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桂花親娘劉春華曾經(jīng)是有錢人家的女兒，少年時期也過了一段頗為富裕的日子，不僅上過女學(xué)認了字，還學(xué)過繪畫學(xué)過英語，據(jù)說還用刀和叉吃過牛排，是個十分洋氣的人物。

    在家里嬌生慣養(yǎng)到十八歲，劉春華就嫁給了和自家家境差不多的吳家大少爺，生了四個兒子一個女兒，也過了幾年舒坦的日子。等到了解放的時候，像吳家這樣的人家是首當(dāng)其沖要被批斗的，一家子都被扯到街上去游行示眾以后，又把一家人拆開，分到各個地方去勞動改造，吳大少爺一家送到北岔林場做苦力。

    一間破破爛爛快塌了的土屋子，一床露著棉絮的破被這就是吳家大少爺剛到林場時的全部家當(dāng)，可在北岔這個長達四五個月冷到哈氣成冰的地界，單靠這個房子和這床破被一家人用不了多久就得凍死。

    吳大少爺面對這樣的窘境，除了抹淚竟毫無辦法，還是劉春華膽子大，她趁著天黑的時候冒死去了吳大少爺以往在北岔林場打獵時歇腳住的別院。因這宅子地界偏，外面看著也不怎么富貴，再加上前后左右也沒有鄰居，這才得以保存了下來。

    劉春華找了幾床干干凈凈的棉被，又去下人房里扯來幾個破床單子縫在被子外面，把壓箱子的厚棉衣找出來幾件，故意打上幾個破布丁，用了幾個晚上一點一點的挪到了自己的小破房子里，最后一趟回來的時候，劉春華看了眼自己未完成的狩獵圖，點了個火盆給燒了，只把那裝著繪畫工具的小箱子帶走了。

    靠著別院拿回來的幾十斤米和棉襖棉被，吳家總算不會在這寒冷的冬天凍死餓死了，也仗著這里冬天太冷，林場其他人家除了上山撿柴火打獵輕易不出門，有的離著近的人家聞著吳家煮粥的香味，但看著他們一家也挺可憐的，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的，沒人舉報他們。甚至有時候打的獵物多了，還會扔給他們家一個兔子腿或是一塊狍子rou之類的。

    李老太是知道吳家的情況的，當(dāng)初她帶桂花回來的時候，正是吳家到林場改造的第二年，李老太見劉春華一個柔弱的女人，但拉起木頭來和男人一樣拼力氣，就覺得這家的閨女錯不了。

    李老太囑咐了桂花請她媽來畫炕琴的事以后，便抽著煙袋出去幫王素芬去搓曬干的苞米，明南和明北兩個光著膀子在后院的院子里一個往磨眼里倒苞米，一個負責(zé)推磨，等推累了兩個人再換一下位置。

    桂花沒跟著李老太出來，反而找了塊抹布，把炕琴和箱子上的灰一點點擦去?？粗堇飻[的嶄新的家具，桂花不由地有些發(fā)呆，直到李老太喊她做飯，這才回過神來。

    第二天一早，桂花帶著幾個干糧回娘家找她媽來畫炕琴，如今快五十的劉春華已經(jīng)不上山拉木頭了，而是坐些打雜的活。這幾天正趕上山上各種野菜野果大面積成熟，林場放假讓工人儲備糧食、拉過冬的木頭，劉春華也得了幾天的空，采了一筐野菜回來，坐在家門口擇菜。

    “上個月不是回來過了，咋又回來？”劉春華頭也不抬地看她：“別仗著你婆家人好你就不把自己當(dāng)外人，要是他家攆你回來，咱家可沒有你住的地方?！?/br>
    桂花咬了咬嘴唇，進屋拿了個小凳子坐在劉春華對面，從筐里抓出一把野菜手腳麻利的把根掐去，把擇好的野菜扔到一旁的盆里。

    劉春華沉默了片刻，啞著嗓子問她：“這次回來你到底有啥事？他家真不要你了？”

    “沒有？”桂花依舊低著頭，“我要結(jié)婚了，年底辦喜事?！?/br>
    劉春華忍不住笑了，她看了看桂花，語氣忽然輕快起來：“老李家人好，也是你有福氣才趕上這樣一門親事。”

    桂花將最后一把菜擇好，抬頭看著劉春華，小聲問道：“媽，你能幫我去畫個炕琴嗎？”

    劉春華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帶了幾分譏諷：“我不會畫，我就是個拉木頭的?！八焖俚卣酒饋?，端著盆就要往屋里走，桂花起來連忙攔住了她：“媽，這是我一輩子的大喜事?！?/br>
    劉春華垂著頭看著盆里的野菜，神色不明，桂花忍不住掉了淚，聲音哽咽地說：“那畫就當(dāng)是媽給我的嫁妝行嗎？”

    似乎這句話觸動了劉春華，她抬起頭來看了桂花一眼，自嘲地笑了一聲：“當(dāng)初我出嫁的時候可是二百塊銀元，一匣子金銀首飾的嫁妝，到我閨女居然這一幅畫就能打發(fā)了?！?/br>
    “媽……”桂花拖長音叫了一聲，聲音里帶著幾分哀求。

    劉春華看著桂花，終于沒忍心再拒絕她：“好，我給你畫，誰讓我對不起你，這是我欠你的?！?/br>
    打了盆水，劉春華把手臉洗干凈，又把頭發(fā)梳的光溜整齊在腦袋后面挽了個發(fā)髻。她打開箱子，從里頭拿出一件洗的發(fā)白但整齊干凈的衣裳換上，最后才從箱底把自己珍藏了十多年的小箱子拿出來，箱子已經(jīng)有些發(fā)光發(fā)亮了，可見無人的時候劉春華沒少拿出來摩挲。

    劉春華找了個破包袱皮，把箱子包在里頭，又從箱子里摸出一個炭筆一小塊白紙寫了一個字條，這才跟著閨女走了。

    桂花來李家十年，這還是第一次有娘家人上門，李老太一聽見開門的動靜就迎了出去，和劉春華在院子里說著客套話，明南和明北都好奇的出來看，就連蓁蓁也使勁的伸著脖子從窗戶里往外瞅。

    王素芬見狀笑著在她腦門上輕輕的敲了一下：“這么小的人兒還會看熱鬧了。”說著抱起蓁蓁也出去了。

    蓁蓁從家人的只言片語中也知道桂花家里的身份，她好奇地打量著劉春華，只見她衣著干凈頭發(fā)梳的一絲不茍，雖然面容帶著滄桑、手上也磨了厚厚的繭子，但她腰背挺直往那一站十分有精氣神。

    王素芬笑著往里讓她：“親家你到屋里坐，這么些年還是第一回 見到你，桂花長的像你?！?/br>
    劉春華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一直也想來看看你們，可你也知道我家成分不好，怕來了給你們?nèi)锹闊?。再說，當(dāng)初你們把桂花買回來養(yǎng)大，按理說桂花和我家已經(jīng)沒什么關(guān)系了，是你們心善，才讓她時常帶著東西回家看我們，我們已經(jīng)很知足了，哪里還能大著臉跟你們充親家?！?/br>
    王素芬聽了這話登時不知該說什么才好，李老太從腰里抽出煙袋，往里塞了些煙葉子，劃了火柴點著，吸了兩口煙才緩緩說道：“既然我們常讓桂花回去，就沒有讓她不認你的意思，你別想那么多了，先進屋喝口水歇歇腳吧。”

    劉春華又道了謝，這才跟著李老太的身后進了屋，王素芬把蓁蓁放到炕上，讓桂花陪著說話，自己到廚房里燒了壺水，沖了一碗白糖水端了進去。

    劉春華是受過良好教育的，說起話來條理清晰，聲音也極其溫婉，甚至喝起糖水來都有一種在喝下午茶的架勢。

    劉春華喝完糖水把碗遞給桂花后，又一次和李老太道了謝后順勢站了起來：“炕琴在哪里？我先去瞧瞧什么樣子，好琢磨畫什么?！?/br>
    李老太說：“還想讓你多歇歇明天再看呢，你倒是個急性子的。”

    劉春華搖了搖頭：“干活習(xí)慣了，一歇著反而不適應(yīng)。再說了這天眼瞅著就要涼了，你們家肯定有不少事，我哪兒能老呆在這里呢。”

    李老太買桂花的時候和劉春華接觸過一次，知道這個人因為家世巨變的關(guān)系，多少有些敏感和自卑。她也沒再繼續(xù)勸說，下了炕領(lǐng)著劉春華就去了后院：“給他們小兩口安排的是后頭的這個屋子，早先是給東子他四叔預(yù)備的，后來他四叔從冰城娶媳婦了，這房子就空出來了?！?/br>
    李老太打開房門，劉春華往里一瞅，房子雖然小一點但是格局是北岔傳統(tǒng)的樣式，一進門是廚房，左右各有一間屋子。

    李老太往東邊屋子指了一下：“讓東子和桂花住東屋，西屋給明西留著?！眲⒋喝A走進去，看著墻上的一層層紙，瞧著像是剛糊上沒多久的。紅松木打的箱子擺在地上，樣式淳樸但卻透著結(jié)實，炕琴也是一樣，從上到下沒有一點花色。

    劉春華看著嶄新透著木紋的炕琴，臉上露出幾分喜歡：“一瞧就是好木頭，好多人家喜歡打柜子的時候用那種繁瑣的紋飾，依我說，這樣簡單大方的才更彰顯木頭的最原汁原味的美?！?/br>
    王素芬聽的有些懵，這木匠純粹是因為還在經(jīng)營所干活，沒有那么多時間，所以才撿了最普通的樣式來打，怎么到了桂花她娘嘴里反而成好事了。

    興沖沖地打開箱子，劉春華一一檢查自己的顏料，見里頭的顏料有的干涸有的顏色褪去不禁有些心疼：“放了太久了，只怕不好用了，不過好歹種類多，調(diào)一調(diào)也不會偏了顏色。大娘你說這上頭畫什么樣的畫？是梅蘭竹菊還是青松傲雪？”

    李老太也被她問的愣了一下，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連忙說道：“畫喜慶的，大紅牡丹也行，荷花也行，看著熱熱鬧鬧的那種就好。”

    劉春華挑選畫筆的手一頓，抬頭看了眼炕琴，似乎有些遺憾的樣子：“這木頭色重，配牡丹可能不太好看?！?/br>
    “沒事?！崩罾咸α耍骸靶煽诮Y(jié)婚都畫這個?！?/br>
    既然老李家有了主意，劉春華便沒再多說話，只是她多年沒作畫了，乍一拿筆有些手生，她便問李老太要了些舊報紙，調(diào)了一點點顏色，從舊報紙上畫了兩幅熟悉手感。

    李老太和王素芬也不打擾她，隨她在屋里作畫，等到天色暗了就讓桂花叫她過來吃飯，晚上時候安排她和桂花在一個屋睡。

    娘倆這十來年第一次睡在一起，兩人并排躺著睡也沒有睡著，忽然劉春華問道：“我看你這兩天不太高興，是不是婚事有什么不對？”

    桂花沉默了半天，悶悶地說道：“我看著東子哥沒有一絲歡喜的樣子，我怕他不想結(jié)婚?！?/br>
    “你問過他嗎？”劉春華轉(zhuǎn)過頭看著她：“要是他真不想和你結(jié)婚怎么辦？你就這樣放棄？”

    桂花瞪著黑咕隆咚的天花板，半天沒說話。

    翌日一早，李老太剛睡醒叫從東里間到廚房舀水洗臉，看著穿戴整齊的桂花，隨口問了一句：“怎么換了出門的衣裳，要去哪兒??？”

    “奶，我想開介紹信去冰城找明東哥！”

    第20章

    李老太愣了一下，她看著桂花半天沒言語，桂花站在門口兩手絞在一起，心里忐忑不安。

    “去吧！”李老太忽然說道，桂花睜大了眼睛看著李老太，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去看看東子，和他說說年底結(jié)婚的事。再一個，打去年底我就存著布票啥的了，你四叔去年過年回來的時候也給了我一些，你去冰城的時候帶著布票、工業(yè)票去，順便買些結(jié)婚用的東西，那里賣的布料啥的都比咱這賣的好看。”

    桂花一晚上的忐忑不安，幾乎瞬間就被李老太這短短的幾句話給驅(qū)散了，頓時她捂住臉蹲在地上嗚嗚的哭了起來。

    李老太嘆了口氣：“你這么利索剛強的孩子，咋還哭了呢？其實打東子走了你就不對，奶也能猜到你的心事。不過你放心，東子不是那種沒良心的人，要不然奶也不敢就這么給你們準(zhǔn)備婚事，再說了啥事還有奶呢，你有啥好怕的？”

    “奶！”桂花抹去了臉上的淚水，從地上站了起來，臉上閃過一絲果斷：“我去冰城找明東哥問個清楚，他要是真不愿意娶我，我就給您當(dāng)孫女，總不能白吃咱家這么多年飯，到時候我一輩子不嫁伺候您和我爹我媽?！?/br>
    李老太聽桂花這孩子氣的話忍不住笑了，拿起煙袋輕輕地敲了敲她的腦袋，半氣半笑地說：“胡說八道什么，我有兒有孫的，耽誤你一輩子做什么？”

    桂花又抹了把眼淚忍不住笑了，李老太嫌棄地瞅了她一眼：“一大早上就鬧出個花臉出來，可埋汰死了，趕緊去洗洗臉，等你收拾干凈了，咱倆再細說去冰城的事?！?/br>
    桂花傻氣地笑了一聲，端著盆去缸里舀水洗臉，李老太搖了搖頭，搬了個板凳坐在墻根底下等著桂花。

    東屋里王素芬聽見李老太和桂花說話，這才后知后覺地察覺出桂花的這陣子的不對來，她穿鞋下了炕，也端了個板凳坐在桂花旁邊，桂花一下子紅了臉，輕輕叫了聲：“媽！”便低頭不說話了。

    李老太白了王素芬一眼：“咋這么沒眼力價呢，沒看見孩子不好意思嘛，你趕緊做飯去，我和桂花有話說。”

    王素芬站起來應(yīng)了一聲，又不放心的囑咐了桂花一句：“你這孩子別整天胡思亂想的啊，都叫我多少年媽了，咋突然整的就和不是我兒媳婦似的了呢?！?/br>
    桂花被王素芬直白地安慰逗得一笑，王素芬絮絮叨叨地往回走：“現(xiàn)在的孩子想的就是多，像我們年輕時候哪那么多想法。”

    往鍋里添上兩舀子水，盛出來大半碗苞米面拿水活勻了準(zhǔn)備做野菜糊糊，又從缸里撈出一大塊咸菜洗了兩遍切成絲給準(zhǔn)備早上就糊糊吃。

    院子里李老太和桂花面對面坐著，李老太語重心長地說：“奶同意你去冰城，但不是你自己去，你安心等兩天，明西這幾天就放秋假了，等他回家來讓他陪著你一起去，也省的你一個人不安全?！?/br>
    “沒事的，奶。”桂花把麻花辮子甩到身后：“我這么大個人了，平常走一天山路都不怕，難道還怕坐火車嘛，再說您也讓我上了小學(xué)，明東哥又教過我?guī)啄辏@常見的字我都認識?！?/br>
    “奶知道你性子闖，也不單是讓明西給你壯膽，不還得買東西嘛，你一個人拿不了。”李老太看著家里人陸續(xù)都起來了，便拉著桂花去自己屋子：“奶和你說說都買啥?！?/br>
    回到東里間，李老太打開箱子，拿出攢了許久的各種票，一張張給桂花看：“買兩塊藍色的勞動布，給你和明東一人做一身新棉衣，有顏色鮮亮的燈芯絨給蓁蓁也買上幾尺，最好是紅色的，咱家蓁蓁白，穿了好看。”

    桂花應(yīng)了一聲，李老太又繼續(xù)說：“棉花票就放我這，等我去街里買，這東西哪里都一樣，不用你那么老遠往回帶。”

    把工業(yè)票一張張數(shù)給桂花：“買兩個鐵殼暖水瓶回來，最好是那種大紅色的，喜慶。搪瓷缸子也買兩個，對了，給蓁蓁也買一個，她現(xiàn)在還整天用你大爺寄回來的軍用水壺喝水呢，別看她現(xiàn)在小不知道要，等明年大了準(zhǔn)不高興，這次正好她買一個缸子。洗臉盆也得買兩個，你們一個，給蓁蓁一個，我這幾天瞅著蓁蓁用大人的盆洗臉好像不樂意似的，單獨給她買一個?！崩罾咸f著，桂花找來紙筆，一筆一劃地記了下來。

    “我想想還有什么？”李老太又習(xí)慣性的點起了煙袋，一邊抽著煙一邊琢磨著。

    王素芬做好飯，進來叫兩人：“娘，咱先吃了飯您再和桂花細說，不差這一會。桂花，趕緊的，去喊你媽吃飯?！?/br>
    桂花笑著下了炕：“我媽天一亮就起來去后院畫畫去了，我去喊她。”

    “哎呀，這親家母起的也太早了，我都沒聽見動靜。”王素芬嘬了一下嘴：“這事鬧的，咋能讓人家一大早就干活呢?！?/br>
    蓁蓁此時也醒了，她趴在炕上看著王素芬拍大腿的模樣，忍不住咯咯直樂，王素芬過去拍了拍她的小屁股，順勢把她抱起來套上衣裳褲子：“媽給寶蒸了雞蛋糕，寶最愛吃了是不是？”

    蓁蓁這一個月又冒出了下面的小牙，她樂呵呵地點了點頭，甜甜地在王素芬臉上親了一口：“給媽吃！”

    “就知道哄著你媽開心。”王素芬打了溫水過來，給蓁蓁洗了臉和手，又把她抱到西屋的炕桌旁。

    劉春華和桂花從門口進來，王素芬連忙招呼劉春華坐下：“我聽桂花說你一早就去畫炕琴了？不用那么著急，我們本也想多留你住幾天好陪陪桂花呢，這不眼瞅著她要結(jié)婚了，你們也說說私密話。”

    劉春華笑了笑：“我只要醒了就躺不住，翻來覆去只會連累桂花也跟著睡不好，倒不如出去轉(zhuǎn)一圈畫兩筆畫，還自在些。”

    遞給劉春華一塊餅子，王素芬又把蓁蓁的雞蛋糕舀到一個小碗里，涼的差不多了一口一口喂她吃。劉春華看著蓁蓁靈動的眼睛，臉上露出幾分喜歡：“東子他娘，你這個閨女一看就是個聰明的孩子，眼睛里就透著靈氣，你們可得好好教養(yǎng)，大了就讓她上學(xué)讀書啥的，可別耽誤了她?！?/br>
    劉春華是個謹(jǐn)小慎微的人，來老李家以后對桂花的事都不怎么多嘴，居然為了蓁蓁說這樣的話，可見是多么實心實意了。

    劉春華這話也說到李老太心坎里了，她一拍大腿臉上露出興奮的神色：“怪不得說有文化的人眼光就是好呢，不是我夸我這孫女，她真是聰明的孩子。別看她才八個多月，可跟她說話，她都和能聽懂似的，打小還讓人省心，不哭不鬧的特別惹人疼?！?/br>
    “大娘疼孩子，蓁蓁有福。”劉春華笑著看著蓁蓁，又扭頭看了眼桂花：“桂花也跟著享福了?！?/br>
    “都是貼心的孩子，招人疼。”李老太端起大碗，轉(zhuǎn)著碗喝了一圈野菜糊糊：“其實我知道你也是疼桂花的，只是當(dāng)年沒法子，要是你真是那種不把孩子當(dāng)人的，我也不會讓桂花時?；啬锛??！?/br>
    放下碗，李老太和桂花說：“當(dāng)年我路過你家的時候，已經(jīng)有一戶人家要買你了，還拿了三十斤的苞米面?？赡隳锫犝f他家是個傻兒子，死活不同意。我正好那天帶著二十斤黃豆走親戚，路過你家的時候一眼就相中你了，你娘聽說過咱家，知道咱老李家是厚道人，也不管我?guī)Ф嗌冱S豆，直接讓我把你領(lǐng)回來了?！?/br>
    桂花夾了塊咸菜到劉春華碗里，輕聲道：“我記得，那時候我跟著奶回來的時候，我媽還哭來著，說對不起我?！?/br>
    王素芬見氣氛有些傷感，連忙笑著說：“還不是那會兒實在困難嘛，如今都好了，桂花也長大要嫁人了，往后日子都越過越好?！?/br>
    一家人說著話很快吃完了早飯，王素芬打發(fā)明南和明北去山上撿柴火，劉春華又回到后屋去繪畫，等到后半晌蓁蓁睡醒覺起來的時候，一家人都回來了，劉春華也畫完炕琴了。

    李老太聽了連忙下炕要過去瞧瞧，明南和明北也自覺的跟在后頭去看熱鬧，就連蓁蓁也伸著小手使勁往后屋指，嘴里還著急地念叨：“走！媽走！”李老太見狀忍不住笑道：“我這個小孫女哪里也落不下她，家里大事小事她都得摻和摻和?！?/br>
    “要不然說她機靈嘛，孩子打小就能看到老?！眲⒋喝A緊接著夸了一句。

    李老太一聽打小看到老這話頓時有些發(fā)愁了，她瞅了一眼明北，無奈地嘆了口氣：“完了，我還指望明北隨著年齡能長點腦子呢，這么看沒指望了？”

    明北手里拿個棍走在前頭，時不時的在東敲一下西捅一下玩的不亦樂乎，李老太看著他直發(fā)愁，蓁蓁也不由地想到了一句話：弱智兒童歡樂多。

    明北正玩的高興呢，冷不丁聽到李老太說他沒腦子，頓時不樂意了：“奶，你說那話我咋聽著像是說我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