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是要訓(xùn)練的，國防是要加強的，但是狗比女真也是要收拾的。

    鶴奴一路跑斷了腿，把智囊團的成員全都叫去了乾清殿，各自落座接茶等著皇上吩咐。

    這智囊團，是虞璁悄悄選定的。

    像桂萼張孚敬之流，雖然能成小事，但是一心都撲在黨爭勾結(jié)這種事上，不夠大氣。

    楊一清、楊慎、王守仁、李承勛，還再加個徐階。

    趙璜日后肯定也要高官榮華，但還得讓他熬下資歷。

    徐階算是個例外——他也只有二十六七歲，卻是自己心中可以承前啟后的繼承者。

    他可以接老臣們的班，還能帶帶未來的高拱、張居正那幾個后生，這輩子注定當個勞模了。

    虞璁并不敢跟他們劇透，說大明還有一百多年就要完蛋了，他自己思忖了許久，任由智囊們喝完了一盞又一盞茶，才吩咐他們都到御案旁邊，慢慢的講自己的心思。

    “朕覺得，這些蒙古人不靠譜，女真人也不靠譜。”

    這話一出，幾個老臣會心的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不管是之前表示要歸順明朝的瓦剌還是哈喇慎，或者已經(jīng)成為附屬的女真三部，那都是出爾反爾的貨色。

    明朝強大時，他們就俯首帖耳，叫幾聲爸爸要糖吃。

    明朝頽落時，他們就趁火打劫，入侵邊關(guān)四處sao擾，還燒殺擄掠。

    “但是?！庇蓁灰娡跏厝事杂行牡臉幼樱珠_口道：“朕，不打算征伐女真，強迫他們再如何宣誓效忠?！?/br>
    “朕要的，是同化。”

    此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俱變了臉色。

    要知道，中國在未來合計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領(lǐng)土，可不是充話費送的。

    古代中國，是處在北狄南蠻、西戎東夷的包圍之中的。

    除了武力吞并蠶食之外，更為可怕的，就是同化能力。

    清朝豬尾巴頭配上文字獄強行同化，最后還是要跟著文化走，除了北京之外，對于廣大的其他地域而言，雖然頭發(fā)變了衣服變了，但百姓還是那個百姓，文明也依舊是那樣的文明。

    哪怕是乾隆雍正，那也得跟著學(xué)中國古有的詩書禮易春秋。

    放眼于現(xiàn)代，這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高考內(nèi)容全都是一家。

    難度當然各不一樣，但不可能出現(xiàn)蒙古族考騎馬射箭，苗族考放蠱唱山歌，土家族烤餅子吃的這種情況。

    “現(xiàn)在有個法子。朕想了許久，還請各位幫忙斟酌一二?！?/br>
    “改體制自然要改，從前先祖?zhèn)兏耐翚w流，戰(zhàn)亂不休，朕不希望這樣。”虞璁嘆了口氣，把手按在女真的那塊地方，慢慢道：“朕覺得，還是要文化統(tǒng)一。”

    楊一清神情一凜，皺眉道：“陛下是想跟他們傳播四書五經(jīng)？”

    四書五經(jīng)能夠被廣泛傳播的根本原因，可不是在它有多圣潔正確上。

    虞璁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四書五經(jīng)在古代地位崇高，那是因為這玩意兒是教科書。

    你想去國子監(jiān)讀大學(xué)，想出人頭地做官，那都得閱讀并背誦全文。

    楊一清是何等聰明的人物，根本不敢往這方面想：“陛下，如果您執(zhí)意讓女真族也可以讀書科舉，那會引發(fā)無數(shù)的動亂，臣等絕不敢讓陛下冒這個風(fēng)險！”

    這女真族有兩部都逐漸被同化了農(nóng)耕經(jīng)濟，只剩一部還保留漁獵的習(xí)俗。

    但是把內(nèi)陸文化強行帶過去，哪怕用懷柔政策，也會引發(fā)兩個民族的激烈碰撞。

    女真人愿不愿意且不說，漢人不同意恐怕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椤?/br>
    現(xiàn)在矛盾一波未息一波又起，這樣完全是胡來！

    “科舉不行，但是文化也要帶過去?！?/br>
    虞璁坐在龍椅上，在寂靜中長嘆了一聲。

    這些老臣不一定能幫自己想出能做什么，但絕對可以告訴自己不能做什么。

    既然楊一清和王守仁都如此的不贊同，那么從科舉改革入手，肯定不合適。

    “縱觀歷史，臣以為，無論令異族窮苦或藏富，都不可取?！睏钌魍蝗婚_口道：“若是令他們窮困潦倒，便會如秋時無收的韃靼，入侵中原掠奪財糧?！?/br>
    “若是令他們富裕無憂，又會野心高漲再反咬一口?！?/br>
    虞璁點了點頭，心想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那么這個送命題該怎么選。

    “可是陛下，如果令他們都轉(zhuǎn)化為漢人呢？”

    轉(zhuǎn)化？

    王守仁眼睛一亮，明顯和楊慎想到一處去了。

    虞璁怔了一下，還在咀嚼他說了什么。

    讓女真人轉(zhuǎn)化為漢人？

    那就是滿漢通婚，越生越稀釋血統(tǒng)，再傳承文化唄？

    可是通婚要有人愿意嫁娶才行啊。

    “陛下說，要文化統(tǒng)一，”王守仁和楊慎對視了一眼，接過話道：“臣以為，所謂文化，往淺了說，是衣食住行，生活常規(guī)。往深了說，是文藝禮制，忠儒之心?！?/br>
    嗯，后面這個在現(xiàn)代叫社會心理和社會意識形態(tài)。

    虞璁沉默了許久，總覺得自己被他們點撥出了一個很了不得的想法。

    “那不如，把漢人往東北引?！背聊S久的李承勛開口道。

    這個老臣平日清廉正氣，但為人沉默寡言，算并不出彩的存在。

    楊慎回頭看了眼這個老頭，琢磨了下，問道：“李尚書是怎么想的？”

    “如果把漢人往女真三部引，可以推動通婚繁衍，還有助于在軍事方面穩(wěn)定此地。”李承勛其實也沒有一個明確的概念，只順著想法往下說：“目前只有衛(wèi)所制度，有駐軍呆在女真，但成不了大氣候?！?/br>
    虞璁發(fā)了許久的呆，忽然猛地一拍巴掌，起身道：“朕想出來了！”

    他直接提起旁邊略有些焦干的毛筆，在女真三部順著海岸線畫了個圈！

    一九七九年，那是一個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國的南海邊畫了一個圈——

    神話般地崛起座座城，奇跡般聚起座座金山！

    “以支援建設(shè)的名義，建一個經(jīng)濟特區(qū)！”虞璁握緊毛筆，只覺得心跳和腎上腺素都往上飆：“此地與朝鮮接壤，既能放牧牛羊，又有沖積平原可以種田農(nóng)耕，還有馬市往來，簡直是絕佳之地！”

    經(jīng)濟特區(qū)？

    徐階在他們之中品級算低，此刻終于開口道：“陛下，朝鮮女真向來不合，因為貿(mào)易之事紛爭已久！”

    “好事情！”虞璁大笑道：“秩序混亂之時，正是重建立新之際！”

    既然你們都有貿(mào)易需求，既然你們都渴望財富，那朕就親手把這些都送給你們。

    無論海關(guān)往來，還是港口對接，全部都予以開放。

    不僅如此，他還要送工匠，送商人，送多少的農(nóng)民和移民過來。

    他要將這三個女真部族，都統(tǒng)統(tǒng)納入囊中！

    “陛下是想劃定建州女真的這片區(qū)域，給予額外的政策優(yōu)待？”楊一清恍然大悟道：“那漢人涌入，女真族未必肯啊?！?/br>
    “所以更需要巧立名目，并且給予獎勵，推動兩族合作！”虞璁格外認真的開口道：“比如通婚生育應(yīng)予以獎勵，還應(yīng)該以支援的名義給他們造學(xué)社道路，推動聯(lián)系和往來?！?/br>
    一切都打著支援輔助的名義，誰又會拒絕送上門的好處呢。

    皇帝玩的這一招，到底是利用了人性的貪婪。

    女真三族內(nèi)訌不斷，但可以用經(jīng)濟當做糖衣包裹好政治的內(nèi)核，讓這些人都心甘情愿的吞下去。

    “這樣。關(guān)于女真那邊的衛(wèi)所制改良，交給李尚書，”虞璁見天色已晚，漸漸有些疲憊，吩咐道：“經(jīng)濟之策，交由你們經(jīng)部的二位，至于如何鼓勵通婚遷徙，就交給楊用修了?！?/br>
    幾人紛紛作揖領(lǐng)旨，一一告退。

    虞璁一個人癱在龍椅上，頗有種意猶未盡的感覺。

    這可是個大工程。

    無論是劃定經(jīng)濟特區(qū)的范圍，還是和女真族首領(lǐng)、朝鮮那邊打交道，在未來都不知會如何發(fā)展。

    更麻煩的，是三個部族之間的紛爭。

    女真到底分了多少部，他其實并不清楚。

    但是建州、海西、東海的內(nèi)訌之亂，簡直讓人頭皮發(fā)麻。

    這堆人太能生兒子，又繼承制不清晰，隔三差五為了上位打破頭。

    單是一個建州，就為了他們被拆分成左右二衛(wèi)，繼續(xù)由他們來管理統(tǒng)治。

    經(jīng)濟特區(qū)這個想法沒有問題，但是和女真人協(xié)商還是有大問題。

    這可類似于一個少數(shù)民族自治區(qū)啊。

    真正管理他們的，還是女真人。

    那漢族人過去了，被欺負打壓怎么辦？

    虞璁癱在龍椅上想了許久，又趴在御案上憋了一會，心想用腦子不能擺平的話，就用錢來擺平吧。

    反正朕現(xiàn)在有錢了，整個中原大地都在源源不斷的給首都輸血，一擲千金也完全無壓力。

    搞不好將來東北這邊搞定了，吐魯番那邊也會開始呼喚支援呼喚愛了。

    3

    夏言在馬上被顛的快吐出來。

    其他幾個文臣也如他一般，哪里還有工夫觀賞什么孤煙流云白沙河，能把早上吃的東西憋肚子里都不錯了。

    昨天還在酒席上觥籌交錯，今天卻被寒風(fēng)凍的耳朵都快掉下來了，還沒法子伸手捂。

    這算哪門子的事啊。

    他們連著急行軍了五日，才在目標地點的遠處安營扎寨，還不肯燃起過大的篝火。

    這一到了草原上，身不由己的感覺才真實的暴露出來。

    你不能分辨遠處盈盈的綠光，是鬼火還是狼的眼睛，也不能分辨出突然飛過來的，是驚鳥還是敵人的長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