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你不是小孩子了,自己想。” “大師兄!”這一聲叫的,飽含無奈與嬌嗔。 “師妹,年城被封,能逃出來的人肯定也不笨,定會料到大家都在找他。江湖眾人只是被年城冰封一時怔住了,等反應過來,就會想到有人會借著護城河逃出來。屆時,一般人都會順著河流找。而逃出來的人,為避人耳目,一定會逆流而上?!?/br> “大師兄,你好聰明。可萬一,逃出來的人很笨,或者沒有力氣逆流而上了呢?” “呵呵,師妹,真要如此,那只能說是年城的不幸?!?/br> “不幸?為什么,難道有人會殺他?” “嗯,最后從城主府出來的是巫越教人,他們不可能什么也沒做,如果發(fā)現(xiàn)漏網(wǎng)之魚,你覺得他們會怎么樣?” 秦悠縮了縮脖子,“殺了滅口?” “如果逃出來的人很有用呢?” “很有用,用完了再滅口?” “哈哈哈哈”,索西征笑出了聲,“小師妹,怎么出來一趟你就學壞了?” “難道,我說的不對?” “很對,是巫越教會做出的事?!逼シ驘o罪,懷璧其罪,年城少主的身份,加上祭司的預言,擺在姜禾面前的路注定不會平順。 “大師兄,你笑話我,不理你了。”說了不理人的秦悠,心思翻轉,還是沒忍住,又道:“大師兄,你覺得姜禾會逃出來嗎?” 索西征忽然沒了笑意,“身系年城安危,最有可能逃出來的就是他?!?/br> 而此時,那個最有可能逃出來的人,還在河底。 四周很暗,也很冷,時不時有冰塊擦過姜禾的身體,劃出一道口子。而她,沒有反應,不避不讓,似乎不知道疼,睜大的眼睛,里面沒了往日的光華,只剩呆滯。她所有的溫暖,一夕之間都變成了冰塊,從年掌柜、店小二到義父、祭司,無一幸免,身邊空無一人,年年和年月呢? 為了保護她,恐怕也兇多吉少。呵,少主身系年城安危!可她不是少主,她只是義父撿來的孩子,只想與年城共存亡。 身體慢慢往下沉,閉上眼睛,姜禾想,躺在護城河里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姜禾,你快跑!” 似乎有熟悉的聲音傳來。 姜禾打起精神,仔細聽,是真的有聲音,男女老少爭相喊著,“姜禾,你快跑!”一時間,黃大娘、年掌柜、方老伯等眾多熟悉的年城人,都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喊著快跑,聲音急切。 姜禾睜開眼睛,哪有什么熟悉人,那些人都不在了,都希望她能跑能逃過一劫,她姜禾的命,是眾多人的命換來的。想到此,水里的姑娘終于哭了出來,同時四肢用力,開始往上游。 年掌柜說,什么少主,就是你啊。你姜禾,是我們年城的福星! 年年囑咐,你要堅強。 義父在喊,姜禾,你一定要做到。 一邊哭一邊游,她要活著,為他們活著。 第10章 010 “姜禾,就這一次,盡情哭,把眼淚留在護城河里,往后艱難險阻,只剩堅強。”這是河底的姑娘留給自己的話。 逆著水,游了大半個時辰,姜禾并沒有急于浮上水面,如今自己武功盡失,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恢復,要完成義父的囑托,當下最好的策略是隱匿一段時間,修煉武功。 天黑下來,姜禾又餓又累,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慢慢從水中探出頭來,觀察了一會對面的叢林,趁著夜色爬上了岸。深一腳,淺一腳,雙腿似有千斤重,只能拖著前行。 星光透過高大的樹木,灑落下來,零星點點,照著靜謐的夜。姜禾委頓在地,背靠一顆大樹,整理了一下衣服與頭發(fā),抬頭看向四周,自嘲一笑,如今,是連爬到樹上睡一覺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有靠樹而眠。 “你們幾個,朝那邊看看。” “是?!?/br> “穹大,我們逆著河流搜索了一夜,也沒見半個可疑的人,會不會這年城人就沒有逃出來的?” “那誰知道,聽從穹護法安排就是。也不知道,順著河流找的穹二,情況如何?!?/br> “吱吱吱”,醒過來的一小只覺得自己快餓扁了,從袖子里滾出來,正想撒嬌賣萌,討要幾個蓮蓬。卻看見不遠處,有幾個人提著刀,兇神惡煞,正往這邊來,而姜禾還在睡。急得它,供著姜禾的手,吱吱交換著。 “這要是被他找到了,又得耀武揚威一陣子了。穹大,護法安排分頭找的時候,你怎么就選擇逆流方向呢?我總覺得順流而下找的可能性更……。” “噓,別說話,我好像聽了見什么?!瘪反蟠驍嗔藢Ψ降脑?,快速查看四周,并輕手輕腳朝著聲音發(fā)出的方向而去。 姜禾覺得手心有些癢,正想咕噥一句,一小只別鬧。想到什么,忽然睜開眼睛,看向手心,“一小只。” “吱。”“吱吱!”,前面一聲還透著喜悅,后面兩聲就滿是急促了。 與一小只相處了二十年,姜禾懂它的意思,這是警示。抬頭一看,距離自己不過幾丈遠的黑衣人,提著明晃晃刀,正朝這邊來。將一小只塞進衣袖,姜禾起身就跑。 “在那邊,追!” “穹大,我認得那身衣裳,是年城少主姜禾?!?/br> 奔跑中的姜禾心底一陣哀嚎,我衣裳都破爛成這樣子了,還能被認出,更是卯足了勁往樹叢深處鉆。眼看就要拐進叢林,一個黑衣人張弓搭箭,瞄準姜禾背心嗖的一聲,箭出。卻因為穹大踢了一腳,黑衣人摔倒在地,連帶著箭頭偏了偏。 穹大惡狠狠地道,“護法有令,留活口,你想害死我?” 叢林在前,后背生涼,姜禾心嘆,沒有功夫就是不方便,明箭都躲不過。只得避開要害接了這一箭,腳下卻忽然一空,整個人往下跌落,一陣翻滾……長長的斜坡見證了姑娘的昏迷。 姜禾再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在一間簡陋的小木屋里了。沒有被綁,運氣調息,沒有新傷,沒有被下藥,一切都很好,就是武功依然沒有恢復。 “吱呀”一聲,一位約莫四五十歲的婦人推門而進,“姑娘,你醒了?!?/br> “是大娘救了我?”手臂蹭向床沿上,姜禾想起身。 “誒,姑娘,你身上有傷,可別起來,當心扯到傷口。”婦人快速走到床邊,阻止了姜禾的動作,緊接著一碗藥遞了過去:“昨天我家老頭子上山采藥,看姑娘躺在路邊,昏迷不醒,還發(fā)著燒,就把你帶了回來?!?/br> “多謝大娘。”昏迷之后不是被黑衣人帶走,已是萬幸。萬幸之后,還有人救自己。 “姑娘不用客氣,喝藥吧?!眿D人最是喜歡這般大的姑娘,關心道,“姑娘怎么會昏迷在路邊,可還有家人?” 提及家人,眼睛忽然泛起霧氣,咽下口中藥,悶聲道,“沒有,我沒有家人了。他們?yōu)榱吮Wo都死……”姜禾忽然頓住,不能再連累他人了,“大娘,我得趕緊走,那群人很快就會找過來?!?/br> “孩子,養(yǎng)好傷再走吧?!毙⌒∧昙o就沒了家人,也怪可憐的。 “大娘,我不能連累你。如果方便,你送我一套衣服吧?!敝澳巧硪路粌H破了,還容易被人認出。 “這有什么,你等會,我去拿。”婦人拿過空碗,轉身往外走去。 姜禾慢騰騰爬了起來,左后肩的箭傷已經(jīng)處理過了,常年習武,磕磕碰碰,這點算是小傷,她并沒有放在心上,忽然聽見屋外隱隱有對話聲,正想走出去看一看。門卻從外面打開,大娘捧著一身淡粉色的衣服,回來了。 “孩子,這一身衣服,是當年給我女兒準備的,她最喜這樣的淡粉色?!?/br> 看著嶄新的裙子,姜禾有點糾結,“大娘,我可不能穿走你女兒最喜歡的衣服,隨便送我一套就好?!?/br> “她沒穿過的,以后也不會穿了?!眿D人說這話看向虛空,眼神無光,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央求道,“孩子,你穿上讓我看看?!?/br> 姜禾從這話里聽出了些不對,也不好多問,只得換上了衣服。 夫人圍著姜禾看了好一會,粗糙的雙手抹了抹眼角,“真好看,難怪喜歡淡粉色?!?/br> 是把自己當成她的女兒了嗎?姜禾不知要怎么安慰對方,那種失去至親的痛,她剛剛嘗過,不是三兩句話就能撫平的。欲言又止,屋外忽然傳來了爭吵聲。 “老頭,再問你一遍,到底有沒有見過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少年,身上有傷?!?/br> 老漢擺了擺手,“真沒見過。” “他身上有傷,跑不遠,附近我們搜過了。說,是不是你把他藏起來了?”黑衣人捏著老漢的衣襟就把他提了起來。 “咳咳,各位大爺,不敢騙你,真的沒有。” 屋內(nèi),聽聞爭吵聲,婦人的反應比姜禾還快,“孩子,你快從后門走,我出去看一下?!眿D人直推著姜禾往后門走,見她走出一段距離,才返回屋里。 屋外,黑衣人還在叫囂,“諒你也不敢得罪我們巫越教,如果看見受傷的少年,記得給我們報信。知不知道?” 剛打開房門,走出屋子的婦人,聽聞這句,眼神忽然變得凄厲,大聲質問,“你們是巫越教人?” “不錯,怎么,你見過受傷的少年?”其中一個黑衣人心中一喜,就往婦人走去。 “老婆子,你回屋里去。”老漢急促道。 “少年,老婆子我沒見過,但是巫越教害死了我的女兒,我可記著呢?!币蛔忠痪?,咬牙切齒,婦人瘋了一般朝黑衣人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恨不得食其rou。 被咬的黑衣人一腳把婦人踹翻在地,兇神惡煞,抽出劍就朝婦人砍去。 “老婆子!”老漢大喊一聲,撲了過去,擋在了婦人身前,頃刻之間,背部血流如注。 姜禾走出沒多遠,就聽見老漢急切的喊聲,頓時折回,往院子里跑。她要去救他們,萬一被抓,想辦法逃走就是,樹林里,他們也說了會留活口。 “老頭子!啊,我跟你們拼了!”婦人站了起來,不管不顧,往黑衣人面前沖。 穹大剛想說,“別殺了她?!比欢窒氯说膭杀人脑捒於嗔?,婦人當場被刺了個對穿。 姜禾剛從屋里跑出來,就見大娘身后長出了一段劍,血還在一滴滴往下落,拍打著她的每一根神經(jīng),如此觸目驚心。那一刻,她心中忽然有了恨,拿起旁邊的藥鋤,喊了一聲“大娘!”就朝著黑衣人揮了下去,沖鋒陷陣的速度,黑衣人來不及把劍從婦人身體中抽出,就被當頭一鋤,拍死,歪倒在原地。 藥鋤哐當一聲跌落在地,姜禾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雙手微微發(fā)抖,一個聲音在重復著: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竟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挑戰(zhàn)巫越教,穹大的怒氣被徹底激起,只見他“唰”地一聲拔劍,氣勢恢宏,直取對方首級。 姜禾依然沉浸在自己殺人了的認知里,沒有反應,眼看那劍帶起一道白光即將劃過她的脖子,斜邊忽然飛來一塊石頭,打偏了劍,力道之大,穹大雖然不至于脫劍,但整個人被震得退了幾步。 “堂堂巫越教,竟然欺負手無寸鐵的老弱婦孺,說出去不怕被人恥笑嗎?” “你是何人,膽敢阻攔巫越教?”穹大不傻,對于多管閑事的人,先弄清身份,再殺不遲。 “這就好笑了,你們到了我昆侖地界,竟然問我是什么人?!眮砣撕鋈蛔兊脺睾陀卸Y, “那我告訴你,在下昆侖派索西征。” 雖未見過,但索西征他是知道的,穹大暗嘆倒霉,碰上了硬茬。想不到他也到了這里,那自己更是要抓緊找到年城少主,“誤會,誤會,我們這就走。” 秦悠跑過來時,只看到巫越教人遠去的背影,“大師兄,就這么放他們走???” “嗯,此時不宜多事,去看看那個姑娘。” 秦悠走到姜禾身邊,蹲了下來,“姑娘,你別怕,壞人都走了?!币妼Ψ侥樕l(fā)白,雙手發(fā)抖,又安慰道:“人死不能復生,你爹娘雖然不在了,但他們肯定還是希望你好好活著的?!?/br> 好好活著,姜禾這次有了點反應,轉頭看向秦悠。秦悠這才把這個姑娘看清楚,唇紅齒白,一雙眼睛波光流動,干凈又漂亮,讓她心生歡喜,“我是昆侖派的秦悠,那個是我大師兄索西征,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第11章 011 “姜禾?!北粏柶鹈?,姜禾沒有隱瞞。 “你叫姜禾,是哪兩個字?”秦悠盯著她看了又看,就連在一旁查看老頭傷勢的索西征也望了過來。 “生姜的姜,禾苗的禾?!边@時候,姜禾終于緩過來了,這對師兄妹她見過的,只是他們好像沒有認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