是說我可以處死毓慶宮里的任何一個人？”

    張起麟聽到“處死”兩個字，頭皮發(fā)麻，卻不得不點頭：“上玉牒的側(cè)福晉不成?！?/br>
    “這一點我還是知道的?！笔慈A站起來捶捶腰，慢悠悠道，“既然這樣，那就把孫嬤嬤拉到前院杖責(zé)二十，再交予慎刑司審理?！?/br>
    “嘎？”張起麟目瞪口呆。

    孫嬤嬤大驚失色。

    毓慶宮所有人皆見鬼了一樣，包括剛剛挨一巴掌的小李佳氏。

    孫嬤嬤是誰？太子的奶嬤嬤。太子平日里對她客客氣氣，生育兩子的李佳氏在她面前都不敢擺主子的譜。嫡福晉出去一圈，吃了雄心豹子膽了不成？

    石舜華仿佛沒有看見眾人失態(tài)：“沒人會打板子？既然這樣，小順子，去乾清宮找梁公公借兩個人?！?/br>
    “不用，不用?！睆埰瘅脒B忙攔住，指著兩名長得壯實的太監(jiān)，“你們兩個，把孫嬤嬤拉出去，杖責(zé)二十！”

    “你敢！”孫嬤嬤猛地回過神，“老奴，老奴可是太子殿下的奶嬤嬤?！?/br>
    石舜華把朝冠拿下來遞給阿笙，漫不經(jīng)心道：“那又怎么樣？誰叫我是爺?shù)牡崭x呢。有本事你把我換了？沒本事，那就爭取下輩子投個好胎，成為人上人，把我踩在腳底下?！闭f著，頓了頓，“張起麟，把人拉出去，什么時候招什么時候為止?！?/br>
    “不，不是杖責(zé)二十嗎？”張起麟下意識問。

    石舜華微微皺眉，很是困惑：“我有說過么？”

    第8章 康熙震怒

    “沒有?！睆埰瘅脒B連搖頭，“只是，孫嬤嬤恐怕?lián)尾涣硕蟀?。”潛意思如果孫嬤嬤不招，一直打下去，再把人給打死了，太子回來沒法交代。

    “看來我是真使喚不動你啊，張起麟?！笔慈A淡淡地瞥他一眼。

    張起麟頓時覺得腳底生寒：“來人，把孫嬤嬤拉出去?！?/br>
    “原來不是我使喚不動，是張公公耳背?！笔慈A看著兩個太監(jiān)別著孫嬤嬤胳膊往惇本殿去，又有兩個太監(jiān)跟上去，便說：“張起麟，帶兩個人去搜孫嬤嬤的房間?！?/br>
    張起麟一喜，一馬當(dāng)先，直奔孫嬤嬤住的西耳房，心里不斷念叨，孫嬤嬤，你可別讓雜家落空啊。否則，太子爺回來看到你被福晉冤枉死，雜家也會跟著吃掛落。

    西耳房離中堂不過幾步路。說的口干舌燥的石舜華一碗茶沒喝完，張起麟抱著一堆東西出來，他身后的兩個小太監(jiān)懷里也滿滿的。

    “那是——”

    石舜華抬頭看過去。李佳氏連忙捂著嘴巴，對上石舜華疑惑的眼神滿臉驚恐。

    “說吧?！笔慈A道：“我不罰你。”

    “張公公手里的金鎖是大阿哥滿月時，太后賞給大阿哥的。”李佳氏不解，“怎么，怎么會在孫嬤嬤房里？”

    石舜華好笑：“我昨兒才嫁進(jìn)毓慶宮，你問我？我又不是大阿哥的額娘。真好笑?！痹掍h一轉(zhuǎn)，“大阿哥的東西是范嬤嬤幫大阿哥收著的吧？說吧，你跟孫嬤嬤什么關(guān)系？”

    “奴婢，奴婢進(jìn)宮以前不認(rèn)識孫嬤嬤?！狈秼邒哒f著，對上石舜華的眼神，猛地低下頭，不安地扭著手指。

    石舜華打量她一番，似笑非笑地問：“是嗎？范嬤嬤，你應(yīng)該看出來了，我脾氣不好，也沒什么耐性。老實招了，我可能會多點耐性。否則結(jié)果如何，我自己也說不準(zhǔn)?！?/br>
    “奴才說，奴才說?！狈秼邒呱砗筱@出一人，正是膳房的花喇。

    石舜華微微頷首：“說吧?！?/br>
    “奴才嫂子的娘家嫂子是孫嬤嬤的親侄女?！被ɡ溃骸吧┳幽锛乙患胰竿麑O嬤嬤的侄女過活，孫嬤嬤想做的事，奴才的嫂子就算想攔也不敢攔?！?/br>
    常人說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但是嫁出去的姑娘一旦在婆家受委屈，能幫她出頭的也只有娘家人。范嬤嬤膽敢不聽孫嬤嬤的話，范嬤嬤的嫂子在中間隨便一挑撥，她這輩子也不用回娘家了。

    關(guān)于這一點，石舜華就算不聽花喇的心里話也知道他沒撒謊：“你們是不敢攔孫嬤嬤還是從未想過攔著她？”

    “不敢！”范嬤嬤弱弱地說，“奴婢，奴婢也知道不應(yīng)該偷拿主子的東西。”

    與此同時，石舜華聽到她心里很愧疚，十分意外地挑了挑眉。然而又不懂了：“那你為何不告訴張起麟？”

    張起麟簡直想哭，怎么哪哪兒都有他？他是東宮總管不假，可是也沒精力管這等小事，“福晉啊，您有所不知，孫嬤嬤的兒子是爺?shù)墓樽?。不過，他今天不在宮里。您和爺大婚，皇上給爺三天假，爺?shù)乃膫€哈哈珠子后天才會過來。還有，孫嬤嬤的男人在內(nèi)務(wù)府，孫嬤嬤一家很得爺看重，就算范嬤嬤告訴奴才，奴才也不敢管啊?！?/br>
    “原來如此?！笔慈A先前想不通的在這一刻全通了，難怪毓慶宮的奴才一個比一個狂。合著都是有背景的人。

    張起麟點了點頭，試探道：“福晉，您看孫嬤嬤……”

    “孫嬤嬤招了沒？”石舜華問。

    “奴才去看看？”小順子試探道。

    石舜華點了點頭。

    小順子麻溜跑出去，又麻溜跑回來：“啟稟福晉，沒招?！?/br>
    “沒招就繼續(xù)?！笔慈A道，“張起麟，如今東宮的當(dāng)家主母是我，不是她孫嬤嬤，這話不要讓我說第二遍。阿簫，拿著筆墨過去傳我的話，打到孫嬤嬤招為止。孫嬤嬤如果不招，就告訴他們幾個，打死了扔出去喂狗。”

    李佳氏倒抽一口氣。

    石舜華睨了她一眼，李佳氏不禁后退兩步。

    石舜華不屑地冷笑一聲，打量眾人一眼，抿一口茶，才問：“接下來是誰？”

    撲通兩聲，范嬤嬤和花喇雙膝跪地。

    石舜華沒允許他們說話，花喇和范嬤嬤嚇得抖成篩子也不敢開口求饒。

    “今天這事是因燕窩而起，膳房因沒有燕窩而改做米粥，這事沒錯。兩位李側(cè)福晉知道沒人用燕窩，燕窩應(yīng)該還在，于是找膳房理論，這事也沒錯。”石舜華把茶杯遞給阿笙，繼續(xù)說：“但是，花喇和范嬤嬤，對了，還有膳房管事，你們?nèi)艘灿绣e，知道錯在哪兒嗎？”

    膳房管事張了張嘴：“錯，錯在不該跟李側(cè)福晉爭執(zhí)，應(yīng)該等福晉回來定奪。”

    “這是其一?！笔慈A站起來，緩緩道：“兩位李側(cè)福晉是爺?shù)逆?，她們做錯事自有我和爺處置，什么時候輪到你們教她們做人？誰給你的底氣？”

    “奴才，奴才知道錯了，奴才知道錯了，求福晉饒命……”膳房管事說著說著，撲通一聲跪在花喇身邊。

    石舜華瞥他一眼，轉(zhuǎn)向兩位李佳氏，微笑著問：“你們錯在哪兒，知道嗎？”

    “賤妾，賤妾不知?！崩罴咽喜桓也淮?，可是話說出來，頓時覺得渾身哪哪兒都疼，仿佛打在孫嬤嬤身上的板子全落在她身上。

    石舜華嘆了一口氣。

    小李佳氏頓時抖成篩子。

    石舜華瞥她一眼，小李佳氏雙腿一軟。老嬤嬤下意識伸手，對上石舜華的眼神，猛地縮回來，看著小李佳氏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