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第一,執(zhí)罡軍今日便將北上奇襲哈喇慎部落,邊關(guān)前后加強防御,不必增援。 第二,派以夏言為首的十名文官隨軍北上,記述每日見聞,不從者斬。 你們這些看起來言之鑿鑿的文官,大概從來沒有感受過, 什么,叫戰(zhàn)爭。 第47章 夏言是在睡夢里被拽起來的。 他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還沒來得及看清誰闖進了自己的家里,雙手就被直接束上。 抓他的人似乎對文官們破口大罵的那一套非常熟悉, 還直接塞了塊抹布堵住了他的嘴。 “嗚嗚——” 他被套了個麻袋, 直接被扛起來帶走, 一路上天旋地轉(zhuǎn)還什么都看不見。 難道是自己觸怒了皇上,就這樣被殺人滅口了? 夏言終于想起來了些什么, 心中痛罵了一聲昏君,兩條腿卻不由自主的發(fā)起抖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他的雙腳終于能落了地。 身邊好像也有類似嗚咽的聲音,搞不好是同樣落難的臣子。 下一秒,伴隨著刺眼的光亮針扎似的冒過來,他身上罩著的麻袋被猛地取走, 手腕上縛著的繩索也被利落的劃斷。 由于在昏暗中呆了太久, 哪怕現(xiàn)在滿心想逃跑,他也睜不開眼睛。 高堂左右的兵官都握緊了佩刀,十個文官揉著眼睛各自緩了過來, 終于意識到哪里不對勁。 陸炳穿著官袍,金錢豹補子栩栩如生,只接了沈煉遞來的茶, 不緊不慢的抬了眸子。 夏言一看見他身上的武官補子,就知道大事不妙。 搞不好今天這腦袋就斷這兒了! 其他幾個文官原本想動怒大罵, 一瞅見這前后左右?guī)У兜氖绦l(wèi),再瞅瞅身后緊閉的大門,好幾個當時就軟了腿腳, 又不肯低頭認錯。 有個御史認清這高處坐著的陸炳,直接惱火道:“陸統(tǒng)領(lǐng)直接把人綁來,怕是不把大明律放在眼里!” 陸炳抿唇一笑,淡淡道:“行軍事急,由不得幾位大人推辭,索性直接捆來,也免得延誤了軍機?!?/br> 行軍?夏言一聽這兩個字,整個人都懵了。 行軍關(guān)他什么事?就算他在兵部,那也是文職,跟那些舞槍弄棒的可不一樣! “文明這里有一副諭旨,沈煉,讀給他們聽?!?/br> 他身側(cè)的貼身侍衛(wèi)略一低頭,將那圣旨大聲的念了出來。 幾個文官一臉難以置信的聽完了全部內(nèi)容,有兩個當場就跌坐在地上了。 皇上突然就要派陸統(tǒng)領(lǐng)去打韃子!還是突襲! 突襲就算了——帶上他們十個文官過去跟著,算什么話???! 沈煉跟陸炳交換了下眼神,佯裝他們并沒有聽懂,又高聲讀了一遍。 夏言心里又驚又怕,可眼下明顯沒有回頭路了。 去隨軍怎么了!他強行安慰自己道。 這皇上也說了,打打殺殺的都是武官的事情,自己這幾個人過去只要記錄情況就行,想給陸炳抹黑一筆都相當簡單! 再者,這去了邊塞,就可以領(lǐng)略什么是車錯轂兮短兵接,什么是鷲翎金仆姑,燕尾繡蝥弧。獨立揚新令,千營共一呼! 也許自己根據(jù)這所見所聞,一時間詩興大發(fā),還能寫出不朽的詩篇來! “如果有任何妄圖逃跑著,直接以違軍紀處置?!标懕菩Ψ切Φ目粗麄儯痪o不慢道:“換句話說,如果這執(zhí)罡軍在草原上直接覆滅……” “幾位大人,也請跟著陪葬吧?!?/br> 話音未落,有人直接跪下哀求道:“陸統(tǒng)領(lǐng),微臣家上有老下有小——” 陸炳直接打斷道:“哪個將軍士兵的家里,不是上有老下有???” 那個人怔了下,不甘心道:“臣不會武功,此去——” “不用你們打仗。”陸炳冷冷道:“上了戰(zhàn)場之后,你們在后方呆著就行,流矢都傷不到,自然有人來盯著你們十個人?!?/br> 他站起身來,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示意沈煉先回去看顧錦衣衛(wèi)的事情。 再過一兩個時辰,陛下的詔令就會傳遍京城,到時候就算有人反對,自己帶著軍馬也早就行去多時了。 “時間到了,都隨我去京郊吧?!?/br> 這十個文官中,有的家境貧寒,有的養(yǎng)尊處優(yōu),但大多都不會騎馬,怕是要么走慣了,要么坐慣了轎子。 雖然一共剩下六七千執(zhí)罡軍,但個個都是訓(xùn)練有素又強韌不拔的好漢——誰會給這幾位爺抬轎子去? “真不會……” “不會就直接坐那個千戶懷里,路上抱好馬脖子!”陸炳打斷道:“別廢話了,衣服行囊自然不會給你帶替換的,行軍打仗要什么干凈!” 那十個文官或跌跌撞撞的上了馬,或一臉被強取豪奪的坐進哪個將領(lǐng)的懷里,伴隨著營門的緩緩打開,五千精兵直接如長龍般延伸而去,席卷著滾滾黃沙一路北上! 虞璁站在乾清殿前,看著石榴樹枝頭的喜鵲蹦來蹦去,心里還是有些許的擔憂。 這次奇襲,可不是為了爭奪城池。 而是為了搶馬。 許多只看過中國近代史地圖的人,會以為中國在明朝時也如雄雞一般。 蒙古只是盤踞在俄羅斯和中國之間的那塊草原上,算是個麻煩,但不算大麻煩。 可實際上,等到虞璁這一整年對著地圖窮琢磨,才明白事情有多嚴重。 ——這個時代的俄羅斯,可還在歐洲沉迷內(nèi)戰(zhàn)呢。 他記得很清楚,直到十六世紀的下半葉,隨著專制制度和對外擴張政策的頒布,俄羅斯人才跨過了烏拉爾山,挺進亞洲。 但是現(xiàn)在,整個亞洲的北邊都是蒙古韃靼帝國的。 這就很恐怖了。 如今的蒙古,等同于現(xiàn)代的整個俄羅斯還要加上中東勢力。 蒙古本身是個寬泛的概念,雖然都是游牧民族,但分分合合爭斗不休。 這也正是為什么,朱棣要花極大的人力物力財力,去制衡每個部落之間的關(guān)系。 一旦這整個北亞的各部落聯(lián)合起來,中國就會陷入一個極其危險的狀態(tài)里。 虞璁呼吸了一會兒又干又冰的冷空氣,覺得腦子里又清晰了許多,才折回宮殿里去,繼續(xù)看地圖。 當下的中國,像個尾巴和頭都巨大無比的公雞。 除了半個東三省之外,再往北的一整塊區(qū)域,相當于如今的從馬加丹到切爾斯基一帶,幾乎都是中國的領(lǐng)域。 換句話說,中國在明朝嘉靖二十八年前后,領(lǐng)土是直接可以綿延到北西伯利亞海一帶的。 陸炳這次去打sao擾戰(zhàn),主要還是嘗試性掠奪牛羊馬匹,或者可以說,就是為了跟蒙古人干一架,打得贏就搶,打不贏就撤。 所有的馬匹都直接帶走,牛羊宰殺后裝箱搬運,或者直接給他們改善伙食。 這個地方離邊關(guān)極近,本身是在再三考慮之后才擇定的練兵之處。 皇帝他現(xiàn)在真正關(guān)心的,其實不是河套與蒙古,而是女真。 這個狗比白眼狼。 虞璁不是個愛說臟話的人,也明白優(yōu)勝劣汰的叢林法則。 但是——這女真可不是蒙古人,而是自己人啊。 河套被搶,是遲早要搶回來,而且能納入計劃中一步步的施行。 可是女真的存在,就跟心臟附近長了個腫瘤一般。 這個時代沒有東三省,只有衛(wèi)所制度下管理的建州衛(wèi)。 女真族一共被分了三大塊,分別是建州女真、海西女真以及東海女真。 如果要套入現(xiàn)代的概念,那就有點像是少數(shù)民族自治區(qū),但軍事方面是被嚴格管轄著的。 很多人并不理解努爾哈赤這種蠻子是怎么一路殺盡明朝皇族,幾乎所向披靡。 在他們的印象里,努爾哈赤可能是游牧民族里誕生的——畢竟這個名字一聽就很蒙古人。 實際上,他就出生并成長在這一片農(nóng)耕區(qū)域里,用祖、父的十三副遺甲,將女真三大部族統(tǒng)一,自立為汗國號為金,在萬歷四十四年公開反叛了明朝政府。 ——也就是說,我們中出了一個叛徒。 可是這個時代的大明朝,對女真簡直是厚道的不能再厚道了。 按照孟森的話來說,“明之惠于屬夷者,以建州女真所被為最厚?!?/br> 洪武二十年里,打不過明軍,只好相繼悉境歸附中國的,是他們女真。 后來土木堡之變以后,察覺明朝國力衰退,開始尋釁滋事的,是他們女真。 去sao擾朝鮮又被教做人,跑回中國求封地馬市和種種好處的,是他們女真。 最后反手一刀,終結(jié)掉風(fēng)雨飄搖里的大明國,殺盡皇族宗室的,也是他們女真。 虞璁捂著臉,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這他媽的怎么搞。 2 皇帝不知道怎么搞,就只好叫大臣們過來。 反正天大地大不如國家事大,這時候如果先打內(nèi)戰(zhàn),完全是亂來。 但是女真里殺掉一個努爾哈赤,還會冒出來一個努爾哈橙,只能走維穩(wěn)和民族團結(jié)的這個大方向。 ——要解決矛盾,而不是激化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