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節(jié)
看令容這模樣,顯然是有點(diǎn)醋了。成婚三年,她還是頭一回流露這般姿態(tài),妙麗眉目間帶著不悅,臉頰微微鼓起,咬牙負(fù)氣似的。 韓蟄起身,走至窗邊,垂目打量她,唇角微勾。 令容有點(diǎn)發(fā)惱,杏眼瞪著他,咬牙道:“夫君這座銀光院,還真是不少人都盯著?!?/br> “那只是她們盯著。銀光院已有了少夫人?!?/br> “這少夫人卻險(xiǎn)些喪命,給人家騰位子?!绷钊葸€是頭一回當(dāng)著韓蟄的面戳破舊事,見韓蟄面色微僵,心底的忐忑一閃即逝。 但該說的話仍舊得說明白,回避無益。 她深吸口氣,背靠窗坎,續(xù)道:“我雖貪吃愛犯懶,卻也不傻。母親、夫君和瑤瑤的好,我都記著,但旁人的態(tài)度,我也能感覺出來。老太爺對我素來不滿,添了唐家表妹的事,芥蒂更深。這心結(jié)我沒法化解,老太爺也未必肯釋然。章姑娘書香門第,又是世交,倘若老太爺要夫君休妻另娶,夫君會(huì)如何?” 她雙眸靜靜望著,平和態(tài)度之下,手指緊緊揪著衣袖。 韓蟄眉目微斂,沉聲道:“是我娶妻,不是他。” “倘若……是要夫君納妾呢?”令容還不敢坦露書房偷聽的事,描補(bǔ)道:“倘若章姑娘肯受委屈,老太爺又極力促成,夫君會(huì)如何處置?” 韓蟄不答反問,“你覺得呢?” “我不知夫君會(huì)怎么做,若夫君真有此意,我也無力阻止。但我既決心跟夫君廝守,決不會(huì)容忍旁人插足。倘若有那樣的事,夫君——”令容對視那雙深邃冷沉的眼睛,深吸口氣,一字一頓,“我仍會(huì)和離,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br> “和離?”韓蟄皺眉,眉目陡添不悅。 結(jié)實(shí)的胸膛湊近,他盯著她,“你仍想著和離?” “我想跟夫君廝守?!绷钊菪念^微跳,卻不覺得畏懼,“榮華富貴,寶馬雕車,這些都可有可無,我要的是安穩(wěn)度日,夫妻和睦。我全心待夫君,夫君也須全心待我。若夫君做不到,我寧可舍棄?!?/br> 夜很安靜,游廊間的燈籠不知是何時(shí)暗了下去,只剩這一方?jīng)雠_上燈火通明。 韓蟄沉目瞧著她,令容不閃不避。 她初嫁入府里時(shí)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連跟他頂嘴都不敢。哪怕先前說和離的話,也是謹(jǐn)慎試探。這回態(tài)度卻截然不同,漂亮的杏眼溫婉嫵媚如舊,目光卻是他甚少見到的堅(jiān)決。 好半天,韓蟄才道:“趙姨娘的事,前車之鑒?!?/br> 令容微愣,片刻后才明白他的意思,心里松了口氣,眼神也軟和下來。 “那就好?!彼吐暤?。 韓蟄卻還盯著她,伸臂抵在墻板,將她困住,“你當(dāng)真舍得和離?” 沒見令容回答,他聲音更沉,眉目冷硬,“沒半點(diǎn)留戀?” “我當(dāng)然舍不得夫君。”但比起夫妻芥蒂,同床異夢,寧可舍棄。像是上等的梨子被蟲蛀了,即便還能吃,卻不是想要的味道。夫君還愿意吃嗎?”見韓蟄眉目更沉,唇角微動(dòng),漾出些許笑意,低聲道:“夫君生氣啦?” “沒有?!表n蟄聲音僵硬。 令容“唔”了聲,看得出來他在生氣。 沒哪個(gè)男人愿意聽這種實(shí)話,開口前她就考慮過后果。 但這事兒是必得說清,且讓韓蟄記住的,免得拖延下去,走到韓墨和楊氏那樣的困局。 她推了推韓蟄手臂,那位鐵鑄似的紋絲不動(dòng),遂矮身從臂下鉆出來,過去將壇中的酒盡數(shù)倒入壺中,“難得春夜良宵,夫君多喝幾杯。我困了,先躺會(huì)兒?!?/br> 說罷,果真去旁邊擺著的榻上坐著,扯了薄毯蓋著,歪在上頭。 韓蟄眉目擰起,回身坐到桌案后,斟滿酒杯。 抬頭,見令容雖躺著,卻還沒睡覺,雙眸水靈靈的正瞧著他。 夫妻成婚的時(shí)日不短,雖沒刻意剖白過心意,但言行舉止中,自有默契情意流露。被她當(dāng)著面說會(huì)毫不猶豫地和離,還被比作有蛀蟲的梨子,韓蟄酒杯一頓,沉眉瞧她,面帶不豫。 令容眨了眨眼睛,側(cè)躺著與他對視。 沒聽見韓蟄再說什么,遂咬了咬唇,“方才的話,我是認(rèn)真的?!?/br> “知道?!表n蟄悶聲,沉著臉將杯中酒飲盡。 再瞧過去,令容已闔目睡了,眉目婉轉(zhuǎn)柔旖,鳳釵上的珠串斜落,貼在頰側(cè)。 春夜靜謐,風(fēng)從窗扇拂入,混著梅花酒的香氣,熏人沉醉。 韓蟄手握酒杯擱在桌上,雙目沉肅,打量令容。 和離之語讓人不悅,卻合乎她的性子。且祖父做過那樣的事,她畏懼顧慮,無可指摘。 但這終究讓人煩躁,韓蟄眉頭緊皺,又覺挫敗,棄了酒杯,仰頭將半壺酒液灌入喉中,瞧著她,眸色暗沉。 風(fēng)吹在臉上微涼,卷著未凋的花香。 春夜的氣息連同她的話語和目光一道印在腦海里,翻來覆去地響,目光落在那張嬌麗的臉,卻又生不起氣來。 韓蟄神情冷沉,端坐如同山岳。 夜?jié)u漸深了,榻上佯裝小憩的人也當(dāng)真沉沉睡去,連繡帕薄毯掉落也渾然不覺。這樣睡覺不安分的性子,也真不怕從那狹窄榻上掉下來摔著,韓蟄皺眉,過去將她抱起,扯了披風(fēng)裹著,步下涼臺。 第120章 可恨 許是昨日睡太多的緣故, 令容醒得有點(diǎn)早。 屋里尚且暗沉,燭火早已燃到盡頭。身上寢衣半敞, 不知是何時(shí)換的, 旁邊枕頭空蕩蕩,韓蟄早已不見蹤影。 她揉了揉眉頭,睡不著, 索性坐起身來。 天還沒亮, 看來不過五更而已,韓蟄哪怕要上朝,也無需如此早起。但枕邊床榻卻是冰涼的, 顯然他起身已有些功夫了。