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魏元音還是半個多月以來第一次見到殷承暉, 向來嬉皮笑臉的父皇面上帶著從未有過的莊重,一身玄黑繡紅婚服將整個人都襯托得英姿勃發(fā)格外穩(wěn)重。 他隨著唱和聲大步邁入奉先殿。 里面的情況魏元音看不分明, 只知道定然是一次莊重的跪拜與祭祀。 她百無聊賴地向四周瞅了瞅,一眼就見到了殷予。 殷予是皇室嫡系,應(yīng)該是最有資格進(jìn)入奉先殿的人之一,可他卻站在外面,仿佛對這一切漠不關(guān)心。察覺到魏元音的視線,才回過目光來勾了勾唇角。 魏元音不知道站了多久,都有了瞌睡,在原地杵著也是頭重腳輕。 好不容易等殷承暉從奉先殿出來,便是禮部該去徐府接人了。 殷承暉一行人去了專門舉行慶典的昭華殿,魏元音慢吞吞地走在后面,已然沒什么精神。 “徐慧接進(jìn)宮還要一個時辰,你先找地方歇會兒再去昭華殿吧?!碧痤^,竟是殷予走慢了兩步等著她。 她昨日本就旅途疲憊,晚上又出來玩了一圈,不會累才奇怪,殷予想著,便有些后悔怎么沒哄著她好好睡一覺。 魏元音打著哈欠搖了搖頭:“算啦,等立后大典后就可以午休了,睡到晚宴都沒關(guān)系?!?/br> 殷予見狀,也不再勸,只寸步不離地跟著小姑娘。 她其實是想出去看看未來的皇后是怎樣十里紅妝進(jìn)皇宮的,可想了想,到底是不方便,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只能跟著眾人看著再枯燥版正不過的典禮。 站在昭華殿里的時候,她還在想著估摸要等晚宴才能熱鬧起來了。結(jié)果左右一掃,便見對面兩個人交頭接耳。 兩人具是長得五大三粗,皮膚黝黑,雖然入鄉(xiāng)隨俗穿了大昭的衣裳,但仍擋不住一身鼓起的肌rou。 就算是燒成灰,魏元音也分辨的出來這是西秦人,不由皺了眉拉住殷予的衣袖。 “不是晚宴才邀請西秦人,怎么立后大典前就讓這些人進(jìn)來了,實在不合規(guī)矩?!蔽涸魪奈慈绱嗽谝膺^規(guī)矩,可看了這些人,她便止不住地犯嘔,甚至內(nèi)心狂躁到想上去將人暴揍一頓。 這種本能的反應(yīng)證明殷予之前將她送去西山行宮實在是一個無比正確的決定,不然這西秦死的可就不止一個五王子了。 殷予冷眼看著對面兩個外族人,低聲和魏元音道:“他們口口聲聲說仰慕我朝禮儀,好奇立后大典是何模樣,若是此次不見怕是一生遺憾。無法,只能同意了?!?/br> 這番說辭實在無恥:“那進(jìn)來前都檢查過了吧,西秦人向來狡猾,可別讓他們搗了亂?!?/br> “放心?!币笥栎p輕拍了拍少女的手背,以示安撫。 興許察覺到了如刀子般的目光,兩位西秦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了魏元音。乍一見到嬌美可人的少女時,他們還以為是天仙下凡,竟然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女子,大昭果然人杰地靈??稍倏次涸舻拇┲麄兌怂剖怯纸活^接耳討論一番,最后露出了一個滿意又討好的笑容給魏元音。 魏元音察覺到了身邊人的怒氣,驚訝道:“他們還不知道?” 西秦人本就不懷好意來盛安,求娶公主這種事情既然有了理由便該早早拒了,如何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她已經(jīng)定了人家。 殷予沉下臉:“本該早早告訴他們,可忽然出了拓跋宏的案子,靖國公便說人家西秦到底死了個王子,這件事為大,婚嫁之事不宜此時開口。” 聽了這話,魏元音便覺不妙,晚說幾天,也不知道能整出些什么亂子來。 殷予不是沒想到,可禮部大半都是那些老臣的人,那些老家伙按壓著不說,他一時也想不到什么辦法,只能抬手摸一摸少女的發(fā)頂安慰到:“別怕,一切有我?!?/br> 西秦人自然是認(rèn)識殷予的,見到攝政王和祁安公主如此親昵,不免有些遲疑,又湊在一起不知道說了什么。 魏元音克制自己不再去看這幾個人,陰沉著一張臉:“要不是父皇大婚,我一定要去踹他們幾腳?!?/br> 殷予卻不知道想起來什么,輕聲道:“阿音,以后能不能不要再喊承暉父皇了,他也只比你大九歲?!?/br> 魏元音幾乎就要笑出聲來,先是覺得自己喊他‘叔父’把他叫老了,如今又因著輩分不肯讓她叫父皇。她眨眨眼睛笑道:“可天下皆知父皇就是我的父皇啊?!?/br> 殷予皺眉:“又沒登在皇家玉牒上,等你成了我的夫人,才是正經(jīng)的名分,更何況,是你管他叫父皇的時間長,還是今后做我的王妃時間長?!?/br> “那可不一定?!蔽涸袅⒖袒剡^去了一句嘴,還待說些什么,外面登時鑼鼓聲天,徐慧已經(jīng)乘著車輿從朱雀門進(jìn)了宮,一路朝著昭華殿來。 皇帝立后不同于民間成親。 一點也不熱鬧,也不過就是端莊肅穆地看著殷承暉昭告天地,而后依照禮節(jié)授予徐慧鳳冠鳳印,正式冊封她為皇后。而后共同祭拜天地,又向林太后敬茶,這儀式便算結(jié)束了。 人們大多起得早,等了一上午,儀式進(jìn)行起來卻快的很。九十九響的炮仗雖然熱鬧,吹拉彈唱也還不錯,觀禮的人更是多得數(shù)不清,但是魏元音就是覺得少了些什么。 許是,還是要等晚宴才能有那么點成親時候的人情味兒。 “我要是成親,就去趙郡。”魏元音看著殷承暉與徐慧攜手先行離開,喃喃說了一句心里話。 殷予聽見,側(cè)頭看了少女片刻,勾起唇角:“好,聽你的?!?/br> 魏元音這才回過味兒來,登時紅了臉,瞪了殷予一眼就跟著人群往外走:“我先回回音宮了?!?/br> 殷予笑著搖頭跟了過去。 誰知道還沒走幾步,就看到自家小姑娘被人攔下了,立刻擰眉上前。 “祁安公主。”攔下魏元音的人恭恭敬敬,用的卻全然不是大昭禮儀,正是那兩個西秦人。 魏元音眸光一沉,克制不住地摸上自己的腰,嘖,又沒帶鞭子。 “我兄弟二人是西秦使臣,在下拓跋興,我弟弟拓跋成。”又胖年紀(jì)又大的那個開口便cao著十分不正規(guī)的大昭音,難聽地讓人想要洗耳朵。 “阿音。”殷予立刻站到了她身邊,氣勢驟發(fā),“兩位找阿音何事?” 偏瘦的那個笑瞇瞇地向殷予行了禮:“此番我們來使大昭,奉我王之命有個重要的請求,便是替我們的王儲殿下求娶祁安公主?!?/br> 魏元音眸中厲色一閃,咬著牙笑道:“那就不知道你們西秦王有沒有告訴你們,說出這話可是要丟命的!” 說罷,抬起腳便踹了過去,不知道是不是力道太大,一腳便把那瘦子踹了個跟頭。 嘖,好爽。早就想這么干了! 殷予卻不曾拉住魏元音,反而瞇了眼看著那胖子一臉驚恐。 “在你們大昭皇宮怎可向使臣動粗!”這不符合他學(xué)過的大昭知識! 魏元音拍了拍手:“我又沒殺了你們,有什么不可以的?!?/br> “你……你……”胖子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這時候,殷予才站上前:“你們向我的未婚妻說了如此無禮的話,便是使臣,也沒人能幫你們?!?/br> 胖子正忙不迭地把自家弟弟扶起來,聽見攝政王開口還以為自己是聽錯了。祁安公主是攝政王的未婚妻?不,成安王一點都沒提到過,這不可能! 可看攝政王的樣子,可不就如同在他們西秦那些小伙子面對心愛姑娘時候的模樣嗎? 居然是真的…… 兩人相視一眼,都看到了‘倒霉’二字。 來之前,王叮囑他們,千萬要小心不要得罪攝政王,這位才是在大昭最頂尖的存在,若是惹了他不開心,必會諸事不順??墒撬麄儎倓偖?dāng)著攝政王說了啥?都怪成安王,沒有將如此重要的消息告知他們! 胖子還是機(jī)靈一些,連忙又恭恭敬敬行了禮:“此次來使,我王意在為王儲求娶一位賢良淑德的大昭王妃,方才見祁安公主,我二人便覺祁安公主是大昭最好的女子,卻不知已經(jīng)名花有主,才有如此失禮之言,請攝政王莫要怪罪。” 魏元音冷哼一聲,口音不咋的,話說得倒是很溜嘛。不過……她眼珠子轉(zhuǎn)了一轉(zhuǎn),意思就是娶回去別的姑娘也可以咯。 作者有話要說: 殷小予:哼!什么鬼都來搶我媳婦!壞銀,大壞銀! 梨子:一更。 第四十一章 魏元音坐在宴席的上首,就在帝后旁邊的一桌。 周圍都是說笑的聲音, 她卻渾然不在意, 一雙眼睛直直盯著離自己最近的糖醋小排。 晌午回去的時候便覺困乏的不行,連午膳都沒叫, 倒頭就睡。 等再醒過來的時候, 已經(jīng)黃昏暮色, 腹中空空。 “阿音, 聽說你今兒出了昭華殿就被攔下了?!币蟋庬袔е鴳n色,那些西秦人看起來就五大三粗十分不好惹, 那些人又不是生在什么教化之地, 定然也不肯講理。 聽了這話, 魏元音頓時嘆了口氣:“可不是嗎, 也不知道他們找什么不自在?!?/br> 殷瑤了然的點點頭,她太了解自己這位好友,能說出來這樣的話那肯定是沒吃虧的, 于是掠過這個話題不再談, 免得魏元音心里不痛快。 徐茵茵聽了, 咬著筷子想了下:“阿音遇到什么事情了嗎,被誰攔下了?”她的消息不若殷瑤靈通,兩人打得啞謎半點都聽不懂。 “那些個外來戶。”殷瑤沒好氣地這樣稱呼著西秦人。 魏元音餓得心慌, 也顧不得解釋什么,只能嘆氣道:“到底幾時才能開始?!?/br> 徐茵茵登時顧不上其他, 只笑嘻嘻道:“瞅你這樣子,就跟沒用午膳似的?!?/br> “可不是沒用午膳嗎, 昨兒……”魏元音差點就將殷予的名字脫口而出,回過神后又改口,“昨兒累得要命,早上又被撈起來的早,困乏的不行,沒來得及用午膳便睡了一覺。” “那你可要多用些?!币蟋幤沉搜圩郎系膸椎啦耍褂性S多合這丫頭口的。 徐茵茵卻又想起來了另外一樁事:“阿音,你同攝政王的事怎么一直沒和我們講,之前我還感嘆攝政王對你這般好,你都能瞞得住?!?/br> 她自打知道了攝政王同魏元音商議婚約的事情,就是止不住的驚訝。再想到上元夜時候,攝政王牽著的那個女孩子,那熟悉的聲音,果真就是魏元音。她身為好友,竟然半點都沒察覺。阿音怎么就這么好命,沒做什么就得了攝政王的傾心。 一見面,顧不上曾經(jīng)在信里看到的那些讓她懼怕的東西,滿心都是好奇,卻生生忍到了現(xiàn)在才開口。 魏元音怔愣了下。 她知道殷瑤知道這里頭的彎彎繞繞,卻忘了徐茵茵是全然不知情的,可是一時半會兒又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只能不自然地笑了笑。 “不過是應(yīng)急之策罷了。”她含糊了幾句,只想著慢慢再讓徐茵茵知道,如今她自己都解釋不清。 “是嘛?!毙煲鹨痦辛疗鹨唤z不易察覺的光,“我就說,怎么突然就傳出了這樣的消息,也對,就是得找個攝政王這樣的才能擋住西秦的叨擾,這些人太煩了。你是不知道,那個五王子拓跋宏,聽大哥說死得時候都……” “茵茵?!币蟋幒鋈婚_口打斷了徐茵茵接下去的話,無可奈何道,“一會兒要開宴了?!?/br> 那么可怖的死相怎么能拿到餐桌上說,真是個百無禁忌的丫頭。 魏元音倒是不在乎這些:“雖然他們沒仔細(xì)說,但是我隱隱也聽了些,下手之人的確狠毒?!?/br> 不過她卻想把那人挖出來狠狠夸贊一番,干得好!只挖一個太少了,就該把這些人的心全都挖掉!不然怎么對得起大昭死在邊關(guān)的幾十萬將士。 幾個人還想說些其他,帝后二人終于盛裝出現(xiàn)。 魏元音見了后眼都冒光了,總算能吃了! 開宴前皇帝是要說講一番正規(guī)的感慨和客套話的,可殷承暉向來不喜這些虛的,落座以后便舉起酒杯道了一聲‘眾位卿家,請’,而后便給徐慧斟酒,命長福叫出歌舞來,正式開席了。 一桌少女里就魏元音身份最高,她當(dāng)仁不讓地夾了一筷糖醋小排。 放在嘴里的一瞬,簡直就覺得有好吃的東西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這酸甜的醬汁,簡直濃郁醇厚,酥炸下又有嚼勁的rou幾乎就要在舌尖上爆炸,細(xì)嚼慢咽地品嘗完這塊小排,她又盯上了別的菜。 “祁安公主何必呢?!蓖蛔郎?,出現(xiàn)了一個極為不和諧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