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節(jié)
想必這才是對鄭氏的最后一擊。 這一句話也要了鄭氏的命。 本以為皇帝都被蒙在鼓里,可是其實原來陛下什么都知道。 “能享受陛下這么多年的寵愛,也不算可憐了?!绷硪粋€內侍把歪歪地臥在床榻上的鄭氏小心翼翼地安放回去,這才小聲兒說道,“比起那些在深宮里一年也見不上陛下一回的,她算什么可憐。” 紅顏未老恩先斷的嬪妃,這宮中還少了不成?還有那些白頭宮女,一輩子都不能得到陛下的一個眷顧,因此如花的年紀在宮中凋零,這又得去找誰說理去?既然入了宮,就沒什么可憐不可憐的。 這內侍見慣了后宮更迭,因此沒把這些單一回事兒。 他對面的內侍訕訕地笑了,給鄭氏整理了遺容,想到皇帝半點沒有表示地走了,并未十分痛心,不由有些頭疼。 這就要去通知七皇子與十皇子了。 因此,當大晚上的阿菀得到消息說鄭氏死了,頓時驚呆了。 “怎么這么突然?”她詫異地問道。 “也不算突然了?!睂m里死個嬪妃其實也不算什么,鄭氏又是進了冷宮的,因此河間王妃對她平和地說道,“我聽說鄭氏早就在生病,這半年多就一直沒有消停。大概是從前得寵,如今進了冷宮反差太大,叫她心里承受不住的吧。不過七皇子與十皇子與你都還不錯,”河間王妃顯然不知道曾經(jīng)七皇子對阿菀有點兒那個什么……見阿菀尷尬地看著自己笑,蕭秀面沉如水,卻還是笑著說道,“回頭你們去安慰安慰那兩個?!?/br> “我去就夠了?!笔捫闫届o地說道。 “你一個人去?”不是河間王妃看不起自己的兒子,可是她兒子看起來就不像是一個會安慰人的。 “母親放心,安慰人兒子還是會的?!笔捫愣歼@么說了,阿菀仰頭看天,顯然知道站在誰一面兒的,對河間王妃說道,“表哥是男子,與七皇子十皇子還有得聊,我去了,大著肚子,他們還要擔心我。表哥一個人去就算了?!?/br> 她這態(tài)度就表現(xiàn)得很不錯了,蕭秀突然勾了勾嘴角,抬手摸了摸阿菀的頭發(fā)輕聲說道,“等你生了這孩子,你再去安慰他們。”他不是嫉妒得不叫阿菀誰都不見的性子,只希望阿菀生產之前能安穩(wěn)一些,不要折騰壞了身子。 “好啊?!卑⑤夜郧傻卮饝?。 她因有蕭秀在外奔走這些,因此也沒有如何將這些事放在心上,只是安心地等著生孩子。 卻不知王府之外,這京都之中已經(jīng)有各種傳言。 都說皇帝去見了鄭氏一面,出來鄭氏就死了……雖然鄭氏病重,可是這也太巧了,也不知道這鄭氏到底是自己病死,還是皇帝送了她一程。 又有人說這不像話啊。 鄭氏是皇帝真愛,皇帝總不可能親手弄死自己的真愛不是? 因此就又有人說,皇帝弄死鄭氏,仿佛是因鄭氏知道了宮中某個嬪妃不能叫人知道的秘密。 京都之中本就各種八卦,阿菀養(yǎng)胎的時候也蠻喜歡聽這八卦的,因此也沒怎么當一回事兒。 簡直都是扯淡。 狗皇帝是不可能親手弄死自己曾經(jīng)喜歡過的女人的,至于為了宮中某個嬪妃……那就更不可能了。 在皇帝的心里,誰能越過真愛去。 只是這京都之中的各種流言蜚語越發(fā)地多了,阿菀安居王府,卻也留心這八卦,然而她在意的卻并不是鄭氏,而是七皇子兄弟。 等她知道皇帝并未對七皇子與十皇子有什么訓斥或者冷淡的樣子,一切都和從前一樣兒,這才放下心來安心養(yǎng)胎。如今宮中那氣氛叫她心里也有些不自在,她哪里愿意進宮,借口自己肚子大,索性哪兒都不去了。直到到了即將分娩這一日,宮里就派了太醫(yī)給她。 阿菀這一回如愿以償,生了一個胖閨女。 胖嘟嘟,軟乎乎,卻十分健康。 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jīng)有了經(jīng)驗,這一胎十分順利,沒有入雙胞胎那一次那樣折騰得阿菀又流血又要死要活的。 因這閨女沒有叫阿菀十分艱難疼痛,阿菀坐月子的時候就敏銳地發(fā)現(xiàn),蕭秀對他們閨女比對兒子們慈愛些。 這話說得奇怪,蕭秀也不過是二十多歲的年紀,可是抱著女兒坐在她身邊的時候,卻叫她感覺到了那種慈父的感覺。 “這孩子陛下已經(jīng)賜名昭陽,封了郡主。”見阿菀月子里吃得那叫一個簡單,頭上還似模似樣兒地纏著布條,蕭秀勾了勾嘴角,把沉甸甸的胖閨女放在阿菀的身邊溫聲說道,“如今咱們已經(jīng)兒女雙全。阿菀,多謝你?!?/br> 他的目光溫柔,阿菀只覺得心里暖呼呼的,還關心地問道,“是叫昭陽么?”這名字很好,她覺得很喜歡,見蕭秀似乎也對這個名字十分滿意,這才點頭說道,“她本就是王府獨女,被封了郡主也是理所當然。” 怎么可能是理所當然呢? 王爺?shù)拈|女是郡主,世子的閨女……且得等她老爹上位呢。 如今蕭秀只是世子,昭陽卻提前封了郡主,可見皇帝對這個孩子的喜愛。 “看來她又是一個大家眼里的心尖尖兒了?!卑⑤彝绷送遍|女的小肚皮,笑著說道。 “……羅家這一代又沒有閨女。”見阿菀嘴角抽搐了一下,蕭秀板著臉對她說道,“除了羅八才成親如今還沒有子嗣,羅家如今生出來的都是兒子,因此你該明白?!?/br> 這羅家也不知是不是因子弟家族世代都在軍中打滾兒陽剛之氣太重的緣故,貴妃那輩兒好歹還有兩個女兒,當然其中一個也是個強悍的女性這就不說了,之后阿菀這一代,如今昭陽這一代,硬是沒有一個閨女,昭陽就格外珍貴了。 更不必說幾家姻親,除了韓國公府二房韓瀟有個獨生女,再也沒有女孩兒了。 “多生幾個,總是能生出閨女的?!卑⑤倚恼f莫不是自己這招娣的力量十分強大? 她抖了抖小身子,抱著自家閨女哼哼了兩聲說道,“獨苗苗兒更好……那是表哥們的心尖尖兒啦。”她想當初不也是表哥們的心尖尖兒,雖然差點兒翻了船,可是那個什么……還是很幸福地…… 見蕭秀撐著自己的枕邊看著自己,俊秀的臉就在眼前,阿菀忍不住勾住他的脖子輕輕地親了他的臉頰一口小聲兒說道,“做心尖尖兒幸福?!彼挥X得自己的這一生,雖然早年有些病痛折磨,可是長到這么大,遇到了這么多很好很好的人,不可謂不幸福了。 蕭秀垂了垂眼睛,側頭輕吻她的嘴角。 “不論有幾個兒女,我的心尖尖只有你一個?!?/br> “我還能和孩子們爭寵啊?”阿菀說得光明正大的,可是卻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兒,顯然很受用的。 她生了個閨女,如今兒女雙全自然十分嘚瑟,只可憐身在月子里不能出去顯擺,等出了月子,又心疼舍不得自家閨女尚在襁褓就出去見風,因此等河間王世子妃大規(guī)模亮相的身后都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 她抱著養(yǎng)得白白胖胖,小胳膊小腿兒格外有力氣的胖閨女就進宮去跟皇帝顯擺,也想著若皇帝最近心情不好,起碼看見了小孩子能心情好些,果然,皇帝在皇后的宮里見著了這小家伙兒,眼里就露出幾分喜愛。 他叫人給昭陽捧來了十分精致的長命鎖。 “你的身子可休養(yǎng)好了?”皇帝對阿菀溫和地問道。 “好了,陛下不要擔心我?!?/br> “你是朕看著長大,朕怎么可能不擔心你?!被实垡贿呎f一邊將目光落在了一旁,那里,純貴妃正滿心快活地垂頭一口一口親那個胖嘟嘟的小閨女。 “陛下?”皇帝的目光奇異,阿菀忍不住喚了一聲。 “沒什么?!被实凼栈啬抗狻?/br> 他似乎并沒有什么心事,可是阿菀卻莫名在心里有些忐忑。 “我這心里頭總是覺得怪怪的?!卑⑤业褥乓炅俗约遗珠|女,就抱著閨女與蕭秀一塊兒出來,因與蕭秀無話不談的,因此與他小聲兒說道,“總覺得有些不安。” 這種隱約的不安其實很莫名其妙,因打從鄭氏死了,這京都之中,后宮之中就本應該沒有什么叫她可以cao心的事兒,從此阿菀跟蕭秀也能過些順心的,不擔心有人折騰的日子。可是正是這種平常之中,卻隱隱地透出一些奇怪的感覺。 “不安?”蕭秀見阿菀揉著心口似乎很不舒坦,伸手把閨女抱在自己的懷里,叫阿菀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問道,“關于什么的?” “我也不知道,只是這心里亂跳,眼皮也亂跳……”阿菀抿了抿嘴角,不知道自己應該說點什么。 按說,她不應該有這種感覺。 “仿佛這種感覺是陛下給我的??墒窃趺纯赡埽勘菹率亲詈蜌獾娜??!彼÷晝赫f了一句。 蕭秀這才皺了皺眉,沒有多說什么。 他卻最近時常往東宮去了。 這叫太子簡直受寵若驚,還以為自己仁者無敵了。 只有蕭秀自己想,在東宮總是能聽見宮中幾分動向。 不過最近皇帝也沒什么動向,依舊十分平淡地過日子,這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yè),也沒什么天災人禍,因此的確也沒什么需要皇帝cao心的地方。 倒是有一日,蕭秀在東宮聽說了一件事。 “你說陸城伯準備回京都,還給陛下上了折子?”阿菀茫然地問道,“可是陸城伯一向都想要駐守在邊關的。”陸城伯是那種愿意為駐守邊關,守衛(wèi)邊關付出一切的人,阿菀倒是知道陸城伯的這種身為武將的豪情。 如今陸城伯人在盛年卻要回轉京都,這怎么看都有些奇怪,只有蕭秀攬著阿菀的肩膀說道,“陸城伯年前受過一次重傷,雖然如今已經(jīng)痊愈,可是卻傷了身。邊關需要強勢勇武的武將駐守,他力有未逮,因此也想把位置讓出來,叫年輕人試試?!?/br> 這話說得帶著幾分叫阿菀難受的感覺。 自古名將如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 陸城伯回轉京都,也可以算作是新舊武將的更迭,可是她就是有點心疼這些守衛(wèi)邊關的武將。 “……那如果愿意回來就回來吧。他守了邊關這么多年,忠心耿耿??蓚M身,也該歇歇了?!倍一氐骄┒加植皇鞘裁炊疾桓闪?,以陸城伯的資歷,在兵部混一個實權的侍郎尚書完全沒有問題,因此阿菀還覺得陸城伯回來也挺好的,多嘴問道,“陛下叫陸城伯什么時候回來?可選定了去邊關的人選?” 她隨口一問,卻許久沒有等來蕭秀的回答,疑惑地轉頭,卻見蕭秀似乎也有些遲疑。 “新的守將已經(jīng)任命,可是陸城伯回轉京都的旨意卻沒有。” “這是什么意思?”武將交接之后,陸城伯就不好再呆在邊關,不然到底麾下的武將是把他當老大還是把新的守將當老大呢?他本就應該回京都的,可是皇帝卻沒有叫陸城伯回來…… 阿菀覺得這事兒似乎隱隱約約出了什么問題,卻又說不好這種奇怪的感覺,不由握著蕭秀的手輕聲問道,“陛下難道不樂意叫陸城伯回京都?為什么?”她突然心里咯噔一聲想到了純貴妃與陸城伯之間的舊事。 想當初……皇帝是相信了他們之間沒什么。 可是就算是相信了,那心里會不會也覺得不痛快? 會不會……不希望陸城伯與純貴妃日后有機會在京都相遇? 如果是這樣,那皇帝心里對陸城伯到底是個什么想法? 阿菀心里緊張得不行,可是她的身份卻不好進宮去求皇帝開恩……那沒準兒狗皇帝多心,不得覺得是她聽了純貴妃的攛掇,幫她姨母來給老情人問事兒??? 因此阿菀覺得自己急得不行,卻又不敢問,幸虧如今已經(jīng)生完了孩子,不然非得焦慮不可。 她在王府等了好幾天,突然等到了皇帝的旨意。 在皇帝遲遲沒有反應,京都都有些竊竊私語之后,終于給陸城伯下了一道旨意。 既然是重傷傷身,那京都也未必能養(yǎng)得好身子,皇帝命陸城伯往江南去,做了總管江南軍務的主將。 江南各處的兵務都歸陸城伯,這說起來不可謂不器重。 畢竟江南乃是朝中最重視的地方,富饒富庶,都說天下賦稅半數(shù)出自江南,可見一斑了。 能在江南為官,還是鎮(zhèn)守江南的大將,這怎么也可以稱得上是信重。 更何況江南的環(huán)境十分合適調養(yǎng)身體,氣候宜人,比京都還強好些,那里的景色又美…… 阿菀聽到這旨意的時候,一時之間都不知道皇帝是寵幸陸城伯還是不喜歡陸城伯了。 她這實在猜不透皇帝的海底針了,聽說皇帝叫陸城伯不必回京都敘職,直接往江南上任去了,當然,因愛將曾經(jīng)重傷傷身,因此皇帝賞賜了無數(shù)的滋補之物來給陸城伯調理身體,這樣送溫暖阿菀感動了一下,就在皇后的宮里與皇后低聲問道,“娘娘,您,您說……陛下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叫陸城伯回京都,這是不是因純貴妃的緣故呢?她不僅擔心陸城伯,也擔心皇帝忌諱純貴妃。 如果皇帝對純貴妃不滿,那阿菀不得心疼死自家姨母?。?/br> “該做的都做了,如今陛下怎么想也沒辦法。不過我覺得以陛下的胸襟,應該不至于這點氣量?!?/br> 純貴妃就在一旁撐著下顎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阿菀,你還是小看了陛下。雖然我猜不透陛下的這番旨意內涵,可是我想,陛下對陸城伯并無惡意。自然,對我也沒有?!?/br> 她這樣一副相信皇帝的樣子,阿菀呆呆地看了純貴妃一會兒,就小聲兒說道,“我自然也知道陛下治理天下的明君氣度與氣量。這氣量是陛下的為人,難道我不知道?可是,可是陛下就算是個明君,那也是個男子。”哪個男人受得了這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