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相信了那些傳言，說我為了一統(tǒng)江湖，故意設(shè)計了這一切？”

    姜禾走近一步，直視姜遲，“當(dāng)日送刀大會，讓鐘無垢撞向驚雷刀的人，是你吧？”

    姜遲毫不遲疑，“是?！?/br>
    “昆侖派，讓秦坤死在我刀下的那個人，也是你吧？”

    “是?！?/br>
    見姜遲毫無愧色，姜禾大喊了一聲：“你到底想做什么？”

    這樣脾氣爆發(fā)的姜禾，姜遲第一次見，他有些陌生，不知道該怎么辦，想安慰，出口的話卻是淡漠，“求仁得仁，不僅是我如此，鐘無垢、秦坤、巫越、蕭笑天也是一樣。”

    “好一個求仁得仁，你們的仁，還真是別出心裁?！苯萄狸P(guān)緊咬，手指自己，“那我呢？我算什么？你們求仁的犧牲品？”

    “姜禾，終有一天你會理解的?！苯t聲音很大，似乎想喚醒面前的人。

    可對面的人比他聲音更大，“你忘了嗎，我沒有那一天！”

    “我沒忘。”姜遲倒退兩步，自己從一開始就把她往死路上趕，而一旦開始就沒有了回頭路，又怎么會忘？

    似乎喊出那么一句，自己就解脫了，姜禾漸漸平靜，“年城冰封是你一手所為？”

    “不錯?！?/br>
    “如今有解封跡象，也是因為你？”

    “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你在北地使用翻云覆雨?！?/br>
    “我還有多長時間？”

    “三月底，若是不能斬斷接天鏈，解封年城，冰封自動融化，他們都會死?！?/br>
    姜禾淡淡地道，“你真狠心，不惜拿整個年城作為賭注?！?/br>
    “你錯了，是大家的選擇，愿以身為賭，愿意把生命交到你姜禾的手上。”在受災(zāi)與沉睡之間，他們不過選了相對舒服的方式，自然就要承擔(dān)相應(yīng)的風(fēng)險。

    質(zhì)問與憤怒一一褪去，姜禾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像泄氣的皮球，語氣清冷“真好，大家都有得選，而我從一出生就沒有?！笨傻筋^來，竟然有些慶幸，自己是姜禾。

    “不要白白送死，我言盡于此?！眮G下這句話，姜遲轉(zhuǎn)身就走，背影決絕。

    無咎也好，年年也罷，都問過自己是否后悔。一句不后悔，鏗鏘有力，可也只有他自己明白，沒有退路，后不后悔的問題他不能想，也不敢想。

    第92章 解惑

    夜色沉沉, 熱鬧的屋頂。

    姜遲負手而立，不逃不藏, 似乎就是為了等他們來。

    可來的何止是索西征與鐘懷遠, 還有其他一干人等, 北地雙煞、獨臂周、瓊南五怪也在其中。

    劍指姜遲，鐘懷遠冷聲問出一句“你是誰？”大言不慚, 說要為自己解惑，總不會是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人物。

    剛躍上屋頂，看清眼前人的越老大,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姜遲！”話落劍出?？蛇€沒挨到姜遲的身, 伴隨著一聲“慢著！”就有人攔下了他的劍。

    喊話的是秦悠，出手擋劍的是鐘懷遠。秦悠隔空給了鐘懷遠一個贊賞的眼神，這才趕了過來。

    越老大虎口發(fā)麻，心有不岔，“昆侖派、無垢山莊是要護著姜遲？”

    鐘懷遠根本不理會越老大，只是看向姜遲, “不是要給我解惑嗎, 給你機會, 解得好，待會留你一個全尸。”

    姜遲仰天長笑, “你會滿意的。解惑一事，就從你手中的劍開始。”

    對于驚鴻劍，在場所有人就沒有誰會說自己不感興趣, 想著聽了姜遲怎么說，再算賬不遲。

    姜遲朗聲開口，言簡意賅，“鐘無垢搶了這把劍，傳給自己的兒子，以衛(wèi)無垢山莊，倒也是用心良苦?！?/br>
    “什么，驚鴻劍是鐘無垢搶過來的?！?/br>
    “我還以為是鑄劍送的呢?！?/br>
    “早知道這樣可以，我也去搶了?！?/br>
    “就是不知道他從哪里搶來的?！?/br>
    聽聞眾人議論，鐘懷遠臉色越發(fā)不好，“神兵利器，自然是能者居之，我爹有什么不對？”

    “那成王敗寇，我暗地里偷襲你爹，又有什么不對？”姜遲笑意森森，對于自己偷襲一事直言不諱。

    鐘懷遠臉上青筋暴起，顯然這些超過了他的預(yù)料，“你什么意思？”

    “你爹不是撞向了驚雷刀嗎？”姜遲抬起右手，食指與中指之間夾著的一塊石子快速飛出，打在了越老大的膝蓋上，越老大頓時就向前撲去。

    越老大心想，這對面要是有人持刀，他還真會反應(yīng)不及，命喪當(dāng)場。

    “原來是你！”索西征明白了過來，這就是姜禾百口莫辯的原因，最初是說了無人信，后來發(fā)現(xiàn)是姜遲，也就默認了。

    姜遲見有人明白過來，轉(zhuǎn)了話題，“索西征是吧，后生可畏。不過，秦坤的死，你就從來沒有懷疑過？”

    不等索西征有回應(yīng)，秦悠一顆心，已經(jīng)涌出滔天的恨意，“我爹的死，也跟你有關(guān)系？”

    “不過咎由自取，姜禾出手抓我時，我順手拿他擋刀了，哈哈哈……”屋頂上，姜遲笑得有些癲狂。

    想他們五人，曾經(jīng)叱咤風(fēng)云，各占一方，竟然會落到如此地步。時耶？命耶？多數(shù)都是自己選的。

    秦悠怒目圓睜，這會比剛得知爹死了還要傷心、憤怒，“我要殺了你！”

    索西征一把拉住秦悠，阻止她往前，“師妹，師父的仇，當(dāng)然是我來?！?/br>
    劍拔弩張之際，北煞心有疑惑，出聲道，“姜遲，你接連對鐘無垢、秦坤出手，現(xiàn)在又說出來，圖什么？”這不符合邏輯啊，要是自己肯定不會說出真相。難道是故意的？

    這時候，恐怕也只有北煞這種與姜遲無正面沖突的人，才能作為旁觀者，看得如此清明。

    姜遲大聲道：“圖一個公道！”

    “公道自在人心，豈容你一人顛倒黑白?！辩娗檫€是來了。

    聽聞姜遲提公道，越老大格外生氣，“姜遲，暗下黑手之輩，也配談公道，我呸！”

    姜遲不為所擾：“所有的事，我都是順著他們的思路。秦坤故意挑唆時怎么不講公道，鐘無垢搶驚鴻劍時，怎么不想想公道？”

    秦悠大聲否定，“你胡說，我爹沒有。”

    “他沒有？他要是真的沒有，又怎么會因為我的一句話被辛忱聽了去，就不惜對他痛下殺手？”

    今夜趁亂來到屋頂?shù)娜耍黄瑖W然。誰也沒料到，會聽了這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似乎秦坤、鐘無垢都干了見不得人的事。轉(zhuǎn)瞬之間，姜遲以一敵二，與索西征、鐘懷遠打了起來。

    大膽的北煞，意猶未盡，朝空一喊：“秦坤挑唆什么？”

    姜遲一個縱身避開鐘懷遠的劍，喘息的功夫，回答問題也沒落下，“故意放出驚鴻劍的消息，引鐘無垢前去搶劍?！?/br>
    地煞笑道，“這就沒邊了，我要是秦坤，得了驚鴻劍的消息，肯定自己去搶，怎么會告訴別人？”

    對著索西征手中的劍，姜遲扯出一抹譏笑：“因為，真正想一統(tǒng)江湖的是，昆侖派。”

    索西征的劍有稍縱即逝的停頓，然而姜遲要的就是這一點點遲鈍，足夠他躲開氣勢滂沱的一劍。

    一旁的鐘情聽了這話心中大駭，不免想到了爹留在桌子里的那封信。

    “你這話，也就騙騙三歲小孩?！钡厣反笮Τ雎暎尤肓藨?zhàn)局。姜遲這個人，不能留。真要等到姜禾斬斷了接天鏈，姜遲能不能統(tǒng)一江湖他不知道，但是身處北地的他會首當(dāng)其沖。

    看著眾人躍躍欲試，姜遲不再戀戰(zhàn)，避開要害，冒著背部受一劍的風(fēng)險，腳下一個用力，踩中一記暗號，人就跌落了下去。索西征一行人追上去的時候，屋子里沒有人，四周查看，才發(fā)現(xiàn)姜遲從暗道跑了。

    索西征隨著暗道追了出來，前面是一條筆直的路。

    后面的鐘懷遠再熟悉不過，“前面通往年城。”

    秦悠看著地面尚未凝固的血跡，“循著血跡，我們趕緊追！”

    “師妹，分頭行事。你跟鐘情先回客棧收拾行李，我跟懷遠去追姜遲?！彼魑髡魇掷锏膭€滴著血，姜遲背部那一劍正是他所刺。

    “大師兄，我……”

    “小師妹，姜遲的命我一定給你留著。你先跟我姐回去，我們年城回合。你若是不去，別說馬，就是干糧也沒有……”鐘懷遠說了一大串，前面是好言相勸，后面的話越說越可憐。

    鐘情走了上來，“秦悠，要想抓住姜遲不是一時半會的事，別心急！”

    “好，我跟情jiejie先回客棧，你們小心?！?/br>
    姜遲看不到背后的傷，但是鮮血隨著他的腳步在流出，他是能感覺到的。心里不免感嘆，真的是老了，幾個年輕人就能讓自己吃癟。

    一路找過來的趙小四疑惑道，“老大，血跡在這兒就沒了，不見姜遲蹤影。”

    “四處找找，這么多人，他又受了傷，插翅難飛?！?/br>
    插翅難飛的姜遲進入了一片樹林，過了這片樹林就離年城不遠了。借著樹木的遮擋，凝神靜氣，憋住了呼吸，靜靜看著索西征、鐘懷遠從身邊走過。

    “西征，我們走這么快會不會錯過？”

    “我倒不擔(dān)心他還躲在這里，而是擔(dān)心他跑得太快?！闭f著就回頭看向來時路，“后面多的是搜尋的人，姜遲逃不出去?！?/br>
    鐘懷遠點頭贊同，“是這個道理沒錯，可是我答應(yīng)了小師妹……”

    索西征道，“放心，姜遲不是那么好對付的，那群人殺不掉?！?/br>
    對話聲隨著人走遠，漸漸不可聞，姜遲深吸一口，秦坤倒是運氣不錯，收了個這么好的徒弟。

    姜遲快速折回，沒走多遠，就看見瓊南五怪聯(lián)袂而來，這五個人還真會撿便宜。上次自己被姜禾所傷，傷勢未愈，遇上了他們，傷上加傷。這次，還是帶著傷，又狹路相逢。

    姜遲咬咬牙，準(zhǔn)備一戰(zhàn)。

    “有血腥味，大家小心！”出聲提醒的是韓老二。

    五人都拔出了劍，每跨出一步都含著緊張，只等姜遲現(xiàn)身，一舉拿下他。

    林間忽然刮起一道風(fēng)，瓊南五怪下意識抬袖擋住眼睛，一個人影從大樹上落下又上去，動作瀟灑利落。

    姜遲暗嘆一聲糟糕，是自己大意了，沒有發(fā)現(xiàn)樹上竟然藏著人，趁他不備，一招就讓他不敢再動彈。

    不動也不出聲，姜遲能感覺到身后之人沒有殺氣。

    樹下，楚小四再次吸了吸鼻子，還是沒有聞到韓老二所說的血腥味，“二哥，是不是你聞錯了？”

    韓老二繃勁的神經(jīng)放松下來，“或許真的是我太緊張了?！?/br>
    越老大哈哈大笑：“謹慎是好事?！?/br>
    待五人走遠，樹上的姜遲才出聲詢問：“你是誰，為何要幫我？”

    辛忱放開按壓在姜遲命門的手指，把能掩蓋血腥味的香包扯開散落在空中，“幫你不過是順便。”

    “是你。”姜遲回過頭來，面向辛忱，臉上有古怪的笑意，“看在你救我的份上，我告訴你一個秘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