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逛了約莫半個時辰,綿綿和阿宓坐在酒樓中,點了這兒最有名的燒鵝。等待期間,兩人站在窗外望外看,綿綿道:“阿宓jiejie自小就生活在這兒嗎?” “不是,也才兩年多?!卑㈠递p聲道,“我生在南地,那兒比京城更濕熱些,不過風景也要更漂亮。” 綿綿眨眼,她已經(jīng)知道阿宓的長公主身份,是以很意外這個答案,“為什么呀?” 阿宓琢磨著話兒,想著要怎么同小姑娘說,最終還是沒有隱瞞道:“因為以前并不知道哥哥在這兒?!?/br> “喔。”綿綿才想起有些眼熟的那人,“那阿宓jiejie的哥哥,一直就待在京城嗎?” “應該是吧,怎么啦,綿綿?” 綿綿搖頭,她已經(jīng)模模糊糊記起來了,曾經(jīng)是見過一個人,和這個陛下長得很像,不過比他年紀要稍微大幾歲。 若要說差別,大概就是那個人瘦得可怕,而現(xiàn)在的少帝慢慢戒了神仙粉,身形已經(jīng)漸漸健壯起來,有了男兒體態(tài)了。 世上有長得相像之人實在不足為奇,綿綿歪著腦袋想了會兒,很快就把這件事拋之腦后。 燒鵝味美,兩人吃過后又外帶了整整十只,除了那幾人外,還有這些侍衛(wèi)。酒樓每日燒鵝限量,十只算是今日最后的存貨了,好在掌柜的識得她的玉佩,不僅沒意見,還親自派人幫她送去了幾府。 “阿宓jiejie?!本d綿看著阿宓給掌柜的小女兒遞了根糖葫蘆,還揉了揉她腦袋,忽然輕聲道,“你為什么會帶綿綿回來???” 這倒問住阿宓了,“因為綿綿乖巧又可愛啊?!?/br> “唔……那要是哪天碰見比綿綿更乖更可愛的小孩,阿宓jiejie就會不要我了嗎?” 阿宓訝異,“綿綿怎么會這么想?” 她俯身道:“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即使其他人再可愛,也不會是你。綿綿獨一無二,又不是物件,怎么會被其他人取代呢?” 綿綿望了她一會兒,阿宓的眼神很柔和,依舊閃著讓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喜愛的光芒,“阿宓jiejie是在保證,永遠都不會拋下我嗎?” 她好像十分缺乏安全感,阿宓有時候覺得綿綿和自己像,有時候又一點都不像,但不管如何,阿宓也的確是真心喜愛她,“嗯,綿綿不信嗎?” “我相信。” 小姑娘不曾對沈慎問過這種問題,因為從最初見到沈慎起,她就隱約明白這位沈叔叔目光中對她的溫和都是浮于表面,而等她真正看到沈慎待阿宓的模樣時,才知道原因是什么。 出乎她意料的是,本以為會被拋棄的她,卻被沈叔叔喜歡的jiejie接受了,并且?guī)У搅司┏?,從此開啟完全不同的生活。 在雙親被殺害的那日起,綿綿就已經(jīng)不信很多東西了,但在這一刻,她覺得她依然可以嘗試著、去相信一下阿宓jiejie。 因為至少到目前,她從沒有騙過自己。 綿綿露出甜甜的笑,湊過去親了阿宓一口,“而且綿綿也永遠是最可愛最乖的,誰都比不過?!?/br> “那是自然。” 帶著這樣的好心情,結(jié)束一日相聚后綿綿被送回了侯府,在小徑碰見清清時還好聲打了個招呼,“清清jiejie好?!?/br> 清清先是被嚇了一跳,因為這孩子在侯府慣來冷漠,誰都不理,便是對侯爺也很少有笑臉,沒想到今日居然能主動問好。 拍了拍胸口,清清勉強扯出笑臉道:“綿綿好,剛從外面玩兒回來嗎?” “對呀,阿宓jiejie帶我去吃好吃的了?!本d綿眨眨眼,“清清jiejie怎么了,好像很累的模樣?” 那種累是急速奔跑后的疲憊,而且眼神帶著閃爍,綿綿隱約察覺了不尋常。 不過她其實并沒有什么探究的心思,本意也就是心情好打個招呼罷了,沒想到清清在聽到“阿宓”二字時瞳孔縮了縮,這就讓綿綿不由悄聲跟了上去。 如果有獵人在此,定會感慨綿綿的步伐老練,因為那明明就是猛獸在捕獵前的悄無聲息,尋常人根本無法發(fā)覺。 清清一路奔回了房,那兒是她和楚楚兩人的住處,姐妹兩自從到了侯府后就沒分開過。 她左顧右盼了陣,才猛得關(guān)上門,屋內(nèi)楚楚被嚇了一跳,“jiejie,怎么了?” “噓”清清作出手勢,靜默了陣,能聽到自己心跳如累,她緊張極了。 “楚楚……”她定了定神,“我好像發(fā)現(xiàn)了一事,一件天大的事?!?/br> 楚楚嗤笑,知道這個jiejie向來愛大驚小怪,“什么事說吧。” “你……”清清緩緩道,“不知你伺候侯爺時有沒有發(fā)現(xiàn)過,侯爺似乎并不像真正的閹人?” 皺眉,楚楚細想了會兒,“未曾發(fā)覺過,不過聽說宮里凈身并非整……” 她臉紅了下,輕聲道:“并非整根切下,jiejie看錯了也有可能?!?/br> 清清不置可否,“這些我不知曉,不過侯爺既是有這個可能,我今日另外發(fā)現(xiàn)的一事就足以震動整個朝堂了?!?/br> 壓低聲音,清清道:“你還記得阿宓吧?就是如今的那位長公主殿下?!?/br> “記得。”楚楚臉色不好,她們誰能忘記這個人呢。 “她……極有可能是侯爺?shù)呐畠??!鼻迩鍘缀跏菈阂种d奮道出這句話,“所以,侯爺他混淆皇家血脈,這是大罪!” 第80章 刺殺 清清說出的話著實駭人, 楚楚起初根本不信, 反倒中氣不足地笑了兩下, “jiejie,這話可不能亂說,長公主又怎么莫名其妙成了甚么侯爺?shù)呐畠?!?/br> “是真的!”清清拼命點頭,“雖然侯爺容顏已毀,但你我都該依然記得他之前模樣。我以前一直奇怪,若侯爺喜愛阿宓姑娘, 為何又任她和沈大人親近,甚至多次偏袒。如今才明了, 原是他的女兒!你想想, 他們是不是生得很有些相像!” “……你有甚么證據(jù)?” 說到證據(jù),清清湊到楚楚耳邊小心道了幾句。楚楚雙眼越睜越大, 呼吸亦是急促起來。 清清慢聲道:“即使陛下再寵信侯爺,如果知道侯爺犯下這種欺君大罪, 恐怕也饒不了他。還有那位阿宓姑娘, 你說,陛下還能如她所愿給她和沈大人賜婚嗎?” 姐妹二人臉上都浮現(xiàn)一種奇異的微笑。 還是楚楚先冷靜下來, 思考了會兒忽然開口, “但是jiejie,你有沒有想過一事?天家重顏面, 假使我們?nèi)Ρ菹陆野l(fā), 很可能陛下會為了暫時保密而處置我們, 再另尋辦法。假使不是我們揭發(fā), 那到時陛下處置侯爺,我們作為伺候侯爺?shù)娜耍阌X得討得了好嗎?” 清清一時語噎,蓋因她是發(fā)現(xiàn)這個秘密的第一人,所以至今依舊無法恢復尋常,聽到這個提醒才驚出一聲冷汗,“你說的有理,那該怎么辦?” “……我也不知。” 兩人沉默下來,楚楚畢竟能正常思考,想到一些事,她不由用目光悄悄窺去。 其實早在兩年前,她知道jiejie清清對侯爺是又敬又畏的,甚至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迷戀。但也正在那位阿宓姑娘被冊封長公主后,侯爺待她們二人就變了,像是待真正的仆婢,也不怎么讓她們貼身伺候了。 清清心中失落惶恐,又多次見到侯爺對那位長公主的特殊,心中自然慢慢積攢了怨氣。 可是就連楚楚也不能確定,清清此時的興奮,到底是因為知道了侯爺和阿宓姑娘的關(guān)系而高興,還是單純想看侯爺?shù)姑埂?/br> 如果是后者,楚楚定會支持jiejie。如果是前者……楚楚心中多了一絲警惕。 清清完全不知meimei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經(jīng)隱約和自己離心,她百般糾結(jié)也得不出好辦法,兩人一直在房內(nèi)絮絮叨叨商議,最終也不知要怎么做。 她們二人煩惱間,綿綿已經(jīng)悄然離開了此地,神色全程都很冷漠,完全沒有偷聽到驚天隱秘的激動忐忑。 身為當事人的阿宓全然不知自己身世有異,畢竟就連長公主這個身份她也是一直被推動上去的。除去留侯本人,世上約莫只有翆姨是唯一知曉這前因后果的人,但她深愛阿宓,自然也不可能把這事告訴阿宓。 日子就在她皇宮沈府兩邊跑中漸漸過去,離登科宴還有半個月時,阿宓突然聽到消息,道清清和楚楚刺殺留侯失敗,被當場處死,而綿綿也為留侯擋刀受了傷。 消息是少帝的人對她說的,侍衛(wèi)道沒有告訴沈大人,怕打攪他。 阿宓心中焦急,宮裝都沒換就奔去了侯府。 侯府果然處在戒嚴中,前來探望的人都被擋在門外,阿宓坐在馬車中倒是不好下去了。 好在管事眼尖,瞥見她的車夫熟悉,思量之下入內(nèi)稟報,沒多時就為阿宓帶來一件斗篷,迎她入府。 其余人投來好奇的目光,都在猜測這位身形明顯是年輕女子的姑娘是誰。最終有人幽幽點破,“沒注意到那拉車的馬嗎?除了那兒,哪里還能有?” 他指了指宮門方向。 這些人恍然大悟,低聲道:“看來傳言無誤,陛下依然寵信侯爺,連長公主亦對侯爺敬重有加?!?/br> “一個半途生出的公主?!庇腥藦谋情g哼出一聲道,“陛下喜愛甚么,她難道還敢逆著么?陛下快及冠,總不好像以前那般肆意進出侯府,這位豈不是最好的傳話人?” 說得有理,大多人無不引以為實。 ………… “侯爺傷得重嗎?綿綿怎么樣了?”阿宓邊走邊問。 管事道:“侯爺只是擦傷,并不礙事,但綿綿姑娘被匕首刺了手掌,要休養(yǎng)好一陣才行?!?/br> 阿宓抿唇,不再多說什么,到了地方提步進房,卻愣了一愣,因為留侯正坐在床邊與躺著的綿綿說些什么,但氛圍似乎不大好。 她從沒在綿綿臉上看過那樣的表情。阿宓心中想,就像有時候捕獵的啁啁一樣。 隨著她的進入,這古怪的氛圍停滯了下,然后迅速流通起來。綿綿彎彎眼露出笑容,伸出另一只完好無損的手,“阿宓jiejie,抱?!?/br> 準備去抱住人的阿宓被留侯擋住,留侯溫聲道:“她才受傷了,還是不要隨意碰觸好?!?/br> 往她身后看了看,“只你一人來了嗎?” “嗯……哥哥有些事不便出宮。” 留侯頷首,“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我還準備過幾日進宮時再順便說幾句,沒想到陛下這么快就知曉了?!?/br> 他依然從容,仿佛這場刺殺并沒有帶給他什么,更沒有帶走什么。可阿宓是親眼看過清清楚楚待在他身邊的模樣的,難道他竟沒有一點感覺嗎? 阿宓忍不住道:“侯爺,清清和楚楚……是怎么了?” 怎么會突然刺殺?阿宓以為,如果是別人派來的刺客,這兩年好像也沒有從侯爺這兒得知過什么秘密,畢竟人一直都好好的無事,更何況,如今好像也沒有什么特殊,怎么就偏偏選在這個時候刺殺呢? 阿宓對這些雖然了解不深,但也飛快想到了好些疑惑的點。 畢竟這次實在來得太過蹊蹺了。 留侯風輕云淡道:“我準備將她們二人送走?!?/br> 阿宓疑惑,不禁輕眨了下眼,“然后她們不愿嗎?” “不是不愿。”留侯看向阿宓,“阿宓不問我為何要送走她們嗎?” “……為什么?” 留侯頓了下,“阿宓該知道我的身份,她們二人也算不上真正的侯府侍妾?!?/br> 他指的自然是閹人身份,阿宓不防說到這個,明顯遲疑了下,輕輕道:“嗯,知道的呀?!?/br> “嗯,所以她們各自與府中護衛(wèi)相好。我正是發(fā)現(xiàn)了此事,才準備放她們自由?!绷艉畹?,“但她們還不知道我的打算,約莫是誤會了,以為我要處置他們四人,所以想先下手?!?/br> 話音剛落,床上的綿綿突然咳嗽出聲打斷了阿宓驚訝的神情,“綿綿?” 留侯似笑非笑,“大約是傷口疼了,去喚大夫來?!?/br> 阿宓一時竟不知該怎么再和留侯交流,說起來他似乎很倒霉,伺候的婢女和護衛(wèi)私通,還想反過來刺殺他…… 左思右想,阿宓對臨走前少帝的話十分為難,都已經(jīng)這種境況了,也不好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