茍梁迎上他的視線，囁嚅地喚了聲父親。

    “害怕了？”亞歷克斯凝視著他迷人的黑色眼眸，“這是最無用的情緒。不論發(fā)生什么事，你都要記著，你是萊伊·亞歷克斯，是以我之名為姓氏的公爵之子。在這個世界上，你不必害怕任何東西，明白嗎？”

    “……明白?！?/br>
    手指顫了顫，茍梁抬手掀開自己的帽子，露出了他黑色的頭發(fā)，抬頭看向眾人。

    全場猛地一靜！

    正在發(fā)表動員講話的校長也停了下來，輕抽一口氣的聲音通過擴音話筒被無限放大，傳染給了堪堪回過神來的人們。

    詭異的靜謐之后，滿場嘩然！

    ——那個黑發(fā)黑眸的人，是萊伊·亞歷克斯？！

    怎么會這樣，不是說他突破成為大魔法師了嗎？他可是光明魔法師啊，怎么會被黑暗侵蝕？

    他是受到了黑暗魔法的攻擊，還是……和魔鬼做了交易？

    很多不相信茍梁能以十七歲之齡晉升成為大魔法師的人，立刻明白了“真相”。

    “我就說嘛，十七歲的大魔法師怎么可能存在！”

    “原來他是和魔鬼做了交易，哼，現(xiàn)在就被魔鬼侵蝕了吧？真是活該?！?/br>
    “萊伊怎么可以這么做，他是光明神寵愛的孩子啊。他怎么可以背棄信仰，成為黑暗神的奴仆！”

    “這會不會是誤會……說不定，他是被黑暗魔法攻擊了才會變成這樣?！?/br>
    “他的父親是誰，那可是大魔導(dǎo)師亞歷克斯公爵！咱們諾斯大陸的第二強者，誰能傷得了他？再說他自己就有大魔法師的實力，還是不受黑暗侵蝕的光明魔法師，要造成這種程度的傷害，除非是暗系大魔導(dǎo)師或是圣魔導(dǎo)師才能做到。光明神庇護這片土壤，那種魔鬼怎么可能存在。”

    很多不相信的人也被這有理有據(jù)的現(xiàn)實說服了。

    剛才朝茍梁走過來寒暄的人紛紛停下了腳步，他們看著茍梁的眼神是他所陌生的。

    猜疑，害怕，還有厭惡。

    這其中就包括安娜和安妮姐妹。

    魂體萊伊泣不成聲，他緊緊抱住自己，黑色的魂力在他周身流轉(zhuǎn)，然而他自己沒有注意到，只是一味地逃避地哭著：這不是我，我不是魔鬼，你們都被欺騙了！為什么要這樣看我，為什么……不要這樣看著我，我沒有錯，我什么都沒有做錯！

    【主人救命……他已經(jīng)這么哭了三個月了！負(fù)魂力都爆表了，說不定哪天他就瘋了，直接把我吃掉，我好害怕 gt_lt。?！?/br>
    【乖，有事找主系統(tǒng)?！?/br>
    【……辣雞主人，嚶嚶嚶。】

    亞歷克斯環(huán)視了一眼四周，嘴角的弧度加深：“這些愚蠢的人只相信眼睛所看到的東西……告訴我，你都看到什么了，嗯？”

    茍梁閉上眼睛，聲音微微發(fā)抖：“厭惡，畏懼，還有嫉妒?！?/br>
    “對，就是嫉妒?！?/br>
    “不論你是金發(fā)萊伊，還是黑發(fā)萊伊，他們看你的時候，這種情緒從來沒有消失過。只不過，他們現(xiàn)在不需要隱藏了。因為在他們眼里，他們的靈魂比你高貴。他們的卑劣一直存在，不論偽裝得多紳士，多淑女，就算是教皇，也只是在需要的時候隱藏自己的本性而已?！?/br>
    “他們的本質(zhì)，從來沒有改變過，所以，完全不需要失望。”

    亞歷克斯輕嗤。

    茍梁睜開眼睛，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感傷卻沒有亞歷克斯期待的怨恨和責(zé)怪。

    他微微一笑：“父親，我接受你的說辭。只是，趨利避害是神賦予萬生的本能，愚昧不是他們的過錯。而我，并不需要在意他們的想法，就像您說的那樣，不是嗎？”

    亞歷克斯微微皺眉，但見布萊克已經(jīng)大步朝他們狂奔而來，便不再多說。

    茍梁也看到了布萊克，遠(yuǎn)遠(yuǎn)就能看到他臉上的焦急。茍梁心中一暖，笑著和亞歷克斯說：“父親，您看，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一樣的?！?/br>
    亞歷克斯淡淡一笑：“他只是比其他人更愚蠢?！?/br>
    茍梁無奈：“父親……”

    “少主！”

    布萊克猛地出手推開亞歷克斯，“你想做什么，離他遠(yuǎn)一點！”

    “少主？”

    亞歷克斯對緊張地看向他的茍梁擺了擺手，他確實不覺得生氣，反而笑的更開懷了。他看向布萊克，嗤了一聲：“好好看看你身后的人，他還是你的少主嗎？”

    布萊克并不理會他，轉(zhuǎn)身急問：“怎么會這樣？少主，是誰傷了您？是誰把你變成……變成這副樣子。”

    布萊克雙目guntang滿是憤怒，他信仰的光明神啊，他應(yīng)該屬于這個世界最耀眼的色澤，應(yīng)該受到萬人的崇敬。而不是……而不是，像他一樣卑微。

    “萊伊，你這是怎么回事？”

    不等茍梁解釋，加文就沖了過來。

    上下掃了茍梁兩眼，加文的眉頭緊緊皺起來：“你父親呢？你都這樣了，他還讓你來參加這狗屁試煉？快回去，我會請爺爺幫忙，請他聯(lián)絡(luò)教皇閣下。他是大陸最強的光明魔法師，一定有辦法救你的！”

    “你倒是交了兩個不錯的朋友?！?/br>
    亞歷克斯饒有興致地看著幾個少年，他們眼中的擔(dān)心和關(guān)切是真心實意的。

    茍梁得意地看向亞歷克斯，眨眨眼睛：看來，這次是我說對了。

    亞歷克斯聳聳肩，不以為然：你只是還沒有觸及他們的底線，正像你說的，趨利避害是他們的本性，這不能否認(rèn)他們的本質(zhì)都是一樣的。

    茍梁捏了捏眉心，還想反駁，加文已經(jīng)順著他們的眉來眼去看向了亞歷克斯。

    幾個月不見，“杰頓”長高了，變得更加英俊，氣質(zhì)仿佛也發(fā)生了改變。

    不過加文和布萊克一樣，對這副皮囊完全無感，眉頭一擰罵道：“你在這里干什么？想說風(fēng)涼話就快滾，小心我揍你！”

    茍梁忙說：“加文，我父——弟弟沒有惡意?！?/br>
    “他能安什么好心！”

    加文嗤之以鼻，若說杰頓對茍梁有好意，他寧愿相信黑暗神暗戀光明神這樣的鬼話！

    亞歷克斯楊眉：“你爺爺都不敢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小子，魔法實力不高，這脾氣倒是比你爺爺?shù)故菂柡Χ嗔恕！?/br>
    “哼，我爺爺也是你能議論的嗎！”

    就在這時，擴音器里傳來校長請畢業(yè)生代表發(fā)言的聲音，原來他已經(jīng)倉促地結(jié)束了動員發(fā)言。

    作為畢業(yè)生代表的加文只好暫時離開，交代茍梁說：“待會兒別走遠(yuǎn)了，我要和你一起組隊。”臨走，還不忘警告地瞪了亞歷克斯一眼，讓他老實點。

    茍梁無奈，拉住亞歷克斯的手說：“您別生氣，他不是針對您?！?/br>
    布萊克疑惑地看著他們，亞歷克斯雖然冷淡得讓人覺得不安，但他并沒有感覺到對方針對茍梁的不善，又見茍梁對他全心信賴的模樣，就退到一邊，保持在隨時可以阻止亞歷克斯欺負(fù)他的距離。

    亞歷克斯看向他：“怎么，你覺得我是這么小氣的人？”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萊伊。”

    快步走來的校長打斷了他們的說話，“這是怎么回事，什么人能對你造成這樣的傷害？公爵閣下怎么說？”

    茍梁的真實實力他是知情的，到底是怎樣厲害的暗系魔法，才可能讓一個光明魔導(dǎo)師受到這種程度的傷害。

    大陸竟然出現(xiàn)了這么厲害的暗系魔法師了，這件事如果屬實，必須上報教廷才行！

    茍梁搖了搖頭，“校長放心，我是無意中觸碰了遠(yuǎn)古時期留下的黑暗法杖，現(xiàn)在法杖已經(jīng)被父親銷毀了。”

    校長聽完才略寬了心，但看著已經(jīng)完全失去和光明元素親和力的茍梁，他還是倍感痛心：“教皇大人說不定……”

    茍梁搖了搖頭，“這是遠(yuǎn)古時期的法杖，除非我能找到光明神的戒指，否則就算是教皇親臨也沒有用?！?/br>
    校長聞言更不忍心了，光明神的戒指哪里是那么好找的，神隕戰(zhàn)場自古流傳，多少光明魔法師為此而來，但沒有一個人成功。

    而現(xiàn)在茍梁連光明魔法天賦都消失了……

    這么想著，校長卻沒有多說，有希望總比沒有希望來的強。

    于是，他只拍了拍狗糧的肩膀說：“如果有需要幫助，我和老師都會盡力的?！?/br>
    “謝謝您，校長?！?/br>
    茍梁真心道謝。

    等到一切準(zhǔn)備就緒，傳送陣開啟，將維吉尼亞的畢業(yè)生們送往充滿未知的遠(yuǎn)方。

    ＊

    神隕戰(zhàn)場。

    作為開放最久的古戰(zhàn)場之一，這里已經(jīng)形成了特有的規(guī)則。

    “幾位要去哪里？在神隕就沒有我不知道的地方，要上車嗎？每人只要十顆魔法石，價格優(yōu)惠童叟無欺！還附帶免費介紹哦！”

    “好吃的魔法果實，什么屬性都有，吃了魔法初級變中級，中級變高級，走過路過不要錯過！一顆只要一枚魔法殘片！”

    “有房出租！只要一篇高級魔法口訣！”

    一踏出傳送陣，撲面而來的就是熱鬧的叫賣聲，往來的人群讓還沒有從遠(yuǎn)距離傳送的暈眩中恢復(fù)的眾人一下子愣住了。

    加文吃驚：“爺爺不是說神隕到處都是危險，這里怎么……比咱們?nèi)雽W(xué)試煉的那個還要有人味？”

    茍梁也看向亞歷克斯，對眼前的情況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的模樣。只有布萊克一如既往的面癱，不過是那雙微微睜大的眼睛透露出他也不是沒有受到觸動。

    亞歷克斯攬著茍梁的腰，不感興趣地說：“你爺爺?shù)脑捘阕约郝I(lǐng)會。”

    說著，他帶著茍梁就要走。

    “你什么意思，萊伊，他難道要和我們一隊？”

    加文攔住了他們的去路，瞪著亞歷克斯，眼睛里滿是拒絕。

    茍梁正想解釋，亞歷克斯已經(jīng)把他拖走了，完全無視了原地跳腳的加文。

    “喂，你們?nèi)ツ膬??！奔游目戳搜壅诮匈u的魔法果實攤，雖然那種廣告詞一聽就是騙人的，但那生長著神秘紋路的顏色不一的魔法果實散發(fā)出的香味實在太誘人了。

    見沒有人理會他，加文只好飲恨跟了上去。

    “四位，需要什么服務(wù)，我這里收費可是全城最便宜的?！?/br>
    一個熱情的中年人出聲詢問，他沒有對這個隊伍里擁有兩位黑發(fā)黑眸的人投來一點異樣的眼光，或者說，在神隕，沒有人對你的過去好奇。

    他們在乎的，除了實力，還是實力。

    亞歷克斯擺了擺手，帶著茍梁繼續(xù)往前走。

    “欸，你們看，那是做什么的？好大的排場。”

    加文招呼他們往前方不遠(yuǎn)處的地方看去，只見那里車隊橫在馬路上，身穿黑色西裝帶著黑色禮帽的人筆直地站在車旁，像是迎候王者的衛(wèi)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