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暗鴉大致上將他看到的情況如實匯報,但是中間夾雜了一些自己的主觀臆斷,所以也沒有細想陸白剛剛看向少女的眼神之中有什么細微的不對勁的地方。 男人原本還興致盎然的等待著后續(xù),然而在聽到暗鴉的回答之后臉色瞬間沉了下去,讓一旁的少年惶恐不已,立馬單膝跪下。 “王爺,屬下是如實匯報,不曾有半點隱瞞!” “我并不是對你不滿,起來吧?!?/br> 他說著長睫顫了顫,那雙深邃的眼落在剛剛描繪好了的畫,一時間沒了之前的閑情雅致。 原本估摸著能夠做出這詩的人可能是他,現(xiàn)在想來也是自己多慮了。 “呵,還以為被那小子寶貝的不行的人能有多特殊……” 暗鴉聽著男人的話,身子不由得瑟瑟發(fā)抖了一下。 魏暮口中的“那小子”不是別人,正是當(dāng)今的圣上。 一想到這個稱謂和那個冷若冰霜的男人的臉是同一個人的時候,少年便不覺脊背發(fā)冷,在這個世界上,也就王爺敢這么稱呼那位了。 此時在大廳上喝了一口苦澀不已的茶水的陸白將茶盞放在桌子的對面,再也沒有碰過一下。 她斂著眉眼休憩,盡量忽略身旁的絕色少女的柔情煙波,脊背挺得筆直,像是長葉松一般。 她也不說話,就這么靜靜地等著那位“公務(wù)繁忙”的王爺?shù)牡絹?,手指一下一下扣著桌面,敲擊的聲音無端的給人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雪虞看著陸白做出這般模樣便知道她不想繼續(xù)和自己搭話,之前還以為她是一個好色之徒的少女被此時莫名的冷落給弄得有些怔神。 不過只是一會兒,她淺淡的勾起唇角,將一切的情緒都掩藏的極好。 “陸大人舟車勞頓,想必很是困乏了吧,要不讓奴婢伺候你去房間……” 她的言語曖昧,面頰也在說到一半的時候染上了緋色,這樣嬌羞美好的模樣撩人的緊。 陸白聽著她甜膩充滿暗示的話語眼皮一跳,嘆了口氣抬眸看著雪虞,發(fā)現(xiàn)她白皙的面頰已經(jīng)紅了一大片,雪色的衣裳配著她面上的色澤鮮明不已。 “不用了,王爺未到我卻先行離開,于情于理都不合適?!?/br> 如果自己是個正常男人的話,十有八九會中了她的美人計跟著她去了隔壁休息的房間。一旦去了按照那個壞心的狐貍的手段一定會大發(fā)雷霆,怪罪她不知禮數(shù),荒.yin不堪,到時候人贓并獲,一張奏折一上便可將她給彈劾了。 魏暮這個人雖然她沒有怎么接觸,但是她的直覺一向很準(zhǔn),看人也是。他致力于有趣的事物,在如今現(xiàn)有的能讓他覺得好玩的事情便是捉弄那位高高在上的男人,想要看看他除了冷著臉之外的神色。 而自己,只是作為一個逗弄男人變臉的媒介罷了。 因為魏凜信任她,相信她的人品,如果這一件事打破了原有的他對自己的固有印象在他的皇叔面前出了丑,無論事情是真是假,也足夠讓他黑臉。 雪虞唇邊的笑意僵住了一會兒,然后柔著聲線問道陸白,語氣里有著淡淡的委屈,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似的。 “是雪虞我怠慢了大人,才讓大人心情不愉嗎?” 陸白原本想著就這么等著寧安王出來,但是顯然事情沒有這么簡單就會結(jié)束。 看著少女眼眸微濕的樣子,怯生生的讓人心煩。 哪怕是如花般模樣,梨花帶雨的風(fēng)情也抵不過她現(xiàn)在的煩躁。陸白脾氣算好,卻也耐不住這美人啜泣,嘴角抽搐了些許抬起手推開了少女趁勢想要靠上來的身子。 “姑娘累了的話大可以坐下,剛剛都快要倒在本官身上了,被人看到對你的清譽不好?!?/br> 沒想到陸白沒有借機擁個溫香軟玉不說還煞風(fēng)景的說出了這般話,雪虞快要維持不住面上的笑容了,只得垂眸不看她,倒更加顯得她委屈可憐。 “還有,姑娘沒有怠慢本官,相反……周到過分了,讓我有些受寵若驚了?!?/br> 她言語之下所指,讓雪虞徹底沒了面上的偽裝。 陸白說的意思她再明白不過,周到在了床第之事……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連語氣都是漫不經(jīng)心,但是卻絲毫沒有因為她是女子而留情面。 其實是留了,只是少女自恃容貌而過于自信了,知曉了她只是奉寧安王的指示而來刁難她,所以沒想要搭理少女。 然而陸白雖然不部分時候都不怎么計較,能忍的事情也是如此,但是任誰久等人不至,而眼前又有人在一直不停的擾她心緒,于是嘴上也比平日里要說的重的些許。 她頓了頓,想要再繼續(xù)說些什么的時候,門口被一個身影遮掩住了光亮,冷冽的松木清香混雜著的氣息讓人脊背發(fā)冷。 “王爺。” 雪虞很快的收斂了面上的情緒,走至前面屈身行禮,鴉色的長發(fā)也因這動作落了幾縷在她肩上,滑落在她面頰。 “下官陸白,拜見王爺。” 陸白起身,還沒來得及將眼前的男人看仔細順著少女行禮動作也跟著微微拱手,不卑不亢,脖頸處的細膩肌膚像是晨間的白霧。 良久,在陸白覺得脖子垂著都有些酸痛的時候,魏暮才手中拿著剛剛還放在書桌上的花枝,執(zhí)著輕輕地用花葉的一端抬了一下她的手腕示意她抬頭。 “陸大人不必多禮,朝堂上下誰人不知你是皇上的寵臣,這般拘謹(jǐn)以后被委以重任的話,可上不得什么臺面?!?/br> 盡管男人的話語中七分帶笑,聲音低沉華麗,像是琴瑟的尾音撩人心弦,但是這樣的話任誰聽了也不會覺著舒服。 這話說的,既貶低了她,也順便嘲諷了一遍魏凜的眼光。 “……如若在他人面前我定不會這般拘束,但是王爺這般仙人之姿,我還未瞧仔細您的面容便被您的氣勢所震懾,自然不由得慌亂了些許失了分寸,請王爺不要怪罪下官的失態(tài)?!?/br> 陸白還從未這般昧著良心夸人,一說完自己都不由覺得惡心。 暗鴉聽著陸白的話之后心中一陣嗤笑。 哼,諂媚之輩! 魏暮聽著唇角勾起,狹長的眉眼映著陸白的面容,她沒有將視線全然落在他的身上,只是直直的注視著腳下,但是嘴上的話卻說的玲瓏。 “怎么會,本王豈是心胸狹隘之人?” 陸白懶得再接他的話再違心的吹捧一番,就這么靜靜地等著他說下文,反正她也就只是在這里借住一月而已,之后等到考核到了最后階段便去考場擔(dān)任主考官進行命題便可,現(xiàn)在被迫寄人籬下她并不想引起這喜怒無常的男人的不快。 然而要順著他心意溜須拍馬,她也是做不到的。 魏暮說著視線若有若無的落在陸白的身上,好一會兒他覺得她這般乖順的模樣很是無趣。 “我記得剛剛陸大人說沒怎么看清本王的面貌,這么一直低著頭即使想看也很難吧?” 他薄唇微翹,用手中的花枝將陸白的下頜挑起,明明只是一根纖細的枝葉但是在他這里和捏住她的大手一般無二,沒有絲毫拒絕的余地。 陸白被迫抬起了頭,長睫顫了一下,清亮的眸子不含一絲的雜質(zhì)就這么望向他。 “這般,可看的清楚?” 第十四章 陸白不得不承認(rèn),眼前的男人的容貌能與星月輝澤相媲美。 不同于燕卿的少年爽朗,眉眼請俊。魏暮是那種介于暗與明之間的陰郁,清晰的輪廓分明,如墨的眼帶著似笑非笑的情緒,最后所有的嘲弄都落在了他薄唇翹起的弧度,綴著霜雪似的,看著美麗卻冷得刺骨。 她只是瞥了一眼便又垂下眼眸,抬起手將抵著她下頜的花枝給拂開。 “王爺這等身份豈能被這般直視打量,即使是青樓花巷的戲子被這樣注視也著實無禮了些?!?/br> 雪虞和暗鴉在一旁聽到了陸白這么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不由得僵硬了身子抬眸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魏暮,他面上沒有什么生氣的神色,反而,笑的更加燦爛了。 然而了解寧安王的人都知曉,這和生氣一般無二了。 陸白的那番話聽起來是在褒,實則卻是在貶。堂堂青川王爺,容貌卻和花街的姑娘相提并論,如果他反問她這番話別有深意,會顯得男人太小氣敏感了些,畢竟……在這樣語義不清的話語之中,如若陸白咬定是在褒,他也沒有治罪的理由。 其實平日里陸白并不會這樣咄咄逼人,言語藏針。在知曉了寧安王這人的脾性和惡趣味之后,她反而懟的心安理得了。 反正是他刁難自己在先,她也不是什么軟柿子,懟這么幾句既讓他知曉了她并非那般好欺負(fù)又出了口氣,倒也不錯。 而且,她敢肯定,這狐貍肯定還會再來刁難她的。 “怪不得皇上會如此信任你,光是這巧舌如簧這點便足矣。想必陸大人也乏了吧,雪虞,來給陸大人帶路去房里歇著吧?!?/br> 魏暮將手邊的花枝遞給了雪虞,這么吩咐道。 陸白看不出來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這個人好像天生如此,喜怒藏的很深。就像現(xiàn)在明明可以因為剛剛?cè)堑剿脑捳Z稍加刁難一番她,但是卻在此時打住了。 這樣也好,就這么平平和和的將汴州的考核審過之后,他們兩人也不會再有什么過多的交集。 她這么想著微微朝著男人頷首,然后跟著雪色衣裳的少女往門外走去。外面的蔥郁花葉成了背景,在她踱步離去的時候,不由得黯然了些許。 “暗鴉……” 在陸白走后,魏暮突然喚了一聲少年的名字,聲音很低,卻隱約能夠聽出愉悅的情緒。 玄衣少年下意識的單膝跪下,拱手等著男人的下話。 “去暗房自行領(lǐng)罰吧?!?/br> 暗鴉身子一僵,有些驚詫的抬起頭看著魏暮,發(fā)現(xiàn)他此時的唇角沒了平日習(xí)慣性的笑意,俊美的臉?biāo)坪醺采w上了薄薄的霜雪一層,連發(fā)絲都是涼薄意味。 “下一次監(jiān)察別人的時候,別只是用眼,記得帶上腦子?!?/br> …… “你說真的?” 齊澤聽到原本還在自家的小竹林子里練劍,聽到十一捎帶來的消息之后驚喜的又反問一遍進行確認(rèn)。 “……千真萬確,陸大人的確到了汴州?!?/br> 少年執(zhí)著劍隨手挽了個劍花就將手中的雪劍遞給了十一,剛剛練完劍額頭還沁著一層薄薄的汗珠,獨屬于這個年齡的朝氣帶著春日和煦的風(fēng)一起,顯得有些撩人。 “那十一你去把我的赤兔火馬駒給我牽過來,汴州離這不遠,快馬加鞭也就三四個時辰,我……” “不成少主,你的劍還沒有練夠時辰,況且一會兒莊主會來檢驗近日你的功夫,你現(xiàn)在就這么走了的話會讓屬下難辦的?!?/br> “……我不管,誰讓你剛剛把阿白來這里的消息告訴我的?怎么了,敢說還不敢承擔(dān)后果了?” 他狠狠的瞪了十一一眼,盡量表現(xiàn)出很有威嚴(yán)的樣子,繃著一張臉學(xué)著齊秦平日訓(xùn)斥自己的模樣,好像以為這樣就能夠唬住對方,讓十一乖乖聽話讓他離開。 十一靜靜地站著,直直的注視著少年,盯得他不由得有些發(fā)憷。 “干,干什么?我說的有錯嗎?” “在陸大人身旁負(fù)責(zé)她的安全并時刻匯報她的行蹤——交給我這項任務(wù)的是少主你啊,現(xiàn)在我告知你只是奉命履行職責(zé)而已,被少主這么一說倒是我的不對了?!?/br> 十一雖說明面上是齊澤的侍從,但是因為兩人年齡相仿且從小一起長大,說是像主仆的關(guān)系,更多的是兄弟之情。所以很多時候?qū)τ谏倌甑臒o理取鬧,十一都盡量縱容,過于不講理的時候還是會默默吐槽反駁出來的。 “……我,我也不是這個意思??傊?,既然我已經(jīng)知道了,我現(xiàn)在就要去找阿白,父親一會兒來了就說我練劍的時候不小心傷了自己回屋養(yǎng)著了?!?/br> 齊澤說著,徑直去了馬棚里將自己的愛馬給牽了出來,通體雪白的馬駒渾身矯健有力,它踏了踏馬蹄,像是蓄勢而發(fā)的疾風(fēng)一般,眼睛澄澈帶著一股傲氣,和它的主人極為相似。 十一剛想要上前去制止住齊澤,但是赤兔火馬駒在看到他的靠近之后立刻抬起前面的馬蹄,似乎想要一下子踏平他一樣,不允許他再接近。 “哈哈哈往后點,往后點!我的赤兔火馬駒可不是尋常的馬匹,這么一踩下去指不定會出什么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