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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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貴妃幾乎忘了所有的一切,全部的心力都放在了那個端菜的小太監(jiān)身上。景寧吵鬧的更厲害,又要掀桌子,馮貴妃漫不經(jīng)心地哄著她,卻沒錯開眼。 這世上沒有那么多巧合,她比誰都清楚。 喬玉沒想過只這么一眼,馮貴妃就能將自己認(rèn)出來。馮家多美人,還總是美得與眾不同。而喬玉的記性也算不得太好,許久未曾見面,連父母在他心中都是模模糊糊的印象,何況是馮貴妃,瞧不出來兩個人有什么相同的地方。 他對宴會上的飯菜和雜耍都很有興趣,偷偷摸摸瞧著憋笑了好久,半點也沒察覺到。 倒是稱心在上頭巡查的時候,剛想著捉到了個不規(guī)矩的小太監(jiān),仔細(xì)一看,原來是喬玉。 稱心不動神色地順著目光望過去,那頭坐著的正是馮貴妃,這是最麻煩的一種情況。 他頭疼地想著宴會一結(jié)束,就得把喬玉弄出去,還得將馮貴妃糊弄過去。 想到這里,他叫了身旁的小太監(jiān),吩咐了一句。 酒宴過半,正到了獻(xiàn)禮的時候。朝中百官都絞盡腦汁,送上自己以為最合元德帝的禮物,元德帝沒表現(xiàn)出多喜歡,都叫人鎖在庫房里了。 剩下來的便是宮中后妃皇子皇女們的禮物。 原本按照長幼有序,景旭送完了大周山河錦繡圖就該到了景鴻,可他微微一笑,說是一份厚禮,不若等兄弟姐妹們都送完了再呈上來。 元德帝允了。 到了最后,景鴻帶上了兩個老婦人,年歲不一般大,可都滄桑極了,似乎下一刻就會死過去。 直到他瞧見了那個年輕著的女人從袖口里掏出一樣?xùn)|西,才忽然變了臉色。 景鴻朝他一笑,這可真是一份大禮。 無論是對他的哥哥,他的父親,他的母親,甚至是自己,都是絕無僅有的好禮物。 第48章 演戲 景鴻小時候, 馮南南就不怎么喜歡他。因為他出生的時機不太好,那年馮南南正得寵,卻又懷了孕,不能再侍寢,而邊塞小國送了個貌美的胡姬, 元德帝很寵愛她, 幾乎都快忘了懷了孕的馮南南了。 那胡姬是個公主,囂張跋扈,在馮南南面前得意洋洋,馮南南只有忍著, 卻沒有辦法。大約是這個緣故,她沒辦法喜歡上這個拖累自己的孩子。 景鴻小時候還期盼得到她的愛,可總是得不到, 再努力也不行。后來,他身邊來了個宮女,她長得不算漂亮, 只是很溫柔,說話細(xì)聲細(xì)語,笑起來有點像馮南南的模樣。 對于景鴻來說,她就像是母親一樣。 那個宮女總是勸景鴻不要爭不要搶,相信馮貴妃是喜歡他的, 可后來他長大了, 宮女也為他忿忿不平起來。 她將景鴻攬在懷里,埋在自己的胸前, 很溫柔道:“憑什么就他有,我們小鴻卻無?” 景鴻點了頭。 他同景旭一母同胞,雖然馮南南不喜歡他,景旭景寧瞧不上他,可有些事卻不會瞞著他,甚至讓景鴻去做。 景旭好美色,大約兩年前,他在春日宴上瞧上了個商人家的女孩兒,要強納她做外室。那女孩生得很美,家里嬌寵得很,連做妾室都不愿意,更何況是無名無分的外室。那商戶不肯,景旭便使了手段,要那家人家破人亡,強要了那個女孩,不過半個月,那個女孩趁侍女不備,跳井死了。 那家男人全死光了,只有女孩子的母親和乳母被景鴻藏起來了。 他想的很清楚,元德帝只有四個兒子,日后也不大可能再添多少個?,F(xiàn)在景硯已經(jīng)入了太清宮,景原像個透明人一般,剩下來只有景旭和他自己。 這次忽然發(fā)難,又是元德帝生辰,文武百官都看在眼里,景旭在大庭廣眾之下德行有虧,無論如何都不能成太子了。 那兩個老婦人才哭了一聲,景旭的臉色已變了,他正要說話,卻被景鴻打斷,先講了這件事。 四周一片嘩然。 馮南南聽得發(fā)抖,可她畢竟不是一般人,當(dāng)機立斷跪了下來,一路膝行至那兩個婦人身邊,悲愴道:“臣妾失職,沒教好景鴻,竟使兄弟鬩墻,他竟誣陷起了自己的親哥哥。” 景寧則是從她身邊鉆了過去,她沒丁點大,卻靈活極了,直接朝那兩個老婦人捶打了上去,堵住她們的嘴,不讓她們說話。 馮南南不理周圍人的竊竊的議論和目光,哭的梨花帶雨,繼續(xù)道:“臣妾有罪,早知小三嫉恨他的兄長,圖謀不軌,卻因為他是我的親骨rou而不敢說出來,才釀了今日的大禍?!?/br> 元德帝沉著臉,對稱心使了個臉色,壓著怒火道:“是怎么回事?” 稱心偷偷從后邊走下去,找了幾個小太監(jiān)過去,將那兩個老婦人牢牢抓起來,捂住嘴,不許多言,又吩咐了另一件事。 趁著這個機會,稱心還做了件別的事,他派人將喬玉叫了出來,藏在了大廳的角落。 他摸了摸喬玉的腦袋,輕聲安慰道:“別害怕。小玉,別害怕?!?/br> 喬玉咬著嘴唇,搖了搖頭,有些沮喪,“不害怕?!?/br> 他們不能在這多待,稱心也不能離開太久,他沒多問,叮囑了幾句,最后還是沒忍住,“回去告訴大皇子今天的事,還有,馮貴妃看了你很久?!?/br> 喬玉呆愣愣地點了頭,連燈籠也沒有打,憑著記憶,匆匆忙忙趕回太清宮。 馮南南演了場戲,不過幸好元德帝愿意看,也愿意保下景旭。 最后,她將景旭完全摟了起來,懷抱是很親密很溫暖的,卻陰森森地笑著,聲音越發(fā)低了,“慈母多敗兒,小鴻,是母后對你不夠狠。” 這曾是景鴻最渴求的,在此時此刻得到,卻令他害怕得要命。 她直接舍了景鴻,也要保下景旭。倒不僅僅是因為喜歡景旭,而是因為在他們兩個人中,元德帝一定是要保住景旭的。 元德帝親自下旨,將陷害兄長的景鴻鎖進(jìn)了行宮,馮貴妃同景旭禁足,三個月不許出來。9 這場戲總算是完了,生辰喜宴上鬧了這么一場,元德帝也撐不住了,歌舞散盡,百官歸家,他回大明殿歇息了。 稱心忙了一天,對著窗戶吹風(fēng),又想到今日的事,頭疼得厲害。 陳桑走了進(jìn)來,他穿著一身黑衣,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輕松地笑著,“今日的戲,可真是精彩,” 稱心不太有氣力,微微抬頭,朝陳桑一笑。 他的嘴唇是蒼白的,一點血色也無。 陳桑走近了些,似乎很不滿稱心的回應(yīng),單手隨意地將他的手腕圈起,摁倒在了床上。稱心換了衣裳,寬松得很,袖子滑落到了手肘,露出一大截胳膊。 稱心瘦且白,似乎輕易就能被捏碎骨頭。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多了,從前最忙最難的時候,瘦的只剩一把骨頭,后來同陳桑滾上了床,陳桑嫌他骨頭硌得手疼,才勉強自己多吃了些。 旁邊的只點了盞白燭,幽微的火,模模糊糊映亮了周圍一小塊地方。 他手腕處一圈明顯的青紫痕跡,像套上的手鐲似的。他皮膚本來就白,昨天又是梁長喜是最后的臨時掙扎,力氣大些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不過因為太忙了,稱心自己都沒注意到這處傷痕。 陳桑一眼就看見了,他的聲音一沉,“誰弄的?” 稱心想要掙脫,卻比不過陳桑的力氣,只是徒勞無功,又不想回答,隨口反問道:“并沒有什么要緊的?!?/br> 陳桑將他拉的更近了些,“你是我的人,別人不能動?!?/br> 稱心的瞳孔緊縮,又往回退了退,想將袖子攏起來,至少表面掩蓋住。他也沒費力說假話,只是道:“梁長喜昨天捉住我,不小心抓的?!?/br> 陳桑問道:“那他人在哪?” 稱心望著他的手,眼波溫柔又頹喪,低低地笑了,“大概是死了吧,昨天就死了。” 他頓了頓,不再像方才那樣,而是正經(jīng)道:“我接了他的事,同陛下的暗衛(wèi)接洽了。太清宮一直有人監(jiān)視,那大概是太子的人。” 陳桑反問,“你怎么知道的?” 稱心偏過頭,含糊道:“猜的。” 如果那里不是太子的人,喬玉的事不可能瞞到現(xiàn)在。 但事關(guān)喬玉,他不愿意告訴陳桑,也不愿意騙他,就這么說了,信不信只能任由對方了。 陳桑是在子時后離開的,稱心已經(jīng)昏睡過去了,他抱著被子,睡得不太老實,露出赤裸的后背,微微顫抖著。 回去后,副官聽了這件事,已經(jīng)想好了稱心的許多種用途,樣樣都極為危險。 陳桑打斷了他的話,“稱心有別的用處,不能這么輕易地用掉他?!?/br> 副官不敢說話了。 而今天的事,在喬玉回來前,已經(jīng)傳入了景硯的耳朵。 景硯沉默地聽完了,捧著白水飲了一口,露出一個笑來,“這出戲演得很好,比孤想的,要好多了?!?/br> 果然,人心不可預(yù)料,即使是景硯,也沒算到這一步。 不過結(jié)果很好。 景硯吩咐了幾句話,叮囑了朝中幾個大臣,再等待不了多久,就該是他離開太清宮的時候了。 喬玉恰好連滾帶爬地撞開門回來了,景硯立刻中斷了談話,去接喬玉去了。 隱藏在暗處的蕭十四皺了眉,他總覺得這樣不好。 第49章 保護(hù)你 外面還是熱鬧的, 即使大殿上出了丑事,卻瞞得嚴(yán)嚴(yán)實實,外頭并不知情,還得要臉面,煙火依舊在約定的時間燃放, 歌舞音樂也未停止。太清宮門前冷冷清清的, 只有一盞稿白的燈籠,燈火也是幽微的,連門口守著的侍衛(wèi)都喝了酒,醉的暈暈乎乎。 喬玉向侍衛(wèi)討要鑰匙, 他也真的給了,徑自開了門,不管不顧地鉆了進(jìn)去, 又緊緊關(guān)上門,堵住外頭的炮竹熱鬧聲,仿佛才有了些許的安全感, 身體才順著門,慢慢地癱軟滑下去。 景硯站在離那不遠(yuǎn)的地方,走了過來,一把將喬玉抱起來,擦了擦他額角的汗水, 問道:“今天遇上了什么事, 怎么現(xiàn)在才回來?” 其實自從六年前,得福得全對喬玉用了貼加官之后, 他就在喬玉身邊安排了人,不過是下了死命令,除非喬玉有生命之危,否則不能出手相救。而太清宮監(jiān)管嚴(yán)密,那個暗衛(wèi)的身份也和蕭十四不一樣,只定時將喬玉在外頭遇上的事稟告上來。 這么些年來,喬玉也不是沒被欺負(fù)過。最厲害的一次,在路上和幾個小太監(jiān)打起來了,這是很不尋常的。喬玉膽子小,又養(yǎng)的嬌縱,小時候身體弱,平常別人罵他欺負(fù)他,他就慫巴巴地裝作沒聽見不知道。那一次不同,喬玉去太監(jiān)所辦事,遇到一群小太監(jiān)在樹下聊閑話,他們年紀(jì)比喬玉還小些,連太監(jiān)所都沒出過,不知天高地厚又碎嘴,趾高氣揚地講著宮里不受寵的妃子什么的,不知怎么的就講到了景硯。他們都想著要巴結(jié)討好景旭和馮貴妃,背后罵起來也怕落了人后,將景硯罵得一文不值,什么臟事都往他身上安,喬玉氣得要命,沖進(jìn)去要他們道歉。 那群小太監(jiān)自然是不肯的,罵的更厲害了。 喬玉從來沒那么生氣過,和那群小太監(jiān)打了一架。他從沒動過手,不會打架,可那群小太監(jiān)也只是嘴上功夫,平時沒有動手的機會,只不過仗著人多罷了。喬玉完全是拼上性命,才把那群人打服了,最后被掌事拉扯開,差點挨了板子,因為稱心的關(guān)系才免過一劫。 稱心聽了消息,把他領(lǐng)回去,喬玉正板著臉,可憐巴巴地在墻角旁的椅子上流眼淚,一邊流一邊偷偷抹,還不忘剝了個橘子吃。 真是被他氣笑了。 把惹禍精小太監(jiān)良玉領(lǐng)回去的時候,喬他還雄赳赳氣昂昂,抵死不認(rèn)錯,稱心問他,“多大點人,還學(xué)著打架,打人的時候哭了嗎?” 喬玉就不說話了,因為很丟臉,確實是哭了的。 回去的時候,景硯問他怎么了,喬玉干巴巴道:“沒怎么,有群小太監(jiān)欺負(fù)我,我把他們都打趴下了?!?/br> 雖然說著謊話,而且被打的滿頭包,喬玉還忍不住得意地沾沾自喜。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話文本子里的大英雄,保護(hù)了自己的太子。 景硯是幾天后才知道的。 喬玉從小就是這樣,又傻又天真,可心中只有眼前的這個人。 可今天的事和往常不同,喬玉還是知道輕重的,縮在景硯的懷里,被抱到了床上,脫了不合身的外衣,身體舒展開,從今天早晨去御膳房到方才的事,都一點一點說給了景硯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