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還好?！彼t虛了一下。

    蕭秀卻勾起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他摸著阿菀的臉頰，手下是妻子暖呼呼的溫度，他的心里滿滿地安穩(wěn)起來。

    雖然說蕭秀對于阿菀有孕帶著幾分憂慮，可是在旁人眼中卻是大喜事。

    他再一次去東宮請假了。

    太子已經(jīng)見怪不怪，還追著蕭秀叮囑，“阿菀身子弱，你要多照顧她啊。”因阿菀是太子從小兒看著長大的，因此太子疼阿菀跟疼自己的親閨女也沒什么兩樣兒，十分關(guān)心阿菀這一胎的安穩(wěn)。

    他這樣關(guān)心，蕭秀倒是也在心中感激了幾分，只是感激是感激，干活兒還是不能夠地。他只是叮囑太子，“朝中最近有些波瀾，太子謹慎些?！彼@叮囑了一句就在京都神隱了，等阿菀坐穩(wěn)了這一胎，突然聽說皇帝抄了幾處人家。

    這似乎是在朝中蹦跳得歡實的幾處人家，阿菀因聽說沒有與自家相關(guān)的，因此也沒有在意。

    她只是聽說阿嫻有孕了，因此叫人收拾了些滋補之物去給阿嫻，順便道喜。

    她這位六meimei在姻緣上也算是順?biāo)斓牧耍m然中間有小人作祟，可是卻并未十分波折，如今又有了身孕，阿菀就覺得阿嫻也是個有福氣的人。

    她也沒想問問已經(jīng)被太夫人送去跟大皇子一塊兒的阿恬和阿莘那樣兒的姐妹的消息。

    這看起來是有些冷漠的，可是阿菀卻覺得就算是冷漠也沒什么。

    反正是做錯事還不知悔改的人，她何必十分關(guān)照呢？

    不過因阿嫻有孕，她就這一天見十皇子上門來看望自己隨口說了一句，十皇子卻沒什么表示。

    “說起來，六姑娘如今過得好，也叫我安心了?！笔首右姲⑤铱粗约河行┰尞惖臉幼?，笑嘻嘻地跟她坐在一塊兒說道，“我的確曾經(jīng)喜歡過她，可正是因曾經(jīng)喜歡過，因此才不想為她平靜的生活招惹波瀾。如果我去給她道喜，或者忙著送她滋補的東西當(dāng)做自己的關(guān)心，倒是成全我的一番心意了，可是叫六姑娘這日子怎么過呢？這橫生枝節(jié)，叫她的日子過得不好的事兒，我可不做?！边@就當(dāng)做是他對阿嫻最后的心意吧。

    喜歡她，那就在她嫁人之后就與她一刀兩斷，不要再卷入她的生活之中。

    他知道阿菀在阿嫻的面前提起過自己暗戀她的事兒。

    因此才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說。

    那個韓國公府的柳姨娘曾經(jīng)在李家面前說起阿嫻喜歡招蜂引蝶，如果他在阿嫻面前十分殷勤，誰家看了會開心？

    “你也長大了?！卑⑤姨置首拥念^唏噓地說道。

    “總是要長大的?！笔首有α诵?，急忙關(guān)心阿菀的身子骨兒，見蕭秀無聲地進來坐在一旁給阿菀倒茶，他眼神微微閃爍了片刻，堆著一臉的笑容對阿菀說道，“長大了才能保護表姐你不是？救命恩人，一輩子都忘不了你！”

    這想當(dāng)初十皇子殿下差點兒叫親娘給扔地上去，不是世子妃，那還不得摔成個那啥啥啊，因此在十殿下的心里，阿菀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一輩子的恩人吶。

    “行行行。”阿菀嘴角抽搐了。

    一輩子忘不了什么的，咋這么像是詛咒呢？

    這可是神坑的一輩子都忘不了哇！

    “反正以后我能護著表姐。對了，我在山里已經(jīng)開始種田了，今天來王府還帶了小青菜，我親手種的，親手捉蟲澆水，回頭表姐你嘗嘗，父皇都說可好了?！?/br>
    十皇子自賣自夸了一下自家無污染無公害的綠色蔬菜，表示這蔬菜長得可健康了，雖然因沒有施肥因此單薄了一些，不過口感清脆養(yǎng)在深山之中沒有污染，顆顆都是好青菜啦……他還對阿菀巴巴兒地說道，“等過些時候我就開始養(yǎng)羊……表姐，回頭咱們吃涮羊rou啊。”

    他就美滋滋地對阿菀說道。

    阿菀無語地看著他。

    當(dāng)東宮的七皇子與皇孫們都過得水生火熱的日子，十皇子這賣弄悠閑種田生活……

    “七殿下那兒你有沒有這樣對他說過？”

    “還沒有。七哥最近忙……”十皇子斟酌著說道。

    “回頭你見了七殿下，也說說你的田園風(fēng)光。雖然七殿下自己不能領(lǐng)略，可是若能聽一聽，想必心里也是快樂的?！卑⑤也粦押靡獾貙κ首诱f道，“如今七殿下這樣在東宮忙碌，身心疲憊，最想聽的就是種田的幸福日子了。一定感同身受。”

    不把十皇子打出地球兒就算她輸！

    阿菀笑得一臉快活，十皇子這神坑突然抖了抖，專注地看了她一會兒才慢吞吞地問道，“您這……是真心的吧？”

    “比金子還真?！卑⑤覈?yán)肅地說道。

    十皇子一貫信自家表姐的，完全想不到自家救命恩人要把自己往坑里塞。

    當(dāng)然，神坑曾經(jīng)嚷嚷七皇子想娶自己造成了世子妃一系列的家庭緊張，不坑他真是說不過去。

    “那行，今天我就是來送菜，順便看看表姐的。”見阿菀點頭，十皇子見阿菀今日看著氣色也極好，如今肚子大了有些艱難，渾身有些浮腫，可是精氣神兒好就是真的好。

    他放心地吐出一口氣來起身，阿菀也想起身被他按住了，蕭秀就在一旁說道，“你歇著，我送送他。”他和十皇子走在一塊兒就沒有十皇子面對阿菀時的親熱活潑了，堂兄弟倆彼此都沒有開口，沉默著走到了王府門口，十皇子這才轉(zhuǎn)身對蕭秀笑了笑。

    “阿秀哥，我是知道輕重的。表姐大著肚子，我不可能把宮里的事兒對表姐說?！?/br>
    “我知道，你對她是真心愛護?！笔捫忝鏌o表情地說道。

    他頓了頓，這才看著慢慢不笑了的十皇子問道，“鄭娘娘是真的不好了？”

    “就剩一口氣，如今還想著見父皇?！笔首映聊艘粫?，臉色帶著幾分憔悴地說道，“她自己心里有過不去的事兒，都說心藥難醫(yī)，想來就是這個道理?！?/br>
    鄭氏心里藏著的事兒是這么幾十年在宮中害了多少人命的心事，尋常的病癥太醫(yī)能治，可是自己心里有鬼天天幻覺見到冤魂索命那就無解了。

    十皇子是真的覺得夠了，他也曾懷疑是宮中有曾經(jīng)與鄭氏有怨的嬪妃見鄭氏如今失寵被廢除到冷宮之中就來禍害鄭氏，因此這最近他其實并未在山里，而是在宮中與鄭氏一塊兒吃住。

    他與鄭氏吃的都是一樣兒的，連鄭氏每日里用的湯藥也都是一個碗里倒出來兩個人分著喝。

    等到了晚上，鄭氏睡在床上，他帶著幾個宮女就睡在屋子的角落里。

    鄭氏每天晚上都驚醒尖叫有鬼，可是十皇子是啥也沒看見。

    他慢慢地就開始明白，并不是真的有鬼，也不是有人陷害，而是鄭氏這么多年的心病發(fā)作了。

    她害了那么多的人命，又沒有堅強的心理素質(zhì)，早年還能壓制住心病，如今與皇帝之間鬧成這樣，因此控制不住。

    想到這里，十皇子就垂了垂眼睛。

    “辛苦你了?！笔捫懵掏痰卣f道。

    “這是我為人子能做的最后一件事?！笔首悠届o地說道，“我知道宮里厭惡她的人很多，也知道她的確不是好人?？煽丛谒B(yǎng)我一場，總是要為她做一些事?！?/br>
    只是當(dāng)發(fā)現(xiàn)鄭氏這心病是真的治不好了，那十皇子就真的沒有法子了。他今日出宮來，也是不再跟著鄭氏留在冷宮，此刻慢吞吞地說道，“太醫(yī)都過來瞧過，說是這幾日的事兒，叫我去與父皇說?？墒蔷退阏f了又如何？父皇如今知道她做的這些事，你知道會怎樣？”

    蕭秀沒有說話。

    他倒是覺得十皇子是個明白人，至少知道，在阿菀面前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

    “父皇只會把她當(dāng)做自己的恥辱?！?/br>
    鄭氏害人，和宮中其他嬪妃害人對皇帝的沖擊是完全不同的。

    皇帝總是以為自己真愛的應(yīng)該是這世上最美好，至少就算有些私心卻是一個善良的女子。

    后宮的別人可以手上沾染黑暗，可是鄭氏卻不行。

    因為那代表狗皇帝瞎了眼，滿宮如花美眷，卻真愛了一個最狠毒的女人。

    想必如今皇帝的心里得很受傷，很受到打擊的吧。

    “她還想見陛下？”

    “誰知道。大概還想求父皇原諒她吧。”

    “未必。”蕭秀冷靜地說道。

    “阿秀哥這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是死到臨頭，絕不會其言也善。既然要死，自然要拉個人給我墊背?！币娛首幽樕D時一變，蕭秀平靜地說道，“只是你母親從未看清楚過陛下?！?/br>
    他這話叫十皇子的臉色又是微微一變，卻只是平淡地說道，“你為什么會以為，你母親知道的那一切，陛下會沒有察覺，會什么都不知道？”他這話有些奇異，可是十皇子卻十分茫然，倒是此刻身在冷宮奄奄一息的鄭氏，看著立在自己床前沉默不語的皇帝，眼底帶了幾分驚喜。

    “陛下，您還是愿意來見我，您還是……”

    “朕聽說你有話想對朕說?！被实劾淅涞卣f道。

    鄭氏黯然的眼底驟然生氣的明亮慢慢熄滅，眼底卻閃過了瘋狂，翻身握住了皇帝的衣擺，呼吸急促地說道，“陛下，是，是貴妃……貴妃與陸城伯是真的有私情！我聽說陸城伯至今未娶是傷了要害？軍中有軍醫(yī)記檔？可是陛下，如果陸城伯一心惦記貴妃，他自然可以當(dāng)年就作假，他本就身在軍中主管這些，作假對他來說輕而易舉！他覬覦貴妃，貴妃也對她……”

    “朕早就知道?！被实刍羧淮驍嗔怂脑挘痈吲R下地看著她，目光冰涼，“朕知道那是假的，那又怎樣？”

    “你知道？可是您對貴妃，對貴妃……”

    鄭氏只覺得此刻皇帝的目光仿佛冰冷的刀鋒，心中猛地一縮，眼前閃過無數(shù)的畫面，卻心痛莫名，驟然窒息。

    她摔落在皇帝的面前。

    死不瞑目。

    他……原來早就都知道……

    第350章

    “陛下，娘娘過世了?！?/br>
    “嗯?！被实劾涞貞?yīng)了一聲。

    “娘娘的后事……”

    說起來，這被廢到冷宮里死了的嬪妃，大多也就是隨便裹一裹然后往宮外一扔也就算了。

    畢竟誰都不會在意一個已經(jīng)失寵的人。

    可是鄭氏卻不同。

    她早年是皇帝心愛的女子，就算是被皇帝厭棄失寵，可到底從前的情分還在，不僅如此，鄭氏還生育了七皇子與十皇子這兩位如今在宮中還算是體面的皇子。

    因此，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兩位皇子，誰敢得罪然后怠慢了鄭氏的身后事呢？這鄭氏的身后事自然得皇帝決定，內(nèi)侍低聲問了一聲，更惶恐自己剛剛聽說的關(guān)于貴妃的秘事，就在這個時候聽見皇帝冷淡的聲音響起。

    “按嬪位安葬?！?/br>
    “是。”說起來對于后宮嬪妃來說。嬪位就已經(jīng)不低了。

    不過與妃位相比，嬪位顯然還遠遠比不上。

    這仿佛是皇帝勉強看在兩個皇子的情分才給了鄭氏死后哀榮，卻也表示鄭氏并未得到皇帝的心疼與追憶。

    內(nèi)侍多少明白了皇帝的心意，見他背對著自己許久沒有開口，自然也不敢開口說話，慢慢地躬身等著，片刻之后才見皇帝轉(zhuǎn)身走了。

    雖然皇帝轉(zhuǎn)身走了，可是旁人還要整理鄭氏的尸身，想到剛剛鄭氏提及貴妃的時候的怨恨，這內(nèi)侍實在是不明白為什么鄭氏偏偏和貴妃杠上了……那什么，就算要怨恨，當(dāng)初也該怨恨壓制了她的皇后與太子不是？

    貴妃那樣與世無爭的，這些年甚至都并未承寵，有什么可怨恨的？

    想當(dāng)年，鄭氏想要拉攏貴妃的時候?qū)F妃的熱乎氣兒還在眼前呢。

    “這真是……可憐。”這內(nèi)侍小聲兒說了一聲。

    當(dāng)皇帝說出自己什么都知道的時候，鄭氏眼底的惶恐與痛苦錯愕如今還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